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自走到几案前,看到瓷碗里盛着半碗果酒,波纹清澈、酒香淳郁。她端起来闻了闻味道,酒里确实只有海棠春睡,没有其它药毒。她斜了南成远一眼,冷哼一声,端起果酒一饮而尽,把瓷碗摔到他面前。
“王爷这回相信了吧?”
南成远面带盛大的笑容,连连鼓掌,“沐姑娘好气魄,果然是名门之后,颇有大家风范。本王喜欢爽快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不错,不错。”
江雪扫到众怨妇嫉恨的目光,冷笑几声,说:“多谢王爷,暖香,走。”
“沐姑娘,本王忘记告诉你了,连续两天有人下药的果酒都被本王倒在了这只瓷碗里,连同今天的,好象量有点大,沐姑娘走好。”
南成远俊朗的脸宠挂满浓郁的笑容,灿若春花,皎若秋月。他对江湖通行的春y药了如指掌,海棠春睡于他更有另一番意义。他想知道三倍药力的效果,本打算让给他下药的小太监试试,看到江雪气势盎然,他改变了主意。
“多谢王爷提醒。”
声音从江雪牙缝里挤出来,此时,她恨南成远恨得心疼。她万般小心,也不及南成远奸诈狡猾。南成远亲手往果酒里放海棠春睡的时候,就已经给她设下了圈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是否适量,就在等她往坑里跳。
怎么办?不出半个时辰,海棠春睡就会发作,而且剂量太大,会来势凶猛。
暖香扶着江雪走出王府大门,急切地问:“九小姐,怎么办?”
“先回沐府再说。”
主亻}二人坐进马车,江雪从木盒找出几种解毒的药丸,一起吃下去。海棠春睡药性发作不可避免,现在她只希望更晚一些发作,发作的时间短一些。慕容商会是她全部的心血,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应对处理。
暖香从怀里掏出夜明珠递给她,“九小姐,只丢了子母珠,奴婢把夜明珠和子母珠都写上了,又随便编了几样东西,让她们去查吧!”
“丢了好。”
子母珠是风三少所赠,丢失了她会借机赖帐,不承认他送过聘礼。至于倒底谁盗走了子母珠,让樱花门去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南成远想囫囵了事,制造无头案,她却不想善罢甘休,借机扩大事态,在南成远心里扎根刺。
她收起夜明珠,对暖香的怀疑仍然存在,就象一个肉疙瘩长在心里,很不舒服,可她却不想多问半句。当务之急,她只在思虑慕容商会到底发生的什么事,她中的海棠春睡怎么解?天色不早,她要赶在发作之前回到沐府。
一辆马车跟上来,看到成亲王府的标记,江雪冷哼一声。南成远派人跟踪她们,是想看海棠春睡发作的情况,他想看热闹,那就让他痛痛快快看一场。
暖香催促车夫快马加鞭,赶到沐府角门时,江雪已经脸如红云,浑身焦烫了。她怕柳姨娘询问,不想回青芷院,吩咐暖香去拿衣服、白玉膜和祛毒丹。
荒草地上三株寒梅被毒烟薰燎之后再吐新蕊,虬枝疏影,暗香轻浮。
她扔掉斗篷,解开绫袄,靠在雪人上,被闷躁烘烤的发胀的身体舒服了很多。很快,她就感觉雪人慢慢融化,满地冰雪在她眼里化成悠悠春水,缓缓流淌。
“你怎么了?”
看到萧十八,江雪一脸惊喜,冲他伸出手,“萧十八,你来……抱我,抱我。”
萧十八见她脸飞红霞,眼含春情,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抓住她的手,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把她推到雪人上,抓了几把雪扑在她的脸上。
江雪稍稍清醒,抓住萧十八问:“出什么事了?”
萧十八犹豫片刻,说:“户部差役抓了绸缎庄的掌柜,封了绸缎庄。”
“户部?他们为什么要封铺抓人?”
难怪南成远今天这么轻闲,他呆在王府,是等慕容玖上门,还是躲避是非,静观其变呢?照此来看,人虽是户部抓的,事情却不因户部而起,他是旁观者。
“快点,去慕容居。”
她脸带媚红,衣衫不整,眼角堆聚着似醉且迷的风情。她扯起斗篷刚要走,被萧十八一把扯住,推在雪人上,他瞄了墙外一眼,给她使了眼色。
“不行,必须先解毒,你这样会死的。”
江雪媚眼瞟到墙上飘过的人影,咯咯娇笑,南成远派来的人正在暗处观察。南成远想看戏,就让他看有真材实料的,还要让他绿云罩顶。
“好,先解毒,萧十八,我误服了海棠春睡,你知道怎么解吗?我告诉你……”
她摇晃了几下,重重扑向了萧十八,紧紧抱着他,压着他向茫茫白雪倒去。
第三卷 如花尘缘 第一百零五章 春情荡漾
鸳鸯吻颈,雏燕旖旎。
漫天云霞绯色,酥柔绿水泛波,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想,一切似梦如幻。
雪枝寒梅霎时迎风怒放,心香瓣瓣,随风飘舞,娇俏含笑堪比春花。朵朵艳梅映入江雪的眼帘,如彩衣婉转翩跹的女子赤脚踏入春水,在冰雪中开成醉人的风景。江雪半闭睡眼如醉,风情浸染眉梢,妩媚无边。贴近萧十八的身体,炙烤身体、煎熬灵魂的炽热慢慢消退,舒爽漫延之后,她感觉身体的空洞无限扩大。
南成远设计让她喝下海棠春睡,居然还派人来看她的热闹,那么她就把这场热闹演绎到精彩无限,让他看得淋漓痛快。只是,她怀中的人是萧十八,一个对她一心一意、呵护有加,她说不上喜欢,也不反感的男人。
紧急关头,保住性命与守贞待死,她会毫无疑问地选择前者。此时,无论是心中所想,还是身体所需,她都想与萧十八更近一步。
她忘情娇笑,身体紧紧贴住萧十八,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不停地撕扯他的衣服。药力又一次猛烈发作,炽热仿佛要掏空体内五脏六腑,焦灼好象烘干了身体每一寸肌肤。遍体空乏无力,仿佛只有把怀中人狠狠填入体内,才能充实她身体的空虚,才能让飘飘浮的灵魂'着陆。
在萧十八简单的思维里,江雪尖酸小气,蠢笨比猪,缺点成堆,一点都不可爱,甚至可恨。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做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要保护弱小,何况她是他的主人。只是,他的思维再简单,也知道此时被她压在雪地里,上下其手,扯起衣衫零落,不是主人该做的,也不在亻}人服务的范围之内。
可是,对于人之初的本能,无师自通的需求,萧十八颇感新奇。两人几番颠倒滚动之后,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余地和余力,羔羊待宰,却有一番悲壮且心甘情愿的美丽。此时,在他眼里,春情荡漾的女子不再可恨,甚至还有很可爱。
“九小姐,你、你们……”
暖香和冷香抱着衣物跑到荒草地,目睹这一幕,同时转过头去,满脸羞涩。萧十八白净的脸宠顿染绛紫,他推开江雪,跳起来,扯起一件斗篷扔在她身上,忙整理自己的衣衫。惊惶慌乱就象第一次做贼就被人捉贼捉脏一样。
江雪粗喘娇柔,低吟妩媚,她紧紧抓住身上的斗篷,身体时而伸展、时而弯缩,脸上密布着醉人的妖治,暖昧瞬间融化满地冰雪。
萧十八整好衣衫,四下看了看,挥手一掌打穿雪人。他用斗篷裹住江雪,把她塞进雪人里,又抓起寒雪涂在她的脸上和手上。
一袭紫色从天而降,落到萧十八身后。萧十八倏然转身,刚要出手,就被飞来的两条黑影挡住了。萧十八怒气突起,与两个黑衣人打在一起。
南成远裹紧斗篷,微微低头,戴好帽子,只露出一双饱含笑纹的眼睛看着雪人身体里面与冰雪融为一体的女子,象是在欣赏一件由他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别样情愫不经意间掠过心头,他对沐氏家族的隐恨又加深一层,似乎无休无止。她是沐家的女儿,他不容许自己对她衍生一点点怜惜,可是,有时候心不由人。
“奴婢参见王爷。”
南成远摆了摆手,示意暖香和冷香起来,扔给她们一个瓷瓶,“解药。”
暖香接过瓷瓶,一脸迷茫,自言自语,“海棠春睡没有解药,这……”
南成远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我有,现在就给她吃。”
说完,他一掌摧开雪人,把江雪抱出来,解开她的穴道,敞开斗篷拥住她冰凉且火热的身体,轻声长叹。江雪的身体微微返暖,他从暖香手里拿过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又把瓷瓶扔给暖香,交待了服用时间和用量。
江雪身体仍旧酥软无力,意识混沌,仿佛陷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几丝青光渗入黑暗,光芒渐渐成缕,慢慢充斥黑暗的空间。模糊思维慢慢清晰,好象又回到前世旧日的时光,那爱情甜蜜、生如夏花的季节。她紧紧套住南成远的脖子,喃喃轻语,异世相隔,满腹追忆,有诉不尽相思情意,道不完的生离死别。
“程远,程远……”
南成远眉头微微轻皱,眼底漫布浓郁的痛楚,许久,他长舒一口气,轻声答应。在他记忆的底处,始终珍藏着情真意切的呼唤。此去经年,仿佛一切没有远去,彼时那静若汪泓、皎若秋月的笑脸浮现眼前。只是,此声已非故人。
丝丝缕缕的光芒拂去混乱的思绪,诸景及人涌入脑海,渐渐清晰。清冽尊贵的淡香弥散鼻息,直沁心脾,清爽振奋漫延全身。她紧闭的双目慢慢睁开,澄亮的目光如雪朵冰花闪耀,娇媚未褪,沉静毕现。
俊美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淡淡的轻笑入目,笑容中浅含欣慰。江雪脑海倏然一惊,她以触电的速度跳出南成远怀抱,气愤的情绪瞬间生成。
“啪”得一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浅麦色的脸庞映出淡红的指印。她甩了甩手,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打得她手直疼。南成远眯起眼睛看着她,寒凛的怒意在眼底慢慢扩散。有生以来第一次挨耳光,却不能发作反击。江雪定睛一看,随即捂着额头浅吟几声,身体摇晃了几下,突然倒在雪地里。
“九小姐,九小姐,你醒醒……”
南成远两指掠过微肿的面颊,轻哼一声,凌空跃起,消失在墙外。两个黑衣人跟萧十八缠斗多时,不分胜败,看到南成远离开,他们虚晃招式,紧随其后。萧十八气喘吁吁落下,扫了江雪一眼,微红的脸庞瞬染绯色。
“暖香,解药呢?再给九小姐吃一粒。”
江雪挡开暖香送到她嘴边的药丸,平躺雪中,挺直身体,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被南成远所救,纵是感恩也难平她心中的怨忿。那一巴掌打得太重,她意识到危险袭卷,急中生智,倒地装昏。南成远走了,她才揉着昏沉沉的头爬起来。
“萧十八,去查探四周还有没有南成远的人。”
她接过冷香递来的斗篷,快步向青芷院走去。柳姨娘见她衣衫凌乱、脸色赤红,忙让婆子去烧水。她陪柳姨娘说了几句闲话,便觉昏沉发胀、头大如斗,有气无力地倒在柳姨娘怀里昏昏欲睡。婆子送来热水,她洗完澡,又服了一粒解药,觉得舒服了很多。喝了一碗燕窝粥,吃了些点心,才有了精神。
“娘,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保养身体。”
柳姨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轻叹一声,低声说:“小九,你要好好的。”
“放心,娘,我没事。”
江雪给冷香使了眼色,又安慰了柳姨娘,嘱咐了丫头婆子,才走出青芷院。
红日消失在几朵苍冷的青赤色的云中,夜慕渐渐拉开,昏色苍茫,寒风呼啸。
三人穿过竹丛小路,来到青芷院墙外,看到萧十八站在角门旁,江雪放心了。
她吁了一口气,思虑片刻,吩咐说:“冷香,你告诉我娘,也嘱咐丫头婆子,有人问起就说我病了,在青芷院休养,不想让人打扰。暖香,你回王府找小路子,就说我病了,要留在沐府休养,王爷已经知道了,只让他告知王公公。我要去慕容居,恐怕要耽误几天,如果遇上多事难缠的人,你们机灵些,自想说辞应付。”
南成远让她服下了三倍的海棠春睡,过量即是毒,王府的妃妾奴才们都知道。她正好借机休息,处理慕容商会的事。
两人齐声回答,“九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萧十八垂头低眼,冲江雪摇了摇头,示意她周围没人。他打开角门,引着她和暖香抄小路来到巷口,早有一辆温暖舒适的马车在等她们了。她换好衣服,又让萧十八找车送暖香回王府,交待妥当,才赶往慕容居。
到了慕容居,只有楚易带着几个管事迎出来,没见罗掌柜。一问才知道,罗掌柜昨天就被官府请去喝茶了,一起被请去的还有京城十几家绸缎庄的掌柜和慕容居的总管事,十几家绸缎庄昨天一早就被户部全部查封了。
“怎么回事?”
江雪意识到事态严重,反到不着急了,她嘬着热茶,慢条斯理地发问。跟官府扯上关系的事,用银子都能解决,而用银子能解决的事再严重也不是大事。
“前天,沐宸雷带着户部官正和侍卫不问情况、不说原由,大肆搜查绸缎庄,把帐本、买家和卖家名单全抄走了。第二天就以私抬价格、欺行霸市,蒙骗朝廷的罪名查封了绸缎庄,抓了罗掌柜等人。今天,沐宸雷到慕容居,送来户部的罚执,责令慕容商会交罚金三十万两,否则就把罗掌柜等人治罪,把绸缎庄充公。罚执上有户部的签章,还有成亲王的印信,这件事牵扯人太多,不好平息。”
“楚掌柜,你觉得私抬价格、欺行霸市、蒙骗朝廷跟慕容商会有关吗?”
“当然无关,欲加其罪,何患无辞,依属下看是沐家和二皇子借机生事。”
江雪冷笑两声,“他们借机生事,也要有机可借,这机会确实是慕容商会给的。他们罗列的罪名,我们确实都已触犯,该封、该抓。”
“公子,这……”
“把太后寿辰采购布艺绣品的契约拿给我。”
她把契约仔细看了一遍,嘴角挑起清冷的笑容,满含讥诮,澄亮的眼底掠过浓郁的狠厉。她把契约递给楚易等人,嘱咐他们仔细看。
“公子,私自提高两成价格是岳公公和胡公公的意思,采买想从中得利,与慕容商会有何关系?欺行霸市和蒙骗朝廷就更不沾边了。”
“呵呵,抬高的价格写到了契约上,只要把账本拿去比对,问题很容易被发现。以前宫中大量采买面料绣品,都是慕容商会和叶家还有几家染坊绣坊一起做,今年太后六十大寿,采买的货品比往年多了三倍,却是我们一家做,这就是欺行霸市。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