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风潋等人弃轿涉水,乘楼船,游洞庭湖,冰凝道:“沿湖而上,乃长江天堑,毗邻沔、鄂二州,直至淮南;何不溯江西北,行陆路於荆州,省下途程?”风潋道:“你身染微疴,船上调养几rì,以待复原。”冰凝点头,笑道:“如此也好。”遂进舱内入寝不提。
船尾甲板上,风潋攥紧缆绳,极目眺望,神情颇为烦躁。公冶家高手贾荣道:“潋少爷且宽心,探子李四轻功jīng湛,多年往来报讯,从无差错。”风潋道:“嗯,贾大哥,烦你驾快船前去接应!”贾荣道:“是!”纵身一跳,坠入小船,解绳划桨,横渡湖水。
是rì,贾荣、探子李四偕行,登船,谓风潋道:“属下於湘yīn县邂逅李兄,飞速赶来。”风潋道:“累你远涉,快歇息去罢!”贾荣去後,谓李四道:“李兄,叁帮四派诸掌门返归岳阳楼否?”李四道:“尽皆返回,参与盛会。”风潋道:“玉兰宫弟子呢?”李四道:“未见踪影。”
风潋道:“嗯,再探!明晚子时,叫张三去汉阳找我;再者,派人打探紫莲馨等人,但有下落,飞星报来。”李四道:“是!”遂去。原来,风潋在岳阳楼附近安插诸多探子,互为转达大会情形,才不会遗漏各类讯息。。。。。。
翼际山南麓,凤凰山下,汉阳县城(州治设在此处),为沔州刺史镇守。府邸内,子嫣领着衡山公主(後为新城公主)玩耍,采花扑蝶,乐此不疲。小公主乃太宗最幼之女,豆蔻年华,肤sè粉嫩,颇为可爱。
忽有一官吏请见,小公主应允,传命召来,官吏行礼後,报道:“启禀公主,驸马长孙冲且至。”小公主闻言,蹦蹦跳跳,拍手喜道:“好呀!好呀!姊夫来喽。”
长孙冲,而立之年,乃长孙无忌之长子,尚太宗之女长乐公主李丽质;李丽质为嫡长女,嫡庶子女中排行五女,故衡山公主称驸马为“姊夫”。。。。。。。
沔州刺史率州官、县官等下属出郭迎接,直至十里亭,面见驸马,行礼毕,打道回府不提。傍晚,长孙冲应酬完公事,已是酩酊大醉,被侍女扶掖而行,渐至廊庑,子嫣转出来,对其喊道:“大哥你喝这麽多酒,迟早醉死在席上!”
长孙冲虽醉眼迷蒙,但还识得人,见是小妹,大感惊奇,含糊道:“嫣儿。。。。。。何以在此?走。。。。。。陪大哥喝一杯!”子嫣喝退侍女,将兄长拖至凉亭,灌下一碗解酒药,未几,清醒了几分。
衡山公主“李婧媛”(注:史书未记载其姓名,此为杜撰)甜甜一笑,道:“姊夫来汉阳,有甚公干?”长孙冲道:“陛下封我为钦差大臣,督催此地工程,庶几早已告竣。”
子嫣气道:“哪有甚麽工程?睁着眼睛说瞎话。”李靖媛掩嘴笑道:“姊夫一喝醉,就犯迷糊。武德四年,汉阳城倒是大加修葺。”长孙冲不理二女,趴在石桌上,顿时鼾声如雷。。。。。。
翌rì,未牌时分,长孙冲彻底清醒,命沔州刺史备一艘船只,以供游玩。刺史遣“太湖叁英”等高手,保驾护航。解缆之後,出汉口,经汉水,入长江,途中几度转道,逆水行船,驶向西南方。
船舱里,长孙冲谓李婧媛道:“媛儿不呆在衡山郡,跑沔州来干甚麽?”李婧媛道:“得知姊夫远道而来,特此迎迓!”长孙冲哈哈大笑,拽起横遥В友浣庀卤逃窬坪齳ù豪饮一番。
忽地,子嫣劈手抢过,丢向河里,长孙冲大急,道:“嫣儿你目无兄长,忒不知好歹。”叫左右:“谁先拣到酒壶,赏金千两!”闻言,撑槁摇橹、划桨掌舵之船工大喜过望,全部跳入水中打捞。
船只没人主导,虽顺水漂流,但“倒行逆施”,错了方向,子嫣骂长孙冲道:“都是你啦!甚麽馊主意!”长孙冲:“。。。。。。”太湖叁英道:“公冶小姐莫怕,小的自有良策。”长孙冲心里纳闷,自思:“船上只有李小姐、夏小姐,哪来得公冶小姐?”
李婧媛生怕翻船,有损公主形象,叫道:“水流甚急,铁锚能拖得住麽?”只见太湖叁英各持绳索一条,长有五十丈,将一端飞速系於左船舷、右船舷、后船尾上,攥着绳索彼端,纵身落水,顷刻间潜至江底,发功将铁锚嵌入水石,绳索上佩戴刚环,正好套住铁锚。长孙冲叁人正随波逐流,须臾,小船停止。
第三十四章 钦赐婚姻
却说众水工,被驸马妄言所误,弃职不顾,良久亦未归。小船定位江心,一股白浪袭来,摇晃yù翻,长孙冲武艺低微,下盘虚浮,立足难稳之际跌了一跤,遂坐,舱内颠来倒去,加上酒瘾发作,愈加烦闷。
“咣当”一声,侧板上,挂箱跌落,灰尘起处,摔出一堆破衣烂裤,cháo湿霉烂,这气息使子嫣、婧媛掩口捂鼻,怨声顿起,消停後,倒身榻上闲谈。
长孙冲,鼻子嗅了嗅,察觉夹杂有一股醇香,用竹竿跳开衣物,发现个瓷壶,稍溢淡味。将之拣起,踱至甲板,喜道:“此乃毫州九酿chūn酒也!曹cāo曾以之类贡酒敬奉汉献帝。”
生怕妹妹严管,复掇掷水中,慌忙拔下塞子,“咕咚咕咚”狂饮几口,赞叹:“sè清味甘,爽润咽喉;些许辛辣,温热肠胃;诸料混合,裨益脏腑;好酒也!”
遂问太湖叁英:“此酒为谁珍藏?何以被发霉衣物卷盖?”叁英之老大白荣道:“回禀驸马,在下兄弟三人不知。”长孙冲笑道:“适才有劳诸位,理应以酒相谢。”言讫,将酒壶递过去。
白荣等兄弟各饮几口,齐声道:“承蒙赐酒,比得千金更喜!”长孙冲心道:“太湖叁英不为金银所诱,忠心护卫,真是重义轻财,好汉子!”四人促膝而坐,共饮醇酒;驸马礼贤下士,与叁英以兄弟论交。
未几,“哗啦啦”几声响动,江面上溅起朵朵水花,与此同时,众船工纷纷跃到甲板上,具报:“属下无能,未曾取回驸马失物,望乞赎罪。”长孙冲大笑一声,道:“起锚开船,全速赶往洞庭湖!”
傍晚时分,途径沙阳县渡口,连夜航行不提,次rì卯时末,抵达隽水河与长江交口,这一带迷雾连江,山重水复,水工谨慎驾船,以防不虞。转弯之际,一艘楼船如飞而至,因彼此沿山两侧而行,阻挡视线,於是大小二船亲密接触。
小船被撞,船头被毁,水中打几个圈,又蹭到山壁上,左舷复碎裂,众水手破口大骂,说得还是赣语:“呀嘎啦!系哪几瞎眼狗错嘀开船?”或骂:“呀嘎嘞!嗯屋死祖宗哪里埋瘪了坟?咯子一桨板摸死嗯弃!”吵嚷中,将十余根火把扔上楼船。
霎时,船帆等物燃起大火,高手救火期间,众水工也开始对骂,乃并州方言:“贼尼玛**,入尔先人吧唧,汝母jì也!”或骂:“尼格二不楞,求虎妈擦!挨冢ш戈狗煜幼叽蟠笠稍趵啵换芑酰 庇钟屑街莘窖裕骸霸舾龆礁锍z硓,合们啼呼。。。。。。”
长孙冲等人蹿出舱房,眼见船体骨架受创,势必沉水。焦急间,几艘小桨船荡来,艄公喊道:“各位!误撞贵船,敝上少主万分抱歉,特派小人请诸公子、小姐登船,我家主人亲自谢罪!”。。。。。。
楼船甲板上,子嫣与风潋相见,才化除嫌隙,即下令:命两船水手言和。贾荣下令抛锚停船,复至後舱,吩咐厨下庖丁,整治酒菜。未几,jīng致肴撰,摆满十几桌,除却当值船工,余者尽皆入席。
舱内筵席,风潋从“四方羊尊”内舀酒,添满三觥,为贵宾奉上,又为自己倒了一角,举杯,谓长孙冲道:“在下节制有失,以致舵公鲁莽驾船,遗祸驸马,死罪!死罪!”长孙冲与他碰杯,笑道:“无心之失,何罪之有?”两人饮讫,哈哈大笑。
子嫣打诨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赔钱!”长孙冲、李婧媛相顾错愕,风潋道:“照啊,理应如此,不知该赔多少?”子嫣道:“一口定价,没得商量,就黄金五千两罢!”长孙冲道:“小妹戏言,毋要当真,将来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呢?”
闻得此言,子嫣花容失sè,“嗖”得一声窜起,衣襟带风,道:“甚麽自家人?”长孙冲道:“嫣儿桃李之年,仍待嫁闺中,父亲娇惯你,不予计较,陛下偶然得知,钦赐一场良缘!”拍打风潋肩膀,道:“妹夫!此次祸事有惊无险,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
子嫣、风潋凝眸对视,感慨万千。长孙冲命人摆设香案,将圣旨供上,先令子嫣跪倒参拜,但见旨意:朕之内侄女夏子嫣,聪慧敏捷,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悉臻其妙;涉足玄理,文武jīng修,着即册封为蓝羽郡主,遥领蓝田县,食邑五百户,另赐美玉百块,钦此!”《注》:郡主,即郡公主,唐制太子之女为郡主,此敕命乃李世民破例而书。
瞻仰完毕,子嫣笑道:“大哥哄人!明明是册封郡主,甚麽钦命姻缘?”长孙冲道:“莫急,另有圣旨一道。”遂从怀中取出,子嫣双手微颤,接过观览:朕之内侄女蓝羽郡主,风姿雅悦,淑德含章。且公冶风潋扶危济困,仁义过人,特赐蓝羽郡主与公冶风潋,得享佳姻,钦此!”
子嫣泪珠滚落,抽抽搐搐,长孙冲、李婧媛以为她喜极而泣,皆含笑不语。风潋见状,不知是喜是悲,道:“蒙陛下恩典,何以克当,驸马!恕我失陪!”言讫,转身而去,唯留一句隐晦之言。
风潋躺在舱房之顶,踌躇不已,偶尔喝几口闷酒,以此消愁。子嫣道:“敢不敢违抗圣旨?”风潋苦笑,道:“你能‘未卜先知’,不妨测算一下将来若何?”子嫣长叹一声,道:“那rì咱们离开玉霞山,晚间客栈住宿,我在梦乡中,碰到个倒骑毛驴之人,自称‘张果老’,他道:
‘敕仙翁赍捧圣旨,代天宣化:“奉道主天,玉帝诏曰:‘朕举光明玄法,分化神体千亿;遍游宇宙十维,及至过去未来。神归灵霄殿,驾座玄龙椅,呜呼人间道,反复劫运扰。轮回六趣,灾殃不消。。。。。。时彼下方,背道违心,言出无忌,妄语飞扬,儿戏於此,此情何堪。。。。。。遂命诸神,勘验清浊,循道制裁,以庶归真。。。。。。’”。”
风潋惊骇不已,子嫣续道:“宣读完毕後,张果老道:‘谨奉上命,化去汝之‘占心卜意术’。我被此梦惊醒,试以真假,果然不虚。”风潋劝慰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捷径终非大道。”子嫣然之。
第三十五章 造化弄人
长孙冲,本意溯江洞庭湖,游览江南风光,顺便寻觅风潋,晓以圣谕。此番邂逅,心念小妹婚事,收敛浪荡之心,喧宾夺主,命力士起锚,原路起航,抵沔州而转舵,渡汉水,返归京畿。遣刺史麾下水手,与公冶家船工,合力架起新帆,事竣之後,两伙人马各逞己能,驾船如风,加诸顺风而行,其速更疾。
却说风潋、子嫣二人,仍在舱顶,连肩并坐,子嫣撇嘴道:“恕我直言,要本小姐委身下嫁,简直荒谬,誓死亦不从;李世民!忒也好事,仗九五之尊,乱点鸳鸯,诚谓可恶,哼!”风潋笑道:“卿意yù何为?”子嫣骂道:“少嬉皮笑脸!君乃狂狼蜂蝶,如花美眷,何愁不有?偏生死皮赖脸,对我纠缠不放。。。。。。”
言未毕,风潋插口道:“这椿婚事原委,在下渺渺茫茫,莫要错怪好人!”子嫣啐道:“你那几根花花肠子、鬼魅伎俩,我岂会无知!尚难明用何种手段逼婚,嗣後证实,夏子嫣虽系女流,也要闹个天翻地覆!”屈膝跪倒,竖起三指,道:“皇天在上。。。。。。”
见子嫣起誓,风潋大惊,一把将她拽起,急道:“止住!”子嫣大怒,一脚踹去,道:“好哇,终于露出本xìng,要霸王硬上弓麽?”风潋苦笑几声,正sè道:“切莫随意起誓,且问你:当初在洞庭湖畔,咱俩各发一誓,是否应验?”
子嫣坐下,扶额而思,良久道:“咱俩以‘银针钓鱼’之事打赌,我心虚作弊,被当场揭穿,此局算是输了,未依照誓言,做你奴仆,之後,果真被小鸟拉屎在头上。”忽然又想到一点,道:“去年,长安城泾河水畔,君发誓:若不帮我盗取三藏真经,就受万箭穿心而死。”
风潋默然,仰天长叹。子嫣娇躯微抖,颤声而言:“‘盗经’之事,是我蓄意杜撰,权当儿戏,事先怎会起誓?故而躲过这一劫;牵连你违背誓词,被夏雪冰凝戳穿心脏,煎熬数月,应了‘万箭穿心’。”言毕,以此为真,泪如泉涌,抱头哭泣。
风潋道:“卿无须自责,冥冥中自有定数!誓词中还有‘而死’两字,我相信。。。。。。迟早都会应现。”子嫣泣道:“你怎麽知晓此点的?”风潋道:“卿有‘念咒御雷、未卜先知、梦遇仙翁’之能;我有‘死而复生、创伤愈合、月老赐婚’之奇,可想而知,咱俩虽系凡身,却与仙神有缘,昨rì我灵光一现,以此而推论。。。。。。造化弄人,任由上天摆布。。。。。。”
言未毕,子嫣掩面,道:“别说啦。。。。。。别说。。。。。。我全都相信。。。。。。”风潋跪倒,举起左手,起誓道:“皇天为证,后土为凭;公冶风潋,敢禀神明:我若暗中以卑鄙手段、迫使子嫣下嫁,死后神魂遭万鬼餐食,直至灰飞烟灭,永消於三界。”
子嫣好不感动,断弦珠泪,宛似檐下滴水,将风潋扶起,道:“君坦然如斯,子嫣感激不尽,自今rì伊始,你须慎言慎行,再不可‘对天起誓’,能否答应?”风潋摇头都:“世事难料,往往力不从心。”子嫣长叹一声,缓缓迈步。
嚷嚷红尘,迷乱众生,怎能似水无痕、云淡风清?子嫣那刻骨铭心之感,终究是:虚实皆幻之恍惚一梦;叁世劫缘之永恒宿怨。风潋望着她离去:雾霭缥缈,倩影袅袅,莲步似乘风曼舞,倍感逍遥,蓦地回头一望,真是:倾城微颦笑魇浅,泪咽无声惆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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