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到这个地步啊,你看看,都病成这样儿了,万一死了呢?这是不是罪过?”因为上呼吸道感染和肺炎就死人,这真是太冤了,可有什么办法?这还没研究出抗生素呢,连我这个穿越女都得按部就班,陆云逍这混蛋就想一口吃下去个胖子,太过分了吧。
夏清语气呼呼地在心里腹诽着,旁边朝云见她面色不善,忙陪笑道:“是,奴才回去和爷说,下一次不让他们拖成这个样儿,要早点儿送过来……”不等说完,就听夏清语吼道:“你说什么?还有下一次?”
朝云收了笑容,正色道:“奶奶,这些又不是好人,便是治死了,也是他们罪有应得。爷说了,他细细查过,这些死囚都是罪证确凿,并没有冤枉的。但凡是死囚,他们手里哪会没有人命?奶奶只顾着怜悯他们。却不想一想那些被他们害了的冤魂,又有谁去怜悯?便是怜悯又如何?还能从阴曹地府把人拉回来不成?更何况,虽然用这些人试药,听着像是拿他们做试验似得。可这到底还有一线生机不是?奶奶的药若有用。他们就能捡回一条命,将来上了战场,多杀海匪,还能将功赎罪改过自新,这不比天天等死,必要等着挨那一刀强?奴才实话和奶奶说,奴才拿了知府手令去牢里提人时,其他死囚还都羡慕呢,听说有那囚犯为了得这样一次机会,裸着身子挨冻。就盼着能冻病了。更有一件事,爷不让奴才说,好像故意在奶奶面前卖好儿似得。只是奴才实实不想让奶奶误会爷,所以少不得也要告诉奶奶了。您知道吗?就因为要为您准备这些犯人做试验,爷事先熬了十几天的夜。查府库里的案卷,还平反了两件冤案呢,奶奶您说,这难道不是功德?就是这些犯人没救过来,他们到底为了奶奶的药做些贡献,也算是功德了。”
朝云那是什么嘴头,更何况他说的又有道理。就连夏清语都不得不承认:陆云逍这一招虽然狠辣。但他狠辣的理直气壮,光明正大,没听朝云说吗?那些死囚犯人陡然间看到这一缕希望,都上赶着求他狠辣些呢。
一念及此,心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过了好半晌,方抬头看着朝云轻声道:“等你们爷回来。你和他说,若是有那杀了许多人,犯了许多案子的穷凶极恶之辈,就不要送过来了。”
朝云愣了下,接着才竖起大拇指。嘻嘻笑道:“奶奶如今真是变了,该狠辣的时候,这心也不软呢。放心,我们爷哪里会考虑不到这一点?送到这里的都是因为各种理由杀人,用爷的话说,就是‘罪不容诛情有可原’,所以才给他们一次机会,不然,这一次机会也得不到。”
夏清语没再说什么,陆云逍是如此细心,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还能说什么?因见白薇白蔻已经按照药方配好了药。她方把精神一振,一边看白薇白蔻挂上输液瓶,一面对她们道:“这些事你们已经做得很熟练了,今天又恰好是几个强壮的病人,血管好,不如你们来练下手,给他们打吊针吧。”
“啊?”
白蔻白薇一齐惊叫,但夏清语心意已定,两个女孩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小小针头上的皮膜儿去掉,一时间手也有些颤抖,只觉着小小针儿竟是比铁棒还沉。
这里孙长生刚刚对着简易玻璃注射器发了一通赞叹,一听说要打吊针,连忙猴子般蹿过来,蹲到白蔻身边,为她鼓劲儿道:“别怕,肯定没问题的,你看他这血管,跟蚯蚓似得,这怎么可能打不进去?你要是怕,让我来。”
“你走开。”白蔻扭头龇牙,然后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忆着素日里奶奶打吊针时的动作和交代的要点,用烈酒消毒后,就慢慢将针头推了进去。
都是些粗壮汉子,过程还算很顺利,两个丫头越来越胆大,后面的动作越发熟练。夏清语站在旁边摸着下巴看她们,忽然对身旁阿丑道:“烈酒再怎么烈,终究度数不算太高,若要起到消毒的作用,还是该想办法提炼酒精。就是我上回和你说的办法,你试过没有?”
阿丑道:“我还没试呢,想着来得及。如今已经能把药材提炼出有用的成分配成输液药,提取酒精又算得了什么难事?有了陆大人送来的工具,更简单了,奶奶要用,我今天就弄。”
夏清语点点头。这一次朝云总共送来了七个犯人,白蔻白薇不一会儿就把吊针都打完了。而孙长生看着这一幕,再次陷入了深深地震惊中。
杏林馆里总共只有两张床,这些犯人根本放不开,好在他们都是被担架抬来的,此时就躺在担架上,有两个发高烧的在辗转呻吟着,脑袋上覆着湿巾,身上腋窝和股沟颈动脉等处则是敷着冰块。
朝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看着这些犯人,但是陆云逍的二十亲兵却留了下来,十人轮班看守,一时间,夏清语这杏林馆竟成了临时看守所,让来治病的百姓们都是心惊胆战。
就连夏清语都没想到,三天后,七个死囚竟然全都活了下来,一个都没有死。别人也就罢了,那两个肺炎病人竟然也能康复,这真的不能不说是上天降下的奇迹。
难道是这些人勇于试药的行为连上天都感动了?夏清语只能这么想,她和阿丑研究出来的药,她自己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肯定是非常厉害的不假,毕竟输液本身就比口服药起效更快吸收更好,但要说能让这么重的几个病人起死回生,那不是笑话,那是神话。
不过朝云一句话,却让她茅塞顿开,明白了这些死囚为什么会康复。她的药物固然是有一些作用,但最重要的,是这些原本身在绝望之中的死囚忽然间就看到了一缕求生的希望,所以每个人都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求生意志,配合夏清语手中这堪称厉害的输液药,可不就是从鬼门关前抽身而退了呢。
朝云的话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对其中一个人笑着说了句:“你小子运气够好,这下行了,可以回去看你那瞎了眼的老娘了,日后还能当兵,挣一份军饷养活她,真立了功,说不定还能升做小队长百户什么的,到时候你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听了朝云的话,那年轻人憨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脸上却全都是激动欣喜的笑容。他就是两个肺炎病人中的一个,还是较重的那一个。因此夏清语听到朝云的话,又看到小伙子的表现后,心里便明白了。趁着那二十亲兵组织死囚排队离开的时候,她悄悄问朝云道:“那小伙子犯了什么事儿?我看他不像坏人啊,而且从你刚才的话里,他好像也很孝顺母亲疼爱妻子,那怎么会杀人呢?”
朝云拍了一下大腿道:“嗨!奶奶就别提了。那人叫张大明,本来为人很好的,勤劳肯干,家虽穷,也不是揭不开锅。后来还娶了个远近闻名的俊俏媳妇。谁知这一下祸事就来了,他媳妇去年下地送饭的时候,被一个从城里到乡下溜达着的大少爷给看上了,调戏了一番。从此后,那媳妇就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可那纨绔少爷不肯死心,整日里惦念着怎么让张大明把媳妇休了,他好把人抢回去。使了不少暗招,都没奏效。后来更是忍不住淫邪心思,天天跑去张家外面流连。这张大明也是个气性大的,你说那纨绔爱溜达就溜达呗,你媳妇只要不出去,他还能入室行凶不成?可他气不过,一锄头把那纨绔打死了,那纨绔的爹也是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乡绅,哪肯干休?原本定的是斩立决,可知府大人怜他也是事出有因,所以判了个秋后处斩。偏偏今年因为爷过来了,所以全省上下都把重心放在抗击海匪上,秋后该处斩的这一批犯人就拖了下来,直拖到前些日子,爷忽然想起可以用他们试药,就和知府大人说了,暂不处决他们。往后的事儿,奶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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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歧视
夏清语听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愤怒道:“这也要处死?那纨绔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朝云摊手苦笑道:“怎么说是咎由自取呢?到底没有什么入室行凶的举动啊,这别说那纨绔父亲还是个有来头的,就是没来头的,这张大明也逃不了严惩。也就是爷吧,身份在那里,能压服得住。不然换个官儿来,哪里就敢做这样的决定?为了个毫无背景的乡下穷小子去得罪大乡绅?没长脑子啊?”
夏清语无言以对,只能呆呆站在那里。等她回过神来,朝云已经和二十亲兵一起离去了。她见白蔻白薇都看着自己,不由得苦笑道:“这世间的事,还真是有太多……不知该怎么说的。唉!”
白薇见她没有受太大影响,这才放下心来。上前笑道:“奶奶怎么钻到牛角尖里去了呢?往日您还和我们说,世上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有许多灰色地带的事情,都没办法评论是非对错的,不过是今天遇上一件,您怎么倒不淡定了?”
一句话说的夏清语恍然大悟,摇头苦笑道:“是啊,真没想到,道理我都懂,可真等遇上了,还是不免纠结。”
白蔻笑道:“这也没什么纠结的,不管怎么说,那个张大明到底逃过这一劫了不是吗?奶奶想一想,他母亲和妻子知道他死里逃生,又该多高兴?如果那些死囚犯都是像张大明这样的情况,那爷这次真是做了件好事儿呢。”
夏清语点点头,感叹道:“陆云逍……倒真是个世间少有的男子汉,有情义有担当有心胸有计谋,也难怪皇上会对这个小舅子如此看重。”
“咦?奶奶竟然会这样说?”白蔻白薇都十分惊讶,彼此看了一眼,白蔻便捂着嘴笑道:“我以为这一辈子也不能从奶奶这里听到一句夸奖爷的话呢。”
夏清语瞪了她一眼,冷哼道:“我这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哼!他陆云逍再好,但我就是讨厌他。怎么?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谁敢说不行的?”白薇白蔻连连点头,只是那表情却泄露了她们的真正心思,只把夏清语气得牙根儿都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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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疼死我了……啊……杨明。你他妈要是朋友,就把我杀了吧,我不活了……呜呜呜……这不是人遭的罪……”
杭州卫所指挥使的卧房里,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别误会,这不是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在上演,而是一个生病的家伙在床上边打滚边嚎叫。他的好朋友,堂堂指挥使杨大人,此时却只能搓着手在地上不住跺脚,气急道:“都这个模样了,你还要等闵老大夫?军医都说过了。你这就得赶紧去杏林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大概是这波疼缓解了一点,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哼哼道:“滚蛋,我就信闵老大夫,你这里的军医都是废物。杏林馆杏林馆,那地方能去吗?割肠子,你什么时候见过开膛破肚的人还能活?”
“我那手下的高大鹏不是好端端的?人家割了一段肠子,也没什么事儿啊。”杨明气得捂着胸口: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天下闻名的狂士晏子笙还他妈是个讳疾忌医的胆小鬼?
“那是碰巧了,又或许,根本就是杏林馆弄虚作假。装模作样在他肚子上缝了几针。哼!我就不信,破开肚子割了肠子还能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因为杏林馆为你们这卫所提供了不少药材,那个夏娘子也经常来给士兵们治伤,所以你们都对她有好感,一有病痛就想着过去治。”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除了训练杀敌之外一向都是温文尔雅冷峻沉稳的指挥使大人彻底爆发了。指着床上翻滚的家伙大骂道:“晏子笙,你别血口喷人,别说我们卫所不会为杏林馆做宣传,所有的尊敬都是人家用行动得到的。就算是做宣传,我会拿着你这至交好友的性命去冒险?你把我杨明当成什么人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晏子笙在床上使劲儿捶。气的杨明脑门上青筋都快钻出皮肤了,跳脚骂道:“好,你他妈就等死吧,我懒得管你。”
从没见过指挥使大人发怒所以被吓住的门口小兵此时怯生生探进头来,小声禀报道:“大人,闵老大夫来了。”
杨明松了口气,别看说的狠,哪能真不管这货死活。因连忙亲自将老大夫迎进来。闵老大夫果然厉害,问了两句病情,把了一会儿脉,又在肚子上摸了几下,便下了和军医们一样的明确诊断:肠痈。
“您老快开个方子,再这么下去,人都要活活疼死了。”杨明着急的道,却见闵老大夫摇头道:“不中用,疼到这个份儿上,只怕药是治不了的。”说完沉吟了下,便转头对杨明道:“大人是熟知夏娘子本事的,怎么不把他送去杏林馆?”
“别提了,这混蛋不信夏娘子有大手段,非说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厉害之处?那么大的名声不过是靠哗众取宠得来,这要不是我至交好友,我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杨明气呼呼的说着,那边晏子笙又在直着脖子叫:“我便是不信又怎的?我晏子笙以狂闻名天下,就算是死,也得留着全尸,我绝不让人破开肚皮割了肠子,尤其还是一个女人……”
“您听听,他这是人话吗?”杨明气得都要晕了,闵老大夫却多少了解这位狂生的性格,因踌躇了一会儿,才叹气道:“既如此,那便去千金堂看看吧,孔方和周陵现在就在那里做坐堂大夫。”
杨明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晏子笙一听却来了精神,连忙高叫道:“是吗是吗?这很好,孔方以外科闻名天下,就算要割肠痈,我宁愿让他替我割。”
杨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吧,能不能割还不一定呢。”说完又转身看向闵老大夫,犹豫道:“这……这千金堂能行吗?”
闵老大夫道:“孔方的外科,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也不会这样出名,你先去看看吧。”话音落,又凑近了杨明耳边,轻声道:“实在不成,再抬去杏林馆也不迟,我觉着夏娘子不是心胸狭窄的,或许不会计较这些而见死不救。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