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纷纷应是,接着一哄而散。只剩下十几个见那些士子没有离去,所以还在这里继续看热闹的。却见晏子笙回头看向高鸿儒等人,淡淡道:“几位老先生还记得当日我在酒楼说的话吗?你们可千万要求神拜佛,保佑自己不要得什么肠痈之类的重病哦,不然我就在杏林馆门口等着,看你们是选择宁死不来杏林馆医治呢?还是为了保命自打嘴巴。”
这家伙真是恶毒,让他这么一说,就算几个老家伙日后真得了重病,也真是不好意思过来治病了。当然,想也知道,这话只是说说,他晏子笙只是个狂生,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天天在杏林馆泡蘑菇当门神?
“你放心,我们就算病死了,也绝不来这杏林馆治。我们说到做到,不像某个狂生,说一套做一套,为了自己的性命,倒是把嘴都打肿了。”
那些老先生纷纷反讽,晏子笙却也不动气,反而笑眯眯道:“是是是,我承认我孬种,因为我想了想,前人说的没错啊,千古艰难惟一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打嘴就打嘴吧,嘴肿了总比丢命强不是?”
几个老头差点儿让这家伙的无赖嘴脸给气晕过去,都在心里狂骂,暗道这哪里是什么狂生?压根儿是个无赖。只是苦于这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又料着比口齿,未必能比的过晏子笙,因一个个气哼哼的离开了。
杏林馆大门早已打开,晏子笙看着那些老家伙们走的没影儿了,目光往千金堂那里一瞟,冷笑一声冲他们竖了个小指,然后转身就换成一副笑脸,扑进杏林馆像只花蝴蝶似得叫道:“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听到我刚才的演说没?不错吧不错吧?哈哈哈,那些老家伙让我说的一句话都没有,真是太痛快了,从来都是他们打压我,终于今日风水轮流转,轮到我把他们给堵得哑口无言了,哈哈哈,果然我是天下第一……”
夏清语等人原本真的是对这厮充满感激之情的,但是很快,这份感激就被他这不要脸皮的自吹自擂给吹得无影无踪。过了好一会儿,夏清语才站起身郑重行礼道:“无论如何,晏公子今日能来替我们解围,我们都要谢谢你。”
“别客气别客气,这是因果循环。”晏子笙收了笑,潇洒摆手,然后正色道:“我是说真的,夏娘子你不用谢我。若非当日你救了我的性命,那我早入了幽冥地府,今日也不可能站在这里替你解围,所以我说这是因果循环,说到底,是你自己造下的因,得了这样的善果。而且因为你,我觉着我从前的看法对女人实在是有些不公,虽然大多数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只知勾心斗角嫉妒陷害的蠢物,但毕竟天下之人只有男女二种,所以不可能男人建功立业天纵英才的那么多,女人就全都是庸才。这女人当中也是可以有风流人物的,夏娘子便是其中一个。”
夏清语头上下了两排黑线,暗道晏子笙为什么这样歧视女人啊?听杨明说他生母早逝,而这货又出身于大富之家,莫非从小就是在后娘手里吃了亏,所以才对女人这样苦大仇深,认为天下女子都没有好东西?
不管怎么说吧,人家好歹是替杏林馆解了围,而且这人虽然狂了点,之前歧视女性的行为也有些讨厌,但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嘛,所以夏清语仍是非常大度的感谢了他并客气留晏子笙在杏林馆用中午饭,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这货非常痛快就答应了,而且好像对这一顿中午饭还蛮期待的,差点儿惊掉众人一地下巴:公子,我们只是客气客气而已,没想到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食不下咽
“爷不用担心,小分刚刚回来说晏子笙过去用自身做例子,把那些老家伙一通抢白……”
陆府书房中,朝云正伺候着陆云逍用午饭,就见暮云冲进来喜笑颜开的报告,话说到一半,发现主子在用饭,便立刻停了话头。
陆云逍其实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从今天早上高鸿儒去杏林馆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消息,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出手帮忙,只能让暮云拿着自己的帖子去找杭州知府,命他调一些衙役过去暗中提防,一旦事态激化,好保护杏林馆中的人不受伤害,谁知暮云一直没有回来,这边叶夫人又亲自让丫头来给他送了补汤,只说他一直辛苦着,要好好补身子,那丫头顺便让厨房把饭也送过来了,但杏林馆那边的情况未明,小侯爷哪里有心思吃?
因坐在桌边,只用筷子在米饭里慢慢戳着,一面问朝云道:“你说,这样情形,我是不是该过去?最起码我的身份在这里,那些老家伙也要投鼠忌器,如今我只为了怕人闲话,便不过去,是否太自私了些?她帮我的时候,可从来都是不计代价,连去陈府找武田都没半点犹豫的。”
朝云一听,主子这是又魔怔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觑着陆云逍的面色小心猜着他的心意,慢慢道:“爷何尝是在乎什么流言的人?真在乎这些,当日也不会去找大奶奶了。如今也不去,这既是大奶奶的意思,其实也是爷帮她的忙,不然,那些人不敢说爷的坏话,可谁知道他们会往大奶奶头上泼多少脏水?爷身份再高,也不能不让人说话啊,到时候听了这些,也是白生气。倒不如不去,只在暗中帮大奶奶就是。”
陆云逍点点头,叹气道:“还是你懂我的心思,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怕就怕她一个女人。受不了这些脏水,她虽说不怕,到底是女人……”一面说着,便摇摇头,不悦问道:“暮云还没回来吗?”
“没回来呢,爷先把饭用了吧,不然那补汤等会儿都凉了,太太知道又要说爷不爱惜身子了。”朝云劝了一句,陆云逍这才拿起筷子,懒懒扒拉着汤里的材料。没滋没味儿的喝了两口,又放下筷子,怔怔出了会儿神,正要让朝云给他剥个鸡蛋,暮云就回来了。
当下听说晏子笙替杏林馆解了围。陆云逍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方面是觉着放下心来;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有些发堵。因看着面前饭碗出了一会儿神,方低声问道:“那如今杏林馆的情形如何了?那些老家伙走了吗?晏子笙呢?”
“走了,那些老家伙毕竟还是要脸皮的,让晏公子抢白的无言以对,可不就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呢。”暮云欢快的笑着:“爷您都不知道。奴才当时看着那情形,也是捏着一把汗呢,幸亏晏公子过去解了围。大奶奶也是感谢他的,奴才回来的时候,恰好白薇白蔻出来,听说要留他在杏林馆用饭……”
“什么?留他在杏林馆用饭?岂有此理。”
暮云有些发懵。就见原本还努力保持着淡然的主子猛然就站起身来,眼睛中几缕杀气,在屋里急急踱了几圈步子,方咬牙道:“真是岂有此理,怪不得杨明说他不要脸。这……这不过是帮了点小忙,比起夏清语对他的救命之恩,算得了什么?他……他竟然就有脸在那里留饭。他一个单身年轻男子,难道不知这行为会给人带去多少麻烦?”
也难怪小侯爷发怒,他心想我去了多少趟杏林馆,都没在那里留饭,凭什么你帮这么一点小忙,就登堂入室了呢?为了不给那女人惹麻烦,我一上午无心做事,都不肯过去,你倒好,报答救命之恩解围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不顾嫌疑留在那里吃饭,夏清语现在是单身女人,你都不替她考虑考虑吗?万一让人传出流言,你让她怎么办?
因越想越气,耳听得朝云还在那里小声劝他再用些饭,陆云逍便不耐烦挥手道:“不吃了。走,去杏林馆看看。”
“啊?”老实的暮云眨了眨眼:“那个……爷啊,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还过去做什么?再说,等您过去,许是他们午饭都吃完了。”
朝云白了暮云一眼,心想我的兄弟,您也不能这么实话实说啊,这不是落爷的面子吗?
果然,就见陆云逍把眼一瞪,冷哼道:“谁说我是去蹭饭的?晏子笙不要脸,难道我也能不要脸吗?哼!那些老东西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这一次离开是不是以退为进?杏林馆那边情形不明,我好歹也欠过你们大奶奶那么多人情,这会儿去看看也是应有之义……”
朝云暮云看了一眼,暮云还满脸不解呢。朝云连忙凑在他耳边小声道:“爷其实就是想去看看。”
暮云这才恍然大悟,看着还在那里拼命给自己找理由的主子,忽然间就觉得主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一时心软之下,便忍不住说了句:“爷,您想去就去,好歹您和大奶奶也做过五年的夫妻,就算是要蹭饭,也比那晏子笙更有资格,用不着在这里找许多借口的。”
话音落,陆云逍的身形便像是被定住一般,身旁朝云倒吸一口冷气,狠狠在暮云腰上拧了一把,一边咬牙切齿小声道:“你要死别拖着我。”
暮云再呆,也知道自己这回又是不小心实话实说惹祸了,因连忙低了头,惴惴不安等着主子发落。
过了许久也没有声音,他诧异悄悄抬头,却见陆云逍仍是木头一般在那里僵硬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挥了挥,轻声道:“行了,你们下去吃饭吧。”
朝云连忙小声道:“爷,您这饭菜都凉了,要不要去热热?”
陆云逍摇摇头:“也不是很凉,能吃的,你们下去吧。”
朝云无奈,只好拽着暮云出来,到了无人处,抓着他便是一顿拳头,一面咬牙道:“你不长脑子啊?什么时候能开开窍?有些实话就是在心里憋死也不能说不知道吗?这下好,爷让你弄得都没心思吃饭了,我看你怎么办。”
暮云一边躲着拳头,一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啊,爷和奶奶难道不是做过五年的夫妻?那晏公子才认识奶奶几天?他都能去蹭饭,爷凭什么不行?分明爷为奶奶用的心思也不下于他。”
“你傻啊?”朝云恨其不争的在暮云身上又捶了两下:“爷和奶奶是做了五年的夫妻不假,可是你也不想想,他们怎么分道扬镳的?不是爷那封休书,大奶奶能到江南来?你还说那种话,你不是往爷心上戳刀子吗?”
暮云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因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其实……其实当初的大奶奶,真是很差劲儿,爷休了她,也不算很冤枉啊,谁能想到如今她变了一个人似得。”
朝云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如今奶奶变成什么样,都是覆水难收了。所以我说你的话是在爷心上戳刀子。唉!好了好了,去吃饭吧,这些事,咱们操心也没用。”
暮云连连点头,和朝云一起往两人房间走去,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朝云,你说,爷如今是不是后悔当初休了奶奶?”
朝云四下里看看,正是午时,周围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他这才小心道:“爷从不做后悔的事,只是这件事,怕真是有些后悔了。其实这也不怪爷,就像你说的,谁能想到如今大奶奶完全变了个人似得呢?”
暮云呆呆站了半晌,忽然跳起来道:“既如此,我……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那晏子笙接近大奶奶啊,我这就想个办法,去把他赶走。”
“得了吧。”朝云忍不住就敲了一下暮云的脑袋:“指望着你想出办法,黄花菜都凉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子。”
暮云呵呵笑道:“我知道我笨,那要不,你脑子灵活,你给想个办法……”不等说完,就见朝云叹了口气道:“想什么办法啊?想办法又如何?爷难道还能吃回头草不成?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样难受?就是因为知道,哪怕爷后悔了,这事儿也没有转圜余地了,爷不可能因为后悔,就再把大奶奶娶回来的,别说他这个国舅爷,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丢不起这个面子。”
暮云再次呆住,眼见朝云垂头丧气往前走,他想了想,忽然追上去小声道:“这也不一定,刚刚爷为了大奶奶,还不顾面子的想去替她们解围呢。若是……若是爷真的觉着如今的大奶奶好,怎么知道爷就不能豁出去一把?咱们爷向来是有这份儿血勇的。”
一句话只说的朝云也呆住了,怔怔半晌后方轻轻点头,看着暮云道:“别说,你……你说的这也有可能,虽然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唔,也只看爷如今心里对大奶奶是个什么态度了。”说完把眼睛一瞪,不忿道:“不过不管是什么态度,这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咱们如今最要紧的事儿,还是先赶紧把五脏庙给填饱吧。”
“对对对,我也饿得前心贴后梁了。”暮云嘿嘿一笑,和朝云一起回房间吃饭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以尸讹诈
吃完饭回到书房,果然,就见桌上的饭菜一点儿没动,朝云见陆云逍仰面躺在里间床上,似是睡着了,也就没敢说话,让丫头们悄悄把桌面收拾了,这里正要出去,就听床上传来声音道:“让暮云下午也去杏林馆看看,那些老家伙未必肯这样偃旗息鼓。”
“是。”朝云答应了一声,等了片刻,见陆云逍再没有吩咐,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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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那家人到了,这会儿就跪在杏林馆大门外哭着呢,可是热闹,您不过去看看?”
千金堂中,秦朗一扫上午时分的沮丧恐慌,志得意满来到唐逢春面前邀功,却见师父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地神色,只是淡淡道:“别得意,去看着事情进展吧,别以为这就能一锤定音了,那个晏子笙着实可恶,有他上午那一番话,如今形势对咱们很是不利,这会儿要是还得意忘形,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朗缩缩脖子,连忙把脸上笑容收敛了,点头道:“是,师父,徒儿知道了,徒儿这就去看着。”说完一溜烟跑出去。
唐逢春是充分意识到形势不利于自己了,但周陵可没有这个自觉性,眼见秦朗又跑了出来,他便扭头嘿嘿笑道:“怎么?你师父不肯出来看热闹?”
秦朗低眉顺眼道:“师父说不出来了,让我不许得意忘形,怕又被人翻盘,说上午明明也是大好的形势。”
周陵撇撇嘴,摇头道:“你师父就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你看看那边跪着的白花花一片,我不信那杏林馆还能怎么翻盘,这杭州城的医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