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而衰。
“妹子,你信我吗?”
“……”黎嘉骏力竭了。
黎二少叹口气,他摸摸黎嘉骏的头,短发被揉得毛茸茸的,她不爽的躲了躲,却又被二哥轻轻抱了抱。
这一抱,轻而易举地让开了门。
他还是走了出去。
去过那该死的遭人唾骂的夜生活。
对横遭连累的妹子连句对不起也没有。
……那他肯定问心无愧。
黎嘉骏顶着一头乱毛很凄惶的站在楼上看着黎二少走出去,她回头看了看二哥开着的房门,平时他也不锁门的,因为黎嘉骏每天都要打扫,今天她已经打扫过了,可经过下午这一遭,她突然很像再“打扫”一下。
她走进去,看着房中熟悉的摆设,黎二少在房里的时间很少,房间空旷的和酒店标间一样,她唯一能搜的就只有书桌……和衣橱。
书桌其实她经常翻,二哥让的,因为宅居实在太无聊,他经常带些书和报纸回来,黎嘉骏看完了感兴趣的自己收着,不好看的就塞他那儿,而床更是她每天都要整理的地方,那么唯一能找的就只有……
黎嘉骏眼睛瞟向一个她一般不变【态】就不会去翻的地方。
内衣抽屉。
她眯了眯眼,前世今生……她都没这嗜好,可是这时候,有必要看看了。
嘿了一声,她打开了抽屉,一柜子内衣,她翻书似的哗啦啦一顿找,不出意外的看到一个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黎嘉骏的心砰砰跳起来,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干这个,可不干,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二哥不肯说,她又跟不出去,说不定问谁都是找骂,这么自我开脱着,她打开了信封……
“………………”卧槽!“黎嘉文!我日你大爷!”
尖叫声冲破了云霄,声波能掀翻屋顶。
“黎小姐怎么了?”鲁大头一边喊一边蹬蹬蹬冲上来。
黎嘉骏强自镇定了一下,呼口气:“没,没事……等会有人会来送药,你去门口等着吧。”
“哦。”鲁大头只能走了下去。
黎嘉骏拿着信封发了很久的呆,才抹了把脸再次打开看,里面有两张票,确切说,是两张证明,同时盖着省交通部和关东军印章的乘车证明。
有了这两张证明,只要当天有前往北平的车,无需抢票,就能直接上车,而且,还是头等车。
黎嘉文早就拿到了票。
去北平的票。
黎嘉文我日你大爷!
你他妈到底在干嘛!
黎嘉骏像困兽一样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简直想喷出一口火来,这一天天的,就没个省心的日子!黎二少本来好好的,去打个仗回来,一秒变身邪魅酷拽叛逆少年,他这是想干嘛!?想逆天吗?!作死咩?!她要是这儿搜不着,他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还有!拿到了票他还这么频繁跑出去,难道是真的在外头找到真爱了?!
这里把这么相信他的机智妹妹锁在家里,那里出去灯红酒绿声色犬马,这难道是民国专属的一种奇特play?!她理解不能啊!
那现在怎么办?把票放回去,装不知道?这样的话以后败露了反而会让裂痕更大,黎嘉骏想了又想,把票放在桌上,关上了门,下楼去煎药。
黎嘉文,我知道了,你想咋地,你看着办。
黎二少又是半夜才回来。
黎嘉骏躺在床上一直没睡,她竖着耳朵听黎二少的反应,脚步声进屋没一会儿就停下了,过了许久,黎二少来敲门了,他的声音很是疲惫:“骏儿,没睡吧。”
“……”
没等到回答,他推门进来,打开了灯,拖了张凳子坐在黎嘉骏床边,带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黎嘉骏缓缓的坐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黎二少扯掉了领带,拉开了扣子,一边透气,一边看着她,笑了一下:“长进了,会搜屋了啊?”
“你这是要先就我侵犯你**的行为进行一番谴责吗?”黎嘉骏早就打好了腹稿,“我下午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你在哪?你站在那,你自己都承认你没脸上前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我当时的感觉!我现在就想问,既然有了车票,那你这是在干嘛?”
“……我没法说。”他捋头发。
“好,那我问你,这事有危险吗?会完吗?他们说的那些,是你故意的吗?你拿到了两张车票,代表你真心是会带我去北平的对吗?”
他一愣,沉声答:“不危险,是,对。”
黎嘉骏都要气乐:“黎嘉文,你见过我这么通情达理的妹子没,我这么被人指着了,我还问你有没有苦衷,你早点个头会死吗?你是担心我会刨根问底吗?我什么时候给你这样的印象了?”
黎二少垂着头嘟哝:“那你是怎么找到车票的……”
“我靠你还有理了?!”黎嘉骏刚直起身就被黎二少一叠声好好好的塞进被窝:“骏儿你先睡吧啊,既然都说通了那就别生哥的气儿,很快就不这样了。”
黎嘉骏躺在被窝里从下往上的瞪着黎二少:“当真?”
“真真儿的!”
“他们说你有了个日本姘头……”
这下二少真的勃然大怒了:“哪个王八犊子瞎说哥neng死丫的!”
“真没?”
“真真儿的!”
“哦。”黎嘉骏放心的闭上眼,这一天真是跌宕起伏,她人累心更累,感觉黎二少一直在旁边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第38章 愚人节
这个时候虽然不能说是兵荒马乱,可是死个把人太正常,对于膝下无子侥幸没空巢的凳儿爷来讲,到闭了眼能有个守灵的人,已经算是个盛大的葬礼了。
大家也不讲究什么风俗,给凳儿爷换了寿衣,装进预先准备好的棺材中后,黎嘉骏便披麻戴孝的跪在了棺材前,拿了个铜盆开始烧纸钱。
黎二少彻夜未归,老人们略微伤感的祭拜后,鲁大头和黎嘉骏给守了灵,一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兵和一群知天命的老人,再没比这儿更看淡生死的环境了,导致黎嘉骏一晚上对着凳儿爷的尸体,简直快把自己思想都升华了。
清晨,她丝毫困意都没有,神采奕奕的给大家做了一顿早餐,鲁大头开始担负凳儿爷的一切身后事,而她,要认真准备走了。
虽然昨天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可是一晚上的功夫,她有了思想准备。
凳儿爷这个坏蛋,临走还要打脸,让她忽然发现,二少有可能完全不想走,或者根本走不了,这个可能性太大,她不想被动接受,也无权无力阻止,只能竭尽全力做点自己能做的。
她把两个箱子放在脚边,穿好了衣服,嘴里叼着半个馒头,开始写信。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未卜先知这种事更是玄幻,可是被凳儿爷这么一点,她平白的就有了这么个确信的感觉,于是她提笔,想写些废话。
“我知道你个鳖孙大概是要一个人单飞了……”
“爱咋咋地吧,我也不是你妈。”
“你放心不下,那我就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拖你后腿,没我在一边碍手碍脚,你要是还能有三长两短,那我服你,求你自挂东南枝。”
“到齐齐哈尔这段时间,我过得蛮好的……”
“老人家懂很多,凳儿爷教了我更多,可惜走了。”
“哦对了,你妹我现在是真女人了,你懂的,我猜你看到这句在笑我没脸没皮……我觉得很正常的,没什么不好意思哒。”
“不管你在做什么,少喝酒,少吃大鱼大肉,有些病,不是运动和吃好的就能避免的,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全须全尾的,还有腹肌和人鱼线,笑起来还是一口白牙,不要大金牙,不要烟熏牙……”
“你藏着的那些照片,我做个了个本子给你放着了,第一页就我和一个空位,不许把二嫂的位子放在我上面……”
“你要是有一天不在这呆了,出去后找不着我们,别乱跑,去重庆,懂伐,什么南京,上海,北平,都别瞎去,去重庆懂么?”
“你保证你心里是有谱的吧?”
“你不会让我后悔抛下你的吧……”
“……哥,谢谢你。”
“……”沉吟了许久,实在没话讲了,如果二哥真的留在这儿,她完全不知道他会有怎么样的人生轨迹,她长长的叹口气,无力的放下笔,放到了黎二少的书桌上,刚站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门。
她走到窗边,看着鲁大头打开门,一个陌生的军官跑进来,顺着指引径直进了屋,蹬蹬蹬的一路上楼,直接到了她门口:“黎小姐吗?我是黎长官派来接您的,我姓付,您叫我小付就好。”
“……恩。”黎嘉骏应了声,她还是抱了点希望的问,“我哥呢?”
“火车在下午,长官到时候会到那边与您会合的,我先过来,是给您送点东西,黎长官希望您穿了这个去。”小付拿出一个很大的袋子,黎嘉骏打开,发现是一套从头到尾的贵妇行头。
米白色的立领系带羊毛长大衣,一条黑色毛呢包臀长裙,配一条真丝吊带衬裙,还有一顶黑色带纱笼的小圆帽,和一双黑色牛皮细跟高跟鞋,甚至还有一个精致的化妆盒,里面口红粉饼项链耳环应有尽有。
“这是做什么?”黎嘉骏很疑惑。
“你们等会要做头等座的,长官说小姐您平时不注重打扮,可穿得不出挑点儿人贵宾通道都不一定让走,您是不知道火车站不走特别通道那根本是乱得和打仗一样……这是照着您的尺寸订做的,穿着肯定好看!”
“我不到二十你们给我这三十的打扮跟我说穿着铁定好看?”黎嘉骏一脸黑线,“黎二货他瞎呀!?”
小付很委屈:“酒会里夫人小姐都那么穿……”
“好吧好吧,我换上,你等着吧。”黎嘉骏刚想关门,想了想回头加了句,“还有,谁说我不知道,当年就是我拳打脚踢杀出一条血路把家里人塞上普通座儿的!”
小付呆滞的脸被关在门外,黎嘉骏哼了一声利落的换起衣服来,不得不说黎二少对她的尺寸确实有数,看着很大的衣服,其实穿上刚好,只是这大衣对她来说实在复古,还有垫了假肩装饰了一圈貂毛,等她全部穿上,画了个妆又涂上血红的口红后,看着镜子里那个又瘦又高大衣毛领儿的贵妇,黎嘉骏感觉自己简直能直接上t台了。
由此可见她以前引以为傲的小清新韩版欧洲站淘宝风其实是不入二少眼的,在他心里真·女人就该这吊样儿。
她像打仗一样装扮完走出去,小付那眼神果然是看女神的样子,黎嘉骏颇为不习惯,对她来说这副样子太出挑了,当然是不丑的,但就好像是在现代步行街上穿着汉服逛街或是在麻将馆穿着女仆装搓麻将……总之让她浑身不自在。
“行了,什么时候走?”
小付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您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中饭还没吃。”
“哦对,是要带吃的,火车上可久啊!”
“这个我倒是有准备,就是现在应该吃点。”黎嘉骏走下楼,“小付,一起吃了吧,你就当代表二哥了。”
小付闻言顿了顿,刚“不不不”的几声就收了回去,很有些坐立不安地坐在圆桌上。
凳儿爷刚去,旁边还停着灵,当然是不会吃得太丰盛,造访阿姨随便摆了点上来,黎嘉骏又给凳儿爷上了柱香,大家围在一起最后吃了一顿,席间皆无言,连眼神的传递都没几个。
饭罢,在小付的催促下,黎嘉骏走出了吴宅,鲁家父子送了出来,老人们都被她劝了进去。
父子俩也没什么可说的,鲁大爷眼眶通红,只是朝黎嘉骏挥了挥手,便催着她上了车,车开动了,黎嘉骏回头,吴宅的红墙铁门外,鲁大爷伛偻着探头看,鲁大头却敬着一个军礼……
她嗫嚅了一下,憋了一天一夜的酸楚感终于涌了上来,可她没有哭,只是手肘撑在窗框上,手捂着头,疲倦而麻木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灰白的,鲜活的齐齐哈尔。
来来往往的都是中国人,可总有那么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混杂在其中,让每个人的表情都紧绷而隐忍,就连行走都像在丈量着步伐,整个世界被看不见的丝线密密麻麻的覆盖了,蛛网一般粘稠而迫人,她坐在去火车站的车里,仿佛在冲破着这个蛛网,可断掉的蛛丝一层层黏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付从后视镜小心翼翼的看她,一句话都没说,黎嘉骏垂下眼眸,眼神被副驾驶座露出来的一个盒子的一角吸引了,她呆呆的看着这个盒子,有什么猜测在闪过,但答案很快就会有,她懒得问。
火车站到了。
黎嘉骏刚下车,就被远处售票窗口的情景震惊了,三个售票窗口完全被人海淹没了,像个风雨飘摇的小舟一样时隐时现,它的外面是林立的手和人头,所有人都拼命往前挤,把钱往售票员手中塞,想得到一张票,上百个人蠕动成一坨,她甚至看到有个妇女大喘几口气后白眼一翻晕倒在人群中,在随波逐流了一会儿后被身边的一个人拉了出去!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这情景,比春运恐怖一百倍!还没算上他们上车前和上车后的战斗!这年头的车票可没所谓的坐票站票,抢到位置就是你的,想想现代的公交车抢位置,再联想现在的,简直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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