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对峙了一会儿,陆云逍慢慢眯了眼睛,沉声道:“谁说不是来找你?就是来找你的,跟我回去吧。”
“找我回去?”夏清语冷笑:“小侯爷,如果我没记错,您今年也只是刚过弱冠吧?记性就这么差了?一个时辰之前,是谁把休书扔在我脚边,和我说从此后恩断义绝?这话还不到一个时辰,您不会就忘了吧?还是说,要我把休书翻出来提醒提醒你?”
这个该死的女人。
陆云逍的手在袖子中紧紧握成了拳头,面上虽然还是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从冰中捞出来的:“你出手救老祖宗,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现在凭借着这点功劳,就要来拿捏我?哼!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救老太太,是因为医者父母心,是因为老太太是府中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跟你,跟任何东西都无关。”这男人还真是自恋啊,没有自知之明的渣男最讨厌了。长得再帅都挽救不了印象分,切,身份高贵,相貌俊美了不起吗?以为勾勾小指头,我就得重新跪在你的面前?去你的吧。
如果不是顾忌这是男权至上的架空古代,夏清语绝对会把心里这些话全都送给陆云逍,不过现在她忍住了。这男人看上去是个骄傲的,所以那两句话应该足够打击他的自尊心,让他一怒之下转身而去了吧?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陆云逍的孝顺,即便气得脸色都有些铁青,陆云逍却仍是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好半晌,他才冷笑一声道:“医者父母心?呵呵,那你之前五年的父母心都哪里去了?全府上下,包括我这个丈夫,都没有人知道你会医术,那时候你的父母心呢?”
“那时候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小侯爷,你知道凤凰浴火涅槃重生吗?我是死过一回的人,重新捡回这条命不容易,若是还看不开,如同从前那般浑浑噩噩的活着,岂不是辜负了阎王爷放我一条生路的好心?俗语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是你堂堂寿宁侯府小侯爷,您就更不该吃回头草了,连窝边草都不该吃对不对?所以请你让开好吗?我还要赶路谢谢。”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陆云逍指关节的嘎巴嘎巴声音都传出来了,显示出他此时心中怒气:可不是吗?对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小侯爷来说,追夏清语回去就已经够跌份儿了,现在这女人不但不肯回去,竟然还冷嘲热讽,他能受得了才怪。如果不是为了祖母,他早在夏清语第一句话说出来时就掉头走了,哪里会在此处和她废话这么多。
“那就请你别再给我得寸进尺的机会了。”夏清语半步不让,或许以前的那个夏清语会在这样的陆云逍面前软了骨头,但她绝不会。
两人身后的下人们都看傻了,小厮们没料到这大奶奶会如此刚强,好吧,不是不知道她刚强,但是……但是刚强到这份儿上,这……这真的不是得了失心疯?还是她真以为凭借着这点小功劳,就能拿捏得爷对她低声下气千依百顺?太愚蠢了吧?这简直是豪赌啊,而且很明显,再赌下去,那女人就会血本无归,小侯爷可不是会被女人拿住的主儿,这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白蔻白薇也没想到夏清语会这样强硬,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两个在后面看着,就觉得主子是这样的威风凛凛呢?好像是戏台上那英武威风的女将军。
眼看陆云逍面色越来越难看,身子却像是种在地里一般不肯动,夏清语终于忍不住了,扭回头对白蔻白薇道:“没办法了,前面有渣男挡路,咱们惹不起躲得起,绕道走。”
说完果断绕行,白蔻白薇看也不敢看陆云逍一眼,连忙亦步亦趋跟着主子离开。
“夏清语。”
陆云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事到如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上前拦着那个女人了,只是心中怒气实在无法消除,只好重重的将胳膊向后挥去。
胳膊只挥到一半,他就觉察出不对劲儿,然而为时已晚,只听“啊”的一声叫,回头一看,身后几步远外歪斜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此时身子不时抽搐着,目光直愣愣盯着陆云逍,嘴巴也歪了,嘴唇颤抖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娘……”妇人身后不远处一个小伙子大叫一声,连忙跑过来,而这一幕也让周围为数不多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纷纷向这边望来,绕到一旁的夏清语三人也不例外。
“我……我不是故意的。”陆云逍虽是小侯爷,却也绝非霸道横行仗势欺人之辈,看见这情景,连忙上前。只是有心帮把手吧,那却是个妇人,这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他实在伸不出手去。
那小伙子怒目瞪了他一眼,这会儿却也顾不上谴责,焦急的扶住中年妇人,就要将她放躺下。就在此时,便听一个急切的声音道:“慢点儿慢点儿,别急……”却是夏清语背着大包袱,拼命跑了过来,然后她帮着那小伙子扶住妇人,慢慢将她放躺在地上,一边麻利地卸下背上包袱,一边对小伙子道:“这应该是癫痫发作……哦不,就是……你娘她原来有过羊角风的病史对吧?”
小伙子一头雾水,愣愣看着她,夏清语叹了口气,一边将妇人系的很紧的衣领松开,一边又道:“你娘以前有没有过犯羊角风的时候?”
“有,我娘从前就有这个病,一年总要犯几回。可是今天,如果不是那人突然就把胳膊往后挥,打到了她,她不会犯病的。”小伙子不忘揪出责任人,一边说着,又使劲儿瞪了陆云逍一眼,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看清了对方身上那华贵衣料佩饰,立刻便明白这人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起的。只好默默将目光收回,双手握成了拳头。
夏清语却是没注意到这年轻人态度上的微妙转变,第一时间内将妇人的领口松开,发现对方此时已经开始抽搐,牙关紧闭口吐白沫,那小伙子在旁边,虎目含泪手足无措,只喃喃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夏清语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叠成小方块,接着趁那妇人又不自主张嘴的时候,猛然捏住对方双颊,同时将手绢儿垫在了牙齿之间,然后把妇人的头偏向一旁,下一刻,妇人口中涌出一些呕吐物和白沫子,夏清语连忙从大包袱最上面掏出一块干净白布,将妇人的嘴边擦干净。
抬头见那小伙子拼命压住妇人的肢体,她连忙道:“别压,这种时候去强行压住她,很容易造成骨折的。”
“啊?”
小伙子吓得连忙松开手,茫然看着夏清语,却见她又低头查看着妇人的情况,一边摸着脉搏一边沉声道:“你娘这种情况,她的身边应该常有人陪伴,以免病发时无人看见,造成更大损伤,甚至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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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去江南
那小伙子见她动作熟练,不自禁便把她当做了女大夫,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平日里我和我媳妇都轮流在娘身边,让她身旁片刻不离人的。”
夏清语点头笑道:“那就好。另外,病发时要慢慢把她放倒,以免因为动作太急切撞伤或者跌伤,你刚才的动作就有些毛躁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小伙儿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此时妇人的肢体终于渐渐停止了抽搐,只是意识却还没有恢复,夏清语便继续道:“她四肢抽搐的时候,不要用力按压,免得太用力,会压断她的骨头。控制的动作也要轻柔些。另外,她发病时,应该趁牙关还未紧闭时用手绢,毛巾等塞进牙齿间,防止牙齿咬合结果却咬到舌头。”
“对对对,上一次我娘发病,结果舌头差点儿咬断了,流了很多血。”小伙子眼睛发光,已经要把夏清语说的话当做圣旨一般推崇了。
“嗯,你看,放上一个东西,她的牙齿合不拢,就不会咬到舌头,但一定要是柔软的东西。”夏清语说到这里,又指了指妇人的头:“还有,一定要把她的头歪到一边,以防呕吐物呛到,有时候会活活憋死的。如果她嘴里残留呕吐的东西,要给她抠出来。一旦憋到了,把呕吐物清理后嘴对嘴渡几口气给她”古代人不知道食道和气管的区别,夏清语只能化繁为简,好在小伙子经验很丰富,听见这话,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听我娘说,我外公当初就是羊角风时活活憋死的。”
原来是家族遗传史。夏清语不禁十分同情这妇人,因又把一些癫痫发作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交代给年轻人,包括松开领口裤带之类的,小伙子看来是个孝顺孩子,听得很认真,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倒是陆云逍在他们身后微微皱了眉头,虽然知道这是急救知识,但夏清语这样毫无顾忌的和一个男人说什么松开裤带之类的话,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能做的,基本上就这些了,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夏清语交代完了,便拍拍手站起身:癫痫在现代都是无法根除的疑难杂症,更不用提在古代。针灸虽然也可以稍微减缓病情,但是比起现代的医疗手段还是差得多。而且这妇人目前病情还算平稳,不需要她用针,所以她也就没把那银盒子拿出来。
“多谢女大夫,多谢您,今儿多亏了您……”小伙子也站起身,真诚的向夏清语鞠着躬道谢,却见她扭过头,笑眯眯看着陆云逍笑道:“我相信小侯爷是无心之失,不过这位大娘确确实实是犯了病,这个……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啊?”
陆云逍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这个不须你说,难道我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说完走上前对那小伙子道:“令堂的事,确系我无心之过,十分抱歉,这里大概有五十多两银子,权当医药费了。”一边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那年轻男子。
“啊……不用这么多……”小伙子也愣住了:五十两银子啊,他和父亲起早贪黑干三年也赚不来这么多钱。因此小伙子连连摆手,虽然陆云逍的话很诚恳,但他对这个气质高贵不怒自威的英俊男子却是从心里感到惧怕。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陆云逍不愿意多废话,将荷包不由分说抛给小伙子,一转身,却见夏清语已经背上了那个大包袱,走出十几步了。
“爷,要不要追大奶奶回来?”
小厮朝云上前一步试探问着,却见陆云逍摇摇头,然后微微眯着眼睛道:“看来她心意已决,追也追不回来了。走,咱们回去吧。”奇怪,这女人真的转了性子不成?可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夏清语可以骄横可以跋扈可以狠毒可以胡搅蛮缠,但是怎么会有如此凛冽飒爽的一面?难道说真是死过一次,所以她凤凰欲火涅槃重生了?太扯淡了吧?
“哎,女大夫呢?我……我还没付诊金呢。”小伙子在身后大喊着,陆云逍脚步顿了顿,但旋即便继续大步往前走,虽然心中也有些好奇,但他终究是忍住了没回头。
“真看不出来,大奶奶还有一把子力气,这一会儿工夫就走远了。倒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爷竟然给了五十两银子,大奶奶也不要这钱……”
身边小厮的议论声钻入耳朵,于是陆云逍便知道了:小伙子没有喊住夏清语,那个女人,她当真是下定决心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怎么会这样?陆云逍真不敢相信这是夏清语做出来的事情,她对自己的挽留竟会如此决绝,如此的不留余地。
不过……这也很好,日月可鉴,他对那个女人除了刻骨之恨,再没有任何一丝情意。这一生再不相见,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或许对她来说也是。
回到侯府,还不等进门,就见一骑飞驰而来,到了陆云逍面前猛然勒缰停下,接着马上人干脆利落的下马,来到陆云逍面前躬身道:“陆大人,皇上口谕,宣陆大人速速入宫北书房觐见。”
“发生了什么事?”陆云逍心中一紧,若非重大紧急事件,皇上不可能出动御林军二等侍卫来宣自己进宫,所以他第一直觉就是有大事发生。
“具体卑职也不知,听说好像是和江南洪灾之事有关。”
“江南洪灾?什么时候的事?这刚入春,怎么就会有洪灾?”陆云逍震惊了,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很快的,那二等侍卫便给了他答案:“刚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
于是陆云逍便明白了,沉吟了一下方道:“我回去探视下祖母,随后就进宫。”
那二等侍卫有些奇怪,暗道这样紧急的时刻,还要去探望祖母?老太君得病了吗?不过这话当然不能问出口,于是他答应一声,见陆云逍进门,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已经走出了红光大街的夏清语正在和两个丫头商量她们接下来的前进方向。
“刚刚小侯爷的态度你们也是看到了,他……他他他竟然追过来了。好吧,虽然我也觉着像他那种男人,被拒绝过一次绝对没脸再来追我第二次,但是,但可是,我们要以防万一,以防万一明白吗?”
夏清语神情严肃地强调着,白蔻白薇就在一旁鸡啄米般点头,反正听主子的就对了。虽然已经知道眼前这具躯壳里不再是那个真正的主子,但两个丫头却不约而同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一点,仍然把夏清语当做她们平日里服侍爱戴的那个主子对待。
“所以,我们绝不能留在京城。”经过足够夸张的铺垫后,夏清语说出结论。然后两个丫头不点头了,一起茫然看着她,白蔻犹豫道:“那……不在京城,要去哪里呢?奶奶可是有地方去?”
“唔,不如我们去江南吧,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夏清语考虑了一阵,一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京城到江南,何止是千里迢迢,只看两个丫头那瞪大眼睛的震惊表情,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思维跳跃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