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说完,就被许姨娘抬手打断,接着见她转身往回走,一面淡淡道:“爷的性子你不知道?他是那容易受人引导的人吗?别说这两个小厮了,怕是侯爷还没有这个本事呢。”
琥珀无言以对,想了想到底还是不忿道:“只是现在的情况越发糟糕,刚才姨娘也听到朝云的话了,说是研究做药,这个您相信?大奶奶是什么人姨娘也清楚,如今爷愿意去她那里,只怕她不知道乐得什么样,万一爷真的糊涂了,要迎她回来,岂不是一拍即合?”
许姨娘摇摇头,凝重道:“我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大奶奶之前的性子差劲儿的很,不是如此,以爷的性情,断断不会因为一个妾室的孩子就无情到那个地步。可以说,她被休出门,完全是咎由自取。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信她如今就变得这样厉害。只她若是从前的性子。也万万不可能让爷对她多看一眼,不过是点子医术罢了,有什么?医生多得很。没有别的本事,她能勾得爷欲罢不能?”
琥珀听得茫然。只觉着许姨娘这话前后矛盾,却见对方蹙眉沉思,她也不敢打断。好半天,才听许姨娘吩咐身旁的丫头粉黛道:“你去找个稳妥人,想办法让他买几个人,到杏林馆附近蹲着,把那女人一天到晚的言行举止,做的事情都统统记下来。最后报给我知道,记着,这事儿很重要,万万不许他们敷衍了事,明白吗?”
粉黛见主子面色凝重,连忙答应下来。这里琥珀也是悚然而惊,连忙道:“姨娘是什么意思?难道您……”
许姨娘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心中其实也乱的很,这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但不管怎么样,在这方面。我们几个女人是有志一同的,那就是:好容易将她撵出去,那就绝不容许她再回来。不然你我。还有那院里的两个,没一个能得好死。只是既然要对付她,却必要先了解她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怎么就把爷迷得神魂颠倒,兵法上不是都说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我们就是要了解了解她。”
琥珀笑道:“原来如此,果然还是姨娘高明。甄姨娘只知道恨,真正让她想主意,一百个也比不上姨娘一个。看她暗中支持那千金堂。是个什么结果?”说到这里,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这才凑到许初荷耳边小声道:“我怀疑。咱们公中的银子都被她拨出去养着那么一帮子废物了,只是没有证据,不敢乱说。只是若太太真的肯查一查,定能查出亏空的。”
许姨娘看了琥珀一眼,郑重道:“且不管她有没有贪墨公中银子,如今我们是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说不得,将来还要她帮咱们出出头,你这会儿若打压了,真要出头的时候,难道你去?别说你未必够那个分量,就是够分量,一旦有了什么后果,爷要处罚,你承受得起吗?”
琥珀想到被休出家门的夏清语,猛然间就打了个冷颤,连忙垂头道:“是,我明白了。姨娘放心,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保准老老实实的。这么几年,不是姨娘,我大概早没有命了,我心里是把您当主子的。”
许姨娘苦笑了一声,拍拍琥珀的肩膀,涩声道:“什么主子奴才?我不过是和你一样罢了。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姨娘,爷就算不迎回大奶奶,太太也要替他安排别的姑娘做继室。再来一个,还不知是什么脾性,你我都是爷的妾,不抱团相互扶持着,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琥珀红着眼圈点点头。这里许姨娘拿帕子擦了下眼睛,忽的想起一件事,便问身旁胭脂道:“前两天,听那院里白芷气呼呼说太太好像在京中相看好了一个女子,是不是有这件事?那女子是谁家的?”
胭脂笑道:“可不是有这事儿?奴婢们私下里也议论过。说是太太这一回回去,恰好和咱们府里是世交的石大人回京叙职。他的夫人和几位小姐也曾来咱们府拜望老太太,据说他们家的二姑娘真真是明艳照人,美丽不可方物。且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那性子连老太太带太太还有二太太都喜欢的了不得,听说二奶奶因为这个,说话都有些酸溜溜的呢,能让二奶奶嫉妒,那定是好的了。”
许初荷皱了下眉头,许久方沉吟道:“石大人?我记得他们家并没有爵位,只是世代为官,既如此,若是他家女儿来给爷做续弦,倒也合适,只是不知道那姑娘家愿不愿意?”
琥珀在旁边含酸道:“这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虽是续弦,可是进门后,便是世子夫人,侯府的大少奶奶。何况咱们爷论人品论才学,有几个能比得上?更不用提他还是皇贵妃的弟弟,太子的舅舅,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话音未落,忽听旁边粉黛道:“咦?那不是绿绮吗?这么脚步匆匆的,出了什么事呢?”
许姨娘也看见了,忙叫住绿绮,问她有什么事?绿绮笑道:“刚才听小千说,最新到的邸报上写明了,石大人一家要来江南,我赶着去告诉太太和我们姨娘呢。”
许姨娘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道:“来江南?为什么?”
绿绮道:“好像是来做什么五军都督的,那石大人也是一名勇将,这些日子听朝云说,咱们要和海匪全面开战了,所以奴婢想着,有可能是皇上特意派这位大人过来协助爷的,有贵妃娘娘在宫里,皇上自然知道咱们两家亲近的。”
绿绮说完就报信去了。这里许姨娘和琥珀站了许久,琥珀才叹口气道:“这下好了,太太不知道要多高兴。”
许姨娘道:“是啊。不过也好,若真是那位二姑娘也跟着过来了,爷要看对了眼,总比把那个女人迎回来的好。”
话音落,两人对看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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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哥,我算是受不了了,自从你走后,秦朗那厮在医馆里别提多得意,你知道我是个老实的,素日里又没钱孝敬他,往常你在,还能帮衬我点儿,如今你也走了,我简直是被他当猪狗一样使唤啊。这也罢了,要是能学点东西,我也没怨言,做学徒嘛,哪个容易?是不是?可我看他们很不像是一心钻研医术的模样,倒是整日里只想着怎么打压杏林馆。你说,这事儿是该这么办的吗?你不服人家,你就加把劲儿,在医术上堂堂正正赢过人家,到时候谁有话说?可是他们倒好,一个个都是名医,却只想那些歪门邪道的手段,这我真看不下去。”
靠着西湖的一间小酒馆里,孙长生正和千金堂一个小伙计喝着酒。听见小伙计这满腹牢骚,他眉毛就微微挑起,含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前些日子杏林馆的事一桩接一桩,我料着其中未必不是他们的手笔。可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灰头土脸?怎么?莫非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认输?又要出什么坏主意?”
那小学徒叹了口气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还是孙哥你高明啊,当初一招以退为进,就从这泥潭里跳了出去。唉!我晚了一步,如今还得熬着。”说到这里,小学徒便看着孙长生道:“孙哥,你跟我交个底儿,杏林馆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道真有那么好?我看你在里面简直如鱼得水啊。”
孙长生心里明白这小学徒的打算,当下便把自己在杏林馆的日子娓娓道来,只听得那小学徒两眼放光,喝了一口小酒,他这才凑过去小声道:“最近师父他们又和那灵芝斋的蒋大勇挂上了钩,说是要请兰国手来千金堂坐诊呢。只要兰国手过来了,他们趁着兰国手在咱们杭州的名声,再兴一兴风浪,也不是不可能的。”
孙长生听到只是这么个手段,倒是松了口气,因冷笑道:“别说兰国手,他们就是把当今太医院全都拉过来也没用,百姓们认的又不是谁名气大,还得看能不能给人治病。如今杏林馆的名声传开了,再有人上蹿下跳也不怕。”
☆、第一百八十六章:先机
小学徒听得频频点头道:“可不是?说到底,干咱们这一行的,还得靠医术说话。所以我就实在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想的。我看唯独那孔大夫还不错,只是光看死尸有什么用?究竟还是比不得活人啊,现在那老头跟魔怔了似得,看着也挺可怜。”
孙长生沉默了一下,末了叹气道:“孔大夫虽然名利心重一些,好歹还是有上进心的。可惜,若是他当初就来杏林馆,他的知识又渊博,基本功也扎实,倒是我们东家的好帮手,唉!可惜了。”
小学徒眼睛转了转,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于是便把刚才要拜托孙长生的话吞回肚子里,又陪着他喝了几杯,哥俩这才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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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啊,千辛万苦,如今咱们也有个正经的住院部了,再往后,有手术病人也不怕地方不够用。”
杏林馆旁边的铺子外,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夏清语站在大厅里,看着靠墙摆放着的八张床位,幸福的直转圈圈。
正转的欢,便见陆云逍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此时正面上含笑看着她,夏清语陡然停下身形,因为惯性作用,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在那里。
陆云逍连忙进门来到她身边,嗔怪道:“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这要是闪了腰,看传出去让人怎么笑话。”
夏清语摸了摸鼻子,强词夺理道:“你管我呢,我童心未泯还不行么?怎么?今天又有什么事情?让陆大人百忙之中往我这里跑一趟?白药和止血散以及磺胺的合同咱们不是都签了吗?放心,现在阿丑正带着人忙呢,等到大战起时,耽误不了你用药就是。”
陆云逍展开手中折扇。潇洒笑道:“我必然要为了公事才能来找你?今日你这分店开张,我就不能来恭贺?”
夏清语笑道:“恭贺?贺礼呢?”
陆云逍也笑道:“贺礼的话,红包我早已准备好。让朝云给白薇了,你回头去问她就知道。除此之外。还给你准备了点特别的礼物,如何?肯不肯移步出来,看看我准备的特别礼物啊?”
“特别礼物?”
夏清语真是好奇了,疑惑的来到门边。此时鞭炮已经放完,硝烟正在散去,围观人群正兴高采烈的议论着,忽然就听“咚”“噼噼啪啪”的又是一阵鞭炮声响起,只吓了大家一跳。四下里看去,却并不见半丝火光。
接着又有一声清亮鸣叫穿越云霄,夏清语没听过这种声音,但直觉着这倒好像是凤凰叫似得,不然又有什么鸟儿可以鸣出这样的清越和气势?正转头寻找,就听“叽叽喳喳呜呜啾啾”的各色鸣叫声想起,一瞬间,整个天地似是被朝凤的百鸟充满,甚至眼前虽无景象,但脑海中却已经全都是那些鸟儿振翅飞舞的情景。
“百鸟朝凤?”
夏清语惊讶的转头看陆云逍。却见他但笑不语。再回头,哪里有什么鸟儿飞舞?夏清语这一下真是惊讶极了。但旋即便想起那篇很有名的中学课文,不由失声道:“这是……口技?哇!好厉害。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咦?你竟然知道这是口技?”陆云逍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夏清语竟是一下子就猜了出来,因微微歪头打量着她道:“是出府后增长了见识么?这口技其实并不容易听到,当日在府中时,你可从来没听过,如今竟然能一下子就叫破来历,也是不简单呢。”
夏清语心里“咯噔”一下跳,连忙咳了一声,镇定道:“这有什么?我纵然没见过。也听说过。更何况这里又没有一只鸟,怎么会有百鸟鸣叫?那除了口技。还能有什么由头?这不是想一想就明白了吗?”
陆云逍倒也没怎么疑心,听了这话点点头。笑道:“好,算你聪明,猜对了。如何?这份特别礼物喜不喜欢?”
夏清语向街道两旁看去,就见果然有两队人走了出来,竟是两个杂耍班子,这一边走一边施展着各种绝艺,引得围观人一阵阵叫好喝彩声。
“真是多谢你,有心了。”
夏清语转身诚心向陆云逍道谢,渣男的气度让她有些吃惊,也有点不安:当初被自己狠狠折了面子啊,竟然一点儿也不计较,她知道这家伙的胸襟还算宽广,可是宽广到这地步,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这其中的深意,夏清语忽然不愿意去猜想。因为她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有答案又如何?她注定不能回应这份感情,甚至是从心里排斥这个可能,她倒是觉得,如果都谨守底线的话,两人倒还可以做一对交情淡如水的朋友。
那百鸟的鸣叫在两支队伍到达店前时达到了顶点,杏林馆中几个人也都兴高采烈的出去看,兴奋地彼此议论着,只有夏清语和陆云逍,一人倚着一边门框,目光却是看着一个方向。这情景十分怪异:好像心有灵犀的两人,却始终被一条无形鸿沟隔在两边。
“妈的,一招错,满盘皆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到底让他占了先机,该死的陆云逍,竟然还有这一手,可恶,太可恶,气死我了……”
在一支杂耍队伍的后面,晏子笙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正看着前面的杂耍队伍恨恨抱怨着,他身边的杨明起先忍着没说话,后来听见这货一口一个陆云逍,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得提醒道:“陆大人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叫陆大人。”
“我偏不,什么陆大人,就是陆云逍陆云逍混蛋陆云逍,你听不顺耳你就去告我,说我不敬长官啊,我呸!他是我哪门子的长官?我凭什么要敬他?”
晏子笙双目喷火,看的杨明又是无奈又是生气,摇头道:“你自己脑子不如人家好使,怪得谁来?再说人家陆大人得了夏娘子帮忙,连我们卫所都跟着受益,就算是请了杂耍班子来祝贺,抢了你的风头,这又怎么样?也是情理之中啊。”
“什么情理之中?那陆云逍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晏子笙愤怒的叫嚣着,却很快就被杨明打断:“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才高八斗,就不用和我显摆了。”
“你知道个屁。”晏子笙气的都爆了粗口,指着远处倚在门边的陆云逍叫道:“那就是个伪君子烂男人,你以为他弄这一出只是为了感谢夏娘子?屁,他压根儿就是不安好心,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