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江雪身后,低头抬眼看向四周,再也不象初来时雀跃。
“江雪,我们坐哪?”
江雪摇出很有经验的样子,“最好做二楼的厢房,做不成厢房,也要做雅座。小二说来晚子可以买座位,估计雅座也买不上了,看看有哪些座位能买。”
一个衣裙鲜艳、前凸后翘的老女人甩着手帕迎上来,“哟,两位公子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来来来,这边请,来人,快给两位公子搬两把椅子。”
“我们要坐雅座。”
“哟!小哥还挺挑剔,雅座早满了,中间座位也没了,再晚连椅子都抢光了。”
老女人伸手去捏洛水瑶的脸,吓得洛水瑶忙打开她的手,躲到江雪身后。
“多谢妈妈,不用给我们安绯座位,我们约了人。”
“呵呵 ……好好好,那二位公子请便。”
两人正在门口观望,就有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迎上来,问她们是不是想买座,并告诉他们是中间靠前的位置,一张桌子十两银子,还赠送茶点鲜果。现在要是不买,不出一刻钟就要卖到十五两,还有人抢着买。两人同意了,小厮把她们带到厅堂一侧绯队,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年轻男子交易。
江雪暗叹,这倒卖座位的人就是当代黄牛的鼻祖,很有经济头脑。让人来占桌子,入场费加上茶水钱,还有打赏小厮的钱,总共也超过四两银子,却卖到十两,开场后更贵。这些她很有经验,在大学里,碰到名家演讲,名星名流做客,她也经常倒票。运气好,倒一次票就能挣几个月的生活费。
“两位公子,是你们要买座位吗?十两银子,先交钱,后领座。”
江雪听声音很熟悉,忙看向卖座收钱的男子,清逸的面庞映入眼帘,她惊得脸色红白交加。洛水瑶一声尖叫,忙捂住了脸,又躲到江雪身后。
“你……”
“嘿嘿……是你呀?她是谁?这么脸酸,还来这种地方?”南宇沧冲江雪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笑容坦荡无构,“我占的雅座不多,全卖了,中间座位有六成是我占的,还有十几张桌子,你们来不收钱,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洛水瑶紧拉着江雪的胳膊,瞥了南宇沧一眼,冲江雪摇了摇头,她可不想让南宇沧知道她的姓名身份,“江雪,别呆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我免费让你们做,真不收你们钱,别脸酸。”
“多谢,在这里怎么称呼你?”
“小厮们都喊我四爷,你随便。”
此时,江雪对南宇沧的佩服真的有如滔滴江水,连绵不绝。在倚烟阁碰上黄牛的师祖并不稀奇,可黄牛这位师祖却是皇上视若无物、朝堂众臣极尽鄙夷的皇子。南宇沧云淡风轻,对朝堂风云、夺嫡争宠毫不上心,却跑到侍烟阁当黄牛。经济头脑一流,自然有洞穿世事的神目,只是他想不想做。
表白遭拒,他似乎并没放在心上,也没有死缠烂打,再次见面也没有尴尬,而那种并不是刻意表现的坦然让江雪更加叹服。
洛水瑶来侍烟阁凑热闹,比江雪还要积极,她只是不愿意看到南宇沧。洛柄琢为她选的佳婿,每次见都能给她“惊喜;”让她无奈、难堪,外加难受。
“干吗要走?你不是想凑热闹吗?”
“既来之,则安之,前两个月我来过一次,轻歌曼舞,很好玩。”
江雪拉出洛水瑶,笑问南宇沧,“四爷,你要给我们安排在哪?”
“哈哈””我去给你们挑个好位置。”
南宇沧亲自把她们带到座位,虽是中间位置,也很靠前,视角不错。洛水瑶低垂着头,跟江雪后面,敛裙拾襟,坐上椅子上,一声不吭。南宇沧和江雪寒喧几句,刚要离开,看到门口进来的人,忙低头弯腰快步溜到了一边。
风三少带着黑白无常走在前面,南成远左拥右抱着两个香艳女子和几叮)贵公了打扮的人紧随其后。一旁立刻闪出通道,他们上到楼上,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卷 纷雪溢彩 第八十章 入室之宾
众人拥簇着南成远和风三少上楼,他们的厢房紧挨着,与江雪的座位在同一方向,而且是垂直视角。她在下面,有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上边人的眼睛。
桌上摆着花生米、瓜子、话梅和葡萄干四样干果,还有一壶可以续水的热茶,这些是黄牛家的南师祖付过费的。桌子也没收钱,她们确实占了南宇沧的便宜。
江雪看了低头敛眉的洛水瑶一眼,笑了笑,又下意识回头去看南宇沧。洛柄琢想把洛水瑶许配南宇沧,南宇沧却向她示爱,这算三角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洛水瑶同样逃不开。洛柄琢只要说服洛氏族长,南宇沧再点头,姻缘既成。
厅堂一侧有几个想买座位的人正在排队,却没看到南宇沧的身影。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正上方有两双眼睛在看她,一双嘻然的桃花眼,还有一双凛然的长凤目。她拍着脑门摇了摇头,幻觉、幻觉,求老天保佑看她的人都长针眼。
“小哥,我家四爷请你过去。”
“你家四爷?在哪呢?”
“在门后面藏着呢。”
江雪看向门后,果然有一袭淡色的身影。她摇头一笑,南宇沧一定是怕南成远看到他倒座卖座,才藏起来的。她让小厮替她们占座,拉着洛水瑶向门后走去。
“你勤劳致富,敢于经营,还怕有失颜面吗?”
南宇沧从门后探出头来,“不是怕有失颜面,我昨天跟成皇叔拿了一百两银子,说给我娘找宫外的大夫看病拿药用,他要知道我干这个,会骂死我的。”
洛水瑶瞪起眼睛,兴灾乐祸,“哼!活该。”
“那,你的热门生意就不做了?”
“当然要做,我思来想去,还是请你帮忙稳妥。”
“请我帮忙?我怎么帮你?我不懂生意,连银票都不认识,我……”
鬼才相信鬼话。她此时虽一身男装,却是沐氏九小姐,不是慕容玖。
“没事,我教你,很简单的。”
江雪暗笑,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南宇沧找她算是找对人了。看到南宇沧做黄牛赚银子,她早就眼馋了,正琢磨着下个月是不是来跟南宇沧竞争呢。她可以托宁掌柜带句话给水飘香,说不定能入场费都能免,更具有优势。
南宇沧掏出一叠号牌递给江雪,“给你号牌,还有十张桌子,前面正中间的可以卖十五两,后面的最低卖十两,你卖座收钱就行,小厮会给你领人过来。”
“好,咱俩怎么分帐?”江雪觉得这句话问得太上道,忙低下头。
“呵呵……你卖的都归你,你上去陪成皇叔说话,有事让小厮叫我。”
江雪眉开眼笑,连忙点头,“四爷慢走,四爷走好。”
洛水瑶躲在门后,看江雪跟一堆男人讨价还价地交易,看得津津有味,也看出些门道。江雪很有生意头脑,能言善瓣,价格灵活,随加条件也多,一会就卖掉了五张。洛水瑶本是聪明好动之人,看熟了,就跑出来揽客帮忙。
“沐小哥,有几张桌子上的瓜子花生吃完了,正要呢,你答应可以续添的。”
“那就添吧”
“没有了,要去买。”
“去哪买?”
“厅堂后面有厨房和炒房,一个老婆子看着,几十文钱能买一袋子。”
江雪想吩咐小厮去,犹豫了一下,这些小厮她不熟,动钱买卖的事还是自己去,卖座有洛水瑶,她也放心。她把号牌交给洛水瑶,又跟小厮交待了几句,拿起袋子去厅堂后面买瓜子花生。她刚走上通道,就听有人喊“幽怜姑娘出来向宾客致谢了。”霎时间,人潮涌动,堵住了通道,她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人流。看到帘帐纬馒后面有一个小门,她没多想,就椎开小门进去了。走了好半天,没看到厨房和伙房,才觉得不对劲。只好顺着原路返回,遇到一条岔路,她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她愣了一会儿,决定跟着感觉走,于是走进了一座隐秘的院落。
院落阴森,光线灰暗,厅堂上白纱重重、素幔层层,装饰得象一座灵堂。她暗叹晦气,刚准备往外走,厅堂里亮起几支火把,院落的门也关闭了。她出不去了,只好躲在几棵花衬后面,隔着雕花棱窗往里看。几十个黑衣男女从院落一侧的厢房出来,他们面色阴寒、敛眉静气,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好象踩在她身上一样。
黑衣男女走近厅堂,按男女有别分为两队,一字排开。一个白衣女子带着几个黑衣女人从厅堂后面出来,这几个女人同样面色阴寒,神情沉痛悲愤。江雪捂住嘴,宁神静气,这些人都是武功高手,聚在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要是发现她在院落里,窥破了他们的秘密,肯定要杀她灭口。
“人已安绯好,请二公主示下。“
“有人注意吗?”沉凉寒凛的声音传来,令人后背发麻。
“不会有人注意,属下已经安排假幽恰代二公主去跳舞抚琴了。“
不用问,被人称做二公主的才是真的幽怜姑娘,可她又是哪里的公主呢?二公主转过脸,花容月貌尽披寒霜,眸光似水,清泪如冰。江雪吸了口气,这位二公主身形体态和面部轮廓她觉得很熟悉,似乎隐藏在记忆深处,又很清浅。
“今天是什么日子,本公主还要强颜欢笑,取悦于人。”
“二公主节哀。”
黑衣女子递给二公主一方丝帕,转过身,江雪更加吃惊,这黑衣女人竟然是水飘香。菊园初见,她就觉得水飘香与众不同,原来她也有另一重身份。
二公主轻轻挥手,内力生风,厅堂内的白色纬幔全部落下,露出十几个牌位。每一个牌位上面都有一幅画像,画上之人不论男女老少,个个锦衣华服,王者气派。水飘香挥了挥手,厅堂内的黑衣男女全部跪下,抽泣呜咽声传来。二公主点燃三柱清香,插到香炉三叩九拜之后,手指划过每个牌位,失声痛哭。
“父皇、母后,泠漓不孝,时隔四年,还没有杀掉南成远这狗贼。二老泉下有知,保佑泠漓今日一举功成,为楚氏报灭门之仇、为西楚雪亡国之恨。
江雪背后冒出冷汗,幽怜姑娘竟然是西楚皇族的遗孤。四年前,南成远带三千铁骑一夜之间灭西楚国,神速威猛,中天大陆传为奇迹,直到现在还被南日皇朝臣民津津乐道。孰不知冤冤相报,西楚遗孤恨不得将他列皮挖骨,仇意盎然。
楚泠漓这名字她听过,西楚灭国以后,到处捉拿西楚余孽。张榜画像,重金悬赏,楚泠漓榜榜有名,却没人能画出她的花容神韵。济州靠近西楚,直到现在提到西楚余孽还草木皆兵,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天子脚下。
“属下等誓死效忠二公主,为我等国民报仇雪恨。”
“好,今日一举,不成功,便成仁,勇士们,请受泠漓一拜。”
楚泠漓对着几十个黑衣人缓缓叩拜,黑衣人刚起来,又匆忙跪下回拜。楚泠漓站起来,亲手点燃青香,插在西楚帝后牌位下的香炉里。水飘香带着几个女人给每一个牌位点香,到了最后一个牌位,她刚要点,被楚泠漓拦住了。
“谁让你又加上了她的牌位?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水飘香慌忙跪倒,黑衣男女也全部跪下了,厅堂内寂静无声。楚泠漓拿起最后一个牌位,狠狠摔在地上,看着一幅妙龄女子的画像,咬牙切齿地冷笑。
江雪的目光也落到那幅画像上,画像上的女子跟楚泠漓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楚泠漓偏于艳丽之美,而画上女子却是清澈之美。江雪觉得画上的女子她见过,看到楚泠离时,她就觉得很熟悉,猛然一想实在想不起来。
“二公主,大公主她……”
“不许叫她大公主,她不配,她已经被我贬成贱民,不享楚国臣民香火。
楚泠漓一把撕下画像,狠狠丢开,挑剑刺去,清澈女子顿时支离破碎。画像在厅堂中开成碎碎的花瓣,摇曳飘舞,楚楚生姿,最终落于地面,归为尘埃。
“二公主息怒。”
“若不是她听信南成远花言巧语,我们怎么会国破家亡?她是罪人,同南成远一样,是我西楚英男烈女的罪人,她活着,我会亲手杀了她,还好她死了。”
水飘香跪走几步上前,“属下知罪,时候不早,还请二公主息怒。”
楚泠漓轻叹一声,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亲手摆开瓷碗,拿起酒壶例酒。水飘香把酒分到每一个黑衣人手里,众人一饮而尽,挥碎瓷碗。楚泠漓宝剑出鞘,黑衣男女也握剑在手,人人悲愤,个个慷慨,厅堂内一副舍生取义的画面。
江雪暗暗皱眉,看他们的样子,定是不杀南成远誓不罢休。这人渣坏事、损事、阴事也做了不少,死在余辜。可就这样让他们杀了,她辛辛苦苦筹划地名菊拍卖会去套谁?去赚谁的银子?江雪突然觉得南成远现在死她最不划算,暗想:人渣要死也要等我套住他、让他交出银子以后,现在就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黑衣男女喝完酒,水飘香拿出一张图纸,跟众人分配攻入的方位。江雪探了探头,看他们聚精会神,她决定趁这机会出去,不给南成远报信,也要告诉南宇沧。她抬起脚,刚要走,不想滑了一下,碰倒了花村后面的一只花盆。
“谁?”
“不留活口,杀。”
几个黑衣人冲出厅堂,朝她的方向张望片刻,秉神静气,慢慢朝她走来。江雪闭上眼睛,捂住嘴巴,一动不动,她希望突然蹿出一只猫,吸引黑衣人的视线,替她遮挡一下,这不是电视中常有的镜头吗?难道在她这里就不灵了?她不禁心里哀叹,何必要当黄牛的祖奶奶,去挣这点银子呢,贪心不足,还惹来杀身之祸。
猫没蹿出来,连只老鼠也没有,黑衣人已经把目标放到了她身上,距离她只有几步远,剑就要冲她飞来的时候,“哐榔”一声,院落的大门被踹开了,一袭淡色的身影冲黑衣人急速扑来。黑衣人互看一眼,转身同时攻向南宇沧,招式凌厉,剑光纷飞。南宇沧没带兵器,只能连躲带闪,攻黑衣人的下盘。
江雪看得出,南宇沧赤手空拳,跟几个黑衣人打斗,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何况厅堂里还有几十名高手。不管胜败如何,她听到他们的秘密,都会被灭口,此时最好的办法是趁他们打斗正紧,溜出去。院落里光线阴暗,只要他们没看清她的脸,就不敢确定是她窥破了他们的秘密,也不能滥杀。
主意已定,她摒住呼吸,拿起布袋捂住脸,蹑手蹑脚,沿着墙角溜到门口,才松了口气。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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