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过去也好,这大历能找出匹配你的男子,却也不是很容易的……”从前李未央还是丞相千金的时候,公侯之家倒是还能挑出一两个,现在她贵为郡主,这婚事反倒更难找了。又要门当户对,又要人家愿意娶,恐怕不知道要拖多久,李未央这年纪可是不小了,可连李家四小姐都有人上门提亲,她却一直无人问津……
不过是因为她当初和蒋家闹得太僵了,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啊,终究是传了不少泼辣的名声出去,这样看,去和亲反倒是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李未央的手臂浅浅地伸进水中,划开那一波碧水,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甚至连寻常女孩子的害羞都没有。
永宁不由得暗暗在心中感叹,若非为了九公主,自己还真是不想来做这种苦差事,在她看来,何必跑这一趟,李未央本是臣子的女儿,直接宣旨就是了,干嘛还废话,但太后却说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了,还是应该先把利弊给她分析清楚,让她诚心诚意地谢恩为好。
皇家就是这样伪善,打你一个巴掌,打掉你两颗牙,也要你笑盈盈地谢恩。
李未央正想着这件事,突然听见旁边的婢女尖叫一声,永宁公主急速转身朝身后瞧去,忽然脸露惊骇之色,人也猛得站起来,其中一个婢女因为过度惊骇,手中的浆一下子掉进了湖水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李未央向着她们的目光看去,竟看见潭云站在湖心凉亭栏杆外的岩石上,摇摇欲坠。
“快划到那边去!”永宁公主完全愣住了,而李未央却冷静地快速吩咐道,四个婢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船往那边划去。可还没等到他们到达那里,潭云已经“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永宁公主完全吓坏了,几乎说不出半个字。
婢女全部扯开嗓门大声呼救——护卫们就在湖水附近守卫,李未央又命划船的婢女赶紧把船划向潭云,把浆伸给她,好让她攀住不致下沉。没想到潭云却根本没有抓住浆的意思,而是径直向湖水里沉下去,很快就连头顶都瞧不见了。
“不好,她的身上绑了东西!”李未央皱眉。转眼之间,便有一个通水性的婢女下水,快速地向对方下沉的地方游,一个猛子下去,径直将昏迷的潭云捞起,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暂且将潭云拖到她们的船上。李未央看到,潭云的脚上果然系着一块石头,让她整个人刚才都往下沉去,这说明,她是铁了心要寻死的。
李未央亲自给她按摩肚腹,见她腹中无水之后又拍打着她的脸部,试图让她清醒一点,并且命令婢女脱下外袍给她披上。
永宁公主愣愣地看着,几乎手足无措,同时她感到惭愧,她是大公主,又是主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相反李未央却如此的镇静,竟然像是比她还要年长一般。
“她还活着吗?”永宁忐忑地道。
李未央轻轻把潭云脸上的乱发撩开,赫然发现她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像是一心求死,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还活着,不过也跟死差不多了。”
永宁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有点怔住,这时候婢女们已经把小船划到了岸边,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潭云扶上岸,慌慌张张去请大夫。永宁公主见李未央神情不对,这才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李未央瞧了永宁公主一眼,摇了摇头,这个——似乎不该问她这样一个外人吧。就在这时候,潭云突然清醒了,立刻要爬起来,旁边的婢女马上过去试图按住她,可是她却发疯一样地咬住一个婢女的手臂,整张脸上都是癫狂的神情不说,连眼睛都是血红的。李未央敏锐地注意到,潭云伸出来的十根手指头,所有的指甲竟然都被剥掉了,每一根手指都已经不知被何物夹得变形,鲜血淋漓地十分可怖。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潭云是弹琵琶的名家,手弄成这副样子,将来还怎么演奏呢?李未央看向永宁公主,见她的脸上同样露出极端惊骇的神情,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潭大家的手是怎么了!”
大历一朝,对于有技艺的女子,通常给予的尊称就是大家。墨娘如此,潭云也是如此。此刻看到潭云一双那么妙的手变成这个模样,永宁不禁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婢女们没有照顾好她。谁知婢女们全都面面相觑,完全说不出半个字来。“公主……公主,奴婢们也不知道啊!”
一直照顾潭云的婢女这时候才跌跌撞撞地过来,跪倒在地,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是奴婢照看不周,才会让潭大家到处乱走——”
永宁见潭云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蹙眉道:“究竟怎么回事,潭大家昨天还好好儿的!今天怎么就伤成这样,连神智都不清醒了,刚才还要跳湖!你究竟怎么看管的!”
那婢女恐惧地全身发抖,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前两日潭大家搬进府里来,心情一直压抑,昨晚上不知是不是生出幻觉,忽然说自己看到了什么黑衣人。之后便开始神神经经,迅速的疯癫了,奴婢按照公主的吩咐对她日夜看管,但她昨儿夜里闹了一夜,奴婢们全都精疲力竭,在凌晨不免昏昏欲睡,她就趁此时跑了出来,实在不知道怎么就受了伤,居然还要投湖——”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疯了!世上哪儿有这种道理!”永宁公主高声斥责道。
李未央看着潭云,不由沉默,潭云为什么疯癫,她基本能猜到。对于一个视琵琶为生命的人,突然剥掉了她的手指甲,毁了她的手,让她再也不能抱琵琶,等于杀死了她唯一求生的信念。她一下子受到巨大的刺激,恨不能投湖而死,这样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居然有人能避过那么多人的监视对潭云下手,这就实在是太令人惊骇了。而且和对墨娘一样,如果有深仇大恨,直接杀了就是,何苦这样折磨人呢?
墨娘是舞者,最看重的便是纤细的身躯还有一双动人心弦的美目,于是对方便毁掉了她一身的好皮肤,挖去了她美丽的眼睛,而潭云却是弹琵琶的高手,对方便毫不犹豫地坏了潭云的手——这样的心思,比直接杀了对方要狠毒千倍百倍。
永宁公主脸色煞白,道:“到底什么人敢在公主府里头下手?”
李未央盯着潭云血肉模糊的双手,道:“自然是谋害墨娘的人。”
永宁公主露出不解的眼神:“可是,若是想要动手,明明那天一起杀了潭云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等上三天?”
李未央冷笑道:“这就要去问幕后黑手了。”其实,她隐约可以猜测出一丝端倪。墨娘的死是因为拓跋真无心的帮助,安国公主无法容忍她。那潭云,则是因为她出于姐妹情意帮着墨娘说了两句话。那人的意思就是,你不是要帮着她吗,我便让你亲眼看着对方惨痛地死去,然后你必须活在随时被杀人灭口的惊恐之中,再一点点地将你折磨致死。
这种扭曲的心思,不可为外人道,听起来又是那样的匪夷所思。可是李未央却大概能猜到,因为光是看那安国公主的眼神,她就觉得对方心中有着不可揣测的暗影。皇室中人,往往都视人命为草芥,然而人命在安国公主的眼睛里,却比草芥还要不幸,整个是一场游戏,一场让她开心的游戏,每个人,都是这个游戏里的棋子。她天真无邪的面容中,隐藏着无穷凶残的恶意,极精灵古怪,又刁蛮任性,行事作风简直是不可理喻,毫无道理可讲。
“我会下令让京兆尹彻查此案,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永宁公主愤愤不平地道。
李未央摇了摇头,揪出来?就算揪出来能怎么样,大历会冒着和越西交恶的危险去处置安国公主吗?不管京兆尹一开始是不是秉着明察秋毫的精神,到最后都会变得捕风捉影、指鹿为马,因为他再公正,再无私,也不可能敢揪越西公主。因为大历和南疆关系一直僵持,极需要越西的立场……姚长青是个耿直的官员,但他也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越西公主杀人是小,国家百姓才是大。若是真的追查下去,不仅会造出冤案,还会让冤案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大得无法控制。这事情,李未央知道,永宁公主也不傻,她定然也心中有数,否则她也不会和拓跋真一样,选择对安国公主嚣张的行径给予容忍。所以李未央只是道:“公主,还是先为潭大家治病吧。”
永宁公主瞬间哑然,她看了一眼李未央,心中将那安国公主骂了千百遍。他们都是皇室子弟,没有谁比谁更高贵的,大历虽然比不上越西富饶强盛,却也不是孱弱的国家。若是换了往日,她早已命人把安国公主扣住了,偏偏如今的局势十分特殊,连父皇都对其笼络有加,并且把安国公主的一切行为归咎于骄纵任性……前天九公主回去告状,本以为皇帝会帮她讨回公道,狠狠教训一下安国公主,谁知道安国不过是随便交出了一个护卫作为误伤九公主的替死鬼就罢了,父皇也视而不见、息事宁人。永宁对这种反常的情况无可奈何,也根本不能理解,此时只能叹了口气,挥手道:“你们把人带下去吧。”婢女们对视一眼,便将潭云扶了下去。
永宁公主看向李未央,道:“未央,你看今天这件事——”
李未央微微笑道:“公主,就像您说的,一切都交给京兆尹大人吧,想必他会尽快找出凶手的。”这事她不会管,因为与她无关,她不是救世主,不会救无关紧要的人。潭云和墨娘,她纵然想救却也不能多事,招惹上越西皇室,会给敏德带来数不清的麻烦。孰轻孰重她当然分得清楚,所以,只要安国公主不来招惹她,她便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未央从公主府出来,白芷和赵月正在马车边上等着她,赵月见她出来,紧随着上了马车。
李未央看了赵月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赵月,若是你们兄妹联手,可以胜过安国公主身边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吗?”
赵月一愣,像是没有意识到李未央会问这个问题,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却有点发白。
马车这时候已经开始向前走,离开公主别院驶向了官道。李未央看她为难的样子,便道:“如果不想说,便算了吧。”
赵月摇了摇头,咬牙道:“若是单他一人,奴婢和大哥联手,应该可以挡下他,可若是其他四人联手,就难说了。”
李未央点点头,道:“这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她看赵月脸上一副惭愧的样子,刚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听得车后忽然马蹄声响,又快又急,一眨眼的工夫,便见四骑人马从车后斜刺里冲上前来,将马车四面围住。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听说这马车里坐的是大历的九公主,快掀起车帘来我看看!”
李未央一怔,赵月已经掀开了车帘一角,却把李未央挡在身后,只看了一眼,李家的护卫竟然已经全部被人打倒在地,而她甚至没来得及察觉。
“让你家公主出来见我。”那人高声笑道。
赵月抬起头看着对方,不由吃了一惊。
入目所见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一袭华丽的长袍,华美艳丽犹如凤凰,他有着一张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容貌,凤眉修目,朱唇瑶鼻,精致的五官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这样的魅力,是一种超越了性别和容貌之外的风华绝世。赵月跟着李未央,见惯了俊男美女,可除了俊美不可逼视的李敏德以外,她还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男人。是,李敏德的容貌虽然漂亮,却绝对不会让你联想到女人,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极为阴柔,极为华丽,若非他的喉咙上有喉结,你根本没办法相信他是个男人。
他歪了歪头,笑容在脸上漾开,美得让人心惊,然而嘴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透着点不怀好意的味道,有着介乎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美,危险而又邪恶:“啧啧,这丫头倒也生得不赖!”
他身后有六名青衣护卫,其中为首的一人生得虎背熊腰,在这美少年身边就更显得丑陋,他打骂上来,谄媚笑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去彻底掀了帘子?”
那华服公子笑道:“不必不必,九公主应该也会很乐意与我见面才是!”
赵月见他如此说,心头怒极,呵斥道:“这不是九公主的座驾,阁下快请离开!”若是往常,她早已飞身上去给这家伙一剑,可是她看到那六名青衣护卫,却是没有动,光从内息看,那六个其貌不扬的人便是顶尖高手。她可以跟对方一拼,但却不能拿李未央冒险。
那华服公子挽辔下马,笑道:“不是九公主么,那也无妨,这么华丽的马车,想必也是个美人儿!都说大历女子风韵独具,这些天我也玩了几个,跟白面一般任由你捏搓,实在腻味得紧,这马车里丫头都生得这么俏丽,想必主子也不差,快掀开帘子我瞧瞧!”那青衣护卫接口笑道:“王爷这么说,莫非想一亲芳泽?”华服公子笑道:“就怕这位姑娘不肯。”青衣护卫笑道:“有属下在,王爷要这女子,还不如探囊取物?”
赵月的脸色都已经发青了,李未央却淡淡道:“掀开车帘就是,我这等姿容,怕是公子看了要倒胃口的。”
华服公子显然不信,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扇,嘴角轻钩,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说风流亦可,说轻佻也行,就等着李未央掀开车帘。
赵月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大吃一惊,随后醒悟笑道:“那公子你可看好了。”说着完全掀开车帘,露出马车里李未央的容貌。
马车里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美人儿,可惜不知怎么的,那张秀丽的脸上却长满了麻子,叫人看着大煞风景不说,有一颗麻子还长在了眼皮上,十分的诡异、丑陋。那华服公子吃了一惊,却见帘子突然放下了。赵月高声道:“你已经见过我家小姐容貌,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华服公子和六个护卫都是目瞪口呆,连说话都忘记了,华服公子回身啪地一声,给了那青衣护卫一个耳光:“从哪里找来的丑八怪,居然还敢叫我看!简直是嫌命长了!”
虎背熊腰的青衣护卫完全呆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王爷饶命!一定是属下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