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真是报应临头,当日堵在杏林馆这里大骂夏娘子是妖孽的时候。老家伙你没想到有今天吧?还得求着人家救你。”不是晏子笙这个缺德的还会有谁?
“你闭嘴。”
夏清语听出了晏子笙的声音,心里这个气啊。连忙抬头厉声呵斥。下一刻。身上就被聂金宗吐了一口痰,老头儿只以为夏清语是和晏子笙串通好了来羞辱自己。因连痛叫也忘了,大骂道:“走开,我死也不用你这妖妇来救,你走,你走……聂佑华,你要是不带我离了这里,回去我家法处置你……”
“爹……”聂家长子心里这个气啊,暗自埋怨父亲不懂事儿,暗道您吐痰都不敢吐人家脸上,显见得是怕真惹恼了人家不给你治。既如此,何苦还要这样作态?作的太大了,当心没有台阶下。
“奶奶……”
这里白薇白蔻冯金山等人都气得不行,纷纷指责聂金宗不懂事儿,又急着上前查看夏清语的情况,却见她摆摆手,笑吟吟道:“没事儿没事儿。嗯,老爷子,您真的不用我治病吗?我和你说啊,肠痈很疼的,现在你的肠子可能只是烂了一小块,如果不及时手术切除的话,会越烂越多,然后啊,肠子皮就烂没了,肚子里的那些东西就‘哗’一下涌进去,哇,那个时候的疼,可就不是你现在这个疼法儿了,那就好像是一千一万只虫子在里面撕咬,你啊,到那时候大概要直着脖子的惨叫,还不能立时就死……”
这话谁都知道是故意夸张吓唬聂老爷子劝其治病的,因围观的人群都发出善意的哄笑声,一面议论纷纷,只说这夏娘子当真是菩萨转世,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么好脾气的大夫?别说这么得罪人家,遇到那脾气不好的,可能无意间一句话,就让人家记上了,到时候不肯给你治,都是有的。
陆云逍站在人群中,看着一点儿也不因为聂老头动怒的夏清语,不由得百感交集,心中又是悲又是喜:喜的是如今这个夏清语,悲天悯人,真宛如菩萨一般圣洁美好;悲的是这样的她,却不再属于自己,随着时日推移,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男人为她倾倒,这世上长眼睛的,不会只有晏子笙一个。而自己,却是这些人里,最没有资格再拥有她的人。
一时间无限怅然涌上心头,甚至眼睛都有些发酸。从懂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的小侯爷忽然便觉着喉头似乎有些发堵,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朝云轻声道:“也没什么可看的,我们走吧。”
朝云暮云正看得津津有味,谁能想到这些日子杏林馆前的大戏竟是*迭起,最后还有这样一个神转折,正是兴高采烈地时候,却不想听到主子的话,朝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诧异,小声道:“爷不想看看这老家伙最后会不会服软吗?”
陆云逍摇摇头,便要转身挤出人群,这时候恰听到那聂金宗正在底气不足的叫喊着:“你……你休要妖言惑众,我……别人被你蒙骗,我可不会,你走……你回去杏林馆窝着……聂佑华,带我去千金堂,走……”
“爹……”聂家长子都要急哭了,聂金宗犹自拿着拐棍儿挥舞着,只把冯金山江云等的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了,只有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夏清语还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敬业态度在那里连吓唬带劝说。
正在这一团乱之时,没有人注意,从杏林馆里又走出几个小小的人影,抻着细长的小脖子向这边张望着。然后其中一个孩子似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猛地冲了上去,站在夏清语身边指着聂金宗大叫道:“是你……就是你,你收留了逼死我娘的那个混蛋,你们两个还去酒楼一起喝酒,你……就是你们害死了我娘……你这个老混蛋,你陪我娘。”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小程咬金顿时就让聂家人和杏林馆中人愣住了,连要转身离去的陆云逍都停住了脚步,诧异回身看着这个孩子,却发现那是一张自己没见过的面孔,不是小白也不是果子。
“大牛,怎么……怎么回事这是?你说什么?他害了你娘?”
夏清语也满腹疑惑,却见那果子带过来才做了两天学徒的大牛满脸是泪,指着同样是目瞪口呆的聂金宗哭叫道:“就是他们,他们说我娘不守妇道,害的人人看见我娘都绕着走,硬生生把我娘逼得上吊了,就是他们,师父我认识他,我认识这个老混蛋,他和我爹那个亲戚是一伙的,呜呜呜……师父不要救他……”
让大牛这一说,夏清语很快也想起当日果子回来时说过的那件事。耳听得聂金宗恼羞成怒,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对大牛怒骂:“果然那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也教不出什么好孩子,你这小杂种不说替你父亲劝母亲守节,竟然还来怨我,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夏清语面色渐渐冷冽,然后她慢慢直起了腰板,她身旁的聂佑华一看,心里便是“咯噔”一下,知道糟糕了,连忙拉着父亲的袖子恳求道:“爹,您就少说两句吧,都疼成这样了。”一面转回身,表情中带着哀求的看着夏清语,轻声道:“夏娘子,您……您别和我爹置气。”
聂金宗大概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了,心中一阵发虚,也不敢再骂大牛,只捂着肚子哀叫,眼角余光偷偷看着夏清语的表情。
“真是不好意思,这杏林馆里没有好人,不但我是老先生眼中的妖孽,这几个陈家的女人也是你们口中的余孽,还有个不修边幅的浪荡子,更是刚收了个小杂种做学徒。像我们这样污秽的地方,就算老先生进来治好了病,怕是也脏了他老人家的名声和风骨。读书人最看重的,不就是这一辈子的名声吗?你们既是老先生的家人,何苦违了他的心意?连我都不忍心的。”
“不是,夏娘子,您千万别这么说……”聂佑华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连忙就要拉着夏清语的袖子恳求,然而他出身书香,男女大防之念实在是根深蒂固,因那手半途到底放了下去,只是急的一个劲儿抹汗。
ps:嘿嘿!猜猜此事会如何发展呢?其实可能还是会令一些盼望狠辣结局的孩子们失望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医者
夏清语不再理会他们,转身便带着小白和大牛等回了杏林馆。这里冯金山心中终于痛快了,冲着围观的人群抱拳叫道:“各位乡亲们都听得清楚看的真实,人家老爷子不肯进我们杏林馆诊治,怕污了名声,这我们也只能从善如流了。不然救活人家,人家找我们赔名声,我们赔不出来啊。”说完冲着春凳上的聂金宗冷笑一声,也转身而去。
聂家人一个个如同刚刚遭了雷击的鸭子一般,怎也想不到刚刚还言笑晏晏劝说着的夏清语竟会翻脸就不认人。因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聂家二老爷聂佑堂便小声问聂佑华道:“大哥,现在咱们可怎么办啊?实在不成,先送去千金堂吧,闵大夫说过了,爹的病耽误不得啊。”
“闭嘴。去千金堂?你忘了那个晏子笙的经历?咱爹多大岁数了,这要是把肚子给割了那么大一个口子放血,那还能活吗?”
兄弟俩在这里小声交谈,却不防那聂金宗虽然老了,耳朵却还灵敏,一听这话,不由就想起那天晏子笙的“现身说法”,顿时身上便打了个冷颤,只是他又不想死,又不想豁出老脸进杏林馆,偏偏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局面。这老家伙又是疼又是急,脑子一发热,就觉着眼前一黑,竟然是昏过去了。
聂佑华一看,心中松了口气:父亲在乎脸面,但他们身为人子,岂能因为脸面就置父亲性命于不顾?因便连忙带着家人,到底把聂金宗抬进了杏林馆,只把身后那些百姓的起哄声都当做耳旁风。
“爷,您说奶奶会救这老家伙吗?”
朝云见聂家人到底还是进去了,心中不由得为夏清语捏了一把冷汗。真怕她性子太烈,再把那老东西给扔出来,这对杏林馆的名声却是没什么好处了。
“会的。”
却听陆云逍淡淡说了一句。朝云便笑道:“也是。奶奶不是糊涂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看得清楚的。”
陆云逍摇摇头。轻声道:“和什么利害关系无关,她岂是肯迫于形势低头的人?只是她如今做了大夫,日日讲究医者父母心。这聂金宗虽也可恶,到底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素日作风还算正派,就是顽固了些,私心又重,这不是必死之罪。如今既然他昏过去了,你们奶奶不会置之不理的。”
话音落,就听暮云道:“虽然爷这么说,但奶奶性情刚烈,万一那聂家人再不懂事儿的话,起了冲突怎么办?我看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陆云逍的心坎里去,就连朝云,也难得对自己这兄弟竖了个大拇指。
因主仆三人也进了杏林馆,那边晏子笙一看:明明是我先到的,这会儿怎能落在他们后面呢?于是也挤了进去。就听夏清语正淡淡和聂佑华等交代病情。只说聂金宗年纪大了,做手术后果难料,要他们先签一个保证书。免得真救不过来,他们又要污蔑自己是治死人命。
这也是夏清语听了大牛的话后,信不过这些书香门第的子弟。更何况经历了这个小风波,一旦真出了什么事儿,难免这些人会小人之心,再加上她一直想实行手术签字制度,只是又怕吓着病人家属。正好,这时候聂家人撞了上来,就拿他们开头吧。
果然。聂家人一听见这个,都不干了。正僵持着。忽听身后一个清冷声音道:“不做手术,聂老爷子也不能活;做了手术。还有一线生机。这种时候了,竟还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吗?”
聂家人回头一看,就有人认出陆云逍来。于是也不敢再吵吵了,更何况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没奈何,只好签了字按了手印,接着又着实对夏清语恳求了一番,只是夏清语并没心思听他们废话,见白蔻白薇等的准备工作做好了,便穿上白大衣戴上口罩,和众人往屏风后而去。
忽觉腿被大牛抱住,回头一看,就见孩子满脸是泪,嘴里只嚷着:“师父不要救他,呜呜呜……他是坏人,他害死了我娘。”
夏清语叹了口气,弯下身摸摸大牛的头,轻声道:“大牛,如果今天不救他,就能让你娘活过来,那师父就不救了。但问题是,即便不救他,你娘也活不过来。咱们做大夫的,最重要就是仁义二字,换言之,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虽然这个老爷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他没有亲手害你娘性命,我们不能因为他批评过你娘,就眼睁睁看着他死掉。不然的话,你今天可以因为你娘罔顾一条人命,将来可能就会因为另外的原因去罔顾第二条第三条人命。但这是不对的,我们可以爱恨分明,但我们不能判人生死。每个人都有缺点,所以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自行判断他们是该死还是该活。你还小,这些话你可能现在不明白,但是将来,你可以多想一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师父的心思。”
她说完,便直起身走进了屏风后。这里大牛虽然还在抹着眼泪,却终于没有再阻拦。
这番话屋中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满室无声,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中。就连陆云逍都怔住了,目光灼灼看着屏风后,只觉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想立刻把夏清语拉过来诉说给她听,但事实上,他的身子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过了好一会儿,忽听身旁晏子笙低声坚定道:“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夏娘子这样的女人,我要娶她,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陆云逍扭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是这一回,他什么也没说,反而转身平静的走了出去。
朝云暮云连忙也跟了出去,一个个都是惴惴不安的看着主子,忽听陆云逍淡淡道:“你们说,为什么好马不能吃回头草?如果他就想吃回头草,怎么办?那是不是说?他就不是好马了?或许,做坏马其实更自由一些,是不是?”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他不会真的又要把大奶奶迎娶回来吧?
朝云和暮云当即木住,无言的看着陆云逍走得潇洒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爷是不是玩笑?如果不是玩笑的话,太太和姨娘们要吓死了吧?唔,应该是玩笑的吧?因为让晏公子在那里挑拨的,一时忍不住就热血上头,等过阵子,热血冷却下来就好了。
两人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他们能够想象到陆云逍真要娶回夏清语的话,侯府会有一场什么样的风雨?所以真心希望这只是主子的一时冲动。然而一转念,想想现在的夏清语,两个小厮忽然惊恐地发现:好像自己对这件事竟也不是完全的惊恐,惊恐中还真有很大的一份期待。
陆云逍却没有再说话,所以究竟这个念头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暮云和朝云也无从猜测,两人唯一认定的,就是自己千万要把嘴巴看好了,决不能让这消息从自己嘴里透露出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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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不知道,晏公子看您没去,那个失望就别提了。”
杏林馆中,听了白薇的话,夏清语忍不住笑出声来,在纸上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她抹了抹头上汗水,站起身道:“我哪里有时间去他那儿凑热闹?前厅还住着一位呢。”
白蔻冷哼道:“那老头子倒是狡猾,哼!当日又不想丢命又不想丢面子,亏他想得出来,竟然昏过去,他怎么不直接气死呢?”
两个丫头如今受夏清语影响至深,也不独是她们,就是那些陈家女子,如今也不再把自己当做余孽和过街老鼠看待,走在路上都是昂首挺胸充满了自信和光彩的。这些人怎会喜欢满口道德的聂金宗?更不用提这老家伙还帮着他的那个朋友批判过大牛的娘,最后导致大牛的娘上吊而死。
因此一旦得了空儿,众人必得挖苦几句才罢休。夏清语心里其实也不喜欢这开口闭口都是“之乎者也子曰子又曰”的老头子,只是她的现代思想根深蒂固,所以还能克制。毕竟这老头不像当日的陈半斤,那老王八蛋才是真正的恶贯满盈一手鲜血,自己就算不救他,心中也不会有任何不安。
“奶奶,晏公子一个劲儿的问你呢,问的奴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白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