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列志宁派人暗中到了临安,就立即派这两人与他连络。
绍兴议和之后,宋金两国有二十多年相安无事,互遣使臣来往。因此宋金之间的一些大臣私下都有一些连系。而且即使是在宋金两国交战的情况下,双方也都刻意的保持了一些这种连系,以备不测之用。这到并非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情。
见两人进来,汤思退立刻起身。卢仲贤和孙造拱手施礼道:“参见相公。”
汤思退摆摆手叫道两人的字道:“不必多礼。事情怎么样了。”
两人对视一眼,卢仲贤面露喜色,道:“相公,金国愿意与我们议和。”
汤思退长出了一口气,以手加额道:“太好了,太好了。快说说,详细情况如何。”
卢仲贤道:“昨天,我与和金国左帅纥石列志宁派来的人接头,交谈。他说金国也不愿和我们大宋继续打下去,只要我们在土地和岁币上愿意做出一些让步,可以与我们议和。”
汤思退点点头道:“他有没有说具体有那些条件呢?”
卢仲贤摇了摇头道:“他没有具体说。只说我们所占的土地必须归还,而且还必须割让一些土地,每年重新交纳岁币。如果我大宋有意议和,可以派遣使臣去汴梁,和纥石列志宁商谈议具体议和大计。”
这一点汤思退到明白,毕竟议和是一个双方讨价讨还价的过程,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谁也不愿将自己的底牌过早暴露。不过着这次金国举动是真是假呢?汤思退背着双手不停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心里在仔细思考着。卢仲贤和孙造见他正在思考,也不敢打扰,都在一边静静站着。
突然汤思退停了下来,道:“你觉得这次金人与我大宋议和,究竟有多大的成意呢?”
卢仲贤当然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也不能不答,想了一想,道:“目前我大宋和金国国力大至相当,短时间,谁也不可能灭掉谁。如果冒然开战,不仅与我大宋不利,但对于金也不利。这样看来,如果金国能得些土地、岁币的好处,也就不必在与我大宋交战了,又何乐而不为呢?因此仲贤以为这番议和,金国应是真意。此乃仲贤之浅见,还请相公定夺。”
汤思退捋了捋己经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这些情况刚才他也都考虑到了,现在卢仲贤这公一说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同时也对卢仲贤的见识颇为满意。他停下脚步,道:“很好,这一次你们两人做得都很不错,我决不会亏待你们。”两人听了,笑上都露出了笑容。
汤思退又道:“你敢不敢做使臣去与金国议和。”
卢仲贤心中一动,他现在只是一个从六品的朝奉大夫,工部郎中。而且自己的命运完全是和汤思退挂上钩的,他知道汤思退是一力主和的。假如自巳能与金国我和成功这件大事,哪么自已在汤思退心目中的地位自然大大不同,到那时,自已的官职起码可以升到六部待郎一级,今后或为一路制置使,或是执掌朝政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一拱手道:“仲贤愿为相公效力。”
汤思退微微一手,伸手相托道:“好,明日我更去面见皇上,向皇上推荐,以你为使臣,与金国议和。”又转头又孙造道:“这议和之事用不着你,日后有机会我定会荐举你到地方上去做个团练使,你放心好了。”
孙造心中大喜,拱手道:“多谢相公。”
等到两人走后,汤思退猛的一阵咳嗽,一个家人端着一支瓷碗进来,道:“相公,该吃药了。”
第三卷 临安
第六十章 张浚病故(一)
六日三十日,金军出兵万余进攻宿州的临涣,李显忠遣时俊出战,双方大战一天各有伤亡,三十一日金军撒军。七月二日,金军复攻徐州的沛县,七月三日,金军破城攻入沛县。同时,在颖州、毫州等地,宋军和金军也有小的接触。这几天宋金边境冲突不断,连续发生中小规模的战斗,建康督都府的韩彦直一连发回好几封关于战争的折奏。
而金国甚至宣称,将起大军五十万,集倾国之力南侵,以报复宋国这次北伐。
消息传到了临安,临安城中也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生怕金军杀过长江,攻入临安。
大宋皇帝赵眘闻讯也吃惊非小,因为以目前大宋实力恐怕很难抵抗金国五十万大军的进攻。于是召集了目前临安的朝中重臣,包括宰相汤思退、参知政事陈俊卿、同知枢密院事刘珙,钱端礼,梁克家、尹穑、王之望、蒋芾、叶颙、叶衡等人商议对应金军南侵的大计。
陈俊卿首先发言道:“陛下,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宣告韩彦直、李显忠,在两淮一带加强守备,固守城郡,不让金军有机可乘,然后立即调集各地人马,并招募士兵,选拔将校,以被不患之用,另外魏公病重,不能理事,应当立即诏回虞允文主持大局。”
陈俊卿的话刚说完,钱端礼立刻道:“现在金军大军压境,皆因我大宋轻率北伐所至,如今臣观两淮名曰备守,守未必备;名曰治兵,兵未必精。有用兵不胜,只想侥幸行险,轻躁出师,大丧师徒者,必胜之说果如此,皆误国明甚。有用兵之名,无用兵之实,贾怨生事,无益于国。何况兵者凶器,愿陛下以杞县之溃为戒,早决以议和为国事,则为社稷安稳之计。”
紧接着王之望也道:“臣以为,人主论兵与臣下不同,惟有奉承天意而已。而臣观天意,现在南北之形已成,不可轻易相攻,我之不可过淮河而向北,犹如敌之不可越长江而侵南也。因此先当与金议和,若是将攻战之力以自守,则自守既固,然后随机制变,择利而应之。方为上策。”
刘珙忍不住道:“我大宋立国两百余年,岂得易乎。怎能以天数之说而定。如今只要全力守住两淮,金国不足为滤,又何必与金人议和呢。”
尹穑立刻道:“臣以为如今国家事力未备,两淮又如何守,当宜速与敌议和。”
梁克家也道:“用兵当以财用为先,而今用度以不足,又何以集兵事?何况我大宋如今兵力未振,如果不量力而动,将来必有后悔。不过可惟增岁币,勿弃土地,勿请陵寝,那么和议之事臣看也未偿不可。”
一时之间,主和派大臣们纷纷发言力劝赵眘与金国议和。主战派之中,张浚病重不能出列,虞允文又在四川,韩彦直在建康督战,陈俊卿虽不甘心,但苦于自己不通军事,无法反驳。刘珙等人资历尚浅,人轻言微,只好任由主和派发挥。
赵眘心中十分失望,他虽然答应赵构,愿以与金国议和,但从心里来说是不愿意的,但现在张浚病重,而其他主战的大臣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抵抗金军,难道只能和金国议和吗?更开口道:“如此就与金国议和吧。”
只见陈俊卿“咕咚”一声跪在赵眘面见,痛声道:“皇上,万万不可和金国议和。”
赵眘一怔,正要说话。这时汤思退道:“皇上,当今之计唯有与金国议和为权宜之计。如今我大宋守住两淮,金国式者还会和我们议和,一但两谁失守,金军突过长江,那时纵然再想议和也是不可能了。陈大人,如果不与金国议和,你又有何法可以退金军呢?”他转身问其大臣:“诸位大人,金军入侵,那位大人有良策遇军呢?”
其他大臣都面面相觑,无人回答。赵眘禁不住有些心灰意冷,这次北伐他也是经历过了战场,深知战场的凶险,一但金军真的杀过了长江,就凭招募的民兵和地方的部队是很难抵抗金军的铁骑。到了那时难道又要学赵构一样,逃到海上去避难吗?
赵眘思虑再三,终于下了决定,道:“就如汤卿所言,与金议和,由你付责。不过只许增加岁币,不许割让土地。否则朕宁可起倾国之兵与金国决一死战。”
汤思退心中大喜,皇帝终于答应了与金国议和,急忙叩头道:“臣领旨。”
※※※
张浚这时正在家中,躺在床上。自从回到临安以后,他就病势加重,一直卧病不起,只能在家中养病。但也不见好转,眼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一方面是因为张浚本身年纪过大,这次北伐期间操劳过度所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病:这一次北伐又失败了。
张浚回顾自已一生,这数十年来经历的富平之败、淮西军变、符离之败都一一回现在脑海中。尽管自己一心为国,力主北伐收复失地,但这一生所参与的军事活动几乎总是与失败相随。有人曾评价他是志大而量不弘,气胜而用不密。但张浚心中一直不服气,一心想找机会证明自己。
自从赵眘受禅之后,即召张浚入见,并言:“朕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唯公。”然后果然对张浚信任有加。既使是在符离之败后,士大夫主和者皆议张浚之非,赵眘仍复赐张浚书曰:“卿不可畏人言而心怀犹豫。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任之,今日亦须与卿终之。”受到赵眘的如此信任,自然令张浚感激涕零。数年来他一直为了北伐而积极筹备,费尽心计,就是希望有机会报达赵眘的知遇之恩,也证明自己并不是无能之辈。
可惜这一次北伐又失败而回,连皇帝也被困在杞县,如果没有杨炎远征黑阳山,烧毁了金军的粮草,几乎不保。更令他悔恨的是此前韩彦直、王炎等人都一再提醒自已,防备金人的诱敌之计,可惜那时他却被表面上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没有听从。如果那时听了他们的劝告,也不至于失败于此。现在想起来,更令张浚悔恨交加,病势自然日益严重了。
尽管他一直告病在家,但也知道现在朝中主和的声音又有抬头的趋势,而且主和的大臣也纷纷把矛头对准了自已。尹穑上书,弹骇张浚跋扈,费国不赀。经历宦海数十年的张浚自然不在乎这些,但现在皇上的态度是如何呢?会不会因为这次北伐失败而动摇,重与金国议和呢?那样一来不仅自己这数年的心血白费不说,恐怕大宋将永无收复失地的希望了。
其实真正令张浚惭愧的是在虞允文的指挥下,西线的宋军由四川出兵,不仅连续收复了秦州、巩州、陇州、凤翔九州,而且重新打通了宋与西夏的边境。面对虞允文的成功,张浚更觉自己面上无光。事实上既使是主战的大臣也对张浚颇有微辞,如陈俊卿就建议召回虞允文取代张竣主持对金大局。
想起当年采石矶之战,虞允文力挽狂澜之后,病中的老将刘琦道:“朝廷养兵三十年,一技不施,而大功乃出一儒生,我辈愧死矣!”自已这一辈的人真的老了吗?
张浚正在沉思中,这时儿子张栻急促促走进房中:“父亲大人,皇上来探病来了。”
张浚猛的一惊,立刻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皇上亲自来探望自已的病情来了,皇帝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啊!张浚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张栻急忙来到床边将他扶住道:“父亲,小心。”
张浚喘了一囗气道:“快,扶我起来见驾。”
这时赵眘巳在一大群宦官、待卫的拥簇下走进房中,见张浚要起来,连忙快步来到床边,伸手拦住道:“魏公,不必多礼了。你快躺下好好养病才是。”
张栻忙叫家人搬来一把座椅放在张浚床边。赵眘坐下之后才发现张浚己是满面焦黄,形容枯槁。他与张浚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十分敬重张浚的忠义,视为师长。这时眼见张浚己是病入膏肓,心里也禁不任一阵心酸,险些落泪。
张浚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皇上不必如此,臣以是年过七十的人了,这次纵然不能全愈也不为夭折。只是臣自被皇上起复,视为股肱,言必从、计必信,信任有加。臣本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之望,实现恢复,还于故都,鞠躬尽粹,死而后己。虽然事与愿讳,但臣却是一心为国,绝无私心,天地可以为鉴。”
赵眘道:“魏公忠义,朕全知道。朕与魏公君臣相知,倚如长城,不容摇夺。”
第六十一章 张浚病故(二)
张浚轻轻吐了一口气,道:“这次北伐虽然失利,但陛下切不可因一时失机而又复不思进取,放弃恢复之念。”
赵眘心中却有些为难,他刚刚决定和金国议和,现在张浚却要他不要忘记北伐,只要道:“魏公之言,朕当谨记,绝不敢忘却恢复之念。不过收复大计非一促而就之事。现在这次北伐新败,我大宋暂时还无力再度出兵,朝中大臣议论,还是应该暂且摆军,以侍时机,实在不宜轻易开战。朕这次前来,也是想问一问魏公意下如何呢?”
张浚听了,更知道皇帝还是有意要与金国议和。突然之间,一股深深的疲倦感涌上了张浚的心头。他微微合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睁开,终亍道:“如果不用对金国割让土地,也不用对金称臣,纵使每年给金人一些岁币,作为权宜之计,议和也无不可。”
赵眘心中大喜,他就是但心张浚反对,如果张浚坚持不与金国议和,就会领他十分为难。见张浚同意议和,忙道:“朕同意与金国议和,亦是迫不得以。只是为实现恢复大计争取时日。朕必当卧薪偿胆,十年聚生之后定会再度出兵北伐,收复失地。”
张浚微微点头,道:“陛下能作此想,臣纵是右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赵眘微微一怔,这还是张浚第一次提到了“死”字。知道还是因为自已要与金国议和的事令张浚心灰意冷,再也没有生意了。忍不住道:“魏公,朕……”
张浚却微微一笑,道:“不知陛下与金国议和,是委任何人主持?又将委派何人为使呢?”
赵眘道:“是由汤思退主持,他推荐由卢仲贤为使。”
张浚听了,摇了摇头道:“臣以近死,临死前有一言,不知陛下可能听否?”
赵眘通:“魏公请说。”
张浚道:“汤思退原附秦桧,挟巧诈之心,济倾邪之术,为人巧诈。卢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当另选他人,方不置辱命。陛下欲与金国议和即是权宜之计,还望议和之后,任用贤臣,托以重任,以备恢复大计。”
赵眘点点头,道:“不知现在朝中有何人可以托以重任呢?”
张浚道:“虞允文慷慨磊落,言动有度,孜孜忠勤,乃任重之器也。胜臣十倍,臣死之后,愿陛下召他回京,委以重任,则大宋中兴可望有期矣。”
赵眘微微皱眉道:“虞允文现在任四川宣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