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又是一声,王铭章猛地推了一下贺发,“你快走。”贺发哭了,爬了过来“师长,我一个人能去哪啊,周围全是日本鬼子啊。”王铭章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他,忽儿,他莞尔一笑,费力地伸出手对贺发招了一下。贺发忙爬了过来。他刚爬到王铭章面前,突然后脑受到重重一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安静,苍穹沉沉中几颗星星飘忽不定。日军已停止了进攻,他们有恃无恐地围着火堆唱着咿呀的歌曲。他尝试着抬起头,脖子有些酸痛,脑袋仍是沉重。他重新躺下,大口喘着气,听到边上有细索的声音。他不顾疼痛地抬眼看去。小河南匍匐在地上,正向一具尸体爬去。对面阵地上传来的光线昏暗,贺发看不清他爬向谁。他想到了师长。想到师长,他身上有了力气,半撑着身体四下看了起来。王铭章师长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师长,师长”贺发浑身酸痛,挣扎着往王铭章身旁爬去。王铭章已牺牲多时,胸口的血已流到地上结成了暗影,怒睁着双眼寓视着心有不平。贺发轻轻推动几下师长,师长动也不动。贺发心下酸楚。刚才一定是师长打晕的自己,要不然在敌方密集的炮火中,一冲动露了行踪就必死无疑。他冲小河南轻轻喊道:“小河南,小河南。”小河南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把尸体上的衣服往下脱。贺发气血上涌。这些都是国军的殉难士兵,都是英雄,怎么可以让英雄离去时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呢?乞丐就是乞丐,全无原则,只知利己。贺发生气地向小河南爬去,一把抓住小河南的胳膊。小河南吓了一跳,大声地说“发哥,你还活着?”小河南那么大的嗓门,又吓得贺发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训斥“你不要命了?那么大事。”小河南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呢?我听不见。”嗓门依旧大得吓人。贺发盯着小河南的眼神看了一会,见他不像说假话,就扳过他的脑袋看了起来。小河南耳朵里外流的血已风干。可怜的小河南被爆炸震聋了耳朵。战争,这就是战争,一旦开起,无人幸免。贺发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拉着他往回爬。小河南僵着身子不回来。他又大声说“军人们都死了,现在我就是军人了。”贺发这次没有捂住他的嘴。因为他看见小河南已换上国军士兵的裤子,上衣也正在换穿中。军人们都死了,我就是军人!战争不管你是成人还是孩子,只有能站起来就都是军人。贺发无言以对,看着小河南穿好衣服。小河南穿好上衣,又扒拉着一只军帽戴上,又冲贺发喊道“王师长在哪?”贺发又竖起食指在嘴边让他轻声,接着指了指王师长。小河南看见王师长牺牲了,微微一愣,就往他爬去。边爬他边对贺发说:“我们要保护好师长。”虽然他已尽力压低了声音,贺发仍觉得他大得惊人。小河南爬到王铭章身旁,轻轻晃动几下师长,确定师长已死了,就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贺发感叹,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不过,打什么仗啊。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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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南磕完头后,起身要背师长。贺发一见忙大喊着“趴下!”无奈小河南什么也听不见。几声枪响后,小河南傻站在原地,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他明白时,就哎哟一声躺倒在地上。贺发泪如雨下,忙爬了过去,扑在小河南的身上。小河南喘着气,嘴里往外冒着血沫:“哥,救我,救我,带我走!”“小河南,小河南”贺发泣不成声“哥带你走,哥带你去晶都!”“哥!”小河南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贺发一人,他毫不顾忌地张着嘴大哭起来。日军如蝗的枪弹又密不透风地射了过来,似乎还伴随着坦克前进的声音。贺发知道日本人等不到天亮了。他把小河南掉在边上的军帽给他戴好端正,自己也从边上捡起一只军帽戴上。他含着泪水说“兄弟,你先在这躺一会,我先把师长送到安全的地方,一会就来接你。”说完,贺发就爬到王铭章身边,将他背上身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往街道深处爬去。当贺发安置好师长的遗体,再想回来找小河南时,他发现日军的坦克已开过战壕。整个腾县守军全部阵亡,除了他这个临时军人。他抱着柱子,看着日军潮水般涌入,死咬着嘴唇不出声,任泪水倾泻而下。小河南,哥对不起你!
日军占领腾县县城后,张榜安民,许多市民陆续回城,还有些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居民也重新走了出来。贺发在原司令部附近转了三天,李少昆找到了他。王铭章的遗体先被小车运到徐州,又转往武汉。
王铭章率部坚守滕县4个半昼夜;粉碎了日军南犯徐州的诡计;为鲁南会战赢得了时间;为围歼敌板垣、矾谷两个师团的台儿庄大捷创造了有利条件;立下不朽功勋。国民政府特颁褒扬令:“陆军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赋性刚毅;志行忠贞;此次于滕县之役;苦守要区逾三昼夜;……以率部奋力巷战;竟尔殉职;缅怀壮烈;悼惜殊深;应予特令褒扬;追赠陆军上将;交军事委员会从优议恤;并将生平事迹存备宣付史馆;用彰忠烈;以资矜式。”徐州会战指挥官、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高度评价说:“若无滕县之苦守;焉有台儿庄大捷?台儿庄之战果;实滕县先烈所造成也!”蒋介石追赠王为陆军上将。
1938年5月9日,武汉组织“王铭章上将治丧委员会”,在武汉举行迎灵公祭仪式,*毛泽东、秦邦宪、董必武联名撰赠挽联: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增光。 1938年6月15日;成都8万多人到牛市口迎接王铭章将军亡灵;公祭后,将军的忠骸即运返原籍新都县。新都举行数万人公祭;数架飞机在空中散发宣传他事迹的传单。奉安于国葬墓园,并建立了专祠。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题赠了“壮节殊勋”4个大字墓园之门额;楹联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所撰:“执干戈以卫邦家;壮士不还;拼将忠忱垂宇宙;闻鼓鼙而思将帅;国殇同哭;忍标遗像肃清高。”
1984年9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正式追认王铭章为革命烈士。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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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发将王铭章遗体交于李少昆后,谢绝李少昆的挽留,带着王铭章所赠水晶印章返回家乡。在家乡安心务农几年后,由年长他几岁的李朝先介绍加入潼北游击队。1947年4月22日已在潼北工委的贺发在接洽由鲁南撤回的苏皖干部、民兵及家属们,途经安峰山一带,突遭国民党整编第二十八师及其地方武装五千余人的合击。我受围人员会同华东野战军第三十五旅加强连官兵同仇敌忾,浴血奋战,多次突围,终因寡不敌众,淮海区工会副会长王元兴等二百余人在激战中牺牲,另有二百余人被俘后就义于徐州和沭城。贺发与一批战士突围后发现加强连的副连长有些面熟,上前打听一下,竟然是腾县城内结识的年长乞丐之一。老友见面相谈甚欢。年长乞丐改名叫刘丰,他逃出腾县后,辗转多地,最后参加了新四军。贺发也将自己经历告诉了刘丰,谈到了小河南的死亡时,两人唏嘘不已。贺发感叹,当初打鬼子时,两党同仇敌忾,现在外敌没了,自己又兵戎相见。贺发拿出水晶印章给刘丰看,刘丰观赏一会还给贺发,嘱咐他不要轻意拿出来。解放后,贺发分配到镇里工作,他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坚决回到了村里。刘丰先是在晶都县委工作,后调升连云港市政府。*时,位高权重的刘丰被造反派整得死去活来,稀里糊涂时就交待晶都剑之晶村贺发书记藏有国民党的信物。造反派就查抄了贺发。幸亏在军中任职的李朝先力保,贺发才只是被批斗几下了事。没多久,李朝先也自身难保,被贬到晶都当一个派出所所长。*后,刘丰复出,找到那块水晶印章,几次想送还贺发,贺发却坚辞不见他。水晶印章终究是刘丰的一件心事,他就让儿子刘北斗送还,刘北斗知道上辈的事他管不了,就让自己曾经的秘书康中送,康中也不想做恶人,就转手请李朝正办理。李朝正也知道棘手,就让儿子李小剑送了。李小剑了解了关因后果,心想贺大老爹要是不收的话,他就自个留着。没成想,贺发收下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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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全真模拟第一次考试,李小剑又拔了头魁。兴奋难当之下,他拉上几个同窗好友饭店买醉。席间觥筹交错、祝贺恭喜,俨然就是一名清华或北大的高才生。只是碍于落后的后科举制度,他不得不老实捱过剩下的几个月高中生活。李海和小剑碰了一杯后问他“小剑,你决定好上清华还是北大了?”小剑喝下一大口啤酒说“没呢,也不知道这两所学校到底哪个更好,到时问下老师吧。”
霍姝自从和李小剑半明半暗的恋爱后,成绩也是争速上升,从半年前直线下低的颓势一跃年级前七十名。她自我感觉好极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知道谦虚一下,在要好的姊妹那,她的志得意满显露无疑,谁让咱是优等生呢?她常如是说。霍姝和李小剑,白天埋头苦读,晚上花前月下,他们自觉掩盖地天衣无缝,其实老师同学都心里有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不承认,大家也不追问。学生的好坏是以他的成绩来衡量的,学校的好坏则是以升学论衡量的。只要你能考上大学,管你杀人放火。李小剑开始还担心爱情和学业从来都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后来见彼此成绩非但没受影响,反而渐渐有齐头并进之势,也就不象以前那么小心翼翼,偶尔在光庭大众之下也会和霍姝亲热地拉上一把,扯上一下。学生们相当务实,再没有初中时期的义愤填膺或冷嘲热讽。男同学除了艳羡就是发奋图强,上高中就是为了考大学,考不上大学,再怎么德智体全面发展也是平庸之人;考得上大学,再怎么寡廉鲜耻也是后世楷模。斯大林说,胜利者是不应该受到任何谴责的。朱熹说,我搞大儿媳妇的肚子又能如何?不照样是朝廷御封、民间公认的理学家?女孩子在仰慕李小剑的同时,也暗暗嫉妒霍姝死皮赖脸地缠上李小剑,否则就她那五短三粗的最适合垫底的身材,哪能在年级前几十名里狐假虎威?论才,我和你秋色平分,论貌我比你强之百倍,你何德何能赖在光荣榜上?和李小剑卿卿我我?只要能迈进大学的门槛,和他好上一段又如何?至于将来的问题,除了极少数像霍姝这样的保守型,还停留在从一而终的阶段,别的女生早信奉起只求曾经拥有,哪管你天长地久。如果曾经拥有,还能顺便副产个有把握的未来,那就赚大发了。女人嘛,迟早有那么一回,和谁不一样?既然和谁都一样,还不如找个看得顺眼的,一本万利的。男人可以如此,女人自然可以。男女之间早就平等了,甚至在这和平时期,还有女尊男卑现象出现,妇联不就是个证明吗?
李小剑和同学喝得烂醉如泥,他们勾肩搭背相互搀扶着走进校园。刚走进大门,穿着红色羽绒服的霍姝远远走了过来,李海他们见状知趣地先走了。霍姝走到小剑面前,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再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又喝酒了?”酒壮人胆,小剑见是霍姝一把搂了过来,要亲她几下。虽然下午没课,但是校园里还有许多人。霍姝避让开然后把小剑拉到教学楼的角落里,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小剑,我,有事和你说。”小剑被霍姝拒绝,心里不太痛快,粗声问“什么事啊?”“我,我……”霍姝吞吞吐吐地。小剑不耐烦道“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话不能说。”
“我,我怀孕了。”霍姝声如蚊鸣。
“啊?”李小剑的酒吓醒了一半“怎么会这样?上次不是有安全措施吗?”
“我,我也不知道。”霍姝怯怯地说。
李小剑一手扶着白墙,一手摸着额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剑,我,我怎么办啊?呜呜”霍妹见李小剑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害怕起来。
“别哭。”霍姝哭得李小剑心烦。他上下打量起霍姝,冷冷地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你,你”霍姝手指着李小剑,牙咬得紧紧的,浑身颤抖不停。
“怎么了我?”李小剑突然有了主意。这种事要快刀斩乱麻,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你自己干了丑事,还怪我?”李小剑理直气壮起来。
“好,好”霍妹抽着冷气“李小剑,你,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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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剑突然感到了害怕。霍妹既不说她要怎么做,也不说要对他如何,只是笼统地说一句“你会后悔的。”这种女人最恐怖,因为保守一向和睚眦必报连在一起,她们甚至为了报复宁愿玉石俱焚。历史上哪次大乱不是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大丈夫能屈能伸,李小剑一把拉住转身要离去的霍姝,“你上次不是还来例假的吗?你怎么知道怀孕了?”他的语气依然强硬,让霍姝感觉到他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只是一时义愤说些出格的话。果然霍姝又柔弱起来“上次好久了,这次过半个月还没来,我中午偷偷去买测孕纸测的。”
“那你怎么不叫我去买?”李小剑仍是想丢掉这个烫手的山竽,无理取闹起来。
“你?”霍姝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男朋友突然对自己有了关心,心里莫名温暖了一下“你连安全套都让我跑半个城去买呢。”她的头低低的。
李小剑无言以对,头脑飞速地转着,可是脑门上的汗珠还是涔涔而下。学校里谈情说爱的又不是我一个,怎么这种事偏偏轮到我头上来了?爱情与事业可能会相得益彰,爱情与学业真是天生的死敌啊。小剑凉凉的心理懊悔起自己的情志不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剑?”霍姝轻声叫着。她看见小剑满头大汗,本就忐忑的心理更加不平,恐惧像是浓雾一样,渐渐蒙上她的心田。
“啊,我想一想。”小剑说完颓然蹲在地上。他手搭在膝盖上,前伸着耷拉着。冬天尚未远去,面前的花坛里除了灰绿色的万年青,就是几株光突突的花枝。小剑的手指互相摩挲着,他突然想要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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