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狐疑地看了晴心一眼,淡淡地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我是她的姐妹,孪生姐妹!”晴心不得不撒谎,以恳求的语气说,“求求你们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男人有些相信了,叹口气,“她……现在是植物人了。诶,你既然是她的孪生姐妹,我们就不能不说了,我们老家就叫田尾村,在枣阳偏远的一个山庄里,离这里至少有半天的车程。你可以去看看她,只要问一个叫徐静的植物人,就能打听得到她。”
晴心嗯了一声,感激地笑了笑,有些苦。忽然又问:“那个救她回来的是什么人?”
“噢,是一个奇怪的妇女,她没有说自己是谁,但是每年都会送一笔钱过去,给收养徐静的那户人家。徐静这个名字也是她说的,但不知她们是什么关系。”
晴心明白了,乡下人家思想比较淳朴,有人委托照顾一个伤病人,并且每年还送来一大笔钱,这是好事,其他的他们也不过问。只是不知这个妇女究竟是谁呢?她应该是好意的,可是为什么要做得如此隐秘?
晴心痛苦地摇了摇头,很为徐小芹成为植物人而伤心。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她,可从娄奶奶、干爸还有沈菀枫那里,她已渐渐地关注这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女人,简直跟真的姐妹一般无二。这时又问:“我的姐妹既然有病,为什么不去住院?为什么还……要在乡下地方养伤?”
“小姐你有所不知,早年徐静也治疗过,花去那个妇女几十万块钱呢!可是始终不见好转!钱用得差不多的时候,连医生也叹气说,再治下去也没意思了,不如回家休养,那一天奇迹般地醒过来也不一定。”
——于是她就回到乡下地方养伤了,由别人专门照顾她。
这句话他没有说,可是晴心是知道的,她沉默了一会,毅然地打听田尾村往哪儿走。
晴心要专程去看看这个长相跟自己一摸一样的女人。
她觉得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三个人会跟她长得一摸一样,那人不是徐小芹还会是谁?
所以晴心谢过那对夫妻,当即转车去田尾村。汽车在路上颠簸的时候,她终于打开手机,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娄雅兰、徐亚城……还有,沈菀枫。
几天没有开机,她以为沈菀枫至少会发来信息,可是没有!看来,沈菀枫好像已经将她忘了。她的心泛起难言的痛苦,情真情假无所谓了,情变了情也灭了,虽然那“情”并不一定存在。
晴心遂决定,不将徐小芹的消息告诉沈菀枫。她给娄雅兰打了电话,“奶奶,我是心儿,爸在吗?”
“你爸在公司。心儿呀,你这是咋了?听说沈氏集团出了事,沈方两家正在闹财产分割,你呢?老早就没有你的消息了,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晴心傻住了,看来方沈两家为了如苹,已经彻底断裂了几十年的交情。沈菀枫他还好吧?他一定很难过,很失望,一定给所有股东唾弃,一定当不成总裁了。
娄雅兰的声音再次传来,“喂,心儿,你听奶奶说话没有?你现在还好吗?”
“奶奶,我还好,我已经回家了。”晴心梗咽说,“奶奶我想你了,我……我已经和沈菀枫‘离婚’了。”
“噢,想奶奶就回到奶奶身边,如果你爸知道你离婚,他会让你回来的!”娄雅兰肯定地说。
“不,奶奶!我不回去了,请你转告爸,我已经打听到一件事,或许跟小芹有关,你叫爸快点赶来湖北枣阳,这里有一个田尾村,徐小芹也许就在村里!”晴心的话十分激动,虽然现在报告情况嫌早了些,但她就是忍不住
娄雅兰惊住了,呆了半晌才说:“心儿,你说……有了小芹的下落?”
“嗯,也许她没有死,你快让爸来枣阳市田尾村!”
娄雅兰兴奋地叫着:“那好那好,奶奶也去!奶奶马上去找你爸,马上去湖北见你和小芹!”
挂了电话,晴心闭上眼想让心情平复下来。可是一切徒然了,她的心仿如六月天的雨,或者半空中飘荡的秋千,一无着落,空自彷徨着,伤感着。
从县城到田尾村要半天车程,夜色渐渐深浓,老天终于黑了下来。汽车开始驶向颠簸的山路,一直摇摇曳曳的,伴着晴心浮躁的心绪。
晴心的电话在这时响起,按了接听键,是徐压城打来的。他迫不及待地问:“小心,你说什么?有小芹的下落了?是不是真的?我这就赶去,马上赶去!”
晴心苦涩地点头说:“是的,也许那个人会是小芹姐姐。”
“嗯,不管是不是,爸总之是要去的!小心,你好好照顾小芹,我和你们奶奶很快就过去!”
他说的十分委婉,“你们奶奶”,无疑已经原谅了晴心嫁给沈菀枫一事。晴心苦涩地笑笑,如果不是已经和菀枫绝情在先,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徐小芹的下落,他会原谅晴心吗?
“诶,在干爸和娄奶奶心里,我毕竟只是一个长得酷似徐小芹的人。”晴心想着,黯然一叹。
徐亚城在电话那头又问:“小心,你见到小芹没有?她怎么样了,是不B BS. Jo oYo O。 Net是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我还没见到她,不过快了。听说是和我一模一样。”晴心坦白地说。
“那就好,就好!”徐亚城好似舒口气,“小心,你见到小芹,第一时间给爸打电话,记住,要第一时间!”
“那好吧,我会的。爸,路上小心。”
摁断电话,晴心再一次陷入沉思。后来汽车在一个小镇停下来。晴心下了车,问了路人,田尾村在哪里?有人指点了一下,说还要搭半个钟的摩托车才能到。
于是晴心叫来一辆摩托,在崎岖不平的小道,给颠得肠胃大反,差点呕吐。幸好就在这时已到田尾村了,刚刚付过车费,晴心就蹲在路边吐出几口酸水。怀孕的身体本来就弱,这时感到有些头晕脑眩。
路边有一个中年村妇走来了,看到晴心是外地人,愣了一下。
晴心抬起头,用纸巾擦了擦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徐静的女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
村妇透过路灯的光芒,很仔细地瞧着晴心打量一阵,才恍然说:“噢,原来你是徐静的亲人?我认识,认识!你们长得实在太像了,一定是孪生姐妹吧?”
“是的,我是她的孪生姐妹。”晴心不得不撒谎,有点兴奋地说,“大姐麻烦你了,带我去见姐姐好吗?我跟她失散好多年了……”
“好、好,你跟我来!”中年村妇扯出一抹爽朗的笑声,“徐静真是太可怜了,这些年村人都在打听她的家人消息,一直没有下落,想不到你会找上这里来。”
晴心跟随中年村妇,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接近一座二层楼高的乡下大户。村妇说:“就是这里了,我领你进去。”又加大嗓门,向里喊着:“杨大哥,有客人来了!”房内有人应了一声,接着走出一个年轻英俊的乡下青年,看到晴心,真是吃了一惊,狐疑地问:“请问你找哪位?”
“噢,小杨,你爸不在吗?这位是徐静的孪生妹妹。”中年村妇解释。
乡下青年这才恍然一笑,憨然地拍了拍自己 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徐姐姐,我叫杨放,你请里面坐!静姐姐还在床上呢,你来得真是时候,她昨天已能开口说话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晴心喜得只差没有跳起来。
乡下青年又招呼那个妇女进来坐坐,她推说忙,婉拒了。杨放也没坚持,道了声谢,走在晴心前头,穿过一个小院,来到厅上。
杨放立刻给晴心倒了杯茶,显得十分殷勤憨厚。晴心随便喝了一口茶,就要去见徐静。
等她见到床上的徐静,已能确实这个人必是徐小芹无疑。
她简直就是晴心的翻版,无论鼻子眼睛身材,几乎是一模一样!不知内情的人,实在分不清谁是谁——试问这样的情景,怎么可能是徐小芹之外的人呢?天底下有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已经很奇怪了,如果还有第三个,晴心那是不信的。
晴心的泪水不知不觉滑了下来。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流泪,突然见到徐静,感觉就是自己是亲妹妹一样,忍不住扑到床边,去摇晃她的手。
徐小芹正在睡觉,幽幽地醒转过来,迷茫地、吃力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晴心怔住了,她自问,我是谁呢?
晴心还来不及开口,杨放就在一边解释:“徐姐,静姐昨天刚醒来,也刚会说简单的话,可是她……好像失忆了,已经不认得所有人了,不记得所有的事情了。”言来的声音有点哽咽。
晴心低低地嗯了一声,再去望徐静时,眼里又多了一道伤感。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床上躺了整整六年,幸亏还能醒来,可是老天并没放过她的劫难,将她的记忆完全地抹煞了。
徐静从晴心的长相上面,好像已经意识到怎么会是了,努力地摇了摇头,黯然说:“我……我忘记了,我是谁?你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呢?”越说越急,心情一阵激动,又昏了过去。
她的身子太虚弱了。晴心和杨放赶紧扶她睡好,给她盖好被子。杨放说:“静姐姐醒来后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晴心望了床上的徐静一眼,心疼地闭上眼,“让她休息吧,咱们尽量不要打扰她。”
杨放又领着晴心回到大厅。过一会,杨放的父亲从邻家回来,跟晴心见过面,犹如见到亲人一般,非常的亲切。两老都是爽朗的好人,拉着晴心问长问短,晴心也只含糊地应着。
晴心望着杨放的背影,淡然问:“杨小弟好像很照顾我姐姐?”
“是呀,放儿小静儿两三岁,自从静儿来家之后,他就从来没有闲过,简直比对亲姐姐还好。这两个孩子,诶!”杨老爹不知是感触还是无心,轻轻地叹息一声。
晴心能够理解两老的心情。看样子杨放对徐静的关心已经不至于姐弟之情了。
六年前徐静才十六岁,杨放才十四岁。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能够面对一个植物人坚持自己的感情长达六年之久,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然而又活生生地展现在晴心面前。
晴心推说累了。杨老爹当即要老伴整理出一个房间,给晴心落住。
晴心来不及洗漱,先给徐亚城打了电话,“爸,我见到小芹了,她也许是真的小芹!她还活着,这是真的!”
徐亚城那边好像沉默了一会,像是十分激动,好半晌才哽咽着说:“那就好,那就好!小心,辛苦你了,你给我好好地照顾你姐妹,明白吗?先好好地照顾着她,等我们过去!”
这句话兼职就是命令,口气十分坚决。
晴心没有产生一丝反感,相对的,反而觉得照顾徐静是理所当然的事。
电话那头,娄雅兰的声音急促地说:“小心,奶奶也来了!咱们现在车上,很快就能见到你们了。奶奶谢谢你,谢谢你!”
“奶奶,您说什么谢呢?这是我应该做的。”晴心不知是感动还是感慨,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她原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不明白自己最近为什么老是喜欢流泪?
洗漱完毕,晴心反而睡不着了。深秋的枣阳天候十分寒冷的,晴心想,这时的深圳一定灯火辉煌,一定暖和和的。可是深圳呀,我大概永远也不能回去了。
叹口气,晴心又翻身下床,想就近看看徐静去。她发觉自己不能放心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简直就是自己亲生的姐妹,然而一个姓徐一个姓晴,那是两不相干的。
徐静没有睡,她的情绪稳了一点。晴心刚来时,曾经不小心刺激到她的精神,令她昏了一下,现在她不敢发问,不敢发出声响,只是轻巧地走进房去,看到杨放握着徐静的手,在情话绵绵。
杨放说:“静姐姐,你会好的,会赶快好的。你已经能下地了,赶明儿我带你去后山,摘好多的山花给你,好不好?”
徐静的眼神露出迷茫,喃喃地说:“杨放,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原来她只叫对方杨放。看来记忆失去以后,徐静并不想接受男人的爱情。晴心愣在当场,不自主地听他们说下去。她处身的位置偏向门角,里面两人也并没有发觉。
“静姐,我……一直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杨放鼓起勇气,低声表白。
徐静不觉一愣,忽然使劲地摇了摇头,“杨放,你好傻!我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女人,也许我有过男人,有过不一般的家庭,我为什么会受伤失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你不应该喜欢我的。”
“不,我真的喜欢你,静姐姐!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你了。”杨放的情绪有些激动,握紧了徐静的手,认真地说。
“ 我很感谢你和你爸妈,他们也算是我爸妈了。”徐静幽幽地说,“我们的私事,暂时不要谈好吗?我很累,想先休息一会。”
杨放“嗯”了一声,并不坚持自己的意愿,马上扶徐静躺下,为她盖好被子,伴在床边哄她睡着。直至看她闭上眼睛,呼吸均匀了,才慢慢地走出房间。
而这时晴心为免尴尬,已经退到房外,装作刚走进来的样子,看了杨放一眼,问他:“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当然可以!谈什么呢?”杨放爽朗地笑笑,“我们到厅上去。”
晴心跟着杨放来到厅上,杨老爹和老伴都不在,大概已经睡去了。乡下地方本来就早睡的。杨放小心地为晴心沏了一杯热茶,淡淡地问:“徐姐坐了半天车,想必累了。不知要说什么呢?”
“我想问一下,当年是谁救我姐姐回来的?最近一次她是什么时候来呀?”晴心稍微整理一下情绪,理智地问道。
“噢!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没有留下姓名,只说静姐姐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六年前她留下了二十万块钱,全花在静姐的身体上面去了。她应该是一个好人,否则就不会救静姐了。”
晴心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她将我姐姐送来这里,不是很令人奇怪吗?”
“这个……我也想过。可我不想静姐离开,也没有要爸妈问那个人的下落。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