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冷暖,隔在皮囊之内,外人又怎能看得清楚。
芒棘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颜晋楚,“你死得了不?”
“我有太多事没做,怎么会轻易的死在这里?”颜晋楚苍白的笑意印刻在芒棘的瞳孔之中,“就算要死,在我身边的也该是我的离王妃,而不是别人的逸王妃。”
芒棘叹了口气,“我真服了你,说不定我们会一命呜呼在这里,你还耿耿于怀这个。”
颜晋楚继续淡淡笑着,“那样也好,至少我们死在了一起。”
自己是调整好了心态,可没想到受了重伤的颜晋楚还能笑得那么欢快,芒棘顿时很不满,她没好气的道:“离王殿下,梦该醒了。其实仔细想想,他们的目标都是你的命,我实在无辜的很,你要知道我会这么倒霉,都是被你连累的。”
颜晋楚提醒道:“闻人芒棘,你也太会忘恩,方才若不是我救了你,你已经死在箭下。”
芒棘瞟了颜晋楚一眼,不客气的回答:“那么殿下也别忘了,若不是我担心你的安危,此刻的我应该在神暝宫中开开心心当着宫主,哪会需要在深冬跑到这深山来。”
听了这话,颜晋楚竟不再反驳,笑意却比方才更浓,“好,本王就承认宫主是被本王连累的,那么宫主是不是要丢下本王自身自灭了?”
“算了,看你可怜。而且你好歹会点功夫,关键时候带我爬爬树之类的也方便。”芒棘指了指颜晋楚的胸口,“你那伤到底怎么样,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待太久比较好。”
颜晋楚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保持坐在地上调息的样子,还用身上掏出什么药丸就往嘴里塞了。“再稍坐片刻。”
芒棘蹲下身子,凑在颜晋楚身边开始比划,“那么我来说说我已知我们的现状——我们两个落单在了这硕大的后山之中……”
“没错,就我们两人,孤男寡女……”颜晋楚突然笑盈盈的,语气十分暧昧的插了一句。
“别插嘴,好好疗你的伤。”芒棘斜睨了颜晋楚一眼,对这个在非常时期还心猿意马的人表示十分鄙视。
“我们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四面楚歌。”也不知道这种有典故的成语颜晋楚能不能懂,芒棘也管不着了,叹了口气,幽幽道:“逸王要伤你,我们看到逸王极其相关人物我们得躲开。齐盛带来的军队里混着觞王的人,就算我们遇到因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所以也得躲开。总结一下,我们的情况就是见着谁都得跑。”
颜晋楚保持着绝艳笑容,语气诚恳眼神中却没多少诚意,“宫主真是聪慧,分析得很正确。所以我们该如何呢?”
“殿下,你是在嘲讽我吗?”芒棘微微一笑,“殿下向来狡猾如狐,就算偶尔吃了一点点小亏,也一定早就想好万全之策。接下来该如何还用得着说?当然是避开所有人,越过这山。既然兰馥园原来是清陀县,我们越过这山自然就到了清陀县相邻的县城,相信那里一定有殿下的人。而这山上的人,自然都有自己的使命,齐盛军中要除掉殿下也只是顺便之举,也不会为了殿下追出山外。他们的主要目的到底是有恒国君和逸王,既然逸王也有准备,就让他们在山上互咬一会儿吧。”
颜晋楚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站起身,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伤口也不再流血。
他招呼也不打,起身就径直走开,芒棘一愣,才急匆匆的站起跟上。
忽然颜晋楚猛的回头,芒棘差一点撞到他的身上,还好她反应迅速,“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颜晋楚细细的打量芒棘,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你不是说你进这后山,是为了逸王。现在你不担心他了?”
芒棘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用箭射我的人根本不管我是谁什么身份就要我的命,此刻我说我要在这偌大的后山找什么人完全是无稽之谈,不如先出去再说。”
看起来正义凛然的芒棘一推颜晋楚,“快走啦,难道你想等到有人追来再开始一场有趣的追逐赛?”
都说心虚的人会不断说话来让别人觉得她不心虚。表面上芒棘脸不红实际上她的心很跳,她不顾危险,毅然决然的走进后山,的确是不想看到逸王无辜惨死,的确是担心混在有恒大臣中的闻人逐,但是更是为了想确定颜晋楚并不是一个杀伐无情的人。
现在看到受伤的他,她担心、心痛却还夹杂着一丝欣慰。
在人人争权的乱世之中,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她都懂都能理解。若齐盛这次的动作真的是因为韩皇后勾结齐盛帝所谓,颜晋楚来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其实芒棘能够理解,只是她不愿意看到无辜的逸王死在颜晋楚的手中。
如果逸王的风度儒雅只是最表面的伪装,芒棘的心会更好受一点。此刻她愿意和颜晋楚一起翻越后山,是因为她的心已经选择相信颜晋楚。
第八十二章 南柯一梦
两人沉默的走在树丛之间,今天的安排本是狩猎,逸王为芒棘准备的衣服很是厚实,可走在深冬的树林里还是能感觉到冷风四处游窜,芒棘把斗篷拉了又拉,还是能感觉冷风跐溜跐溜的就钻了进来。
这冬天有必要那么冷吗?我要暖宝宝……不但要暖宝宝,还要在家里开着空调地暖才最舒服。
正在扯自己斗篷的芒棘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重,随后她便看到自己嫣红色锦缎的斗篷外罩上了一层紫棠色,那是颜晋楚的大氅。
芒棘猛然抬起头,双眼正对上回头给她披披风的颜晋楚,她心一慌又低下头,视线却正好落在颜晋楚从胸口,月白色的锦袍早被鲜血染了大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血迹已经渐渐由鲜红变成黯淡的褐色。
你不能冷吗?芒棘想问,却发现喉咙间像是堵了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
穿越至今都以乐观心态相对的芒棘突然觉得心酸,她努力的克制自己,好像一放松那些不知忍耐多久的眼泪就会掉下来,她用力的低着头,不想让颜晋楚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在这样的冬季,呼吸格外湿暖,芒棘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就是颜晋楚的呼吸。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片刻颜晋楚回过身去,却一手拉住了芒棘的手,芒棘一惊手在不自主之间微颤了一下,颜晋楚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走的真慢,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受重伤的人来背你?”
前进的步伐再次迈开,颜晋楚拉着芒棘的手走在芒棘的侧前方。芒棘看着颜晋楚牵着她的手,良久……良久……她抬起头嫣然一笑,“得了吧。万一你伤口又裂了,多麻烦。”
这样的动作好熟悉,芒棘记得自己小时候出门总是默默的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只有在人流湍急或过马路的时候,她会去拉着爸爸妈妈的衣角,这样的动作不知何时成了习惯,就算后来长大,没到觉得危险或过马路的时候,她总习惯去拉身边人的衣角。
认识林峰之后,还记得两人还没有开始恋爱时一起出去游玩,在过马路的时候芒棘出于习惯的伸出手要去拉林峰的衣角,不过在伸手的瞬间她就想起自己身边的是认识了不久的林峰,两人并不算很熟悉,她的手僵在还没有触摸到林峰衣角的位置,却突然,林峰伸出的手一下子握住了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林峰握着她手的温度,永远忘不了林峰回首给她那一抹温暖的微笑。
她从小习惯在没有安全感时去抓人衣角,她一次次笑着跟别人解释这是自己从小养成的习惯,朋友们都知道她这样的习惯,却从来没有给她一个回应,只是习惯于她的抓衣角。
林峰是第一个给她回应的人,那一日,她才知道原来被人温暖的握在手心比抓衣角,安心得多。
也许自己就是在那一刻被林峰打动,两人最后会在一起似乎也是顺从其美理所当然。可是却不知又从何时开始,当她再次习惯的伸出手去,林峰再也没有最初的回应,而是笑着说:“笨蛋,什么怪习惯啦,这么大人了还喜欢抓人衣角,跟个孩子似的。”
她只是笑笑,她想林峰只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她从小的习惯,林峰只是想遵从她的习惯。
但其实,原来习惯早就被另一份期待取代,原来最初的习惯也会带来落寞,原来比起衣角她还是更愿意习惯有人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而现在,颜晋楚握着她的手。
原来,除了林峰,颜晋楚的手心也是暖的。
颜晋楚不知道芒棘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他只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中女子柔荑在不住的微微颤抖,一个盘旋在心中依旧的问题就这样犹豫的脱口而出,“两月不见,你今日的打扮,我都惊艳得认不得了,为何会这样?”
芒棘低着头,避重就轻,“今早被几个婢女一折腾,于是就……”
颜晋楚打断了她,“芒棘,你知道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芒棘头低的更低敷衍道:“说起来有点复杂,要不等我们离开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寻个茶楼,烘着暖暖的暖炉,泡一壶好茶,我把具体的过程都一一详述,可好?”
颜晋楚微微一笑,“好。”
这一瞬间,芒棘没有抬头,却能感觉有一阵春风吹进了她的心里,颜晋楚肯定听出来她是在敷衍还答应的那么开心,为什么他害能笑着说好。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突然颜晋楚道:“我一接到父王要我来有恒的旨意,曾想过要给你书信一封,可因种种原因那封信却没有派人送出……”
他是在解释?芒棘淡淡的“嗯”了一声,“如果……逸王与有恒韩相的确是旧识,但他也真的从未有过逆反之心,你还会杀他吗?”
“要他命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我们的父王。”颜晋楚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芒棘你觉得齐盛帝能容忍一个而这样儿子存在吗?在他心中,从没想过要给哪个儿子予以重任,他所念所想就是怎样让他自己在那个位置上长长久久。就算逸王活着,他以后将面对怎样的生活?”
芒棘继续低着头,“好死不如赖活着。”
“芒棘你错了。既然我们出生就是高人一等的皇子,在我们心中就没有赖活着的概念。若要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的好。”
“是吗?”芒棘无缘由的一笑,也许这不是所有皇子的想法,只是颜晋楚的想法,而已吧。
“小心。”突然颜晋楚拉着芒棘往他们正在前行的右边一闪,两支箭矢与他们擦肩而过。
芒棘心想刚才自己才默默的想他俩这是在逃命呢,还是在逛街呢?如果是逃命,两人的节奏是不是过分的悠闲了一点。果然现在追兵都赶上来了。
一个包围圈迅速将芒棘和颜晋楚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昂首挺胸,眼中闪灼着得意的光芒,“没想到离王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依旧身姿灵巧,只是现在你已经没有退路。”
颜晋楚动作轻巧的把芒棘挡在身后,淡淡一笑,“刘将军——是你。”
颜晋楚的口气很奇异,既让人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出现这样的人,让他措不及防,但芒棘觉得又更像是在他意料之中。
刘将军——刘烨清是此次来有恒行事的副将,他在齐盛军功赫赫,且齐盛帝包括所有人都一直觉得刘烨清为人正直,没有加入任何皇子的党派之争,所以这次势在必得的行动才会派他来协助离王,也是给他再立大功的机会。
刘烨清也笑了笑,眼中闪烁着得意狂妄,“离王殿下再怎么惊才绝绝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您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只是您也不需要再知道,因为死人是解不开任何疑团的。”
颜晋楚道:“本王实在不明白,刘将军为了什么?三哥给了刘将军什么好处,要知道行刺本王并不是一件小事,若本王死在有恒,作为此次行动的副将——刘将军也摆脱不了干系。”
“离王殿下,属下从来就是觞王的人,只是没人知道而已。”刘烨清笑得更加狂妄,一边已经下令身边的其他人向颜晋楚逼近,“我之前已经说过,死人是不用解开任何疑团的。殿下您就不用再反抗了,我们已经跟着你很长一段路了,你和你的侍卫早已走散,而你的身边只有这个弱女子。”
刘烨清的目光朝芒棘撇了撇,离王把她护在身后,他一直没有看清芒棘的长相,他不屑的笑了笑,“离王殿下真是不负风流之名,任何情况下都要带着一个女子,属下愿意再最后的时刻成全殿下,让这女子陪您一起走那黄泉路。”
包围住芒棘和颜晋楚的众人都拔出武器,慢慢向他们逼近。
芒棘看着四周逼近的人,心中冒出一丝绝望,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颜晋楚身上被染红的月白锦袍之上……
这个时刻肯定不适合强硬突然,只好动一动脑子。
“刘将军是吧。”芒棘越过护着她的颜晋楚,表情平静,神情漠然,“刚听你说,离王身边只有一个弱女子?”芒棘随后一缕头发,森然的目光扫向刘烨清,“我没听错吧?”
刘烨清本已转开了目光,这下倒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看向芒棘,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芒棘的脸,猛然觉得这女子的面容好像有点熟悉。
“刘将军,我想我们在盛京应该见过。”芒棘抬起头,傲然的看着刘烨清。
刘烨清细细的看着芒棘,其他人也因为这突然的情况而愣在当场,忘了原本打算一拥而上取两人性命。
“你是……”刘烨清只觉得芒棘的确面善,可一时实在想不起芒棘到底是是,当初在盛京的洗尘宴上他虽然见过芒棘,但他虽功勋无数在那里的宴席之上离芒棘的上座还是很远,况且芒棘今日的打扮和那日明显不同。
刘烨清细细想着,能在死亡面前面不改色,甚至如此漠然,如此气度的小女子到底是什么角色?确实也没听说有女子进入后山,这女子是突然冒出来的。
芒棘心跳快的像要跳出来了一样,面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看来刘将军记性不好。我可以提醒刘将军,我的名字是——闻人芒棘。”
刘烨清脸色一变,“神暝宫主!”
不止刘烨清,就连其他人都是一怔,随后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虽都是朝廷中人,但是连齐盛帝都想拉拢的武林至尊神暝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看来小女子的名字也还算有点名气。”芒棘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显得更加桀骜,在向前走的时候,颜晋楚眉头一皱,像拉住她,却被她轻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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