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咬下去,怎么觉得今天的味道怪怪的。她蹙了一下眉,看着被咬了一个坑的鸡翅,思量着到底是鸡翅的问题还是酱料的问题。
小玉心思最细,看出了太子表情的变化,连忙问:“太子殿下,这鸡翅怎么了?”
“不知道是肉质的问题还是酱料的问题,味道怪怪的。”慕晨一下子也判断不出根源。
小玉回:“不会啊,奴婢刚刚也烤过鸡翅,觉得跟之前吃的没什么两样。”
慕晨觉得有问题,小玉觉得没有,原因应该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刚好慕晨太好彩,挑中的这只鸡翅肉质变坏,要不就是因为小玉的味觉没有慕晨敏感,所以品不出问题。
基于以上两个可能,慕晨又多吃了一口,这次她决定慢慢咀嚼,尽量能找出变味的原因。
应该是酱料的问题,似是比平常多混了一种味道,是什么味道呢?
是米酒。
酒……
当慕晨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追查是谁的过错或是阴谋。
她开始感觉自己身体发热,像一团火在胃部慢慢燃起,随之是五脏六腑,慢慢遍及全身。
真糟糕,她正好这几天还是月事的日子,腹部本已不太舒服,好不容易才用药物把痛感压低,如今这么一烧,灼热感把腹痛感一并挑起,比以往更痛百倍。
看来这身躯沾到酒的后果,真是不容小觑。
她一手撑着凳子,一手捂着腹部,明显感觉到这股火烧身的痛感狠狠地刺激着子宫,她已经来不及逃回内殿,一阵痉挛,一波强大的暖流从下…体流出。
本来宫女们看到太子的面色突然刷白,已经感到不安,连连询问太子何事,但没想到只是短短的时间,便看到太子所坐的位置渗出鲜血,把太子的青袍染红。
“啊!”宫女们尖叫,目瞪口呆,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关心太子。
“你们都退下。”慕晨忍着痛,轻声让她们退下。
宫女们都没见过这么突然的场面,反应不过来,小玲、小环有点不知所措,小翠似乎被吓到听不清太子的命令,看太子身体摇摇欲坠,想上前搀扶。
这么一个糊涂举动,在慕晨现时的眼里就是不知死活。
她心里暗骂:叫你退下,还敢上前。
这个时候慕晨是最不愿意让人靠近,虽然身体痛不欲生,但理智她还是有的,在此状况下若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她的女儿身。
“滚。”慕晨随手抓起一个碗子就向迎面而来的小翠砸过去,小翠的额头一角立马现出猩红。
宫女们见太子发飙,就更慌了,除了小玉,她们是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如此失控。
“快点走吧,我们快点走。”所幸有小玉知道太子的命令必须马上从,她明白太子是有秘密的人,有些事她们做奴才的不可过问,也不该过问,于是半拉半推的让她们退下。
小玉让小环陪小翠去处理额上的伤,自己则带着小玲到宫门外,再三叮嘱侍卫们不得让任何人入内。
看宫女们都离开了,慕晨才缓过几口气,提了几分内力,闭目养神,尽量压制灼热的蔓延和温度的提升。
正好这时,华思思到了东宫门外,要求见太子。
小玉和小玲尚未离开,小玉回复华思思,今天太子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若是平日得到这样的回复,华思思定必作罢就算,但今日是华妃特指要见到太子,内里定有乾坤,不管是否想挽回太子妃之位,好奇心也驱使她想要见到太子。
她苦苦哀求小玉,不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跪在东宫门前,梨花带雨的大声哀求,希望太子在里面能听见。
只是无论她如何声泪俱下,都仍得不到里面的回应,宫女也没一个为她通传。
小玉和小玲见状,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玲可怜华思思堂堂千金小姐,一直跪着也怪可怜的,于是好心多一句:“太子殿下大怒,奴婢劝小姐还是不要白费功夫,早点回去吧。”
小玉和小玲随后也离开了,华思思仍跪在原地,心神不宁,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她就向紧闭的宫门张望,看是否有人进出,只是屡屡失望。
她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见一蒙面的黑衣人飞檐走壁而来,三两下便把守宫门的侍卫一一击倒。
只听见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对她说道:“快进去。”
又大又重的木门被他一脚踢开。
此时,另一名黑衣人出现,伸手擒住前一名黑衣人的肩膀,回首,两名黑衣人开始扭打起来,几招过后没分出胜负,两人又拔剑相向。
一下子敌我难分,华思思分不清哪个是帮自己的,眼看两人越大越人,应该是自己人故意引开对方,好让自己进入东宫。
华思思也理不得那么多了,起身上前跨进宫门,往太子殿走去。
只见殿前一片狼藉,几张小凳围着的炉灶仍生者火,食物和餐具撒乱了一地,其中一张稍显华丽的凳子还占着点血红,往太子殿那边过去的路,稀稀落落几点血迹在浅灰白的石板路上鲜明可见。
华思思不明所以,大概就只能隐约知道有人受伤,那人很可能是太子。
她一脚踏入殿内,视线就撞见了微微侧身倚着茶几的太子晨。
殿内昏暗,窗户都掩着,阳光几乎透不进来,华思思被眼前那双充了血的双目震在了原地,冷汗直流。
太子的额间铺着薄汗,神色木然冷淡,发鬓也已乱散,任由满头青丝披在肩上,衬着那张削尖了的苍白面额,高高上扬的凤眼,以及如艳阳般的血眸,越发的霸气,越发的妖孽。
华思思心跳如雷,她不曾见过这样的太子,判若两人,若是早点窥见太子的这一面,说不定自己爱上的人便会是太子。
此刻慕晨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来者,也没有半点耐性去纠缠。
她好不容易废了不少内劲才稍微延缓了灼热和疼痛的症状,勉强保持清醒,提着已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走回正殿。
谁知道半途居然有人打扰。
她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华思思红粉的双颊瞬间变得惨白,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立在原地,却见太子拂袖而去,走向内殿,背影萧萧,步履虚浮,青袍下摆竟然沾着斑斑血迹。
她没有多想,只是更加确定太子受了伤。
直至太子的身影消失,她忽而心下一转,从白日梦中清醒过来,连忙定下心神,细想一二。
那苏无邪不过是立下了一些军功的少将,而那丁点荣耀也是要靠杀戮和血腥才能换来的,也许他只是一介武夫,根本不懂温柔乡而只有莽力之勇,即使他懂,也要靠命来换取富贵,若将来有一天他不幸死于疆场,自己岂不是成了寡妇?
相比高坐太子妃之位,贵为母仪天下至尊,少将夫人之名分真是不堪一击?
自己本是受不了苦的人,何必为了些许情愫而赔上一生?
华思思把呼吸放轻,并没有真的“滚”出殿外,反而轻步跟上,往内殿而去。
内殿的房梁上垂下层层叠叠的轻纱,随着气流的流动而缓缓飘逸,两边珠帘垂地,偶尔发出珠子相互碰撞的滴答声,穿过隐隐约约的障碍,彷佛能望见屋子的最末端有一张尺寸夸张的大床,但又看得不是很真切,阵阵熏香徐徐,一时之间只觉心旷神怡。
华思思不由得幻想着自己日后入住此东宫之中,该是如何的荣华富贵啊。
她已经茅塞顿开,庆幸自己不枉此行,早已将苏无邪抛诸脑后。
听见最深处传来太子晨的闷哼,她把心一横,决定以探视伤势为由,借机做出侍寝之实。
她一边轻步靠近,一边手扯衣带,任由自己的衣衫款款落下,从滑出雪白的双臂以至露出丰满的柔软,只是那么一点时间。
她很快便成了半…裸之姿。
【089】发现太子女儿身?必死!
然而,当她撩起最后一道纱幔时,脑中的旖旎幻想被眼前的一幕摧毁得烟消云散。
正对华思思的那张尺寸夸张的床上,紧缩眉宇的太子晨早已脱去华服,身上只剩下最贴身的衣物遮蔽,“他”卷缩成一团,一手捂着下腹,一手紧抓着被单,不仅下半身的布料沾有污血,就连床榻上也血迹斑斑。
审视着眼前的太子,略显玲珑的身段,加上污血的位置,华思思像是被闪电劈中,豁然明白了一切。
正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看得不清不楚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此刻的华思思宁可自己不曾朝三暮四,一直怀揣着少女的情怀,死心塌地的遵照皇命,嫁给苏无邪,总好过如今真相被揭穿在最美好的时刻。
她双手掩口,压住自己想冲口而出的惊呼,连连往殿外后退,脚跟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段纱幔,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慕晨本已因为热感上脑而神智恍惚,全身已经被那股灼热烧至几乎五感尽失,到底自己被烧成焦炭还是灰烬都没感觉了,否则也不会毫无戒备,连华思思这等没有武功的女子跟到内殿来也丝毫没有察觉。
一声跌倒,刺激到警觉的神经,慕晨闻声抬眼,洞悉一切。
华思思已经发现了她是女儿身。
她的眼里一下子露出精光,充满痛苦和……杀意。
那股杀意像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肉,她的心肝脾肺肾,她终于忍不住恐惧而尖声大叫,她已经不敢再停留,起身不断往后猛退,双目大睁,空洞无力。
慕晨聚了浑身的精力,起身下了床榻,一手从被褥下抽出一把宝剑,一手把剑套脱下,缓步上前。
她脑力只有一个意识:华思思必须死。
剑套脱离剑身,被丢到地上,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犹如死神召唤的声音,铿锵有力的砸在华思思的心坎上,惊得她为之呼吸一紧,而那明晃晃的刀锋,恰恰映出了她那张灰白的脸。
除了不停往后挪,她无计可施,她的双腿已经软得提不起丁点儿力气。
眼看太子就要走到跟前,或许是求生的意识迫使自己不得不作最后的挣扎,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把自己撑起来,想转身逃跑。
岂料才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背脊便撞到一件略有反弹力的硬物上,挡住了退路,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原来自己撞到了某人的怀里,再抬眼望上看去,一双眸正漠然的俯瞰着自己。
这双眸不正是属于苏无邪的么?
一切只是发生于眨眼之间,来不及惊讶,她已听到耳边一阵刀剑划过的风声,闻声看去,华思思只觉眼前一花,太子已经挥起利刃,向她早已完全暴露于空气中的脖子划来。
华思思已经听到了死亡的声音,万念俱灰,干脆紧闭眼睛赴死。
然而下一秒,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呼吸仍在。
她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望向前方。
原本该在自己身后的苏无邪,已来到了眼前,一手扣在太子晨的腰间,而他看太子的眼神也不再是以往的恭顺谦和。
华思思大喜,苏无邪救了自己。
此刻她才终于认清自己的真命天子原来还是苏无邪,如今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若当真命不该绝逃过此劫,以后不管富贵贫贱,她都铁了心要好好的跟他过。
只听见太子虚弱的声音:“她发现了本王的秘密,必须死。”
刚刚在生死关头逃过一劫的华思思,再次刷白了脸,求救地看苏无邪:“你会救我的,你要救我,我是你的妻子,皇上指婚的妻子。”
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太子又会手起剑落。
苏无邪却没有回答,微微垂眼,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太子身体,一手缓缓划过太子的手臂,顺延而下直至腕间,而后接过“他”手中的剑。
“她是微臣的妻子,要杀,也该由微臣动手。”
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了华思思。
原来苏无邪并不是要救她,只是想代替太子除去她,什么真命天子,什么命不该绝,一切幻想只是她自作多情。
眼泪潸然而下,华思思哭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保证自己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传开。
但苏无邪和太子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太子似乎阻止了苏无邪:“不行,她死了,华妃会追究,我不想连累你。”
苏无邪接道:“微臣早已没把太子的事分你我,无所谓连累。”
思量片刻,慕晨也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快要消磨殆尽,恐怕连提剑的力气都不够,于是便软了口气:“好,如今她因我而死,将来本王定必还你一个妻子。”
就在两人争执之间,华思思趁机连滚带爬向外跑,一路跌跌撞撞冲出了殿外,完全不顾自己身上只有寸缕。
保命比名声重要。
苏无邪放开太子软塌塌的身体,一个人追了出去,才跨过殿门,就听见华思思惨叫一声,撞入视线的正好是她倒地的一幕。
寸步之外,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匕首,匕首上沾满黑血,显然是涂有剧毒,不难看出,华思思正是丧命于这把毒匕首。
再看地上的尸体,已七孔流血,可见毒性之厉害。
“你是谁?”苏无邪谨慎的询问。
虽然来人杀了华思思,看似是朋友,但关系一条人命,是敌是友必须要分清。
蒙面黑衣人撤下面罩,清晰可见两撇小胡须:“苏少将不必多心,我是太医张轩,此举完全是为了帮助太子除去后患。”
苏无邪将信将疑,毕竟这只是此人的一面之词。
张轩语气有些许急促:“此次华思思的事是华妃设计的一场阴谋,华妃正带人往东宫这边走,暂时没有时间解释来龙去脉了,还请少将先带太子避一避,这里就等我来收拾残局。”
已经没有苏无邪考虑的余地,不管张轩说的有多少是实情,先把太子带走也应该无害。
苏无邪回太子殿内,张轩抬起华思思的尸体也紧随其后。
慕晨大概已经猜出一二,她知道张轩又如以往她还没穿越过来之前一样,及时把知悉真相的人处理掉。
“能走吗?”苏无邪拉起慕晨。
慕晨点头。
张轩想了一下,又在苏无邪耳边嘱咐了几句,苏无邪连连点头,张轩这才让他们离开。
慕晨没有理会他们说什么。
刚刚的一番纠缠,似乎过了最痛苦的时刻,那股灼热感开始慢慢褪去,腹痛也开始减轻,但脑袋却昏昏欲睡,整个人累到很想快点抱着大床蒙头大睡。
苏无邪拉着慕晨就往殿门的方向走。
哪知道慕晨反手拉了一下苏无邪:“这边。”
她带着苏无邪往内殿走去,来到床榻前:“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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