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致妆容的脸上。
有种东西从她的身体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宣紫分辨不清那是什么,也懒得考虑,夏仪看到她恐怕也很惊奇,踩着高跟过来搂她肩膀的时候,尖着嗓子说:“瞧瞧你。”
我怎么了?
宣紫笑着问:“最近怎么样。”
她轻描淡写地说:“就那样,任性地推了几部戏,后来发现挣的钱完全不够赔。现在又急着接戏,好坏都要,闹了不少笑话。”
宣紫大概能读懂她这话里的隐情,她拿了孩子,修养了许久,钱又逼着,要她复出来养活自己。
“你呢,你怎么样?”夏仪问。
宣紫憨憨地笑,该怎么说呢,一路坎坷,好像轨迹总追寻着夏仪的,在一起时便都在一起,分开时便都有了危机,连同孩子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故事。
她看了看孟溪林,说:“想喝点牛奶,热的。”
七月的天,喝热牛奶,明摆着支走他,他还是忍下来,说:“我待会儿过来。”
他人一走,夏仪就说:“你这几个月一直在哪,安宴找你找得快疯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都多久没露面了,他还是有办法找到我。”
这个名字许久未听,猛地一灌入耳中居然陌生如此,宣紫怔了怔才说:“夏仪,我和安宴也不可能了。”
夏仪吓了一跳,但随即就镇定下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谁又能把谁理解清楚。
她说:“我不管,我谁都不管,自己过得就够头疼的了。但安宴现在状态很不对劲,我怕他这样下去会出事,所以请你一定要把话和他说清楚,不要让他像我一样,还要从别人嘴里知道他结婚的事情。”
宣紫说好,彼此道别,等她走得不见影踪,才发现自己没有问她一句为什么要来医院。
她站在单面可见的窗子里晒太阳,孟溪林的脚步声不大不小地出现。
她笑着将手伸出去,孟溪林将温热的杯子搁在她手心。
“喝,喝不了我就给你灌下去。”他说,面无表情。
宣紫咬着杯沿笑起来,又听他说:“还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一挑眉,“当然了,不然能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都要笑了
☆、Chapter 39
Chapter 39
宣紫倚在窗边,望着庭院里头蔚蓝的无边泳池发呆,以至于孟溪林站在她身边,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换上舒适家居服的男人端着一杯咖啡,热气腾腾中散发出一种温馨的甜香。他将窗子开得大一些,说:“你这身体就别想着去游泳了。”
宣紫嗤声笑起来,拿眼尾的余光打量他一下,自然地接过他那杯咖啡,说:“就是觉得好看……再说了,我哪有那么虚。”
孟溪林在咖啡杯碰上她唇沿一刻将被子端走,拣着没被她沾染过的地方喝了一口,看得宣紫牙痒痒。
“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的人。”他端杯子的食指指了指她,话说一半,另外半边要她来想。
宣紫跟在他后头往客厅里走,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说:“那麻烦你给我做点吃的。”
孟溪林说:“没空,你自己动手。”
宣紫不满地叉腰:“我可是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的人!”
孟溪林脚步一顿,回身看了这女人一眼,得,自作孽不可活。
他将咖啡在水池里倒了,装修豪华的厨房间里却也只是装得好看,宣紫将空空如也的冰箱敞开,说:“食材都没有。”
孟溪林将她这碍眼的庞然大物从冰箱前挪开,关好箱门,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往外头走。
她起初挣扎了一下,被他手心的热度灼到,随即就安静下来,乖乖跟在后头。
孟溪林将她甩在楼梯上,短促地说:“去睡会儿。”
宣紫喜笑颜开,上身伏在散发着淡淡漆味的栏杆,说:“多买几个鸡蛋,土鸡生的,想吃你做的蛋炒饭了,给我多放点油,我又不是尼姑,吃不了太久清汤寡水的。”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抬手冲她挥了挥,背影倒很酷。
谁知道煮夫之旅不算平坦,刚一出了别墅区大门便看到被拦住的故人在和保全理论。
他忘了自己有多无所不能,明明几个电话便能解决的事情,现在亲自披挂上阵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完成。
安宴脱了外套,解了领带,袖扣也因为拉扯崩了一枚。
孟溪林只是一瞬的好奇,踩下刹车,想看看这幕难得的闹剧。未料被眼尖的男人看到,不要命地挡在他车子前头,狠狠敲了一下引擎盖。
孟溪林不得不停了车,降了车窗,压根懒得看他,问:“有事?”
安宴说:“我知道宣紫在你这儿。”
孟溪林一笑:“那你自己去找她。”
“你以为我进不去?”
“如果是刚刚,你还有希望,现在嘛……”孟溪林头一偏,向保全递个眼色,一队人立马领会,很严肃地说:“孟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不让闲人出入。”
安宴盯着孟溪林,眼中似有冷箭。许久不见,他人更显精瘦,大约来得匆忙,未刮胡须,隔夜的青茬隐隐没于下巴,与神清气爽的孟溪林相比,立刻潦草下来。
安宴一手支在孟溪林的车上,弓着腰往他车里去看,话中满是疲惫:“我想见她。”
孟溪林拇指点着方向盘,轻笑中说:“这可不是求人的语气。”
安宴一怔,眸中寒光渐隐,半晌,低声道:“请你帮忙。”
向来骄傲的男人终于肯低声下气,孟溪林方才拿正眼瞧他,心中诧异这样一个视他为眼中钉、初见第一面就挥拳而来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也肯这样求他。
宣紫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重要到可以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不管不顾?
偏偏安宴手机响,他本欲挂断,只是屏幕上的名字无法教他狠心,他疲惫地接听,那头的声音很是清脆:“爸爸!”
那边默默时断时续地说话,这边孟溪林有耐心地等着安宴,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好……可以……爸爸知道了……待会儿就回去……”
他心中那些所谓重要与否的讨论,在这一刻有了结论。
安宴挂断电话,孟溪林早已经收敛了笑容。
“你知不知道她当初离开是为了你,和我订婚也好,乖乖呆在国外也好,都是因为履行一个承诺。而当她爸爸无暇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国内,尽管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是为了你。”
安宴没想到孟溪林会说这些,咬了咬牙,点头道:“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能等她。如果你标榜的爱情真的那么伟大,又怎么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个孩子。或者说,你爱她根本不如她爱你来得多,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没有改变。”
孟溪林字字如针,刺在安宴心头,然而更悲哀的是,他居然无力反驳。话语在这一刻无比苍白,事实面前,再多的澄清也成了狡辩。
安宴闭了闭眼睛,说:“你根本不会帮我。”
“你还不蠢。”孟溪林说:“既然两个月前你就放弃了她,那不如张开怀抱,从此以后放彼此一条生路。她现在过得很好,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何苦要将那些矛盾再次摆上台面。”
安宴摇着头站直身子,冷冷笑道:“别废话了。”
……说什么废话,他怎么可能放弃。
孟溪林也觉得自己可笑,居然有闲工夫和他啰嗦。他松了手刹,平缓换档,在车窗升上来之前,说:“安先生,你知道你和我的差距在哪吗?我永远可以站在和她平等的地位,不疾不徐地等她。而你只能站在门外,哪怕隔着一门之隔,只要我说不行,你就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还是你比较弱。”
***
蛋炒饭还没做好,宣紫循着香味就走了过来。
孟溪林说:“睡饱了?”
宣紫揉揉眼睛,说:“嗯,眯一会儿就行。你刚刚去哪儿买菜了,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喊我。”
孟溪林将火关了,拿木铲子将饭拨碗里,宣紫一把抢过去,脸凑在碗沿闻了又闻,心满意足地说:“你做的就是不一样。”
从筷筒里掏出双筷子就要下口,孟溪林一把夺过来,开了热水烫了一遍,再拿纸巾擦干净,递过去的时候宣紫一脸的嫌弃样。
“洁癖。”
“是卫生。”
“好像有点淡。”
“一天五克盐。”
孟溪林将浅黄色的围裙脱了,折成整齐的一块搁在流理台上,宣紫乖乖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
宣紫坐在餐桌边大口扒饭的时候,孟溪林淡淡说:“刚刚出去的时候遇见安宴了。”
“……”宣紫筷子一停,差点被呛着。
孟溪林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又不想玩这种阴招,他应该走得不远,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宣紫拿筷子挑了挑饭里的蛋,看看他,顺了几口气,这才说:“我不想见他,和他也没什么瓜葛,以后别再提这个人了。”
“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是他提出来的!”她将筷子搁在碗边,抖着嘴唇似有千万句话要讲,只是卡在心头,在难以启齿的尴尬里拿双手蒙起脸。
许久,她才哆嗦着说:“真的结束了。”
孟溪林还是冷静如一尊坐佛,话中都透着玄机,“你不必和我强调什么。”
饭吃了半碗,宣紫便没了胃口。
孟溪林将她的碗拉到自己面前,三下五除二地吃了,端去厨房洗了,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
在庭院里的游泳池边找到了她。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云霞弥漫开半边天,她孤零零地坐在白色的沙滩椅上,目光呆滞。
孟溪林走去蹲在她的身边,修长的手指划开在她柔软的脸颊边,抚住她消瘦的脸。手一用力,抬起她的头,这才发现她又在流泪。
宣紫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让我疲惫。”
孟溪林咬了咬牙,方才将心底深藏许久的那句话,一字一顿地吐出来,“我不会这样对你,永远。”
宣紫顺着他手的力气放低身子,倚靠去他的肩膀。
鼻尖微凉,触在他搏动的脉动上,一点微热,皮肤上,留着他沐浴时用过的肥皂气味,淡淡的植物香,干净得像是晾在艳阳下的白被单。
许多东西,沉淀许久,经过时间的打磨和锤炼,过程尽管艰辛,释放的时候却激得起惊涛骇浪。
那紧闭的缝隙一旦开启,所有若有似无的情绪便肆掠地挤入。
宣紫说:“我想忘了他,尽管很难,但我想试试。”
孟溪林说:“我可以帮你,但我绝对不做备胎。”
她小声地笑起来,眼泪挤落在他的肩膀。
许久,直到太阳都钻进云层,他方才听到她的回答:“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bug
☆、Chapter 40
Chapter 40
出院的第二天,孟溪林带宣紫踏上了飞往西宁的航班。
走之前没做功课,只是宣紫懒懒倚在沙发上说生活如此无聊,他便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下来的时候,在她惊讶的眼神里说:“出去走走?”
宣紫跟在孟溪林后头,迎着朝阳往机场大厅走,没有想好前程,彼此商定好了买最近出发的一班航线。
出票的时候宣紫看了看,居然是远在青海的西宁,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去过?”孟溪林问。
宣紫摇摇头。
“不好玩?”
“有著名的青海湖。”他一脸疑惑,她又说:“那地方好像是高原。”
这次换孟溪林皱了皱眉。
大约是到了旅游旺季,头顶舱里都坐得满满当当,宣紫更靠近机头,孟溪林落在后头,隔了几排座位,看不见彼此。
孟溪林找宣紫隔壁的一个中年男人换位子,中文说得一点都不顺溜,问句用成了祈使句,态度又生硬,惹得男人凝眉盯了盯他,说:“我喜欢坐在前面一点,旅程很短,你就将就一点吧。”
孟溪林拿求救的眼光去看宣紫,她笑着把头偏过去装没看见,明摆着要看他笑话。
孟溪林搜肠刮肚脑细胞死了一车,结结巴巴地说:“先生,是这样,我和太太是蜜月游,一生只有一次的旅行,请帮忙。”
中年男人看了看他,又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宣紫。同行的朋友在旁劝:“就让人小两口离得近点嘛!”
男人只好从命。
孟溪林如愿坐去宣紫身边,宣紫早已将头又扭了过来,面露不满地盯着他看,刚刚那一句“我和太太”惹得她连连摇头,孟溪林依样学样,也不理她。
一路上,其实宣紫心情复杂。
太太,蜜月,说走就走的旅行……往昔历历在眼前,那个被终止的旅行,那架未登上的飞机,不知自何时起成了她午夜最怕的梦魇。
还是不能不想安宴,不能不想默默,不能不想她曾拥有过的,她已失去了的。
她表情仍旧平淡,只是攥紧的双手死死锁住了安全带。
孟溪林在一旁注意到了,坐直了身子试探着去触摸了一下她的手背,她敏感地看他,但没有拒绝。
他方才将整个手都包裹在她的手上,然后用力地握下去。
幸好飞行的时间真的不长,当西部的风光自光秃秃的山脉、深黄色的土壤,还有枝干遒劲的树木冲击进眼球的时候,宣紫告诉自己享受当下。
两个人一人一个行李箱,坐上驶往城市中央的巴士。
等找到住处,解决吃饭,再于分外强烈的太阳光下回到宾馆,这天的下午已经过了大半。
孟溪林拎着一袋子在宾馆外的小摊上买的水果走进宣紫的房间,她刚洗过澡,换了一条白色的长连衣裙,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什么。
湿头发搭在肩侧,水没吹干,顺着一缕缕细软的发丝滴落在胸前,渍出一片水迹。
她穿着浅粉色的内衣,肩带和胸前的一小片印过湿了的衬衫,连内衣上做装饰的花纹都能看得清楚。
孟溪林咳了咳,拎着水果进了卫生间,将袋子灌在水池下冲洗的时候,眼前尚且留着挥之不去的那片粉。
孟溪林将水果搁在洗净的杯子里,推到宣紫面前。
这才看出她手上拿的是一张旅行社派发的宣传单,几张诱人的图片旁边是日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