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朝中那些大臣所言,四哥何须在意,齐盛是我的也是四哥你的。”
谨亲王摇了摇头,“我全当此话是你酒后戏言,今日这里只有你我,而这话也在你我之间结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应当如何便如何去,我的封地离盛京不近但也不远,我想我总会有机会奉旨入盛京来与你再饮一杯。”
颜晋楚淡淡一笑,“生在皇家,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真正的兄弟。而四哥却是我真正的兄弟。”
谨亲王听完颜晋楚此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担忧,说道:“我很庆幸,你妄自尊大再自称一声哥哥——你要记住,无论哥哥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希望你懂。”
第三十六章 血漾之夜
谨亲王高举饮酒的手遮挡了他的神情,颜晋楚并没有看到他复杂的眼神。
他也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当初我身在秀寒山崖下,差点性命不保,那时候纵使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但若没有四哥相助,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拿下盛京。四哥无心天下却给予我这样的相助。就算今日我已登上帝位,我也一样不会吝啬一句‘感谢’。”
皇宫中难得的兄弟情在这两人之间诞生,没有外人的把酒言欢自然也甚是洒脱,就连时间的流逝也让两人不觉。
这样的快乐时光不知维持了多久,颜晋楚突然站起身来,走向大殿大门,他靠在门框边,望着外面下着濛濛细雨的夜空,他举起执酒杯的手,唇在酒杯边缘轻轻一碰,随后深呼一口气,“下雨了……”
谨亲王也随着他走到大门边,看着外面的绵密细雨,“是啊,下雨了……希望今夜春雨后,我齐盛能永敷万国,是则四方。”
这样的雨似乎激起了这两人更高的兴致。
一个齐盛新帝,一个齐盛亲王,两人像市井少年一般,坐在门沿上,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夜来春雨。
颜晋楚望着雨。
易昭的信已经送出,芒棘芒棘,你何时会来到皇宫找我?秀寒一别,不想从此就站上了的对立,只是你应该明白,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为敌。
也许我们之间只差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我去信说愿意视你为齐麟女帝,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给你最起码的尊重。
芒棘,来吧,今时今日的你,宫门宫墙阻挡不了你的道路,我会在皇宫等着你。
谨亲王看着与自己面对而坐的颜晋楚,良久他把眼光再次转回到殿外的濛濛细雨,今夜的雨来的真是凑巧,雨水能冲刷掉一切罪恶痕迹。
这几日是他要离开盛京前最后负责值夜的时候,他与颜晋楚自小感情深厚,这一次颜晋楚称帝他也立下不小功勋,可他什么都不要,他从来就是无心帝位无心天下的。
他只求能太平度日,所以最后能回到封地是安乐生活是他最大的向往。
不想,前几日太后突然派人来,说想见他。
齐盛帝的这位贵妃性格古怪,从不爱见人,终日把自己关在后宫中最华丽的宫殿中,这些都是尽人皆知的。
颜晋楚登基后,虽然他并没有说过什么,但谨亲王也能感觉到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十分微妙,说得直白一点,这两人感情不好。颜晋楚给了他生母该有的荣华,却没有那种母子交心感。
谨亲王与这位太后更是从没有交集,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见他。可是出于与颜晋楚的情谊,也因为宫中规矩,想想自己不几日就要离开盛京,就算是拜别太后,也总需要去一见。
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太后与他的会面竟是没有第三人的,当屋中只有他们两人是,谨亲王才第一次真正看清太后到底是何种模样。
他似乎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她把自己终日关在宫殿中,而父王却一直对她圣宠不衰——风华绝代,容颜不老,这样的词最贴切的形容着这个女子。
难怪颜晋楚身为男子都长那么柔美,可以绝艳天下,原来是因为有这样一位姿色卓绝的娘亲。
“太后圣安。”虽没有旁人看着,但谨亲王一样礼数周到,“本该儿臣来拜见太后,只因听闻太后不喜欢旁人过多叨扰才迟迟没有请安,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附身扶起谨亲王,“皓予,我知道你与楚儿是这皇宫中最好的兄弟,我希望有一件事……你能够帮帮他。”
谨亲王一怔,颜皓予是他的名讳,他从未想过这个几乎不曾见过的太后会这样叫他,并且太后也没自称哀家,竟是用最平凡的“我”来自称,这样柔声的呼喊,这样温柔的声音,让他想起自己早已过世的娘亲。
一怔后想到太后所说内容,心中便是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记得他年幼母妃还在时,每次悉心的教导,总被他不耐烦的敷衍过去。
颜晋楚与太后的矛盾,他知道的不甚详细,但他有过失去的痛苦才更懂得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这个弟弟还不懂的,就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帮忙弥补吧。
他再次行礼,“请太后明言直示。”
那一日,他知道了颜晋楚的虽坐上皇位,但一直用一个潜在威胁,而那个威胁就是曾经的神暝宫主,现在突然冒出的齐麟女帝。
太后虽说的隐晦,但也明确的说出颜晋楚对那齐麟女帝处处留情,谨亲王一想便觉得的确如此。
哪一国遇到前朝余孽的事会像颜晋楚这样处理?竟然任他们轻易的杀到盛京,他相信颜晋楚一定有自己的感觉,但他很能明白什么叫防患于未然。
颜晋楚和神暝宫主那段故事,就算是一直不在盛京的他也都知道的清楚,也许颜晋楚真的心慈手软了。
既如此,颜晋楚不忍心下手的,就由他来,就算时候颜晋楚责怪于他,他也要为颜晋楚除去这个后患。
这两日正好是谨亲王负责盛京守卫,他的手下也是有人的,当初准备这些人并不是为了能争夺皇位,还是为了皇位的角逐后,给自己留一条生机后路。
不想,现在这些人竟用在了刺杀芒棘身上。
颜晋楚对谨亲王不曾设防,易昭去送信时他已经知道,既然那位神暝宫主会自己来盛京那便最好,他利用指责之便,轻易的瞒过颜晋楚,在盛京布下天罗地网。
大殿门外,落雨淅沥,谨亲王淡淡的想,颜晋楚,也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我便在自己的封地,看着你将齐盛带往最繁盛的时期。
……
盛京的夜晚被细弱春雨浸淫,不少建筑弯翘的屋檐边都积着雨水,每过一刻便会因为乘积不下那些雨水,如有小杯倾倒一般掉下一大片雨水,那些水掉落地面形成一片水花,随后便融入地面。
每一个屋檐边都有这样的现象,水花滴落声响远远超过下雨本身的声音。
掩藏在这水花落地声后的,还有一场又一场不为人知的肃杀。
此刻,已看不清芒棘身上的衣衫本是什么颜色,上面沾满着血迹,鲜红而刺眼,也许刚要被雨水冲淡,便又会有新鲜的血迹浸淫。
芒棘有蚀麗颏,杀人本是件轻松不见血的事情,可是自从那黑衣人的棋花放出后,前来阻她近路的黑衣人源源不断,她只能杀人杀人继续杀人,她的内心被苦苦煎熬,深深压抑。
她从不是一个漠视生命的杀神,她知道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是可贵的,也许他们是阻了她的近路,可他们也有自己效忠的主子,他们这样做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并且他们在用他们的生命在执行命令。
人杀的越多,芒棘的心就越发感到压迫,甚至慢慢的,她的呼吸都会因为四周的血腥味变得困难。
曾经在有恒,她在兰馥园后山看到一大滩血迹时就会恶心难受,没想到终有一天自己会被血色浸湿,只怕现在就连漫天的飘雨都洗刷不去她身上杀戮的罪孽。
即使如此,黑衣人依旧源源不断而来。
芒棘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子开始有了微微的颤抖。
是寒冷?
是恐惧?
是迷茫?
都不是,是由心而发的深深心寒。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
颜晋楚,你当真打算在皇宫之外就取了我的性命吗?
让易昭送来的那封要求见面的信函,原来就是当初林峰手中递来的那杯牛奶?
加了安眠药的牛奶沉睡了她的*,信中的请求一见迷惑了她的思想。
喝了牛奶后,等待她的是一阵无法辨别死因的毒针。
看了信后带着最后祈盼来到盛京后,等待她的竟然是铺天盖地的黑衣杀手。
原来都一样,一样……
芒棘自嘲的笑了笑,怎么都学不乖,记不住?
柔情似水的林峰都可以为金钱去她性命,为什么颜晋楚不可以为了江山天下杀她?
这世间,最凉不过人心。
更何况,颜晋楚已是帝王,从古至今,帝王心,最凉薄。
黑衣人看着一身满是鲜血的芒棘还有芒棘身后蔓延一路的同伴尸体,眼中只有不可思议却没有任何要退缩的神情。
他们都是谨亲王的死士,他们的眼中没有齐盛的长治久安,他们的眼中也没有家伙天下,他们只知道谨亲王对他们恩重如山,谨亲王的命令就是一切,谨亲王叫他们用剑抹脖子,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此刻,他们却害怕了,不是害怕今晚注定丧命,而是害怕丧了命也完成不了谨亲王交代的任务。
前面不断的有黑衣人与芒棘交手,芒棘左右手各持一刀,招式极其普通,但每一挥刀都带出十分强劲的内力剑气,在血色中死亡的黑衣人绝大多数都是死在剑气之下。
另一部分死不见血的,便是死在此刻盘绕这芒棘肩头的蚀麗颏,芒棘身上满是血迹,但好似荆棘之鞭的蚀麗颏还是发着淡淡银光,在狱中,这样的银光都有了隐隐光圈,本该是极美的画面,此刻却像牛头马面的索命锁链。
看着不断倒下的同伴,有一个黑衣人突然拉着另一个黑衣人来到一边,说道:“小四,你回皇宫禀报,宫外的行动……失败。这女子武功超脱,多多提防。”
那个被唤作小四的黑衣人没有领命,而是急着摇头,神情坚决,“不,我要留在这里,即使同大伙一样死在这里,我也不要做逃兵。”
对他说话的黑衣人加重了语气,“小四,这是命令,服从上级的命令是最基本的。”
小四更急了,“不,我不要当逃兵。我爹就是逃兵,连累我们一家被人看不起,我能活到今日,人生最大的信条便是不做逃兵。”
另一个黑衣人叹了口气,“小四,我们这群人会成为死士,是因为我们早就无牵无挂。可你不同,你爹抛下你们跑了,你还有你娘,你娘一人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当真要她老无所依,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四一怔。
黑衣人接着道:“你并没有当逃命,我么多抵挡一阵,你把这消息传回宫中,让宫中有所防备。而到时候宫中一定还有一战,那时你可以继续完成你的使命。”
小四一咬牙,看了黑衣人最后一眼,转身跑去。
却在同时,一根银色荆棘一闪而来,直接串过黑衣人的身边,径直向背身直跑的小四而去。
黑衣人不知道这根银色荆棘到底是什么兵器,但他清楚的见识过这东西是怎么杀人于无形,他表情惊惧,大喊一声,“小四,小心——”
第三十七章 生死离别
小四感觉到自己身后有杀气靠近,本能的回头,看到的正是蚀麗颏闪着耀眼银光犹如黑夜中一条闪着银光的巨大蟒蛇,而他自己是就要葬身蛇口的牺牲品。
这一刻他忘记逃亡,忘记闪避,只是眼神木然的站在原地等待死亡。
“不要……”让小四走的黑衣人大喊一声。
小四是唯一一个还有亲人就自请加入死士队伍的,他所想表达的是对谨亲王的忠心。小四也是死士队伍中年龄最小的,今年不过十五岁。
就算知道这一次人物艰难,甚至是难免一死,所有的黑衣人还是尽可能的把小四护在了最后。他们是死士,他们可以死,因为他们了无牵挂,可是小四还小,他还有一个娘。
就在哪黑衣人大喊一声时,不停向芒棘进攻的黑衣人也短暂的停下手,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将目光都投向身后,那黑夜中‘银色巨蟒’的位置。
所有人于心不忍,但他们都知道,被这银色巨蟒顶上是根本没有生还可能的。
这里都是见惯杀戮场面的黑衣人,此刻却有人不忍的低下头。
可是没想到,蚀麗颏却在就要接触到小四的前一刻停了下来,随后‘嗖’的一下飞回原位,静静的盘绕在芒棘的肩头之上。
小四脸色惨白,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剩下的黑衣人都有些惊诧,女杀身为何会手下留情?
芒棘静静的看向小四方向,她的耳力很好,黑衣人和小四的对话她听的非常清楚,小四的转身离开,蚀麗颏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可芒棘却心中一软。
听小四的声音,这一定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和他的娘被爹抛弃,从小受人唾骂,真的要杀了这个孩子?芒棘最后还是阻止了蚀麗颏。
她注定会杀近皇宫之中,她的目标只是颜晋楚,这个孩子且放他一回。
“小四,还不快跑。”那黑衣人执行过不少任务,敌人一时的心慈手软本就少见,而心慈手软后的赶尽杀绝却见得不少。
小四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后就跑开了。
芒棘看着那个叫小四的黑衣人跑开的背影,他是要去向宫中回禀宫外的状况,宫中……果然,这些人都是颜晋楚的手笔。
好,好得很。
去吧,就去告诉他,我闻人芒棘杀来了。
看着小四背影沉思的芒棘没有注意,有几个人黑衣人趁她不注意时绕到了她的身后。
在众黑衣人眼中,芒棘很可怕,可比芒棘更可怕的是她肩头的蚀麗颏,这个看似一条银色荆棘的东西仿若有生命一般,它的洞察力比芒棘更为敏锐,还能随意的伸长缩短,会对芒棘造成威胁的它必定在第一刻让这威胁无声倒下。
可方才,芒棘阻止蚀麗颏救小四,这东西再回到这女子肩头后好像有了片刻的迷茫,女子走神,武器迷茫,也许这片刻的迷茫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几个绕到芒棘身后的黑衣人以扇形围开,一人手势下令,其余几人接令后一起执剑像芒棘刺去。
芒棘对身后的攻势一无所知,而蚀麗颏感应不到主人的杀气,再加上之前芒棘阻止它杀小四,一时也迷茫自己是不是应该阻止主人身后的这几个人。
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