《顾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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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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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双眉紧锁,心下忧虑,面上倒是平静,沉声问道:“可有医治之法?”
  “有倒是有,不过……”
  “呵。”乔薇突然嗤笑一声,打断华佗将要说的话,仍是一脸不相信,眼波流转望向郭嘉,悠悠道,“郭奉孝,真是难为你如此苦心。”
  “姑娘不信老夫的医术?”华佗摇头失笑,奇怪这个姑娘的倔强,起身将布包收拾回药箱,以更像是肯定的语气问道,“那老夫问你,姑娘可曾中过什么毒?”
  此话一出,乔薇脸色顿时苍白。一向沉稳冷静的郭嘉也是大惊失色。
  乔薇眼中仍带着不置信,但同时也不再玩笑的认为对方是在说谎,渐渐地,眼中的不信转化为不甘,扯了扯嘴角,喃喃道:“我服过解药。”
  华佗缓缓接道:“可余毒未清时又受了寒气,所以才会一直郁结体内。”他将药箱背在身上,转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轻叹——
  “命是姑娘自己的,姑娘若不在乎,扁鹊再生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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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芦叶衰黄凌乱,淼淼江水笼罩着一层翠色寒烟,水寨连着岸上军营连绵几里,中军大帐内,孙策正站在舆图前,神情严肃,凝神望着荆州一处,仿佛想把上面每一座城池、每一条河道、每一座山峰都死死刻进心里。
  八年了,父亲去世已整整八年。
  从承继先父遗业而屈事袁术的少年,到横扫吴会威震江东的小霸王,这一路,他走得太艰辛,世人只看见他所向披靡的灿烂辉煌,却不知道这背后血与火的磨难艰险。这一路,也走得轰轰烈烈,他终不负先父遗志,在江东故土坚毅崛起,创下不世之功业。
  当年,父亲惨死于这片土地,如今,他带着杀伐之气归来。
  无论何人,皆不能阻挡。
  突然,一身银甲白袍的周瑜急匆匆掀帘而进,甲胄相碰发出铿锵之声,跪地抱拳道:“主公,周瑜有要事相求。”
  孙策一惊,连忙转身走上前想扶起他,急道:“公瑾,有事说就是了,快起来。”
  周瑜仍然跪在地上,双眉紧拧,眼神却透着坚毅,双手递上一封密件,沉声道:“这是阿碧在广陵传回的消息,小乔被挟持去了射阳陈登府,我要去救她。”
  孙策浏览过密件眉头越皱越紧,握紧拳头来回走了几步,指了指舆图,有些生气道:“我们马上就要进兵江夏,和黄祖大战在即,况且小乔被劫这么久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
  “我不能置小乔的安危于不顾。”周瑜抬头直视他,一字一句笃信肯定道,“若连妻子都保护不了,何谈征战天下。”
  孙策眼神渐渐凌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厉声质问道:“擅离职守在军中是何罪行,你可知道?”
  “知道。”周瑜垂下眼帘,手紧紧攥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斩钉截铁道,“瑜归来后自当领罪,求主公准许。”
  大帐中陷入一种僵持的沉默。
  少时的周瑜和孙策也时常因一言不合而争执,两个人一个张扬一个内敛,然而都是不肯服输的高傲脾气,一遇事便非要争个高下,不过同时,也是在不断碰撞中相互学习共同成长,相辅相成,惺惺相惜。可是自从孙策成为“主公”后,周瑜也逐渐变得像一个“臣子”,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言谈欢笑,却很少再直言忤逆孙策的意思。
  良久,孙策眼中中的凌厉转为兄长对弟弟的无奈,叹气道:“我还能说不准吗?”
  周瑜头埋得更深,“不能。”
  “那还费什么话!”孙策板着脸一把将他拉起来,不耐烦的把他往外推,“十日为期,赶快把弟妹找回来,若误了攻打黄祖,我可真饶不了你!”
  周瑜眼中充满了感激,“谢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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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跑出门追上华佗,拦住他请求道:“神医留步,请告知在下医治办法。”
  华佗叹了口气,道:“办法倒是有,可药很难配,因为那用作药引款冬花几乎绝迹,何况这治疗过程非一蹴而几,若那位姑娘不配合也是无用啊。”
  “请神医写下药方,剩下的我会想办法。”郭嘉言辞恳切道。
  华佗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青衣男子,身体瘦削,面色苍白,然而一双眼眸却是光彩夺目,他不禁想到“慧极必伤”这个词,惋惜的劝道:“大人也是疾病已久,为何不多在自己身上下工夫呢。”
  郭嘉淡淡笑道:“嘉自有分寸。”
  送走华佗后,郭嘉将药方收进怀里,长舒一口气,熟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没有来的觉得疲惫,托着慢慢的步子回到屋里,乔薇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脸色发白,愣愣出神。
  郭嘉轻轻叹气,撩起衣袍在她的对面坐下,他知道她的脾性,骤闻这样的噩耗定是难以接受,他也明白,那种被告知寿命将尽的恐惧,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看淡。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弱症,根本无法治愈,只有凭着药物调养和自身毅力尽量延长生命,她却不同,她的病症并非无药可医。想着,郭嘉缓缓伸出手覆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宽慰道:“薇儿,我问过华大夫了,有办法……”
  乔薇身子一颤,蓦然回过神来,猛地把手抽了出来,然后侧过身子,双手环膝而坐,一向灵气逼人的眼眸黯淡无光,声音已带了丝缕的寒意,“五六年的寿命,骗谁啊,我才不信。”
  郭嘉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手指缓缓收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静静地看着她,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一想,心中的疑惑逐渐理顺。
  原来当年他走后她受过这么多苦。
  中毒、受伤、畏寒、难眠……还有多少事掩藏在她凌厉锋芒的表象下?
  “三年前,我离开袁绍后,你没有按照你叔父的意思安心嫁人,而是选择去长安行刺受董卓之命屠杀你全家的李傕,可惜刺杀失败,你因此身负重伤。不过幸好你逃走了,你祖父曾与乔家有恩,后来乔公收留你,帮你改换身份迁居皖城,而李傕自知有失颜面便对宣称刺杀的人已被处死,再后来李郭二贼相互残杀而亡,你叔父那边,还有我,就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郭嘉神色平静的缓缓说着,语气不是疑惑而是肯定,看上去似乎不带一丝波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得知薇儿死讯那一刻的恐惧,他甚至不敢去回想,早已将生死看淡的他竟会那样的胆怯、害怕,失了常年修养的方寸、冷静。
  乔薇没有动,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郭嘉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薄薄的唇瓣紧紧抿着,寒冷的风透过门窗灌进来,吹的两人的头发微微飘动,他看着她漠然的神情,想到华佗方才所说的“畏寒恶风”心中就是一痛,起身关好门窗,然而脸上却是无法保持平静淡然,手扣住窗棱,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涩然问道:“是你叔父逼你的,还是你自己要报仇?”
  “都是。”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郭嘉苦笑一声,“你倒真的不怕死。”
  她微微偏头看向那窗前孤立峭拔的青衫身影,一字一句缓缓道:“我的生死与你何干。”
  他立马转身看她,下意识的笑着回道:“当然有关,我们是朋友。”
  她微微仰头,直视那双通透人心的眼眸,淡淡道:“我们早就不是了。”
  郭嘉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心就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划过那样痛,可为什么会心痛?他不是一向最洒脱不羁,不受牵绊的吗?他仍保持着唇边的那抹笑意,缓缓道:“我救过你的命,你这条命便是我的,我不让你就这样死。”他在心中问她也是问自己,这样的理由可以了吧。
  乔薇默默听完,撑着膝盖起身,趔趄了两步,摇头笑了笑:“呵呵,你现在倒关心起我的生死了,那你早干嘛去了?当初是谁走得那么决绝?还有我在长安差点死掉的时候也没见你出现啊……”她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哽咽道,“所以,别再说你在乎我之类的话,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薇儿……”郭嘉怔然望着她,走上前抬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避开他的手,一步步后退,茫然的睁大眼睛,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簌簌往下落,“别再这么叫我,我不是薇儿……薇儿已经死了……我是小乔……我是小乔。”
  薇儿已经死了?没错,他的薇儿的确已经不在了……郭嘉垂下手,兀地笑起来,一挥青袖转身,拉开房门向外走去,寒风吹起他的衣袖,衣袂随风飘起,披散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凌乱,然而他没有在乎,依旧迈着平缓的步子前行,一袭青衫很快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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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守府的书房内,烛火幽暗,陈登听过仆人的回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走了几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仆人躬身答道:“是,那女子就是江东小乔。”
  “这件事倒真是有趣。”陈登捋着须髯笑道,“我可要好好设个局来钓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医学相关纯属百度+自己胡诌。。。款冬花出自《本草纲目》但肯定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大家别太在意。。。

  ☆、始料不及

  夜色深沉黑暗,星月皆隐于乌云后,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万籁俱静,只有偶尔街道中传来巡夜人打更的声响,陈府大宅外,空荡荡的街角突然从阴影中闪出三个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翻过高高的院墙,潜入这座府宅中。
  府内大多人都进入了梦乡,唯有一个院落还灯火通明,郭嘉又在屋里喝闷酒,纪岩劝阻不了,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到旁边的院子请乔薇过来,求她帮忙让主人少喝点酒。
  虽说是请求,但监视警惕还是一点都不少,这一段路很近,还是有好几个侍从“护卫”着她走过来,夜深露重,乔薇本就睡意阑珊,在冷风的吹拂下更是睡意全无,她怕冷的拢了拢衣襟,想着今日那位神医华佗说的话,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想着过去的事,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周瑜。
  她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下决心去报仇,全家被屠杀后她就想过,当你活着不知是为了什么,当你所有的亲人都不在身边,当你背负满们的鲜血和仇恨……那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现在,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相信,难道不是因为害怕那个结果吗?是的,现在她怕死,她不想失去如今来之不易的幸福,她不想以后都见不到父亲阿姊,她不想和周郎的缘分就这样可笑的终止。
  偏偏老天要和她开这样的玩笑。真是可笑,又可悲。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屋外,纪岩和其它侍从停住脚步守在外边,乔薇回过神,推门而入,一阵酒气夹杂着暖气扑面而来,只见郭嘉伏在案前,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掩着唇轻咳着,乔薇眉一皱,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酒壶扔到一边,冷嘲道:“还喝酒?你真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吧?”
  郭嘉清瘦苍白的脸上泛着酡红,一向通透如明镜的眼眸有些迷离飘忽,他斜睨了她一眼,撑起身子,不耐烦的一挥袖道:“你的生死和我无关,那我的生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又伸手去够放在案边地上的另一个酒壶。
  “是无关,我是来问你何时才肯放我走?”乔薇嘴上冷冷的说着,脚上却不着痕迹的挡在前面把那个酒壶踢开,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认真道,“只要你现在放我走,我保证,等我回去后不说是你挟持的我。”
  郭嘉愣了一会,忽然又笑起来,“若我不放呢?你说,周瑜知道你失踪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抛下前线战机来救你?你觉得他有多在乎你?会为你了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功业?”
  这话一字一句都带着逼迫之力,乔微蹙着眉心,沉默了一瞬,又目光坚定道:“周郎一定不会抛下我,我相信他。”
  “你信他,却不信我。”郭嘉苦笑着起身,踉跄了两步靠在朱漆柱子上,迷糊的睁着眼看她,他想他一定是醉了,不然他绝不会说出下面的话,“如果我告诉你,那时我去了长安呢?你混入歌舞坊扮作舞姬接近李傕,在宴会上你跳的是那曲名动京城的闭月,借此吸引了李傕的注意,敬酒的时候你为了消除他的怀疑甚至不惜先喝一口那毒酒,可是李傕狡诈多疑,你的计划失败被追杀。我猜后来,你负伤之下跳河逃走,虽然事先服过解药,但是因为受伤落水,所以余毒便一直未清。”
  乔薇全然怔住,“你……”
  郭嘉笑着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细节?因为我赶去了长安,可惜那时已经晚了……”说着他心中不禁黯然,一阵疲惫感袭来,声音渐低,“李傕一怒之下把歌舞坊中的人几乎全杀了,我好不容易才救下坊中的一个小姑娘,打听到这件事当时的情景。”
  乔薇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我……”
  “你还是不信?没关系,信不信是你的事……”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子缓缓地往下滑,眼睛慢慢闭上,近乎呢喃的轻声道,“我要怎么做……那是我的事……”
  乔薇叫了他好几声,又走过去摇他,发现他竟是晕了过去,惊得连忙喊人进来,他的手下冲进来见状以为他旧病复发慌乱不已,纪岩还算冷静,吩咐侍从把郭嘉抬到床上,让人去告诉陈太守,再派人去请华佗大夫,最后还不忘让剩下的四个侍从把乔薇送回屋看紧了。
  直到被侍从带着出了院落乔薇还处于呆愣状态,石径两旁秋草在冷风中摇动,四下静得出奇,若不是走在前面的一个侍从打着灯笼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突然,前方转角发出一声响动,他们本能的停住。
  “谁?”打灯笼的那个侍从走上前查看。
  一阵劲风刮过,不知何时出现三个黑衣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几乎是同时出手将郭嘉的三个侍从击晕。打灯笼的那个侍从大惊失色,张口欲喊,然而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重重倒下。
  灯笼落在一个身着婢女服侍的女子手中,她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举到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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