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吗?绝望吗?不幸福吗?我不觉得。
只是这样,很小的一点点温暖,两个人相互陪伴,我觉得很幸福。
高兴地用力缠上温钧的手臂,一阵磨蹭。温钧疑惑。“你怎么和猫一样的蹭来蹭去,站直点好好走路啊。”
我不满,“借靠一下又不会怎样。”
温钧用力推我:“你这样连我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我开始任性:“不管,让我靠一下!不然的话你背我走!”
温钧无奈:“你啊……”
路灯微弱,街道漆黑,偶尔刮过冰凉的风,树叶沙沙作响。一个人走很黑很孤单,可是两个人一起的话……
很幸福。
回到家还是有些小小的不舒服,吃过晚饭就睡下。夜里很不安稳,身体忽冷忽热。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头晕,精神不好,似乎发烧。到了公司仍处于迷糊状态。慢慢打印,慢慢传真,慢慢复制文件,才慢吞吞发现周围的人在对我指指点点。我一回头,那些人立刻散开装作做自己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问。
没人回答。
“我有什么不对吗?”我再问。
没人回答。
算了我也没必要再问。收好文件准备送去资料室。
跟我同时进公司的女孩怯怯上前。“苏小姐,有传言说你和苏氏少主是姐弟,这是真的吗?”
我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个女孩立刻奇怪,“你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出来辛苦做事?”
我冷冷道,有很多原因。
她又问,“传言你和苏氏少主……你和你弟弟有暧昧关系……是真的吗?”
原来他们是在谈这个!我立刻环顾四周,不少的人已经围上来指指点点,即使被我看了也理直气壮地回看我。为什么那种眼神,我有做错什么吗?我十恶不赦吗?
我回头,冷冷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一急:“我……我是关心你。”
我冷笑:“关心我?只是好奇吧。”
那个女孩还要说什么,我一把推开她。“请让一让,我要做事了。”
秘书小姐迎上来。“苏小姐,总经理找你过去。”
我一怔,进去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只有一句话,“苏小姐,我们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请自便。”
脑袋嗡鸣作响,就仿佛一直有人在我耳边拉高度警报。我几乎站不稳,双手撑住总经理的办公桌。
“不好意思,经理,您说的话我没懂,请您再说一遍好吗?”
总经理于是再说了一遍,今天下午我希望你的辞职报告出现在我桌上。
我点点头,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出了办公室,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开始打辞职报告。
“苏小姐……”先前的女孩子又靠过来。
我不耐烦,“我很忙你没有看到吗?”
“呃,不是……”对不起。她退了两步又走上来。“苏小姐,我支持你!禁忌的爱需要莫大的勇气,不管有多困难你都不能输。加油!”
我呆怔。
女孩满面通红,“我,我就是想说这个……”
她转身就要走开,我立刻叫住她。
“你……”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清楚她的名字,非常惭愧。“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
“没事,我能谅解。”她对我灿烂微笑。“加油!”
那女孩离开去做工作,我坐下来继续写辞职报告。
其实,我是自卑的吧……
总是在不断强调自己是对的,自己没有错,其实那样反复的确认,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错的。所以,总以为周围的人一定会反对我,认为永远不会有被人认可的那一天。
被认可了。
第一次觉得心里充满阳光,非同于爱情的快乐。那种感觉,是叫做鼓励吧?心中充满勇气,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希望。
回到家什么人也没有。温钧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录歌。吃了两片药就睡下,朦胧开始出现幻觉。
看到小时候的傅臣在我前方,神情默然,四处观望,似乎在找什么。终于,他看见我。一瞬间,冷漠的神情散去,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在他脸上泛开温朗的微笑。
啊,小音,你在这里。他向我走来。
而我睁开眼睛。梦醒了。
一片漆黑。时针指向午夜十一点,隔壁很安静,温钧还没有回来。
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温钧趴在我床头静静睡着,眼角下有淡青色的阴影。
我摇醒他。“你怎么在这里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钧慢慢转醒,两眼惺忪,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呆呆傻傻的样子好可爱。
我一下扑过去,抱着他哭。“温钧,我被人欺负了!”
温钧本能回抱住我,仍然一脸木衲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回问,“怎么被欺负了?”
温钧任由我哭了半天,终于醒过来了。“你先给我躺好,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他推我躺下,给我盖好被子。“我稍微不留神你就出状况。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你去医院看过没有?
我立刻装乖。“我有吃过药了……”
温钧点头,“还不错,知道要吃药。想想又加了句。“你吃的什么药?”
“西瓜霜含片。”
温钧青筋怒起。“那是药吗?!”
“是药。我肯定地点头。“我本来喉咙痛,吃了那个就不痛了。”
温钧怒视我,最终无奈叹气。“发烧不比感冒,好歹要知道吃个消炎药啊。”
我蒙住被子装死。
隔着被子听见他在那里小声唠叨些什么,不是很清楚。只听见断断续续的,“不会吃药……医院……如果……该怎么办……”
许多年以后,我忽然恍悟,温钧那天说的是,生病了不会吃药,不知道去医院,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懂照顾自己,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该怎么办。
下午温钧带我去了医院。注意这个词是带,不是陪。我整个感觉就是家长带小孩,要帮我排队挂号,要看住我不乱动乱跑,要给我讲笑话解闷,要在医生给我检查的时候哄我合作,最后要打针的时候,他干脆买了一大袋糖塞给我。
我怒,真当我是小孩吗?就算有糖吃,打针的时候我也照样哭!
于是场景就很有趣了,医生握着针的手一直在抖,我动来动去叫个不停。温钧拿了把糖说,“乖,吃甜甜,不要哭。”
我差点忍不住笑场。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会在打针的时候哭了。小孩哭是想引起人注意,大人越哄他反倒越哭的厉害。如果没有人没有理他,放着不管,他就自己不哭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用心地哄我。于是很想夸张地大哭一场。
打完针才中午十一点,温钧说带我去玩。
我奇怪。“你不用录音的吗?”
温钧开玩笑说。“我太重要了,他们舍不得累坏我,于是放个假让我先休息。”
我也笑:“能被这么重要的你重视,我真是受宠若惊。”
去哪里玩,这个问题浪费了我们一个钟头的时间。
首先提议是去水族馆,但很快被否决,因为以前去过了。接下来考虑了游乐园,植物园,动物园,腊像馆,博物馆,美术馆,游泳馆,天文馆。温钧实在想不到别的了提出了科技馆。我说不去。
温钧问,“为什么?”
我理直气壮:“我是写古代小说的。科技馆那种超现实的东西严重破坏我的灵感!”
温钧头上出现黑线。“你还在写小说啊。”
我点头:“我现在没工作了,当然还是写小说。不然你给我钱啊?”
温钧敲敲我的头:“回去就给我交房租!”
最后还是去的水族馆。距离上一次来这里,时间正好是半年。
重复上一次的路线,我在左边,温钧在右边。
慢慢向前走的时候,有种错觉,仿佛依然就在我们中间,柔软的小手紧拽着我们两个人,高兴地蹦跳。然后挣脱我们的手,先跑到鱼缸那边,反过身来朝我们招手。大笑着喊道:“音姐姐,温钧哥哥,这里好多鱼,快来。”
有一瞬间我几乎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眨眨眼,幻像不见,面前只有鱼儿缓慢迟钝地在水中游荡。
我望着鱼呆怔,忽然就问道。那些鱼,被禁锢了自由,在没有温度的水里游来游去。不寂寞吗?不寒冷吗?不会心生怨恨吗?问完以后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温钧微笑着反问。“为什么要寂寞,为什么要寒冷,为什么要心生怨恨?你不是鱼,你怎知道鱼的感觉?”
我看着他,他的微笑那么温暖,仿佛能照亮一切。“鱼的感觉,那是什么感觉?”
温钧敛下眼眸,声音低沉微带沙哑。“也许它们很快乐,很开心,生活得无拘无束。但,不管是寂寞还是快乐,水的温度没有变,自由的领域没有变,变的,只是心情而已。现实从来都是现实,从来都不曾因你的心情变化而变化。你只有承认现实,接受它,才会快乐。”
接受现实吗……现实是,依然不在了,爸爸妈妈和我有隔阂,苏翎不可能与我再续前缘,傅臣对我步步紧逼。
我以为我能接受这些,但我只是在强迫自己接受。我不喜欢这样的现实,我一直无意识逃避。而现在我明白,我不能只是心理逃避,我要真实地离开。
强迫自己战胜困难并不代表勇敢,那项困难并不一定要战胜不可。既然接受不了,不如就离开,去到新的地方,我会过得很快乐。
一旦放松,疲倦便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头有些眩晕,温钧扶我在一边坐下。
我靠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的怀里很温暖。”
“是吗?”温钧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穿的大衣很保暖。
我笑,在这样温暖的怀抱让我安心。
傅臣说我只是想找个避风港,这一点并没有错。
只是想要这样,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担心。很安心的感觉,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罢了。
温钧不是苏翎,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他更不是傅臣,不会借由爱我的名义做出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感动与沦陷,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这一刻,这一秒,做了决定,就是身边这个人;就是他了。
和他在一起,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至少,在我丢了工作又生病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他。
喜欢他,喜欢他,很喜欢他。不知不觉,那种喜欢的心情带来的温暖溢满心间。
却听见温钧喊我的名字。
我转头,看他缓慢而优雅地露出笑容。连声音也是如此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漠。
“不要爱上我。”
我微微愣住。
温钧的声音,轻柔而漫不经心。他的笑容,温柔宛若面对情人。“还是说,你已经爱上我了吗?”
我起身,从他怀里撤离,感觉那温暖的热度一点点消失。有些冰冷。
我正视温钧清澈的眼睛。我没有笑。“难道你不知道,人是越说不要,就越一定要的生物。你让我不要爱上你。而我,却已经无法自拔爱上了你。”
温钧只是微笑,避开了我的话题。“回家吧。”
我随他站起来,还想继续说话,他却不想和我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转身只给我留下背影。
我有点失望。
最后一眼看向那些鱼。竟然看到了依然。
依然站在那里,可爱朝我微笑做鬼脸。
我知道这是幻觉。可是我无法转移视线。
依然扮够了鬼脸,笑嘻嘻说,“音姐姐,我想要看到你的笑。不是逞强的笑哦。虚伪的笑容,得到的只有泪水罢了。笑容应该是因为愉悦和快乐。想要看到你的笑,其实是在说,想要看到你幸福。”
似乎有什么东西遗忘了。
那段被痛苦撕裂的记忆中,依然握住我的手最终无力坠落。
那最后的片段,依然微笑着,闭上眼睛说。音姐姐,如果我还有时间……我想要看到你的幸福。
回到家,小六蹲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看到我们,也不顾自己冻得直发抖,直接跳扑过来。
一把揪住温钧的衣领就开骂。“你这混蛋,你跑去哪了!你这种身体还乱跑,不要命了!”
温钧被小六揪得整个人都几乎被提起来,我走上去解围。“外面这么冷,有话先进屋里说吧,呵呵……对了小六,你这个时候不是该在录音室练歌吗?”
小六愤然道:“我就知道这家伙没跟你说实话。苏苏我跟你说,这小子被公司刷了,再也没有什么练习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心脏病又复发了!”
我一惊,扭头去看温钧。温钧淡笑道,先进去再说吧。
温钧挣开小六去开门,我跟在他后面。“温钧你说清楚,心脏病是怎么回事?”
小六跟在我后面走进来。“就是这么回事,这家伙练歌时晕倒,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唱片公司那边就说要解除合约。苏苏以后你看着温钧一点,别再让他乱跑,这家伙走几步都会喘,说倒就倒。”
温钧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仍然泰山压于顶不变色。“只是晕倒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小六睁大眼:“只是、晕倒、而已?!这都不严重,你还希望多严重!”
温钧装没听见。
我深呼吸。“温钧,你生病了?”
温钧耸肩:“以前就说过的不是吗,老毛病,已经治好的差不多,最近比较累所以才晕倒,休息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的。”
小六吼了一会火气消下去了,这会一脸难过。“我今天去音乐室找过你,那些比你后出道的都已经在准备出唱片了。”
温钧淡淡说,“没有关系,我还会有机会。”
小六愤然:“我就是不爽他们谈论你时的语气,不知道有多高傲。哼,得意个什么,他们跟你完全没得比。温钧你天生就是适合唱歌的。要不是因为你的病,今天就轮不到他们表演了。”
温钧只是微笑,仰靠沙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六接着又唠唠叨叨一堆,对我千叮万嘱,不放心地走了。他一走,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我走回到温钧面前,看着他。他睁开眼,清澈的眼睛直视我。
然后他郑重对我说,“我很好,我没有生病。
我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