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欢、王本负责驾驶。本该为能工巧匠的师兄弟做起驾驶这种粗活,不过牛刀杀鸡而已,没几天熟得就象玩弄水凳。
专注负责捕捞,带领新招的几个年轻后生,整日水里来水里去。
朝正自己则每日骑上自行车去晶都县城,上顿在这个饭馆呼朋唤友,下顿在那个招待所觥筹交错。朝正年富力强,在部队还滴酒不沾时,就敢仗着一身横练筋骨和别人打赌喝酒。那次他乖乖地替战友洗了一个月的袜子。战友气也不喘,菜也不吃,十分钟内喝下19瓶650毫升的啤酒。朝正依样照做,十分钟内只喝下了18瓶。吃多喝久,朝正自然就和饭馆老板或招待所长称兄道弟上了。尔后,剑之晶水库的各种水产就源源不断地进入了他们的厨房。
有了钱,自然有人惦记。对面剑之莹村几个自诩为号子里放出来的人,有一次成群结队地跑来让朝正周济几个钱过日子。朝正二话没说,双手掏出恭送了一百多元的医疗费,然后一脚附赠了为首的那个人四根肋骨的折断。
吃、穿、住、用、行,是人活于世的五项基本生存条件及要求,其中“住”又为重中之重,位列正位,左右“吃穿”与“住行”。穷者深山结庐,富者闹市高堂。在闹市与酒肆中没转多久,李朝正就意识到当时造房盖屋的仓促了。
腰缠万贯才能雷厉风行。一早上刚吃过饭,朝正装上纸笔邀上隔壁二堂兄朝元拿着皮尺,一人一头地丈量起自家宅基地。
“这房子才三年还没住熟,就要重盖啊?”二堂兄不无艳羡地说。
“盖,这房子越看越小气,当时没钱,有钱当时就一步到位了。”朝正一边在纸上记记划划,一边应答堂兄问话。
“你要盖多大的房子啊?和村部的一样?”堂兄见朝正量得仔细,连旮旯角落都不放过,很是疑惑。村部的三间房子是剑之晶村第一幢全瓦全砖的现代房屋,与村庄隔着一条南北主路,座落在村北的西面,甚是大气恢弘让人连眼馋的勇气都没有。做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爸爸,朝元很是大气地拿村部办公室来向堂弟形容。
“不盖房,盖楼。二哥,你往那面站。”朝正头也不抬,一边记一边思索未来的高门大宅如何才能气派。
“什么,盖楼?城里的百货大楼?你脑子不好使?”对堂弟的目空一切,朝元很是恼火,所谓长兄若父,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行驶一下监护的职责“朝正,人可不能有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啊。你盖那么高的楼住得完吗?是不是打算把鸡狗都搬上去住啊?”
朝正这才觉得堂兄的语气不对,他停下手看见朝元一脸威严的望向自己,忙解释道:“二哥,看你说哪去了。百货大楼那么大,一层七八米高,我又不是建灵堂。我所说的也就是小洋楼,两层高,顶多三层,加起来也就十米左右。”
“那,那也太招摇了。”见自己想岔了,滥用了职权,朝元的语气不禁软了下来,但仍是不赞同堂弟盖楼房“全村不管大小,都是草房,唯一的瓦房还是村部办公点。你这一下子就越了两级,直接上楼房,你就不怕人家惦记着啊。”
“惦记?谁敢惦记我?活腻歪了。”几年相对的和风顺雨让朝正又忘记了以前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了。
59
“你们哥俩干什么呢?”朝元还没来得急反驳,贺半仙牵着一条黄狗从村东悠闲地走了过来。那条黄狗是贺发捡的,半年前还瘌头疮脑的,现在油光毛顺地让人不敢辨认。
朝元委婉地把堂弟的张狂向贺发简单描述了一下。
“孤峰独傲僧尼舍。朝正,你可不能犯傻啊”贺发的职业素养越来越高,专业术语那是信口拈来。
“听见没有?”朝元暗叹自己说对了人。
“发叔,我可没钱给你。”朝正有点不悦。自己琢磨筹划的事情,既不偷也不抢的,没想到会横遭指责。
“朝正,我什么时候问你要过钱?”贺发也有些动气。每当他本着治病救人的心态要指点朝正两句时,朝正就不阴不阳起来。
“没有,没有。来,抽烟。”朝正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善,忙掏出香烟,陪笑着递上。
“不识好人心。还不如我家阿黄”贺发想拂袖而去,又觉得那样显得有点倚老卖老,就笑骂一句,接过了香烟。
“家里坐,家里坐。二哥,先不量了,歇会再说。”朝正觉得不能因为盖房就和堂兄闹翻,就招呼朝元和贺发往家里去。
“大叔,二哥来了。”星期天没课,倩尧在家里正大呼小叫地教儿子背唐诗,看见有人来忙问候了一声,就抱着儿子进入了里屋。
“朝正啊,我知道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信叔这一套”贺发坐定后,忍不住又开导起朝正来“现在都说科学,可科学才多少年?满打满算二百年,二百年的科学怎么能解释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
“我信,我信。”听贺发又冒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朝正心里暗笑他偷换概念把中化文明说成算命打卦,不过他不想和他争论,忙附和一句。
“这个,这个,嗯”见朝正还未交锋就举旗投降,贺发一时倒尴尬住了。
“二百年的科学怎么能解释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发叔,你真是高人,金玉良言啊。”血气方刚的军人没有啥反应,坐在边上的大学生爸爸倒仿佛醍醐灌了顶。
“哪里,哪里,一点心得而已。”贺发受到了吹捧,心里一下快活起来。
“您太谦虚了。就冲你这句话,全中国也没五个人说得出来。周文王再世啊。”崇拜有了对象,吹捧也会接踵而来。
“怎么会,怎么会。其实风水这东西,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要用心,谁都能懂,谁都能会。”如此大肆吹捧,贺发再虚荣,也不能坦诚受用。
“是的,是的。”朝元愈发感受到偶象的光辉。
“风水无所不在,譬如说常见的家庭就包含在阴阳五行之中。家庭和睦兴旺,就要互相帮扶。一家子男女主人,男为阳,也就是火,女为阴,也就是水。常言道,水火不相容,而夫妻为什么又相敬如宾的多呢?这就是水火相济。而水火如果要相济的话,就需要媒介,夫妻间的媒介就是孩子。你看朝正,朝元,你们家庭就不错。而那个马桂,结婚半年就一拍两散,不就是因为没有孩子吗?”朝正越是不想接这个话碴,贺发却越把他牵扯进来。
“对啊,发叔,你说得对啊。孩子是夫妻感情的纽带。”倩尧在里屋听外面讲得热闹,不由得走了出来。朝正看看妻子,碍于面子啥也没说。不过,从妻子对贺发的赞同上,他知道楼是盖不成了。
60模范
见崇拜者增多,贺发谈兴更加浓烈。他细到个人,粗到村庄,把剑之晶村里外点化了个遍。村再大,阳宅成片,在东北方向,地低势洼,阴宅聚堆,在西南部位,高耸雄踞,阳为青龙,阴为*,青龙弱*旺,则神明受敬众生受佑;如此则知识方面,出了李怀、守强、加松等大中专生,军政方面也不乏其人,马尚大校、马绪正旅,还有自家的贺芹刚当上屋丘镇副镇长。坟墓地村子西南方面,从地理方位上讲东为青龙,西为*,贺发生硬套上了。
一个月后,剑之晶村第一幢全砖全瓦的民房盖成。宽七米,长十六米,高七点八米,两边挂耳房,中间有走檐,共四大间,八小间。
房子动工破土之际,贺半仙又不请自来。这次他准备地很充分,浑身披挂齐全着,两手还平端着只罗盘,他跑前转后,左堪右测地最后选中一个地方,让瓦匠深挖下去。洞挖好后,贺发又从包里拿出只直径五公分左右的水晶球丢了进去。
这次朝正很自觉地要给钱,五公分的水晶球可是价值不菲。贺发好象为了证明自己这三番五次的为朝正断阴阳看风水是大公无私,坚辞着不接受。他还对朝正解释了一番说,天地万物皆要运动,世间各种形体唯有球最不四平八稳,所以也最容易风生水起。球,有求必应,滑润圆满,可保你驱邪避凶,逢凶化吉。另外,若是能山环水抱则效果更佳。
朝正难得地听进人言,买了泰山石敢当置于房后,又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梳通了门前的排水沟。
最近一段时间朝正在家里做模范爸爸,每日被勤学好问的儿子吵得晕头转向。儿子小剑已三岁多,正是好动多奇之时,不是一不留神之下就跑得不见踪影,就是小小年纪整天缠着你问些人性因果的高深问题,譬如“西杏撒尿为什么蹲着?”或者“我真是柿树园捡回来的吗?”没几天,朝正就被折磨地快脱胎换骨,他打着哈欠想,还是母爱最伟大。妻子去新浦进修,还有一周才结束。儿子平时都是跟着妻子去学校,虽然能力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级别上已象模象样地进入了二年级。
有个儿子在边上吱吱喳喳也就罢了,王支书也一日三回地跑来绕耳不绝。两年了,精诚已至,而金石尚未开合。初始的时候,王支书还开门见山地游说他当支书,整日里“能力强,责任就大”地鼓动他,后来改变策略,每天专职过来和陪他神吹胡侃,连村部也不去。村里有事时,会计、队长什么的跑来请示,他总要先问一下朝正老弟的意见。
这还不算,连王国军的亲戚,丑山镇镇长刘北斗也无视“人要跳得高,就得蹲得矮”的往事来拜访过几次。刘北斗比以前更加国泰民安了,一顺后梳的大背头光亮地连苍蝇都能打滑,同样一米六几的身材比别人硬是多了五尺布,而眼睛越发眯缝着将自己的城府掩藏地滴水不露。
“朝正啊,前几年组织工作不力,没有发现你,请你不要介意。为了剑之晶村的老百姓……”刘北斗开始了语重心长。
“组织?包不包括高书记?”李朝正打断了刘北斗的话。
“这个,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得往前看不是?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刘北斗四两拨千斤,根本不接话碴。
61惊鱼
“能力?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级别吧?”看着刘北斗不计前嫌的恶心样,李朝正连弯都懒得绕。
话已至此,刘北斗就笑眯眯地以“你再考虑考虑”为告别语。镇干部是难得屈尊,村干部就时常光顾吧。
朝正烦不胜烦,就带着儿子搬到船上居住。反正船够大,锅碗瓢盆皆有,床帐被褥俱全。朝正刚抱着儿子出门,迎面大弟阳正风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哥,哥”阳正叫道。
“啥事?烧屁股了啊。”看见弟弟慌里慌张的样子,朝正训道。
“哥”阳正看了一下四周没人,接着说“我想再生一个。”
“想生就生呗。”朝正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朝正结婚后,阳正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足了一年,也忙忙摘掉大龄青年的桂冠,并在当年生了个女儿出来好验证自己各方面齐全。
“可上面现在不是说不给生,生多了以后不好养吗?还说是穷的地方才超生,越生越穷。”阳正不无担忧。
“皇帝家怎么生那么多,还不穷啊?”阳正反问道:“你手脚勤快点,有多少能养多少,若是懒的不上灶的话,一个也养不活。”
阳正拿定了主意,和哥哥打个招呼就回家了。朝正也抱着儿子向水库走去。
朝正没有想到,他这一到水库上居住,更给王国军提供了一个显示求贤若渴决心的舞台。
好久没碰荤腥,忙乎了半天,朝正让把船靠上岸边,就叫专注炒了几个小菜准备润滑一下肠胃。饭菜做好后,大家把一只小方桌抬到甲板上,收拾妥当都盘腿而坐。酒瓶刚打开,还未入盅,朝正就见王国军带着十来岁的孙子王世初远远地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快开船,快开船。”朝正对张欢喊道。张欢听了跑过去把搭板从岸边抽了上来,然后裤脚一挽跳下水,抓住铁锚用力晃了几下拔了出来。船大启动难,当张欢突突地在转舵时,王国军已快跑到面前了。
“朝正,等等,我带孙子来看打鱼。”王国军看见船要启动,一边跑一边喊。
“这个年糕,不高只粘。”朝正愤愤一句,并不承应王国军。
“王本,把搭板伸过来。”王国军人老步子倒不慢,和孙子已跑到了船边,他大声叫唤自己的侄子。
王本看看叔叔,又看看朝正,不知如何是好。得罪叔叔,顶多骂几句,得罪朝正,可就要光棍一辈子了。他还指望朝正多给他开点工钱好送礼金,去年的辛苦已让他把房子修缮一新,相的对象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叔叔毕竟是叔叔,打断骨头连着筋。
“搭上吧。”看着王本为难的样子,朝正发话。
王本看看朝正,犹豫了一下,就搬过搭板,一点点伸出去,一头留在船头,一头搭在岸边。
“你小子,看叔来了,跑啥。”王国军和孙子晃晃悠悠上了船后,笑呵呵地捶了一下朝正。
“正要惊鱼,你就来了啊。”虽说彼此心知肚明,但面子上朝正总还要顾及些,毕竟承包的是村里的水库。
“你这是惊鱼,还是吃饭?”看着方桌上的丰盛菜肴,王国军笑问“小剑乖,这是什么啊?”王国军又逗弄起小剑。小剑脖子上挂着一把十来公分长的银勺,是朝正从北京私带回来的。小剑偶象看见比自己吃饭大好多的银勺欢喜不已,就当宝贝一样的整天拿着不散手,有时用它来吃饭,有时也用它来挖泥。倩尧怕儿子弄丢了,就用根绳子拴住挂在脖子上。
“边吃饭边惊鱼。”李朝正笑了笑了回答,“王本,把板收回来。张欢,开船。”
在一片哗哗的排水声中,船倒着离开了岸边。以前惊鱼,闲庭信步般的小船轻桨,还得和尚一样敲打器物,现在只要把这坚船巨舵轰隆隆开去转几圈就万事大吉了
62勇敢的小剑
惊鱼只不过是朝正随口找的借口,现在不是惊鱼的时候,所以水泥船象征性地在水面行驶了一段,朝正就让张欢熄火过来吃饭。王国军和孙子吃得早,各拿只酒杯盘腿坐在桌边喝点酒陪着。
夏日难得的西北风吹散了排阵列队而来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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