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霂霆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那不是太监干的活么?清了清嗓子,他说:“寂叔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的为人。”
“这么说你不相信三哥的为人。”丁霂震冷笑一声,“他让你当老大,你感恩戴德,我能理解,我们兄弟没他保护没准也早挂了,没法站着这里说话。可我坚持我的意见。既然你我兄弟之间已达成一致,不会为女人伤了和气,他还叽歪什么?不准靠近?那女人身上有毒还是有炸弹?他给个理由先!
“我不出来!”隔壁屋内传来跑跑抗拒的巨大哭声,“我要沫沫!”
“三哥,那就别走了吧,卧室已经准备好,小孩子睡觉不能太晚。”
“咱们是亲兄弟么?”丁霂震大手拍在弟弟的肩膀上,目光逼视着他。
“当然是。”
“好,我不走,但是,”丁霂震奸猾的一笑,“我儿子晚上跟你睡,你哄他睡。”
丁霂霆脸黑了。好吧,他自作自受,谁叫他多事把那个孩子掳来的?
“谢谢。”丁霂震吁了一口气,“我还要出去一趟。我儿子就交给你保管了。”
“这么晚你去哪里?”丁霂霆一边问一边自行脑补——沫沫家。
“保密。”丁霂震故弄玄虚,叫上保镖出门。
【失踪的少女】
以沫没有回家,回去了也只有她一个人,算什么家?
不知不觉,走进锦绣花园般的市民广场。
纳凉的市民,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三三两两扎堆闲聊,谁家的孙子已经上学了,谁家的媳妇要生娃了,谁家的老公随机买了注彩票中大奖了……空气中洋溢着一种平庸的幸福,闲逸的幸福。
她羡慕,她嫉妒。默默坐了一会儿,她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相濡。“哥,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沫沫,这么晚你还在街上逛?”相濡有些意外,“哦,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是——杨彻追求你了?”
“……”
“沫沫?”
“……会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吗?会想起某个具体的情景吗?会猜测他的意图吗?会计较他的一言一行吗?”
“沫沫,你恋爱了?”相濡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惊喜。
以沫惊悚了一下。“……只是问问而已。”她怎么可能谈恋爱?似她这般心胸的女人怎能容许自己跟仇家谈情说爱?再者说,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了仇恨,她靠什么支撑下去?
“沫沫,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别瞒我。”
“没有。我从没一个人待这么久过,有些不习惯。”
“杨彻惹恼你了?”
“不是……你别瞎猜了。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还有一个星期。吉满爸妈跟我谈了……将来的一些事。”
以沫精神一振:“一定是婚事咯!要在岳父岳母跟前好好表现啊。”
“我和吉满都还年轻,不急。沫沫,你就要开学了,调节好生物钟,千万别图省事两顿饭并一块吃,胃会弄坏的。”
兄妹俩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拉扯了很多,但以沫闭口不谈与石杞碰面一事。她本能的觉得相濡不该也不能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中。
手机快打没电了,兄妹俩这才互道晚安。
周围不知何时静了下来,灯光明亮依旧。只是一个人坐在这片宽阔里,显得孤零零的。
她拍了拍身下给她当凳子的石狮子:“老兄,你也睡了吗?”
石狮子炯炯有神,可惜不会说话。她无聊的爬上石狮子后背,站高了看远处,眼前的景物似乎不一样了。
“生如寄,死如归。”她默默念道,只觉心中一阵惨痛。
别人眼中的青山绿水,万象更新,在她眼里只是用来粉饰通往终点的那条道路的幕布,纵然旭日如虹,繁花似锦,也掩饰不了现实的病态、艰险以及终点的黑暗和凄凉。
她便是一步步走在这宏伟壮丽的幕布里了,一步步挨近终点,一步步挨近黑幕。
她忽然感觉好困,跳下石狮子,快速离开广场。
十字街头,她犹豫了片刻,拐向协和医院……
那晚,以沫依偎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她的跑跑依偎在丁霂霆怀里睡着了。
丁霂震呢,坐在以沫家的防盗门前吸了一堆烟。女孩彻夜未归,他彻夜未眠。
同样未眠的还有他身边的那帮保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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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霂震打听到以沫的消息已是三天之后,还是“四季春”的“霍金刚”告诉他的,说女孩头一晚上去他那里跳了一通宵的舞,疯子一般边喝酒边跳,还扔了一大堆冥币到台下,说她包了专场。
丁霂震懵了好一会儿,又心疼又恼火,这死丫头气性真大!
他那晚没能陪她总是有原因的嘛,她居然不打招呼就走了,还整晚不回家,去哪里鬼混了?手机要么占线,要么关机。
除了奕儿,没哪个女人让他如此头疼的,再加上儿子这个小祖宗也在闹,真要了他的命!
“?霆,我觉得我真要栽在这个小妖精手里了。”在找了一圈没能发现她之后,他找弟弟帮忙。“你手底下弟兄多,帮我四处找找。”
丁霂霆听了心底竟有些欢喜。“我不是你保姆,替你看孩子已经够呛了,还让我替你找女人?”
“我这不是抽不出空嘛。董事会对我意见可大了,那些性无能的老家伙天天盯着我,叫我别玩物丧志。妈的,我要找到沫沫!这小妖精不理我了!”
丁霂霆在他脸上狠狠扫了几眼,这是他三哥吗?怎么跟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一般。“去她家门口堵。”
“她几晚上都没回家。我问过她邻居。”
“那就去协和医院找。她妈妈是植物人,医院条件不差,没准她住那里了。”
“我打听过,那晚她倒是在医院过的夜,可后来再没去过。”
“市第三医院?”丁霂霆想起来她有个朋友在那里住院。“她有可能照顾她朋友去了。”小妖精平时一副冷冰冰的脸,心肠倒是挺热。
丁霂震呼啦站起来:“我马上过去查。非把她揪住不可!”
“喂!寂叔的话你当放屁?”丁霂霆提醒他,“他在荷兰冒生命风险跟‘红冠’内部打交道,你能不能把风花雪月的事放一放?”
“?霆,你的心思我懂,你可别吃醋啊,缘分这种事一旦来临,就跟拉屎撒尿一样阻拦不住。论条件,你是比我好,可沫沫她喜欢的人是我,这是没法子的事。她跟我一个属相,不犯冲,跟我星座也般配——天秤对双子。我儿子这么粘她,喜欢她不行,所以这两天我总想着一件事,莫非是奕儿在天有灵安排她来救赎我的?我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算为了儿子我也要把沫沫弄到手。权寂那个老家伙如果因为这事恼我……恼就恼吧,算我对不起他!”
丁霂震说完这话,意气风发的出去寻找沫沫了。
丁霂霆呆愣了半晌:中邪了,一定是中邪了。那个小妖精一定给他俩下了蛊,才会让他俩的理智和冷静都化作了泥。
说到般配,他是水瓶座的,难道跟天秤座没缘分?
“阿靳,帮我查一查……”
“老大,查什么?”严靳看着有些精神不济。
“水瓶座跟天秤座犯冲不犯冲?”
“啊,什么星座跟什么星座?”他抹了一把脸。
“老大,阿靳昨晚泡妞过度脑子不好使,我帮您查。”狍子屁颠颠的跑去电脑桌旁。
“呵呵,据我所知——是般配的。”又一个保镖胸有成竹的说。“我爸和我妈就是水瓶座和天秤座,直到现在还恩恩爱爱。”
丁霂霆看似平静,心却扑腾开了,般配?般配!既生瑜何生亮?!
心底那个黑洞又出现了,又在旋转了,使劲将他往里头拽。
【迷魂汤】
以沫打开手机电源开关,首先接到的是安雅的电话,告诉她丁老板找了她很久,请她立即回电话。以沫淡淡的说我知道了。安雅怕她不清楚,又说是年纪大些的那位丁老板。
以沫嗯了一声,挂掉电话。
此刻,她正站在银座的顶层——全市最高点——俯瞰整座城市。
这是一座受了伤的城市,黑暗中蛰伏的欲望被黑暗掩盖又被黑暗诱引着涌入各种灯光闪烁的场所,以疗伤的名义兑现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丑恶和肮脏。骨子里的贪婪撕破外表的光鲜亮丽,兽性在脱衣舞娘挑逗的红唇上滋长,在沉甸甸的双。乳和极具诱惑的Y地带陷入疯狂,不知不觉,消磨了时光,消磨了金钱,醺醉了一身身厚薄不一的皮囊。
她逃避了几日,暂时的消沉过后,终于打败内心的孱弱——谁也不能阻止她复仇的渴望。丁家这两个男人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自恃强大,睥睨众生。他们笃定她这个蝼蚁一般的女人决不敢跟丁家叫板、翻旧账?还是笃定他俩的魅力浩瀚无边,有本事化干戈为玉帛?大师兄说丁家急于洗白,这也许是丁霂震冒充绅士,竭力博得她好感的原因?
可她不会被腐蚀,她将消磨自己,剥下丁霂震的全套伪装。
她知道“霍金刚”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丁霂震,她等的就是这个效果。鱼儿急于咬钩,她反倒定了心。
丁霂震还是等不及的打电话给她了。“沫沫,你疯了吗?告诉我你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躲,只是在不被你伤害的地方偷偷想你,想了很久,我发现自己错了,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丁霂震心神俱震,沉默了很久才得以说话,“沫沫,你在惩罚我?”
“不是,我在惩罚我自己。我不该喜欢你的,我们俩之间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从跑跑开始……你比谁都清楚,我很蠢,不是吗?五号就要开学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安安心心的当个好学生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丁霂震很急躁。“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待着别动,我过去找你。”
“四季春。”以沫说完立即挂电话,不急不忙往“四季春”方向走。
一刻钟后,电话又进来了。“沫沫,你没在‘四季春’!你究竟在哪儿?”
“我当然在,你细心找就会发现我。实在没耐心了,不如回家咯,从此你我只做路人甲。”
********
半小时后,以沫潜入“四季春”。
“四季春”演艺大厅的舞台今晚将格外辉煌,异常耀眼。
曾经,这个舞台上不知更换了多少青春的容颜,曼妙的身姿,美妙的歌喉。来来往往,聚聚散散,也不知揉碎了多少旭日般的希望,演绎了多少秋风落叶般的命运。
今晚,以沫将执掌命运的封印。
换好服装,进入音控室。两分钟后,她出现在舞台上……
人生如舞台,有人表演则不愁没人围观……
当聚光灯在人群中穿梭,终于罩住那个神色焦灼的男人后,以沫笑了。
飞舞的焰火如坠落人间的霞光,跃动在狂欢节般的欢声笑语中,旋转灯闪射出一道道寂寞的身影,一张张无法看真切的脸庞,时近时远,忽高忽低,于是一双双被欲望染红的眼眸也随着旋转灯起起落落,忽隐忽现。
不一样的表演者,不一样的看客,一样寂寞的肉体,一样枯竭的灵魂,急欲抛开生活的沉重,踢走道德的轻渺,让火辣的热吻,激情的搂抱,藤蔓般的缠绕,在时明时暗的光线里释放醉生梦死……
丁霂震不顾保镖的阻挠,跳上舞台,将那个美丽的精灵抱下来,带至角落里。“沫沫,我爱你。”他分别用荷兰语和汉语说了一遍,并将捂在口袋内很久的人形木雕拿出来,是个栩栩如生的少女,面容酷似以沫,心口还别了一枚钻石心形胸针。
“是我?”女孩吃惊的问。
“我雕刻的。自从断了一根食指后就没动过手,手艺生疏许多,凑合着还能看吧。”顿了顿,他忽然抱紧了她,“沫沫,不管发生过什么,都是我不好,别生我的气了,嗯?”他认为哄女孩子首先要态度好,却不知这话在以沫听来别有一番滋味。
女孩看着木雕愣了片刻,再次仰起头时,神色有些异样。
“沫沫,还生我的气?为了找你,我快被董事会拉去批斗了,几乎遍体鳞伤。我很在乎你,相信我,真的很在乎。”
以沫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指尖在他心口画了个圈圈。“我不生气了。”
丁霂震大喜,“今晚去我那里吧,只有你和我。”明暗交替的眸子里欲望之光在闪烁。
“跑跑呢,谁照看他?”
“交给?霆了。他俩玩的不错。”
以沫盘算了一下,点头。“那我们俩也好好玩玩。”
丁霂霆接到“霍金刚”的消息、步入“四季春”演艺大厅时,有人正在声情并茂的演唱一首带有少数民族风情的歌,配上优美的旋律,似有一股穿透灵魂的力量。
看向歌者那抹纯黑的身影,正是林以沫。绚丽的舞台灯光将她未施粉黛的脸亦照得美艳绝伦,却也照见一丝哀伤。
“什么歌?”他随口问了身边跟班的,立即有人往演播室跑去询问。
不多会儿,过来回复:“老大,是《梦中的额吉》,思念母亲的。”
他点点头,虽然听不懂蒙语或维语,但歌声传递何种情感还是听得出的。
随即,他看到被一帮保镖围坐着的三哥,正盯着舞台笑,笑容有些洋洋得意,根本不在听歌,是在看人。
“三哥笑的真肤浅。”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丁霂霆心头压抑,他三哥的目光与小妖精的视线时不时聚合在一处,只要她对他三哥淡淡一笑,他三哥就像被灌了蜜糖一般,兴奋的……肤浅。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舞台灯光太过刺眼,周围的人声太过聒噪。
“三哥真是!让我们老大帮忙带孩子,找人,他找着了人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自己先乐呵上了。”狍子愤愤不平。
“看他跟那女人眉来眼去的就来火儿,完全不把寂叔的话当回事!”跟班的个个都来了气。
丁霂霆心里一痛,冷声说:“回去,谁也别废话!”
这里他一秒钟也呆不下去!她的妩媚,她的诱。惑……只为献给那一个男人!
他三哥不通知他显然是想跟这小妖精一道偷偷摸摸共度良宵去。
一想到此,他的心快痛死了!
【荒郊野外】
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