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都不会高兴的。到时候她只会说,我交代你的事情没有办好,你却跑去破坏和谈,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我想,燕王这样积极表现,绝不想做废物吧。”
元毓的脸色被她说得发青,但更多的,却是从未有过的震撼。她刚才故意耍诈,将糕点上的芝麻点在脸上,意图蒙混过关,他还以为自己的登徒子伪装的很形象,使得李未央也上当了。原本他打算,等他的目的达到,便以皇室纨绔的风流韵事一笔带过,反正他得到消息,太后预备把李未央嫁他,这样就变成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老戏码了,谁也不会过分追究当时的实际情形。可若是到时候李未央不准备息事宁人,非要闹一出燕王破坏结盟,越西和南疆演双簧来蒙骗大历的戏码。这种风声放出去,纵然最后不影响两国结盟,依父皇的性格,也一定会把他剁成肉泥——
元毓站在原地半天都僵持着。李未央分明是笃定他对此次结盟的期待,用此来威胁他。偏偏他明知道这一点,却不得不受她威胁。他就两个选择,一,杀了那六名护卫。二,杀了李未央。他多希望可以选择第二条,可从头到尾,他不能要她的命,因为她很有用。若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计划可全部白费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燕王殿下还是考虑清楚得好!”李未央把身子往椅背后一靠,闭目沉思。
元毓一动不动,虽说这六人只是属下,杀了也不心疼,但毕竟都是出身暗卫,即便在越西皇族之中,一个真正的暗卫也都是价值千金的,他身边也只有十二名,这次出行全部带来了,难道为了李未央就要折损一半吗,岂不是让他肉痛到想要一头撞死——再者说,他向来喜欢慢工出细活,即便是杀人,也喜欢浪漫一点的逼死别人,咔嚓一下子杀人,实在是很掉价的。
他看着李未央,眼神闪烁地道:“郡主何必定要取那六人性命。我知道他们不小心伤了你的婢女,我立刻派人替她诊治,保证很快就痊愈,一丝伤痕不会留下,再令他们进来向郡主下跪赔礼。郡主宽宏大量,看在我的面上,且饶他们性命如何。”
李未央笑了,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元毓。
元毓的脸色变得铁青,李未央这是不依不饶,非要那六人性命不可了。
李未央心中没有丝毫怜悯,这些所谓暗卫,全都是杀人如麻,哪一个手上没有上百人的性命,她现在要他们的命,为赵月的鲜血计,又有什么不可以。
“郡主,你是一个姑娘家,心地自然应当善良,造下如此杀孽,晚上也应当害怕才是。”
李未央面色沉静,几乎是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元毓在说什么。
赵月和白芷都面面相觑,这情形他们实在是糊涂了,他们不是被人掳来了吗,怎么对方反倒是处处受制于人呢?
元毓的脸色简直难看到无以复加,“李未央,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我敢把你掳来,在这里杀了你又是什么难事!”
李未央仿佛一尊石头,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元毓气急败坏,厉声道:“不过六人性命,我堂堂燕王还不放在眼里!我是为你着想,免得你到时候后悔!”
李未央的眼神平静而轻蔑,她要让对方知道,李未央绝不是一个可以被欺凌与被侮辱的人。现在是那六个护卫,将来燕王元毓当然也跑不掉。这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她不招惹麻烦,却不会回避麻烦,恰恰相反,每次麻烦主动找上她的时候,一直跃动在心头的杀机便会隐隐出现。
你送上门,我何惧之?
饶是一贯心狠手辣的元毓,在李未央的目光之下,心里也不禁寒意陡起。在这个少女身上,竟有着不逊于裴皇后的那种强悍而霸道的气势。裴皇后是越西的国母,是裴家的凤凰,眼前的李未央,又算是什么呢?
元毓怒气冲冲地抽出长剑,猛地在李未央面前一挥,然而对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突然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挫败感,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固执的女子,她难道不知道她自己的性命都还捏在他手心里吗,凭什么和他讨价还价!可是——可是,不得不说,她所说的字字句句,恰恰是他最顾忌的!元毓灵光一闪,对,李未央是为她的婢女出气——他的长剑,一下子指在了赵月的脖子上,赵月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更遑论反抗了。
“李未央,若是你再如此嚣张,我便杀了你的婢女。”
李未央心中微微震动,然而面上却是毫无感情,仿佛元毓手中拿着的不是长剑,而是木头。
赵月垂下眼睛,她隐约知道,李未央这样做的真正原因。若是她们在此刻示弱,以后便只能任由对方宰割,相反,李未央这样强势,一方面是为自己出气,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元毓,她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不允许他身边的护卫以下犯上!既然他们敢动手,便要付出血的代价!
人都是犯贱的,若是李未央此刻痛哭流涕,软声求饶,元毓只会把她踩到地,但现在她一脸冷若冰霜,提出如此强硬的要求,反倒让元毓顾忌、忧虑,因为他不能杀她,又摸不清她到底有什么底牌。
“好,既然你要他们死,便亲自验看吧!”元毓恼怒到极点,恨恨地丢下了长剑。
不多时,便有随从捧了六颗人头上来,元毓在李未央的面前一一掀开,逼她观看,李未央只是表情平淡地看着,哪怕旁边的白芷已然控制不住呕吐出来,她也无动于衷。
腥红的鲜血铺陈在青色的地砖上,元毓挥手,立刻有人将那六人的头颅带下去,他冷笑:“现在你可以开口说话了吗?”
李未央笑了笑,道:“自然可以,不知道燕王殿下要说什么呢?”
她的面上一直都是冷若冰霜,此刻微笑起来,竟然说不出的可爱动人。元毓吃了一惊,他往日所见,有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也有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更有轻浮娇媚的青楼女子,心肠歹毒有之,嚣张跋扈有之,聪明狡猾有之,这无数女子之中,变脸最快的便是他那个嚣张霸道的妹妹安国公主,可跟她比起来却都好像不够瞧,眼前李未央刚才还强悍得如同一只豺狼,现在一笑起来,却仿佛比莲花还要清丽。
他有点糊涂,搞不清李未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忖道:“这李未央秉性刚烈,我要换个法子收拾她。”当下便对李未央笑道:“你年纪不大,倒是颇有气势,也罢,既然你是命中注定的王妃人选,从今后好好跟着我,包你享福不尽。”
李未央笑道:“怎么个享福不尽法?”
元毓一愣,哈哈笑道:“只要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李未央微笑:“我要天上的月亮,要水中的影子,要你裴皇后的头颅,你也送给我吗?”
元毓面色一变,怒不可遏,本想大骂,但一看李未央的微笑,立刻强压住怒火,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今你们的皇帝和太后都已经答应,结盟之后便让你嫁给我做燕王妃。横竖你都是要嫁给我,何必还要故作清高呢?若愿为本王效命,我便不计较方才之事,让人为你的婢女疗伤,还会好好送你回去。”
赵月听了这话,不禁啐了一口,怒目不语。
元毓强笑道:“我乃越西皇帝第四子元毓,你虽然是太后义女,但实际上不过是个丞相千金,听说还是庶出,堂堂燕王妃的身份,不算辱没了你吧。再者我刚才已经表现了我的诚意,你是不是也应当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李未央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却是暗含嘲讽:“哦?诚意?不知燕王要什么诚意?”
元毓的笑容沉寂下来,他走到李未央的身前,目光如狼一般迫视着她:“李未央,我问你,李家那位三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听说他是养子,那么,你们是从何处发现他的?”
果然,是怀疑到了李敏德的身上。
李未央淡淡道:“燕王殿下不觉得自己问得奇怪吗?我们这样的家族想要养子,当然是从旁支中选取。”
元毓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也去查探过,李家家族之中的确有这样一个孤儿,生下来便父母双亡,随后由伯父抚养,一岁多的时候便被抱回了李家主宅,成为李家三房的养子。若是三夫人还在世,他一定能想法子问出来,可偏偏三夫人死了,那户人家的伯父也已经过世,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孩子,他根本没办法肯定李敏德的身份。
原本,李敏德若是寻常的人家,不管是不是,杀了以绝后患就是,偏偏他是李萧然的侄子,又天生如此俊美,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很容易引起骚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他消失的人,若是贸贸然地行动,怕是对这次的结盟大有影响。然而元毓自从到了大历开始,就一直发觉有人暗中盯着自己,他今天千方百计才甩脱——他不确定这是否是父皇的安排,但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怀疑李敏德的身份了。
他瞧了李未央一眼,眉宇间露出伤痛之色,涩声道,“郡主,其实我并没有恶意,当初我有一个弟弟,还未出生便被人掳走,不知流落在何处,我父皇十分想念他,这些年来四处寻找他,可惜都是一无所获。这次我来到大历,偶然一次机会见到了你的堂弟李敏德,我第一感觉,他便是我越西皇室的人,然而我却不敢贸然相认。你知道,我这皇弟并不是母后所生,所以我母后也一直希望他不要再出现,我怕自己贸然上去相认,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才想要从你这里寻找真相。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的,不过是父皇请我代他秘密寻找——……”说到这里,语声凝噎,眼里已是泪光溶溶。
李未央看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跟刚才那模样判若两人。便立刻猜到他必定是原本准备吓唬自己,逼迫她说出实情,可是如今见她态度强硬,立刻改吓为哄。可惜,对于李未央来说,态度软硬她都不会在意的。
“燕王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堂弟敏德是姓李的,至于他的身世,你也定然是调查过,毋庸置疑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从他联想到你的皇弟身上,但若他真的是,我必定会告诉你,毕竟认祖归宗可是一件大好事,不是吗?”
元毓盯着李未央,半响都没说话,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蒙骗她。他两眼在她秀靥上一转,眼里的泪光仿佛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了,换了一副神情道:“郡主不愧是女中豪杰,叫我越发相敬了。我若是娶了你,定然亲你爱你,决不怠慢的,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想清楚,若是你再不老实回答,我多的是法子羞辱你,叫你不得不说。”
李未央闻言抬起了头,双眸中带着冷意,口中却是轻笑道:“这个么,我倒是可以帮忙。这世上的酷刑千姿百态,样样我都熟悉,燕王若是有兴趣,拿我做做实验,那也是无妨的。”
元毓既然不预备杀李未央,自然不会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用刑根本是行不通的。
李未央瞧他模样越发焦躁,失笑道:“哦,我倒是忘了,您是要留着我一条命的。那么,干脆用千百根银针刺穴如何,据说那滋味如同上万只蚂蚁在啃食,表面不留伤痕,实际上却痛苦无比。燕王可愿意试一试?”
元毓见她笑容满面,眼神里却极为认真,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不禁心中微微一寒。
“银针刺穴若是不可以,那换换其他的法子?”李未央言谈之中,不带半丝的恐惧,只是冷眼瞧着他,好像真的是在给他出主意。
元毓那张漂亮的脸孔几乎扭曲,他快步扭头走了出去,帘子啪地一声摔下。很快,便有护卫进来,强行把赵月和白芷押了出去。李未央看了一眼赵月蹒跚的步子,微微闭上眼睛。
她本可以要求对方替赵月治疗伤势,可是这样一来,元毓便会抓住了她的弱点,知道她在保护自己的婢女,他会利用他们来威胁她。所以,李未央越是表现的不在乎,他越是会觉得那两个人没有利用价值,不会过分为难他们。
李未央被独自留在这个华丽的屋子里,过了有生以来最为漫长的一夜。
她一直闭目养神,却是没办法入睡,脑海中一直飞快地盘算着整件事情。这样坐着,整整两个时辰。仿佛到了傍晚时分,她才突然警醒地看了门一眼,果然见门被推开,只是进来的并非是元毓,而是两名美貌的妙龄婢女。她们的手上都捧着托盘,托盘上是华丽的衣物,钗环,其中一人恭敬地向李未央下跪道:“郡主,我家王爷请您更衣,并且一起用晚膳。”
别人都是先礼后兵,元毓却显然是反了过来。李未央知道,元毓这个人看起来很强势,疑心病却很重,她刚才若是对用刑表现出一丝的怯懦,他便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她,毕竟这世上隐秘的法子多得是,完全可以叫人说实话,尤其元毓是在宫中长大的,什么骇人的点子他都想得到,可是李未央偏偏表现得毫无畏惧,甚至还积极地帮他出谋划策,让他更加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索性便换了法子。
李未央拒绝梳妆打扮,只不过穿着自己的衣服,率先走了出去。那两个婢女对视一眼,都不敢多言,毕恭毕敬地走在前面,替李未央带路。很快将她带到一间屋子面前,其中一人主动替她推开了门,这才和另外一人一起退了下去。
李未央慢慢地走了进去,这个屋子比刚才的那一间还要奢华、富丽,却并不低俗,反而营造出了一种高雅脱俗的气息。看不见一样多余的摆设,即便是一个盆栽、一幅画,都是摆放在最恰当的位置,显示出不凡的品味。在出行的途中,明明可以住在使馆,对方却偏偏在大历买下这么一幢宅子,可见是早有准备的。
李未央走进去,便看见一个俊俏的少年正坐在桌子面前,似乎一直在等待她。如果说刚才他还是一个恶形恶状的绑架犯,现在已经变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见她进来,便是微微而笑。
不管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仅仅他的容貌而言,的确是极为出众的。
李未央知道越西皇室都是美貌出众,之前见到娇俏美丽的安国公主,现在又见到漂亮得不像话的元毓。难怪人们都传说,元氏都是美人,而且男子的相貌往往比女子还要出众百倍,越西的小姐们莫不想求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