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失利后,陆战随即而来,可被一顿打懵的中方指挥官张作相司令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犹豫不决,迟迟不敢派兵援助前线,守备黑龙江的只有两个主力旅近两万人,他们孤军奋战,誓死不退,直到被团团包围,韩光第的第十七旅八千多人全部战死,整个建制都被完全消灭,剩下的梁忠甲的第十五旅数次突围不成,只能被迫投降。
“那个加仑把所有俘虏都送到最艰苦恶劣的矿山去做苦力,去年年底才刚回来,死的死,残的残,大部分都不成人形了。”大哥往黎嘉骏的心脏上又补了一刀。
“这个张作相……这个张作相……”黎嘉骏咬牙切齿。
黎嘉武摸了摸她的头:“当年大帅刚死,少帅年少,将军们谁也不服谁,一致推举张作相司令坐上大帅的位置,全因他为人厚道,能够服人……结果张司令穿着丧衣与会,硬是把少帅推了上去……当年他什么都不用做,整个东北都是他的,可他宁愿给兄弟的儿子保驾护航,你还说他是坏人么?”
“没说他是坏人呐,可没这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啊!”
“妹子,我们打怕了……”大哥长长的叹一声,“除了内战,这百年来,可曾赢过一个外敌?”
“……”这问题,前后俩黎嘉骏一个都答不上来。
“哟,怎么了闺女,你大哥又欺负你了?”许久不见的黎老爷突然出现在阳台门口,手里握着毛毡帽子探头看进来,作出横眉竖目的样子,眼里却微微带点儿笑意。
又?两人站起来问好,黎嘉骏狐疑的斜着眼观察大哥听到这个又字的表情,见大哥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嘟囔着抹掉:“没有啦……大哥在跟我讲打仗的事儿。”
“嘿,你个臭小子自个儿连猪血都没沾过还敢装大尾巴狼?”黎老爷一点都不温柔的一帽子砸大哥头上,“讲出些啥花样来了?”
“我讨厌张作相。”黎嘉骏总结,“这样的人怎么敢做大司令。”
“那你说谁来做?”
“……反正不该是他。”
“你家少帅?”黎老爷笑着打趣。
“他行么?”黎嘉骏反问,除了民国四大美男和西安事变,她还真不大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哎……”黎老爷惆怅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仰天叹了口气,“小六子,熊孩子啊。”
“……噗!”小六子就是张学良的小名儿,如今大叔黎老爷说起来,分外应景儿,黎嘉骏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发现黎老爷望着远处,眼神空茫茫的,不知道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爹,怎么了?”
“大帅他啊……”黎老爷一阵阵叹气,“他给他儿子留的那么大个基业中,在你爹看来,最宝贵的,还就是你杨伯伯了。”
“杨伯伯?”黎嘉骏小心翼翼的望向黎大少,那是谁啊?
“杨宇霆杨伯伯。”黎大少趁黎老爷还在沉思中,快速低声的报答案,“之前一直辅佐大帅,少帅上去后被卸掉很多职务,最后当东三省兵工厂的总办的时候,对我们家颇为照拂,后来……你还想不起来?”
别逗了就算不信我是穿越的也该知道我完全不记得啊!黎嘉骏很想挥鞭催更。
“哎,后来,走了鳌拜的老路,被少帅擒杀于老虎厅。”大哥偷看了一眼大哥,“连着他的同僚常荫槐主席一起,那事儿被人称作……杨常而去。”
“……有意思吗?!”黎嘉骏指的是杨常而去,她见黎老爷没补充说明的意思,只能再问,“爹的意思是,这个杨伯伯其实很有才?”
“没有他,这个东三省再过三十年也不会有这景象!”黎老爷霍然插嘴,颇为激昂,“要不是他,东三省早就成日苏租界了!杨公之大才,可经天纬地!他坐镇大帅左右那么多年,什么南京政府,什么日本人,什么苏联人,谁敢耍小聪明,谁敢?!他若在,我们怎么可能白白易帜!他若在,怎么可能让少帅打那场割地赔款的臭仗!他若在,怎么轮得到张作相指挥!大帅在的时候,全仰仗他和常荫槐出谋出力,那时候那群狗东西上蹿下跳,可曾占着一分便宜?!而现如今,大帅刚去,不出一年,东北易帜,不出两年,就,就割了地啊!”
说着说着,黎老爷竟然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儿:“杨公啊,吾等无能,让你被无口小儿所害,含冤而死,徒背骂名啊!”
“爹!”大哥大惊,焦急的喊了声,“骏儿,扶爹进屋!”说罢,他靠近围栏,向四面紧张的张望起来。
惊讶于黎老爷为什么突然这么悲愤,又心有戚戚的黎嘉骏把黎老爷半扶半扛的弄进屋子,关上了阳台门。
黎老爷坐在沙发上还在呜呜呜的哭,黎嘉骏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一边坐着,一遍遍摸着他的背:“爹,您别哭了,您别哭。”
“闺女啊,你是不知道。”黎老爷开口,声音嘶哑,唇齿间还缠绵着泪水,“你杨伯伯知道自己要死啊。”
“啊?”
“当初我们一时兴起,让算命先生给他扶乩,得乩语为:杂乱无章……扬长而去……”
“……”
“我们劝他快脱身,那时候他一身的职务被卸得仅剩下一个兵工厂总办了,可他不肯,还是递上了那份要求。”黎老爷掏出块手帕颤抖着擦着眼睛,“他和常主席早就知道那个中东铁路是个隐患,便想让那小子成立个东北铁路署督办,让苏联人没法独占铁路,这是我们的地界和政府部门,我们有法,有权使用这个铁路,久而久之的,苏联人怎么想我们管不着,可铁路我们是用着了,如果他们不忿,要打,那就是他们的错……只可惜,那时候,你杨伯伯说什么,那小子都以为他想□□……奸臣善言,忠言逆耳啊!”
“现如今,几个小日本就能把上面的人耍的团团转,只可怜我们这群仰人鼻息的商人,自己人,贪,外国人,抢!穿得光鲜,活得,还不如一条狗!”黎老爷猛拍桌子,刚好和黎大少进来时关门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惊得黎嘉骏一跳、
“哥……”
“回房去,让爹静一静。”
“……哦。”黎嘉骏站起来往楼梯走,一步三回头的,等上了楼梯进房前,她推着门又回头,却见黎嘉武跪在离老爷面前,磕了一个头。
第10章 七子之歌·台湾
中原大战的爆发,导致大哥和二哥都分外忙碌起来,上面的决议扑朔迷离,自从知道少帅是个多不靠谱的人后,黎嘉骏甚至觉得大哥干脆退伍算了,以后长城抗战组个义勇军也比在这个混账老大手下白死好啊。
结果大哥练兵是练兵,却一直没动静,二哥倒是忙忙碌碌,只是他现在越工作,反而越沉默了。
有一日,听见客厅里他在和黎老爷争吵,黎嘉骏午睡醒来,耳朵刚贴上门偷听,就听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停在面前。
黎嘉骏连滚带爬的奔回床上,刚趴上去就听门被敲响:“骏儿!骏儿!还睡着没?”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需要拼死上*床,因为二哥又不会破门而入!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会儿,她佯装刚醒来,模糊的答了声:“昂,来了,等等。”这才慢吞吞去开门,刚打开,二哥就双手把住她的肩膀以男主角一样的姿势和语气叫道:“骏儿!跟不跟哥哥走?!”
“……啊?哥……我们有……血缘关系……”卧槽我在说什么!黎嘉骏下一秒就被自己惊呆了,实在是这场景太像私奔了!
“……你在说什么啊!哥要去上海!你去不去!”
哇!上海!魔都!黎嘉骏眼睛都亮了:“去干嘛?”
“你去上学!我去工作!哥养你!”
去上学有什么意思,黎嘉骏一阵见血:“你工资多少。”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喊得那么理直气壮:“那我去哪上学?不知道!”
“不知道!”果然二哥和她重合了,随后黎二少脸红如熟。
“哥啊,和家长吵架闹离家出走是最幼稚的行为,你看爹有拦过你吗,你这样的根本走不了。”
黎二少回头,果然,黎老爷就在旁边拄着拐杖冷冷的看着,见俩兄妹朝他望去,哼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二哥很无奈,连着头顶的呆毛都耷拉下来了,黎嘉骏没办法,扯了扯他的袖子:“进来吧?”
把黎二少拉进来在椅子上坐下,黎嘉骏随便裹了一件薄外套坐在床上开始发呆,两两傻坐了一会儿,二少突然站起来拉开了落地窗帘嘟囔:“这么黑,你也不嫌压抑的慌。”
光芒顿时落满了房间,远处太阳正在下山,照得一边的墙壁红彤彤的,整个房间跟要升天了似的。
“我刚才在睡觉嘛……”黎嘉骏小声抗议,玩着袖子上的花边,“你怎么跟爹吵起来了,也不怕大哥打你。”
“没什么,上次让你看的文章,读通了没?”黎二少开始检查作业,“如果读通了,那我就要提问了。”
“别转移话题啊,有你这样的吗我拉你进来不是为了让你检查我作业的!”这下黎嘉骏真的悲愤了。
“子不言父之过懂不懂!”
“那你还跟爹吵!”
“所以这是我跟爹的事儿啊。”
“刚才谁拉着我私……要离家出走的!”
“我一时气愤嘛……”
“粗去!拉你进来是我一时冲动!”黎嘉骏推他。
黎二少岿然不动:“慢着!先检查作业!我要提问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黎嘉骏凄惨大喊。
“倒幕运动是哪里先发起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黎嘉骏继续推。
“谁谁谁谁谁……”黎二少蹲起马步。
“干我屁事啊……长州藩!”
“很好,为什么要倒幕,用日语回答!”
“额……!#%¥#%……还有……那个……#¥%&;*……所以么……#!¥%¥……”
“丢人!都会说了,就别在额了啊了这个那个的!难不难受。”
“好了我都说出来了你可以滚了。”
“好好好我滚滚滚,晚饭后记得别忘了交书法作业啊,检查好了就口语练习。”
“啊啊啊啊啊啊!”黎嘉骏歇斯底里中。
黎二少心满意足的滚了。
“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黎嘉骏含泪捶床。
早知道黎二少是鬼+畜老师,打死也不让他补习日语啊,课堂上那些就够用了!谁知这个牲口一定说她的日语带乡巴佬口音,非得让她纯正点儿,从此她简直成了现代的苦b小学生,一天就没个不学习的时候。
黎二少走后,黎嘉骏换了正式点的衣服准备与家人共进晚餐,金禾的女儿雪晴走了进来整理床铺,她一本正经的干着,实在是被自家小姐火热的眼光盯得绷不住,噗的笑了出来:“小姐您别看了,好歹让我把活儿干好。”
“嘴不是闲着嘛,说说说!”黎嘉骏关上门。
“好吧好吧。”雪晴无奈,压低声音道,“老爷往关里卖了一批军火和粮草,二少爷不高兴,他觉得这是在火……里浇油?”
“哦。”黎嘉骏若有所思。
“反正具体说什么我也没听清,但有一句挺响的。”雪晴很小心的凑过来轻声道,“二少爷说老爷是民族罪人!”
“这,夸张了吧……”
“二少爷就这样,气急了就乱说话。”
“怪不得爹都气无语了。”黎嘉骏也觉得这情况棘手,“爹做生意也是为了养我们啊,而且咱家这闯关东的底子,不做军火,别的也插不进手啊。”
“老爷也这么说,所以二少不就气急了要离家……出走么。”
“好在只是气话,父子俩哪有隔夜仇。”
黎嘉骏摸着下巴:“气话啊……”那怎么这么精准的瞄到上海了?要知道这时候国都是南京,离关外最近的安乐乡是北平呐,上海?隔着半个中国呢!
六月中的时候,虽然昼夜温差很大,但是天气还是暖融融了,学校的小伙伴们便喊黎嘉骏出去郊游。
由于黎嘉骏“学习”繁忙,年初参加过一些聚会后就找各种理由不再参加,成了闭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大家平时学习之余也就保持偶尔相互问候一下的关系,而且虽然黎嘉骏年后穿着打扮突然潮范儿了起来,可由于家里生意不涉外、唯一的留学生回来了的缘故,并不如其他名媛家里时不时有法国美国英国的潮货能拿出来做个秀,久而久之,黎嘉骏在学校成功保持了百分之五十的透明度,就不再继续刷存在感了。
这一次被邀请到,竟然是学校组织的,是个大型的郊游会,而宅女黎嘉骏到了那儿才发现,与会的还有不少青年俊才,有若干年轻的日本军官……
除了日本人,和在日本学校上学的女学生,剩下的中方青年,基本都在日本留学过。
她和人群中一张大便脸的黎二少炯炯有神的对视长达五秒,然后各自面无表情的转开脸去。
好挫,相亲会上遭遇亲哥什么的。
公园茶话会开始了,每个人分到一杯热茶,四五十个人各自围了五六个小圈,主持的是教导主任田中先生,他先喊了两个日本青年军官上来表演节目,他们也没推托,上来齐唱了一首军歌,平常心讲,不算难听,周围人也都很热情的鼓起掌来,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小圈子中,可以看到旁边的女生微笑着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点头回礼。
黎嘉骏就是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太可怜了,仗还没开始打,她就已经有了血海深仇了,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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