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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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宋- 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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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仿佛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史十三感觉到了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所么?不知李清与夏主怎样了,不知她怎么样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越来越近的西夏兵。
    此时,隐隐约约,从附近传来人马痛苦的喊叫与嘶鸣声,史十三虽然不知道这是与他一道追出来的南门守将,被嵬名荣杀了个回马枪,但是也明白那些东厢侍卫的命运,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当史十三与南门东厢班直都陷入重围之时,夏主与李清,也到了需要直接面临自己命运的时候了。
    “周围的街道,到处都有士兵。”斥侯的报道让人沮丧。他们一路上不断碰到梁乙逋的前锋小队,一直杀将来,此时离内城东门不过数箭的距离,却发现各城门的兵力都非常雄厚。而且都有梁乙逋的军官接管。
    “梁乙逋已经完全掌握住兴庆府了。”秉常的话里带着一丝绝望。
    “陛下,李郎君。”身着秉常服饰的侍卫突然说道:“让我去引开他们……”李清还在思忖,这可能是最后一张牌了。
    “不必了。”秉常打断了他们,“我们把衣报换回来。”
    “陛下?”李清抬起了头。
    “既便被俘,也要有王者的威严。”秉常此时反而想开了。“快点。”侍卫望了望李清,李清无奈地点点头,他连忙脱下衣服,与秉常对调过来。
    “李郎君。”换回夏主服饰的秉常,的确更象是一个君主了,“梁氏欲得你而甘心,我只是担心你……”“陛下!”李清拜倒在地,眼眶湿润了,“臣深误陛下,万死难辞其咎。”“他们若敢弑君,也是千古骂名。”秉常安慰性地说道。其实他也没有把握,这毕竟只是一杯毒酒的事情。
    李清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郎君,你说仁多瀚能来救驾么?”李清摇了摇头。如果仁多瀚能对付得了梁乙埋,还用这么麻烦么?本来如果夏主不在梁乙埋掌握之中,或者还有机会。
    “那我们君臣,就注定要落在梁氏手中了?”秉常这时候异常冷静。
    “除非……”李清没有说完。
    “除非什么?”“除非是南朝出兵。”西夏交给梁氏,还不如交给宋朝。这是李清真实的想法。
    “南朝?!”秉常喃喃一会,说道:“我若死了,祖宗基业,就落入梁氏之手。纵便不死,这江山也是梁氏当权,我不过行尸走肉。与其如此,还不如便宜南朝!南朝若能为我报仇,我也不失封侯爵,为富家翁!”秉常一面说着,一面从身上撕下一块白布。反手一刀,将自己的坐骑杀了。用手指沾点血水,就在白布上写起字来。写完后,又取出玺印印了,这才叠好,交给那个曾扮成自己的侍卫。压低声音说道:“你拿着这个奏章。朕与李郎君,都逃不过此劫。你要侥幸逃出,送至南朝,南朝必有封赐。要是逃不出,献给梁乙埋,也是大功一件。总是不让你枉跟朕一场!”
    “皇上!”侍卫接过秉常的奏章,哭倒在地。
    李清上前扶起他,低声道:“莫要引人注目,引祸上身。”那个侍卫忙擦拭眼泪,将血布收入怀中,退到一边。
    四面的脚步与呦喝声越来越清晰可闻。这数百人的大队人马,离被发现也没有多久了。果然,没多久,街道的两面都出现了军队。
    “皇上在此!叫梁乙逋前来迎驾!”李清的喝斥,将街口的军队都吓住了,他们既不敢前进,也不敢离开。只得派人去通知上官。没过多久,这条街几乎被梁乙逋的军队包围了里外三层。进来拜见秉常的官员也越来越多,但是秉常一直不予理会。
    秉常与李清以及几百幸存的东厢侍卫,都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一个得意的声音在街中响起:“臣梁乙逋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秉常冷冷地望着拜倒在地梁乙逋,但是梁乙逋却没有等待秉常的旨意,自己站起身来,他假装不去看脸涨成猪肝色的秉常,只是高声命令道:“迎皇上回宫,将叛贼李清拿下!”
    “慢!”李清大喝一声,他正了正衣冠,朝秉常拜了两拜。站起身,环视众人,目光落到梁乙逋身上。李清猛地拔出剑来,轻蔑地骂道:“大丈夫岂能受小人之辱?!”说罢反手挥剑割颈,自刎而死。
    梁乙逋看了一眼死在面前的李清,咬牙咒骂得:“贼汉儿!休道死了皆休,我必诛你满门!”又看了脸色苍白的秉常一眼,喝道:“迎主上回宫!”
    “迎主上回宫!”
    “迎主上回宫……”兴庆府的风雪,越下越大了。





    第二卷《权柄》第九章 贺兰悲歌 第九节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16 8:30:18 本章字数:11826

    陕西的三月,草木已经发出新芽,但空气中依然还有着丝丝寒意。
    这是熙宁十三年的三月四日的傍晚。距离西夏己丑政变,已过去了一个月。因为文焕与仁多保忠成功逃过梁乙逋的追杀,在十余日后到达静塞军司的控制区,于是正月己丑日兴庆府发生政变、夏主被幽禁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仁多瀚立即向西夏十二监军司派出使者通报此事,但是这位西夏国地方诸侯中的强者,却非常的谨慎,并没有立即站在与梁氏誓不两立的位置上。这一点,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仅仅在仁多瀚得知政变部分事实的两天后,大宋陕西路安抚使石越的公案上,就摆上了一份有关西夏政变详情的情报,这份情报同时以金字牌递发枢密院乃至御前,以宋朝的驿传体系,可以保证最多四五日之后,这份情报能够摆在大宋皇帝的御案之上。因为熙宁十三年正月二十五日是己丑日,所以宋朝的这份情报称当日西夏发生的政变为“己丑之变”。到了二月底,京兆府的《秦报》不知道通过何种渠道得知西夏政变的消息,卫棠亲笔撰文,头版头条冠以“己丑政变”之名,各大报纷纷转载,袭用此名,从此无论宋辽夏,不分官民,都称西夏之政变为“己丑政变”。
    当然,怎么样称呼西夏发生的事情,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花絮。
    宋朝的两个敌国都不安稳,但是一个让汴京的君臣们高兴,一个却让汴京的君臣们担忧。在西夏,大宋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辽国,耶律浚却势如破竹——这位大辽的皇帝是如此得到民众与兵士的拥戴,他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杀掉守吏,士兵杀掉将领,纷纷投降反戈,即使得到宋朝“民间的走私”相助,杨遵勖也毫无作为可言,只是被吓得躲在大同府的高城之下,苟延残喘。
    耶律浚将大同围了里外三匝,杨遵勖的倾覆,指日可待。
    辽主的胜利,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刚刚办完曹太后丧礼的赵顼与他的臣子们的神经。
    一辆简陋的牛拉四轮车,在夕阳余辉的照耀下,停在坊州宜君县驿站之前。
    “各位官人,宜君驿到了。”一个老迈的厢兵车夫朝车厢唱了个无礼喏,大声招呼道。四轮车上,七八个旅人弯着腰走下驿车。
    “咦?有怪物!”突然,驿站前有小孩子大声叫喊起来,驿站的几个驿丞顺手抄起身边的诸葛弩,左顾右盼,大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他们都是厢兵出身,虽然是不教阅厢军,但是毕竟是吃过兵粮的,胆气比旁人壮上几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从一辆骡拉驿车后露出一双眼睛来,指着刚刚从驿车上下来的一个人,怯生生地说道:“在那里……长毛怪……”
    众人循他手指望去,原来是个蕃商,不由都松了口气,顿时驿站之前笑成一团。一个驿丞走到小孩身后,轻轻踢了他屁股一脚,啐道:“什么长毛怪,胡人都不识得?让你来帮忙挣点小钱,可不是让给我惹祸。还不去做事?”
    那孩子见着众人表情,已知必不是怪物,但是心中却依然害怕,不敢去看那个蕃商,转身一溜儿就跑了。那个驿丞朝着小孩的背影啐了一口,走到刚刚下车的旅人跟前,躬身笑道:“乡下人少见多怪,各位官人莫要见怪才是。”又特意走到蕃商跟前,用半生不熟地官话问道:“不敢请问这位客倌如何称呼?”
    “我叫阿卡尔多。”阿卡尔多现在已能说得出一口地道的汴京话。他这是第一次到大宋内地游玩,因为丝路断了很久,内地宋人极少见到泰西人种,进入陕西境内后,他就经常被人误认为怪物,这等尴尬,他早就习以为常,倒也并不介意。
    “原来是阿……阿官人,”驿丞终于没有弄明白阿卡尔多的名字,打了个含糊过去了,他笑着向阿卡尔多道了个歉:“小孩子无知,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怪罪。”
    “不知者无罪。”
    蕃商口中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话,驿丞反而吓了一跳。不过,在宜君县,他这样的驿丞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当下又寒喧几句,便热情地招呼着这些客人进驿站休息。从驿车上下来的旅人,大多半各自散了,只有三四人,随着驿丞走进驿站。
    宜君县的驿站从外观上看,如同一座大院子,空间宽阔,内里陈设十分精致。宜君县原本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县,最初隶属于坊州,熙宁间司马光主持合并州县之后,坊州撤罢并于鄜州,从此宜君县成为鄜延地区最南的县城,处在连接延州与京兆府长安之间的官道之上,也是陕西路驿政网中重要的一个城市。它距南面的同官县九十里,距北面的中部县(原坊州城)六十里。水运上远远不如中部县发达,甚至也不如同官县,但是依靠通过宜君县的官道,宜君县的驿站与同官、中部两县的驿站每天拂晓时分,都有一趟驿车分别驶往对方的城市,到傍晚时就可以返程回到各自的城市。此外宜君县还有一趟驿车连接县内有着矾矿场的升平镇。宜君县因为交通上的便利,使得商旅渐渐增多,连带着商业也繁荣了许多。
    随着军制改革的顺利推进,在石越的力主之下,借着军事上的大胜带来的边境压力减轻,宋朝彻底改变了以往分兵防守处处虚弱的痼疾,进一步完善了边防体系。以前的“军事路”虽然被废除,但是却在陕西与西夏的边境,又设置了延绥、环庆、秦凤、熙河四个“行营”(“行营”比“军事路”更加完善,它完全与民政等方面脱离了关系,只是一个纯粹的军区机构),由长安为四大行营的总后方——这样的设置,实际上是石越与枢密院博弈的结果,四大行营依然归安抚使司节制,但是行营总管与行营监军都虞侯分别由枢府、卫尉寺指派,这样既保证石越在陕西的权威,又减少了宋朝对于藩镇割据的担心。
    而与此同时,一支支整编完毕的禁军开始进驻各大行营。至熙宁十三年西夏国己丑政变之时,节制延州、绥德、鄜州、保安军的延绥行营,除了姚兕的振武军第三军、种古的云翼军以外,又有新完成整编的振武军第二军、神锐军第三军进驻,于是在延绥行营,禁军步军达到四万二千众,骑军达到一万零八百骑。此外还有两个神卫营,以及屯田的沿边弓箭手、部分教阅厢军、蕃兵。因为对横山的攻略,许多横山部落内附,种古与刘舜卿上书奏请依嵬名山之旧例,将这些部落中的一部分,迁到绥州境内沿河的空旷地区居住,半耕半牧,朝廷再加以恩信抚之,使之成为大宋之助力——宋军可以随时从中征召超过一万人的蕃兵,这些蕃兵,平时不需要朝廷花一分钱,打仗之时,只要付给他们厢兵的薪俸就足够,虽然不足为以万世法,做为一时之权宜,却是非常划算的。于是在绥德城附近,大理河⑽薅ê印⒒茨樱脶兔讲柯湎嗖危虑ㄒ频牟柯洳悸影叮驴训呐┨镖淠跋嗔扇辗拍恋呐Q蚵奖橐埃较铝钤诖罄砗佑胛薅ê印⒆寄优希中私巳挥谐乔降男〕牵〕抢锍撕嵘睫诵叛龅姆鹚轮猓褂凶派枇⒌难#勺さ囊缴约坝糜谵好骋椎募小?BR》 
    超过五万的正规军、数以万计的蕃人部落新附,哪怕是冒着极将打仗的危险,这中间的商机,也足以吸引远在杭州、成都、泉州的商人前来贸易。
    而对于宜君县而言,因为是延绥地区的南大门,来来往往的客商许多都会在此歇脚,顺便也购买大量的明矾卖到汴京甚至是杭州——宋朝的士大夫们在暑月宴客之时,喜欢将明矾堆在盘中,放在席间,看起来好似冰雪一般,称之为“矾山”。而军器监与各兵器作坊对宜君县也非常有兴趣,用明矾水来书写不只是职方馆的专利,很多部门都对此感兴趣;而宜君县还出产一些制造弓弦的材料,也被来官方与民间的作坊大量收购。
    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县,甚至因为没有通畅的水利运输而人们相信没什么前途的内陆县,因缘际会,在短短的时间,竟然变得繁荣起来。虽然驿车依然是略显老旧的牛拉四轮车——因为驿政改革之时,为了节省成本所致,但是,驿馆里面的布置,却早就越来越精致用心。
    阿卡尔多对这一切却所知有限,自从进陕西路境内后,一路所见所闻,都大异于他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每每都让他惊叹不已。恪于他的见闻,他此时的印象,竟是以为陕西路是大宋朝内陆的富庶中心之地。他随驿丞到柜台付了押金,挑了一间房间,整理了一下行礼,清洗一番,便出来找那两位与他有同车之谊的年轻人。
    阿卡尔多对那两位年轻人有着非常好的印象。从路上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朱仙镇讲武学堂的高材生,阿卡尔多猜测,他是奉命前往延绥行营报到。这位年青的大宋武官,有着让阿卡尔多着迷的军人气质,虽然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但是举止沉稳,行事机敏而果断,寡言少语却言必有中,听说这个叫“种师道”的年轻人出自大宋帝国一个姓“种”的武将世家,是这个世家中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另一个年轻人,比之种师道,其出身则更加尊贵。那个叫“柴远”的年轻人,其祖上曾经是中国的皇帝,至此今日,他的远房堂兄还被尊为“国宾”,享受尊荣。虽然依中华的习惯,他是旁支庶出,在许多代以前,便已无半点爵位与特权,但在阿卡尔多看来,他血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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