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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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宋- 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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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弹!投弹!”马同寿声嘶力竭地吼着,哪怕是从云梯上扔上来一枚投弹,让他们同归于尽,他也心甘情愿。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不可能活过下一刻。但是也许是没有人能腾出来手,也许是别人觉得这太疯狂——这根本是自杀!
    所以,马同寿没有等到霹雳投弹。
    对面的西夏人挥出战斧,甚至没有听到声响,马同寿的长枪便已经被斩断。巨斧带着锐利的劲风,顺势向马同寿砍来。
    “完了!”马同寿下意识的闪辟,但脑中却已先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右臂传来。“啊!”马同寿与耶亥同时发出一声惨叫。马同寿的右臂被齐肩砍断,立时晕死过去。而耶亥的左肩上,却正中一枝羽箭。
    受伤的耶亥恼怒地大吼一声,回手一斧,将箭杆削断。顺手将战斧往城头一放,从涌上来的亲兵手中取过弓箭,向城外去寻找射伤自己宋军。却见城外宋军的望楼车上,至少有数十名控弦之士正在向自己的方向射箭,不断有夏军被射中毙命,他根本不可能找到射中自己的人。耶亥拉弓搭箭,接连射杀两名宋军箭手,回头却望见得到支援的宋军又变得活跃起来,仅仅一瞬间,竟又有十几名宋军登上城头。
    “杀不尽的宋狗!”耶亥啐了一口,抛掉弓箭,抓起战斧,又向宋军冲杀过去。
    灵州城头,仿佛变成了一个吞噬宋夏双方战士生命的怪兽。
    不断地被宋军冲开缺口,又不断地被夏军夺回来。有时候,同一处地方,双方反复争夺竟然达到近十次。城头上堆满了尸体,宋军的,夏军的……宣二军除了神臂弓部队外,几乎拼光,在灵州城头上,他们战死了两个营都指挥使,近二十位指挥使、副指挥使。守城的夏军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叶悖麻向外城城头前后增援了五个千人队,但是城头上仍然感觉兵力不足。
    因为宋军占据着至关重要的远程攻击优势。西平府的守城炮队后来不仅得不到有效的指挥,更糟糕的事,有两枚震天雷碰巧击中了两架抛石机,西夏人使用的投石机是使用人力与畜力拉动的。歪…歪书…屋论…坛每架投石机需要近百名汉人来操纵,配备着几十匹马。两枚震天雷落下来,操纵手死伤惨重不说,还惊扰了马匹,结果牲畜发狂,抛石机散架,又导致上百人伤亡。原本数量不多的守城炮队,更是雪上加霜。
    但尽管如此,宋军在城外的损失也非常惨重。尤其是那些望楼车上的神射手,死伤达到六成。对于宋军来说,这是短期内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灵州城看起来岌岌可危,仿佛随时可能被攻破。然而结果却是,双方一直打到天黑,种谊又增派了一个军去支援,灵州城摇摇欲晃,却始终不倒。
    尽管心有不甘,但黑夜来临后,宋军会失去弩炮的支援,此时继续强攻显然是不智的举动。更何况巨大的伤亡,让所有的宋军将领都感觉到压力。
    继续这样攻城,只会让双方耗干最后一滴血。
    终于,在弩炮的掩护下,宋军开始鸣金收兵。而筋疲力尽的夏军,也不敢再去挑衅宋军,眼睁睁地望着宋军的云梯撤退,只是象征性的攻击了一下了事。
    其实,相比宋军而言,守城的夏军压力更大。灵州这样的西北重镇,几乎被一天之内攻破。想起来都让人害怕。若不是夜色降临,宋军收兵,连叶悖麻也没有信心自己一方当时还能坚持多久。
    种谊回到营中,连铠甲也懒得卸,只摘了头盔,便叫亲兵煮了茶,又着人去请刘昌祚。去人很快回报,说刘将军马上便来。结果种谊等茶水开了两次,几乎不耐烦时,刘昌祚方才到了。
    一进大帐,刘昌祚便笑着抱拳赔礼道歉,“请将军见谅,末将是去请一个人去了。”
    种谊纳闷道:“请人?是哪位将军?”
    “眼下还不是将军,不过将来迟早是将军。”刘昌祚笑道:“将军可见到今日望楼当中,有一车格外出众?”
    “子京可是说那位以火箭烧旗的?”种谊立时想了起来,笑问道。
    “正是。”
    “那可曾请来?”
    “便在门外恭候。”刘昌祚笑道,“这人的名字想将军必曾听说过,乃曾是石帅府中的教习。中过武举,还是皇上钦点武进士,上三军出来的人。”
    种谊想了一会,脑中跳出一个人名来,诧道:“田烈武?”他的确有点出乎意料,在他看来,田烈武这种出身,一般是无能而仕途亨通的代名词。
    “末将也不曾料及。”刘昌祚道,“我知将军请我,必是要商议军机。我看望楼车上,惟田君是明白人,故未曾告准,即先将他请来,也好备询。”
    种谊笑着点点头,“快请他进帐吧。”
    他口中虽然说请,但是他与刘昌祚身份都远远高过田烈武,在军中阶级之法最重,自然不会出帐相迎,只由一名亲兵将田烈武请入帐中。
    田烈武进帐见着种谊,连忙上前参拜,“末将田烈武参见种将军。”
    “田翊麾不必多礼。”种谊并不还礼,只叫人给田烈武看了座,又着亲兵上了茶,便挥挥手,所有帐内亲兵连忙都退了出去。出去之前,一个亲兵故意将大帐的门帘高高卷起。
    田烈武与刘昌祚都注意到这个细节,二人都知道这是种谊心细之处。大军之中,除了主帅以外,任何人聚集在一起密议,都是犯忌之事。种谊将门帘卷起,正是要杜人之口。
    “子京既将田翊麾请来,自是知道某的心思。”种谊淡淡说道:“宣二军今日算是拼光了,他们打成这样,不能不让他们亲眼看到灵州城破之日,但他们留在灵州,也指望不上了。接下来,轮也要轮到我的振武一军主攻了。”
    种谊啜了口茶,拱手道:“我并非是想保存实力,无论哪一军,都是皇上,大宋的,怎么样都是为皇上效力。”
    “灵州城高壕深,兵精粮足,既不能长期围困,又无法掘地道攻城。吾军利在速战,若不蚁附攻城,原本亦无良法。只是今日这般攻城法,损失之惨重,亦不堪承受。既便灵州城破,只恐我辈也只得回陕西休整去。”
    他说出来,休说是刘昌祚,连田烈武也深有同感。
    面对灵州这样的坚城,想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损失过于惨重,对于士气军心的影响,也是不能忽视的。
    “翊麾今日亲眼见到灵州夏军激战一日,不知翊麾以为叶悖麻之夏军如何?”刘昌祚先向田烈武问道。
    “不敢。”田烈武忙向种、刘二人抱拳欠身为礼,他并不懂得多说客气话,便径直回道:“以末将看来,灵州之夏军既坚且韧,实乃劲敌,未可轻视。”
    “灵州城高壁厚,濠深池宽,倘若由我军来守御,只要粮足,有三万之众,纵有十万之师临城,也只好望城兴叹。夏军许多地方都不得法,但一个城头缺口,我军与之屡番争夺,最后却是损兵折将,无法得偿所愿,可见夏军之坚韧处。歪歪_书屋_论坛两军炮战弩战,我军都能占得上风,攻城之难,其实在于蚁附之后,怎生守住缺口,并能守取城门。”
    “翊麾可有良策?”见田烈武说到点子上面,种谊的态度也变得重视起来。
    同一个晚上。
    灵州城内也是不眠之夜。
    叶悖麻安排防务,探视伤亡,差人连夜修葺被破坏的城头工事。事无巨细皆要过问一遍,叶悖麻方稍觉安心。回到府衙,他才开始坐下来,有时间考虑西平府的前途。
    宋军将领惊叹于夏军的坚韧,但是叶勃麻更是有苦说不出来。
    若宋军能继续这样猛攻,叶勃麻根本不知道西平府会在哪一刻失守。
    他叶勃麻守的,竟是一座随时都可能被攻陷的城池。
    “爹爹!”
    叶勃麻的安静没多久便被人打破,他抬起头来,却是自己的次子耶寅。他诸子之名,全以“耶”字开头,后加出生年之地支,不过却恰好与西夏的一些复姓巧合。
    “耶寅?你有何事?”叶悖麻一向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次子。这个次子喜好佛道,交结汉人,全无父风。
    “儿子知父亲烦恼,想送件礼物给父亲。”耶寅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用绸布盖着。
    “是何物什?”
    “父亲一看便知。”耶寅将盘子送上前去,放到叶悖麻座前的案上。
    叶悖麻掀开绸布,“啊”地一声,不禁叫出声来。





    第二卷《权柄》第九章 贺兰悲歌 第二十六节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16 8:30:20 本章字数:11427

    “你从何处得来?”叶悖麻站起身来,目不转瞬地盯着盘子里面的东西,一向沉稳的叶悖麻,声音中竟还有丝丝颤栗。那木盘当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块写满血书的白布,叶悖麻对那些字迹非常熟悉——那是夏主秉常的亲笔。血书最后鲜红的印玺,不仅证明眼前之物绝非伪造,更意味着,这是秉常在被幽禁之前写的。
    耶寅望着叶悖麻双手恭敬地捧起血书,微微叹了口气。血书的内容他自然早已经看过,那是秉常在被幽禁前写给宋帝的奏章。秉常乞求宋帝出兵助他平乱,并且表示愿意学江南钱氏,举国内附!
    耶寅见到这份血书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那种震惊、愕然、还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至今都难以平静。耶寅雅好儒学,仰慕宋朝文物。秉常推行“大安改制”,他是坚定的支持者。梁氏在己丑政变中成功,秉常被幽禁,许多支持改制者被杀害,但在耶寅这样的支持者心中,梁氏始终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帮助秉常复辟,继续进行大安改制,是这些人心中最大的梦想。宋军以讨乱臣贼子为名而大举进攻西夏,如耶寅这一类的西夏人心中的感情都十分复杂。一方面,他们认为没有宋朝的军事干涉,就无法TF梁氏,帮助秉常复辟,而且宋军举大义之名,又有仁多澣之邀,真是名正言顺,无可指摘;但另一方面,除了极少数天真者外,人人都知道这次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隐隐约约都意识到了他们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宋军既然来了,大夏国亡国之祸,就迫在眉睫了。到底是要忠君,忠于自己的理想?还是要忠于自己的族群与列祖列宗所创立的白上国?这是两难的抉择。站在宋军一边,良心不安;但如果要站在梁氏一边,却绝难甘心!
    耶寅当然知道这份血书的作用。
    如果这份血书被公布出去,所有这些犹豫不决的人,这些对夏主忠心不二的人,这些同情或者支持大安改制的人,十之八九,都会站到宋军一边。
    忠君事主的观念,绝非仅仅是宋人才有。对于许多夏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夏主秉常,即是白上国。如若秉常下令内附,那么他们从此就是大宋的臣子。他们只会将亡国之恨,加倍的转到梁氏身上。
    不过,任何人群中都有例外。
    耶寅就是例外。
    他绝对忠于秉常,支持大安改制,痛恨梁氏一族,但他同样也认为,夏国的基业,是列祖列宗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大白上国是祖宗的白上国,并非秉常的白上国。这几千里的江山,秉常要将它亲手奉上给宋朝,这是乱命。真正的忠臣,应当以死相谏。
    如果现在是秉常当政,他耶寅见到这道血书,一定撞死在兴庆府的王宫前。但是,现在秉常却被奸臣乱党所幽禁着!
    所以,一切责任,都是梁氏的。梁太后、梁乙埋、梁乙逋……没有梁氏一族作乱,秉常就不会写这样的奏章,一切祸源,都始自梁氏!
    “一个今天战死的小武官身上找到的。”耶寅回答着叶悖麻的问话,“儿子查过这个人的底细,政变前,他是皇上的侍卫。调到西平府不过三个月。他中了三箭,死的时候手紧紧抓着胸口,原来这奏章他一直贴身藏着……”耶寅黯然摇了摇头,这个侍卫受秉常之令送出奏章,但却至死没能完成使命,一定死不瞑目。
    “那你为何不烧了?”叶悖麻将血书放还盘中,转过身来,凝视耶寅,缓缓问道。
    耶寅低下头,避开叶悖麻的目光,“儿子不敢。”
    “不敢?”叶悖麻哼了一声,寒着脸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乱命?!若传扬出去,西平府军心不稳……”
    “父亲以为我大夏的命运,便在这区区几尺白布上么?”耶寅反问道。“西平府守亦破,不守亦破,纵然是儿子不懂兵书战策,也看得清清楚楚!”
    “你敢乱我军心?”叶悖麻嗔目怒道。
    “儿子要扰乱军心,这血书便不送到爹爹你这里来。”耶寅沉声回道:“儿子若将血书在城门口向诸军宣示,父亲以为没有人开门迎敌么?大祸临头,父亲以为那些将领官吏就看不出来么?有多少人在心里暗暗打着主意,现在就只欠个由头罢了。”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西平府就安若磐石!”
    耶寅昂首凝望着叶悖麻,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半晌,方叹道:“父亲不知祸在眉睫,还说什么安若磐石?!”
    不待叶悖麻说话,耶寅稍停了一下,便继续说道:“父亲困守西平府,一面是宋军强悍,西平府岌岌可危;一面却是累日攻城之后,宋军必将死伤惨重。儿子听闻种谔为人轻狂好杀,父亲守得越久,宋军死伤越多,城破之日,报复必然越重越狠。保不定就要有屠城之祸。纵然此城侥幸不破,两国议和,父亲杀伤宋军太多,宋人岂不恨你入骨?只恐和议达成之日,就是父亲首级送抵长安之时。”
    “便使父亲侥幸又能逃脱此劫,大宋兴数十万之师而来,主上若不能复辟,宋人岂会善罢干休?主上一朝复辟,内则有仁多为恃,外则倚强宋为援,梁氏党羽,主上纵生啖其肉,亦难解心中之恨——看看这份血书,便知道主上怨恨之深之重!到时候父亲又当如何自安?”
    “何况这还已然是上上之结局。大宋皇帝,只怕没这般好心。萌多过西平府时,石越所提议和之条件,西平府内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他们随父亲守西平府,是为梁氏卖命,他日主上复辟,此辈小人,岂能不暗怀首鼠?自古以来,武人中都是市侩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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