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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去神暝宫等待她的到底会是什么?按说被揭穿身份,她应该逃之夭夭,却因为那句‘欲知真相,神暝宫恭候’而决意要去一探究竟。真怕这其实是一条不归路。
所有一切化为一个淡淡的微笑,“闻人逐,你为什么不问我真正的芒棘去哪了?”
闻人逐微笑道:“你不就是吗?”
“我曾一再庆幸自己来到这里能遇到一个如你这样温柔优秀的人,可……”芒棘低下头,“可有时候想起其实你是要对你的妹妹好,而我……并不是真正的闻人芒棘,我占着她的身份,占着该对她温柔的你。”
“没有谁占了谁的。”闻人逐道:“你就是我们等待已久,真正的芒棘。”
说完他缓步离开,冬季的寒风带来他今晚最后一句话,“夜里凉,早点休息。”
……
相隔一月,芒棘又一次踏上墨江天朗地灵的土地。
芒棘回到神暝宫的这日,天空中下着绵绵冬雨,神暝宫大门敞开迎接她这个刚即位就被圣旨招去帝都盛京的新任宫主。
听说武林各派如今也在神暝宫中,他们都是芒棘即位二十七日那天陆续到达,却不说是来恭贺新宫主即位之喜,用的理由都含糊的很。
他们打着观望的旗帜,如意的算盘。
谁知道芒棘这位新宫主还能当几天,若芒棘被撤下,他们可以关心一下回归的闻人宫主。若芒棘未被撤下,那么第二十七日之时他们也都来了。
芒棘在盛京遭闻人浩苊刺杀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随之一起传出的就是闻人浩苊整天挂在嘴上所说的芒棘是野种,身份可疑不明。
大家都以一种暧昧的眼光看待目前的情况,当发现迎接芒棘的队伍虽然壮阔,前任宫主却没有出现时,大家的眼神就更不言而喻了——现在她还风光,但这次回来到底是和她老爹碰面还是接受制裁,那就是神暝宫关起门来的事了。
宫主寝宫中一切如故,还是芒棘离开时的模样,只不过宫主离开已久回宫,却没有任何神暝宫中的长老管事来汇报最近的情况,芒棘一笑,看来自己这个空有虚名的宫主果然当不了多久了。
芒棘也没心情去管这些,她只关心与她真正有关的事情,她会回到神暝宫就是来寻找真相的。
芒棘压抑着自己迫切的心情,在例行的请安和短暂的汇报后,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后,才问道:“闻人逐,他在哪里?”
闻人逐意味深长的望了芒棘一眼,随后淡淡一笑,“看把你急的。”
他带着芒棘去向竟是芒棘的宫主寝殿,芒棘有点诧异,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别的了,也许等一下之后她就将与神暝宫的一切说再见了,包括闻人逐。
来到寝殿后,闻人逐走到她的床边,芒棘还来不及惊讶,床榻已然竖起,她和颜晋楚曾掉下去过的密道出现在她眼前。
“走。”随着闻人逐的声音,他随后搂住了芒棘的腰跃向密道。
四周漆黑一片,芒棘的眼睛还不能适应此刻的黑暗,看不到引起的微弱恐慌让她差点条件反射的想要去拉住身边的闻人逐,却在手伸起的那一刻停住,随后紧紧握成了拳。
闻人逐已经不是她的好三哥。
落地后,芒棘感觉到闻人逐手一挥,四周便亮起了盏盏石灯,灯的数量不少却只有幽幽的照着,看什么都显得依旧朦胧。
原来有灯啊,想起上次掉下后还是靠颜晋楚手中的夜明珠来照明,结果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当时夜明珠的光就好像照进了无尽的深渊一样。
此刻灯光一亮芒棘才注意到四周的墙面上刻画着花纹,闻人逐在灯亮后就指引她走向唯一的那条道路,那些花纹芒棘看得并不真切,但她隐隐觉得似乎是龙纹?
这地道很长,上次她已经走过,并且知道再走不久就会有三条岔路口。
“这里,你来过吧。”一直沉默走路的闻人逐突然开口。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她坦然的笑了笑,“是,也不知碰了什么触动机关就掉了下来。”
闻人逐也笑了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的笑褪去了平日里的温雅,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有一点妖冶,看得芒棘一怔,一时间竟呆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慌忙低下头看着地,“很早就觉得大户人家都爱弄一切神秘的地宫,连皇家都不能免俗。这里应该就是神暝宫的地宫。”
“这里并不是地宫,而是真正的神暝宫。”闻人逐声音平静淡漠,“地面上造就的一切都只为隐藏这个真正的神暝宫。”
芒棘很是惊讶,觉得闻人逐会把这事告诉她很有问题。这个地宫无论是真正的神暝宫或只是历代宫主随便挖个地宫用来腌白菜的,看模样都是密不外传的地点。闻人逐为何这样轻飘飘的告诉她呢?
难道她今天就要被灭口了?呜……不要啊。
到了三岔口,闻人逐的神情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同时凝住,手指向中间那条路,“去吧。”
“中间……?”芒棘有些犹豫的看着闻人逐,她记得上次中间这条路带给她的感觉——很糟糕的感觉。
闻人逐轻声回答:“是,前任宫主就在里面。”
气氛为何变得如此沉重,芒棘轻叹一口气,走向中间那条道路,感觉闻人逐在背后的目光,她无辜的撇了撇嘴,其实自己又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是想杀了那人的大儿子,且话说回来是他儿子先要杀她的。
算了,指不定被这位正牌宫主宰了就穿越回自己的世界,这除了惊悚了一点可比帮离王夺帝位容易多了。
若真是如此,以后可就看不到闻人逐了。芒棘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闻人逐,很侠义的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第四十六章 雾里看花
芒棘向前的背影在幽光中渐行渐远。
闻人逐不可见的一皱,快步上前拉住芒棘手臂,轻声道:“芒棘,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出来的时候你仍旧是你。”
这话怪。若她能出来,她不是她还是能谁。芒棘客气的笑笑,走了过去。
“我会在这里等你。”背后闻人逐的声音传来。
芒棘微微点头却没有回头。
就是这条路,芒棘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对这条路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她当时觉得这条路不安全,新 鲜 熊 猫 没 眼 圈 。现在看来安全得很呢,里面看来还是地宫密室。
芒棘顺道道路走到尽头处,一扇石门出现在她的眼前,也就在她站定的那一刻,石门自己打开,她已经见怪不怪,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进到门里,石门便又关上了。
这里又是一处大殿模样,一人站立殿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打量。
芒棘嘴角勾了勾,毫不畏惧的也打量起那个人,这人约莫四十多岁,身穿缁色长袍,所有头发都绑成了一个发髻,感觉就像一个在清修的道士。
两人都没有说话。芒棘进了这地宫大殿之后焦急的心倒也平和了,那人不说话,她索性也不说话。之前赶来神暝宫的心情迫切,知道今日能到,她那繁复的心情使得她都没怎么吃东西,最好两人就这样沉默到饭点,弄点小菜两人坐着边吃边聊还要好。
芒棘正在寻思到饭点他会不会让自己点菜,那人悠悠开了口,“在下闻人守正,正是神暝宫前任宫主。”
芒棘讪讪一笑,“宫主在我面前还自称前任——没这个必要了嘛,我既然会回到神暝宫,只为寻求真相。宫主,有什么话我们开门见山,也不用绕着圈子说话。”
闻人守正笑了笑,回答:“是。”
像是认同,更像是接到命令必须遵从一般。芒棘对闻人守正这样的态度感到奇怪,眉毛一挑诧异的看着他。
闻人守正大方的接受芒棘用近乎审视的眼神看他,又道:“谢谢,谢谢你饶浩苊一命,此子顽劣,却是我已故妻子唯一的孩子。”
芒棘眼光流转,“所以那张纸条是骗我的?”
闻人守正收起笑容,就像芒棘把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加在他身上一般,神情有些凝重,“不敢。”
“不敢?宫主,我觉得您对我的态度实在很奇怪。”芒棘偏头看着闻人守正,“您对我态度让我误以为我依旧是这里最高的权力者。”
“芒棘——”闻人守正深深的望着眼前女子,“神暝宫是你的,从来都是你的。不止神暝宫,这齐盛疆土乃至天下都该是你的。”
简直越说越离谱,“这帽子是不是扣得太高太大了一些?您知道的,来到这里,我对神暝宫,齐盛和这天下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是闻人浩苊到底是谁?说他与林峰生死相连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人守正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我以为已经说的很清楚,浩苊与林峰性命相连,浩苊死了,也许林峰也会死。”
芒棘一怔,片刻就笑了,“怎么感觉你在诳我,林峰不在这里,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无法求证。别告诉我浩苊是他的前生或者投胎转世,我可不会信。”
“你为何认定他不是?浩苊与林峰有很大不同吗?”
“当我收到那张纸条,当我决定从盛京回墨江,我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为了把事情搞清楚明白。不妨告诉你,闻人浩苊与林峰除了长的很像外,其他的没任何相思的地方,性格脾性完全不同。”
传来闻人守正轻声一笑,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问道:“我能否问问如何不同?”
说道林峰,芒棘的微笑也变得温柔还带有女子提到良人时该有的腼腆,“他为人柔和善良,从不与人争什么,我们在一起后他待我极好。”
“你觉得浩苊嗜杀暴力,为了得到神暝宫主之位欲除你而后快,甚至不择手段,所以他绝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
芒棘斜眼瞥向闻人守正,“难道不是这样?”
闻人守正回过头来深深看着芒棘,“是与不是,我并不能妄断,我也只能知道浩苊与你颇有渊源。闻人一族坚守神暝宫为的就是等待你的到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段故事?”
芒棘冷笑,“没兴趣。”
她别过头去,“你用我最在乎的事作为骗我回到这里的借口,如今却对我说你并不能妄断。渊源?他杀我一次又一次,我饶了他一次又一次,你不说我都知道我和他渊源真的颇深。”
闻人守正一怔,随后温和而欣慰的笑了笑,“果决、断然。不愧为王者之后,我不能断言你心中之人与浩苊真正的联系,但你自己却可以揭开。如此,你依旧没有兴趣?”
“如此——”芒棘一笑,“有一点点了,只不过我只对和我有关的那部分感兴趣,千万不要长篇大论的让我失了兴趣。”
闻人守正踱步到大殿一处大柱边,手在柱上花纹间来回摩挲,“齐盛帝颜锦恒乃是原齐麟外戚,图谋天下终于取而代之。颜锦恒对齐麟后裔杀伐绝恨,齐麟皇子无论长幼,包括他们的子嗣,就连为满足岁的婴儿都不曾放过,齐麟帝所有的血脉,包括有可能怀有血脉的女子也都一一被寻出秘密处死,以为这样就彻底断了齐麟一脉。”
“齐盛就在这样的血色之下立国。可是当初的齐麟帝有一个致死都没有外露的秘密,武林至尊神暝宫是他的势力,这里虽由我来掌控,真正的幕后掌权者却是齐麟帝。在下闻人一姓便是齐麟帝赐予。”
“闻人芒棘是齐麟帝最后唯一的幸存子嗣。三岁时,芒棘生母去世,我把她带回神暝宫对外称是我的女儿,所等待的就是芒棘再复齐麟盛世。”
芒棘无辜的笑笑,“闻人宫主原来是前朝遗臣,如今还是这样忠心耿耿,更打算扶持前朝遗女复国称帝,这份心胸胆识真是值得敬佩。只是——”她垂下眼眸,话锋一转,“闻人宫主是不是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所想扶持的女帝是闻人芒棘,而我并不是她。”
切,利用武林力量复国,你丫当我慕容复?我可不想有和慕容复一样的悲催的结局。
闻人守正脸上的笑风清云淡,“当你来到这里,以芒棘的身份生存下来时,你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无论你愿或不愿,你都必须完成芒棘需完成的使命,因为此刻,你就是闻人芒棘。”
停顿片刻,他又道:“若你不愿以芒棘的身份永远的生活下去,齐麟复国才是你回到原本的世界的希望。”
“什么?”芒棘眼神一凝,方才悠闲的情绪一下都被收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闻人守正。
回去的方法?这是她第二次听说回去的方法,第一次是在齐盛皇宫里,圣贵妃说只要她助离王登上帝位便可送她回去。而这一次,眼前的神暝宫主告诉她须得齐麟复国。
这两件事,本身是冲突的。
该信谁?
若此刻将这个疑问提出似乎是一个很傻的决定,从立场来看,圣贵妃与闻人守正已经对立,谁会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同意敌对方?
芒棘阴沉的笑了笑,把自己的疑惑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看来谁说的是真,谁又是假,只能在漫长的未来慢慢解开,“闻人宫主,我有一点最大的疑惑——你说我就是闻人芒棘,这个身份是齐麟唯一遗留皇嗣血脉,若齐麟复国,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王者,可我却是要离开的。作为忠臣,你如何接受一个刚登基的帝王就消失不见?”
闻人守正墨黑的眼神深邃,像无渊的沼泽一般,“我很想用绝对的答案来让姑娘服从我的安排,可我无法欺骗姑娘——我说的只是回到原本世界的希望,并非绝对。
世间一切冥冥中注定,姑娘会来到此处也一样,姑娘来到神暝宫并非选择,姑娘成为闻人芒棘也并非选择。很多事都无法选择,只能随着注定的道路前行。姑娘无论如何逃避总将走在既定的道路上。
有些事,无法全部告诉姑娘,但姑娘既然已经站在命运的转轮上,总会慢慢知晓一切,也许到了姑娘能回去的那一日,姑娘要回去的心早已改变。”
芒棘呵呵一笑,“闻人宫主这一圈绕的……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什么都没说。”
“不要再叫我闻人宫主。”闻人守正道:“我一开始就表达的很清楚,从此以后神暝宫就是你的,而我自此闭关不会出现在人前。姑娘今日第一次见我,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见我。告诉姑娘这些,也只是为了稍稍减去姑娘的迷惘感。”
芒棘问道:“我是不是能把闻人先生当成一位可信的下属?”
闻人守正风清云淡的一笑,“那是自然。”
芒棘点头,“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