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萼脑子里轰的一声,她的目光落在了云蕾的肚子上,果然,那里平平如也。“孩子没了?”她下意识的跟着念了一遍,然后,突然像被雷击中一样跳了起来,“你说,孩子没了?”
云蕾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初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怎么会这样?蕾蕾,怎么会这样?”
云蕾不说话,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初萼风一样的冲出病房,冲进了负责医生的办公室,一把抓住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的手:“医生,我朋友的孩子怎么没了?她的孩子怎么没了?”
医生正在喝水,被她一冲撞,差点没被水给呛死。“咳咳!”她不悦的瞪了初萼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冒失啊?你朋友是谁啊?”
初萼急急的道,“就是早上送来的那个云蕾,有六个月身孕的那个,她的孩子怎么没了?”
“哦,是她啊。”医生遗憾的摇摇头,“太可惜了,她摔了一跤,送过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没办法,我们只好给她做了引产手术……”
“引产?”初萼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们总在重复着失去的悲剧(3)
“引产?”初萼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啊,不引产怎么办?”医生道,“当时送过来的时候她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再晚点连大人都保不住。我们也是费尽了全力才把她抢救过来的……”
“怎么会这样?”初萼的思绪一团混乱。
医生责怪的看了她一眼,“病人的家属也真是的,人家都六个月的身孕了,不但没有专人照顾,还让她大清早的挺着肚子去买菜!真是狠心啊!她老公呢?公婆呢?你看这手术都做了,家属都还没来……”
初萼被医生说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是啊,如果她早一点到珠海来照顾云蕾,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自责、后悔、难过通通涌了上去,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唉!”医生叹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好好照顾她吧!”
“谢谢你啊大夫!”初萼脚步悬浮的走出医生办公室,她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根本就找不到重心,只觉得心里好痛好痛。好不容易扶住墙,才没有倒下去。一条鲜活的生命,一条给予了蕾蕾无限希望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平息了一下情绪,她走进蕾蕾的病房。轻轻的坐在她的身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她,只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希望能藉此传递给她温暖和力量。
云蕾哭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看着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因哭泣而浮肿的眼睛,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轻轻的走出病房,她在走廊的尽头拨通了顾允之的电话。一声,两声,三声……,顾允之不接电话。她再拨,还是不接。一股无名怒火从她的胸腔里冒了上来,你不接是吧,好啊,那我就打到你接为止!
终于,那边接了电话:“你好哪位?”是一个陌生的悦耳的女人声音。
初萼一怔,一时竟说不上话。
“喂?”那边有些疑惑,她默默的挂了电话。这个女人,是宋韵华吧?他跟她说过,他和宋韵华从来不翻看彼此的手机,没想到,跟她分手后,他的电话都能让她接了。
我们总在重复着失去的悲剧(4)
她苦笑了一下,打起精神回病房。云蕾睡得极不安稳,她蹙着眉头,眼角有未干的泪痕,想必梦中也在哭泣。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帮她掖了掖被子,走出房间去楼下买水壶毛巾。
买好了东西上楼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顾允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萼!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初萼的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我打了!”她停顿了一下,低低的道。
“刚才,我在开会,”顾允之迟疑了一下,道:“我的助理接的电话……”
初萼心里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口里却冷淡的道,“这个你没必要告诉我!”
顾允之一呆,微微的叹了口气,“小萼,你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她回答得又急又快,丝毫也没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赌气成分,“没事我才不给你打电话呢!”
顾允之被堵得有些无奈,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道,“那,是什么事情?”
初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蕾蕾——”
“蕾蕾?”顾允之有些讶异,“蕾蕾怎么了?”
“我现在在珠海!”初萼叹口气,“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要是有时间,就到珠海来一趟吧,来看看蕾蕾,她在医院,她现在,挺可怜的……”
“好的,我马上安排时间。”顾允之匆匆挂了电话。从小,他就和云蕾的感情特别好,他没有兄弟姐妹,就一直把蕾蕾当亲妹妹看待,云蕾有什么事情也愿意和他说。和男友分手后,她曾一度消沉,是顾允之飞到珠海陪了她一段时间,开导她,照顾她,直到她走出阴影。后来,云蕾不愿意回北京,他就每年他都抽空到珠海来看她几次,还赞助了她开时装店。现在一听说她出了事,顾允之着急极了,而初萼也没有在电话里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他的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当天下午就买了飞机票,直奔珠海。
我们总在重复着失去的悲剧(5)
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初萼正坐在床边削苹果,云蕾则静静的躺在床上,眸子大而无神,空洞的望着某一处,神情木木的不说话。
“小萼,蕾蕾怎么了?”顾允之一脸的风尘仆仆,眉宇之间一片焦灼。
初萼站起来,勉强一笑,“你来了?”
顾允之深深看她一眼,转过头去看云蕾,“蕾蕾,我是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云蕾毫无表情,眸子依旧空洞。顾允之纳闷的看看初萼,“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初萼叹口气,把他拉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是这个样子,不吃不喝不说话,任谁来了都无济于事。医生也没有办法!”
顾允之蹙了蹙眉,“小萼,蕾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初萼简略的把从头经过跟他说了一遍,听到蕾蕾竟然要当未婚妈妈,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早市买菜,回来的时候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而导致孩子被引产掉时,他心痛得跟有什么东西在绞一样。
“蕾蕾,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啊!”他一拳打在墙壁上,吓了初萼好大一跳。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是她连夜从上海搭夜车赶回北京,因为担心着急,他朝她发了火。
再进到病房,看到云蕾依旧毫无生气的样子时,顾允之的眼里便有了怜悯。他无声的叹口气,看着初萼,真诚的道:“小萼,谢谢你!”
初萼一呆,“谢我什么?”
允之苦笑,“若不是你打急救电话,恐怕……”
初萼不做声,他们都清楚,如果当时云蕾没打通初萼的电话,如果当时她没有当机立断的打珠海的120,也许事情真的就无法挽回了!
“蕾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用不着言谢!”初萼的鼻子酸酸的,“可恨的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竟然,什么也帮不上……”
允之默默的看着她,眸光流转,仿佛藏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们总在重复着失去的悲剧(6)
从邻居的口里得知,云蕾确实请了个保姆,但这个保姆手脚很不干净,经常偷偷的拿云蕾的钱。被云蕾发现了还死鸭子嘴硬,云蕾一气之下就把她辞了。近段时间云蕾一直在找新保姆,但没有一个理想的,有时候邻居看她行动不便,便偶尔过来帮帮忙,干点家务活。出事的那个早上,估计是家里没菜了,云蕾也没好意思麻烦邻居,再加上菜场也不是很远,所以便自己挎着菜篮子去买菜了。回来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勉强支撑着回到屋里,没多久,肚子便一阵绞痛,然后下身就流出了血。那一刻,云蕾吓坏了,赶紧拨打120,可一直打不通,肚子又痛得她没法走步,无奈之下只好在屋里高喊邻居。也许是隔音效果太好的缘故,邻居没听见。她又打了店员的电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始终在通话中。她不敢打北京父母的电话,怕她们担心,而且她怀孕的事也一直没有告诉家里。无奈之下,只好拨打了顾允之的电话,但一直没人接。最后,在疼痛加剧,意识逐渐模糊的前一刻,她终于拨通了初萼的电话……
出院回到家里后好几天,云蕾仍然没恢复过来,不管允之和初萼是如何的安慰她,陪她,逗她,开解她,她还是那副木木的样子,不说话,不笑,始终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所有一切都不闻不问。
初萼没辙了,有时候看着她这样子,她都忍不住要跑到洗手间去偷偷的哭。她好怀念以前那个活泼爱贫的云蕾,那个大大咧咧爱说爱笑的云蕾!上苍何其残忍,让这个可怜的女子在失去爱情之后又失去了她的孩子!
他们没敢把这事告诉云蕾的父母,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和蕾蕾一样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这晚,在等云蕾睡着了之后,初萼悄悄的起身,躲到洗手间去给允之打电话:“怎么办允之,蕾蕾还是不说话,晚上的饭菜也才吃了两口……”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尽量不让卧室里的云蕾听到。这些天,她把她最拿手的菜都做出来了,可云蕾每次都只是吃一两小口,这让她很是无能为力。
我们总在重复着失去的悲剧(7)
其实云蕾家还空着一个房间,但允之却住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店,离青竹花园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钟。白天他会过来和她一起陪云蕾,晚上再回到酒店休息。初萼知道他在避嫌,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有隐隐的伤感。
电话那头允之蹙了蹙眉,“若实在不行,就找个心理师进行心理干预吧……”
“这样行吗?”初萼犹豫的道,“我觉得,倒不如带她出去散散心,换个环境也许对她的恢复有好处……”
正说着,只听“哗啦”一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初萼惊得回头,只见云蕾披散着一头长发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目光直直的看着她,那样子就像电影里的女鬼,吓了初萼好大一跳。
“蕾蕾你吓死我了!”她抚了抚胸口,悄悄的摁掉了电话。
“我睡不着!”云蕾幽幽的开口,神色迷茫。“初萼,陪我聊聊好吗?”
“蕾蕾?”初萼又惊又喜,天啊,她居然开口说话了?感谢上帝!她激动的握住她的手,“你想跟我说什么?”
夜里寒冷,南方没有暖气,她们重新钻进了被窝。靠着床头坐着,云蕾幽幽的道,“这些天,麻烦你们了!”
“别这么说蕾蕾,”初萼正了正色,“我们是好朋友,你这样说就见外了……”
云蕾苦笑,“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我,都想让我快点好起来。可是初萼,我的心里好难过好难过,真的,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一个浑身血污的婴儿对着我哭喊,他在怪我,在怨我,他说他不会原谅我!初萼,我后悔啊,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天要出门?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为什么不好好看楼梯?”她的泪大颗大颗的滚出了眼眶。
“蕾蕾,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初萼扶住她的双肩,痛楚的看着她,“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我所能预料到的,蕾蕾,你别难过,你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相信我……”
“不,没机会了!”蕾蕾苦苦的笑了起来,“你跟表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们总在重复着失去的悲剧(8)
初萼一下子就呆住了。出院的那天,她悄悄的把医生拉到了一边,问云蕾的身子以后会不会落下毛病,医生很遗憾的告诉她,因为云蕾之前有过好几次流产史,这一次又经历了这样的重创,所以以后她再也不可能怀孕了!当初萼把医生的话告知顾允之的时候,他当时的脸都白了。怕云蕾无法承受这个打击,所以他们一直都瞒着她,没想到,竟然让她给听到了!
“蕾蕾……”她哽咽着,一时间,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而难以出口。
云蕾悲凉的一笑,“我想,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吧!我不该这么毫无责任心的怀上他,不但不能给他一个爸爸,也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更没有考虑到他作为一个私生子今后要面对的人生,所以,老天爷又带走了他……”
初萼摇头,忍住心里的悲伤,“蕾蕾,你不能这样想,你这样是钻牛角尖……”
“你听我把话说完,”云蕾按住了她的手,“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过,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年少气盛的时候,为了一段所谓的爱情,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爸妈的感受,抛弃了家,抛下了一切,跑到了珠海,气得我妈脑出血,差点没抢救过来。那时候太年轻,偏执的认为没有什么可以大得过爱情,所有阻挡我投奔爱情的人都是自私的,父母是自私的,他们只为了我以后能尽孝床前,所以阻拦;七大姑八大姨也都是自私的,就因为我男朋友没钱,所以才反对我们在一起!现在想来,其实真正自私的是我,我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却从来没有想过,我这样不顾一切不负责任的态度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事实证明,不负责任的爱注定没有好结果,最后我不但失去了爱情,还差一点失去了亲人……”
“蕾蕾,不要再说了!”初萼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你以前都劝过我,叫我不要再回忆过去,叫我把所有不开心的都忘掉,重新开始。你说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们不能一直都活在回忆里!这些都是你曾经劝过我的,为什么你现在自己反而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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