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百姓们正确认识他们的身份已经是越来越困难了。
因此很是苦口婆心的解释了一下。眼前这一家是乡下的地主,在当地说不定都是个名人。这要是让他们带着这种观点回去宣传,日后乡下的人进城来杏林馆,什么病都要求起死回生,那岂不是有的官司打。
还好,因为有手术同意书这么个东西,这家人也认识到杏林馆也不是包治百病的。只是当那女子缝合完毕,夏清语允许公婆丈夫进去探望了一回后,他们一家人仍是感激不尽,那年轻人当场就给夏清语跪下了,痛哭失声的表示从此后她就是自己和媳妇的再生父母。而对此说法,他那站在一旁的亲生父母并没有表示反对。
这个手术不算很大,夏清语也没有十分疲累。其实以杏林馆现在的条件,也很难进行七八个小时甚至是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别说工具药物不行,就是白蔻白薇和五姨娘七姨娘十四姨娘,她们这些连正规的护理学校都没上过,全靠夏清语手把手教授这些医学知识,算是真正的野路子出身,能胜任现在的工作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让她们陪夏清语撑过那大手术,她们的水平有限,体力也是不行的。
此时两个产婆也凑了过来,她们在这一行当做了大半辈子,见过不知多少死于非命的产妇,因此时看见这剖腹产,不约而同就想到了这手术对于产妇们的重要性。于是看夏清语开完药方,便忙凑过来问道:“夏娘子,您说她这生不出孩子来,是怎么回事儿?产道都没开。”
夏清语道:“我剖腹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什么脐带绕颈的问题。而在此之前,我们缺乏有效的检查,所以只能大致推论一下,我觉得,有可能是产妇进补不当,再加上最近几个月卧床,没有经过锻炼,导致她体能下降,宫缩乏力,所以孩子到了预产期,也生不出来。当然,其实这种情况也是不一定的,我就知道,有那种体力很好的女子,也会遇到这种情况,那就是另外的原因……”
她一边说,两个婆子就在一旁点头。末了一个婆子道:“那这种情况,是不是都可以用娘子这个剖腹产来解决?”
夏清语笑道:“是啊,都可以用剖腹产的。还有一些双胞胎啊,或者胎儿过大,或者孕妇体力不好的,总之,但凡是生孩子困难,都可以做剖腹产。”
一个婆子合掌道:“阿弥陀佛。这真是怎么说?从前在我手里没了命的那些产妇,她们都没赶上好时候。咱们向来都说生产就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可叫娘子这么说,这竟也不是很可怕了,那些难产送命的,只要剖腹产岂不是就没事儿了?”
夏清语点头道:“是这样没错。”说完和两个婆子又说了会儿话,就听那戴家老爷咳了一声道:“行了,你们别打扰神医娘子了,若是觉着好,回去就和那些孕妇们说一说,这会儿老拉着人家说话作甚?本来就很累了,还不让人歇一歇。”
夏清语笑道:“还好,我不算累。只是这个产妇做了剖腹产手术,按照我们的要求,她得在这里住两三天观察一下,若是没有并发症,挂两天吊瓶就可以回去了。”
戴家人都同意了。这里夏清语回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屏风,有些为难道:“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位病人,是个老爷子,他也需要观察,不能离开。这个……希望你们可以看开些,男女大防什么的,这时候就不要太讲究了。”
戴老爷可比聂金宗豁达多了,闻言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儿媳妇能捡回一条命,都多亏了娘子,这时候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何况娘子这里都是周全的,有屏风挡着,各自家人服侍,其实无碍的。”
夏清语揉揉额头,苦笑道:“您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完却见戴老爷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道:“我虽然是乡下一个土财主,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曾走南闯北过。大夫也不知见了多少,都说医者父母心,可真正能做到这句话的,不多,娘子是其中最了不起的一个,不但医术超群,这份仁心仁义仁德更是难得。”
夏清语连忙谦虚了几句,又让他们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或是干脆回家去,产妇这里留两个人陪着伺候就行。于是戴老爷便和妻子离去,这里只留了儿子和两个丫头等待产妇醒来。
诸事完毕,就已经到了晚上,夏清语便对冯金山道:“冯大哥,这日后来手术的病人必定是越来越多的,咱们那个住院部可得快点儿落实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触动
冯金山道:“我正要和你说,结果这家人就来了,因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放心吧,一切妥帖,明天老王就搬走,旁边那个铺子倒出来,咱们可以修葺了,其实不用怎么大修,不过是把家具柜子等撤一撤,摆几张床和屏风,再弄个药台罢了。只可惜这铺子却没有后院,它身后也是两家铺子呢,所以不能再添几个院子给阿丑种药材。”
夏清语笑道:“我们本来也不需要更多的院子,有你那改了工坊的大宅子的前院后院,就差不多了。再不够,等把海匪打跑了,你乡下不是还有地和庄园吗?你看,种药材的地方有的是,现在最紧张的反而是住院的床位,有这么个铺子暂时够用就行。”
正说着,就有方氏打发小白和果子来请夏清语回去用饭,于是仍然由孙长生留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回去用饭。
那聂金宗直等到夏清语等人都消失不见,看着孙长生也在桌前聚精会神的看书,他这才小声咕哝道:“这是怎么说?难道还真是天上的神医下凡?怎么连这个都能治?”
聂佑华微微一笑,知道父亲虽然嘴上不肯服软,心中却已经是敬佩惊诧了。想必以后他不会再和那些老爷子一起,对杏林馆大加抨击批判:本来么,人家就是悬壶济世行医救人的,碍着你们什么了?就算治死人,那还有官府呢,用得着你们私下里煽风点火吗?
聂佑华不是读书的料子,所以长大后便安心做了地主,偶尔瞒着父亲做些生意,于人情世故上明白的很,对这些老先生抨击杏林馆的那条理论很是不以为然,甚至之前他们对失德女子的批判。他心里也是有些不认同的,只是从小家教严,不敢顶撞质疑父亲罢了。如今看来。在杏林馆经历了这么些,尤其是看见那个被他们逼死的妇人的孩子。只怕父亲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受触动。以后做事大概会三思而行了,这让聂家长子很是欣慰。
******************
“生不出来的孩子,她在肚子上切一道口子,就拿出来了?”
陆府的后花园凉亭中,叶夫人坐在正中位置,甄姨娘和许姨娘坐在她左右下首,白芷琥珀和其它几个丫头一起陪站着。都在听朝云说杏林馆救产妇的事。听完了,就连一向对夏清语印象不好的叶夫人也不由惊讶问了一句。
“把肚子剖开拿出孩子,这……这和那些海匪有什么两样?太太不知道,从来了江南,妾身等常能听说那些禽兽不如的海匪的暴行,这便是其中一个。”
甄姨娘心中愤恨,表面上却只是惊讶的曲解了一下,海匪的暴行也没说太清楚,这样血腥残酷的事,在婆婆面前还是要有所保留的。
朝云心中十分愤怒。暗道这甄姨娘也太能颠倒黑白了吧?明明是救人的事儿,让她这一说,竟成了海匪。幸亏爷不在这里,要在这里听见这话,还不得气死?不过若真是爷在这里,料着她也不敢说这话。
叶夫人却没被甄姨娘的话蒙蔽,只是淡淡问朝云道:“那那个产妇和胎儿都活了?”
朝云忙陪笑道:“可不是都活了呢?因为爷说杏林馆配的咳嗽药好用,听说配了新药就让奴才过去买几瓶。奴才亲眼看见的,那产妇也活得好好儿的,如今都能下地走动了,竟是在杏林馆坐起了月子。那小孩儿和祖父祖母暂时住在客栈里。每天抱来母亲这里喂奶,说这也是奶奶建议的。孩子还是喝母亲的奶好,不然他们家原本是雇了奶妈的。”
甄姨娘恨恨剜了朝云一眼。暗道太太不过问了一句,谁让你说这么详细了?就连许姨娘,都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朝云几眼,这小厮的态度转变让她有些心惊,暗道莫非这还是有什么兆头在里面?
“不管怎么样,能救活这一对母子,也是功德。”叶夫人点点头微笑:“听你这么说来,她如今的性子倒变好了些。”
朝云心想何止变好啊?简直好得不得了,有心再夸几句,只是看到甄姨娘喷火的目光,这小厮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了,于是随口附和了两句便作罢。
“听说你们爷最近常往那里跑,是有这事儿吗?”经过了充分的铺垫后,叶夫人终于问到了主题。
这问题也不出朝云所料,在心中小心安排了一下措辞,便老实道:“回太太的话,爷这几日倒是去了两趟杏林馆。如今正是伏里,眼看再过二十天就立秋了。爷说若是不出意料,今秋和海匪必有一场大战,奶奶先前答应爷,会做出新药来降低将士们的伤亡,如今那新药用了些日子,效果也不错,所以爷过去和她商量要大量制作这些药的事情。”
叶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头,好半晌才淡淡道:“只是谈论做药的事?没有谈论别的吗?”
朝云笑道:“奴才听到的,只是谈论做药的事。大奶奶如今也十分繁忙,也没时间和爷唠家常。爷更不用说,这大战在即,各地运来的粮草,各卫所的官员调动,士兵训练,等等等等,需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幸亏总督衙门隔着咱们不远,不然爷怕是回来住的时间都没有。”
叶夫人点点头,儿子这阵子忙她是知道的。只是听甄姨娘说他去了好几趟杏林馆,连千金堂的人都看见过三五回,因此心里不安,干脆叫来朝云问一问。
这会儿听见这些话,倒还稍微放了心,于是对朝云道:“行了,你下去吧,照顾好你们爷。他身边一直是你们两个小厮服侍着,服侍得好也就罢了,服侍不好,我就唯你们是问。”
朝云很明白这所谓的服侍的好不好不是指服侍的周不周到,而是别让陆云逍和夏清语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他心中不由得好笑,暗道太太啊,我们只是两个小厮,爷要做什么,哪里有我们多嘴的余地?甚至爷真要做这件事,就算是您,也未必能阻止的了吧?
仗着陆云逍的宠爱,朝云并不把叶夫人这威胁放在心上,反正有什么事情都有主子帮兜着,他们两个怕什么?
因请了个安后退下,一路来到书房,就见陆云逍已经从外边回来了,看见他便微微一笑道:“太太叫你过去做什么?”
朝云把事情说了一遍,陆云逍点点头没说什么。虽然之前在两个小厮面前坦诚心意,也下定决心要重新娶回夏清语。但真正要这么做,他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甚至上一次两人不欢而散,他都没想到要用什么借口来化解。只能借着大战在即的机会,厚着脸皮主动登门,借着和夏清语研究制作新药的事,才不动声色将两人之前的那点“干戈”化解了。
陆云逍是知道母亲心意的,他也能理解。若是几个月前有人和自己说,他会后悔休了夏清语,要把她再娶回来,他不也是当笑话听吗?更会觉得这是侮辱。真要娶一个弃妇回府,寿宁侯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只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挣扎拉锯,陆云逍也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迫在眉睫的战争却让他不得不把这些心思推后,好在夏清语也是个靠谱的。这段日子里,却也没给那个晏子笙空子可钻。
别看那天遇见晏子笙的时候,陆云逍嘴上说的硬,列举了一大堆夏清语不可能嫁给对方的理由。但小侯爷心里其实很清楚:晏子笙的条件在男人当中真算是顶尖的了。不必说别的,只说人家身边没有小妾通房这一点,就甩自己八条大街。风流算什么?只要婚后忠贞就行了。更不用说那也是个才貌双全,身家丰厚的。自己再怎么文韬武略,但只要那封休书还在夏清语的柜子里,让她时时想起自己当日的无情,那自己几乎就没了和晏子笙力争的余地。
说起来,当初到底为什么就那么无情呢?休书递出去,连一点儿后悔也没有,心里全都是满满的放松,五年的夫妻啊,闹到最后,他亲自休了她的时候,竟然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脑海中慢慢回忆起一些旧事,最后陆云逍仍是颓然的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把前后两个夏清语给联系起来,好像这两人除了外貌是一模一样的之外,其他方面全都是截然相反的。
正想着,就听朝云似乎问了句话,陆云逍回过神来,看着朝云道:“嗯?什么事?”
朝云终于确定主子是在走神了,咳了一声陪笑道:“爷忘了?您答应过杨大人,今天要去杭州卫阅兵的,这已经是半上午了,阅兵式是在午时末……”不等说完,便见陆云逍站起身,用扇子敲着脑门道:“没错没错,我竟把这件事给忘了,真是不应该。”
于是换了衣裳,主仆三个出门而去,因为走得急,所以一路上目不斜视,也没看见书房旁的小径上,许姨娘和琥珀以及两个丫头站在那大榕树下,正目送着他们。
ps:求下粉红票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伏线
直到三人身影消失,琥珀方扭着帕子恨恨道:“朝云暮云这两个小兔崽子,半点儿好主意不会给爷出,倒是引逗爷往杏林馆跑得勤。刚刚太太还问朝云,叫我说,就不该问他,直接塞了嘴,狠狠打一顿板子,怕他不招呢。”
许姨娘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打朝云的板子,你是说笑吧?整个侯府,谁敢动爷贴身的人?就是大奶奶在那会儿,她那般跋扈,可也没敢动过朝云和暮云。连太太都不敢动,你倒是想什么呢?”
琥珀低了头,小声道:“我……我也知道这是白说,只是心里难免有气,他们在爷身边,不说引着爷做些好事,就知道往杏林馆跑……”
不等说完,就被许姨娘抬手打断,接着见她转身往回走,一面淡淡道:“爷的性子你不知道?他是那容易受人引导的人吗?别说这两个小厮了,怕是侯爷还没有这个本事呢。”
琥珀无言以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