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岳拱手笑道:“陈将军言重了!你我都是朝廷武将,庞某又岂敢枉动驱使之意?不过,以后我等并肩作战的机会的确不少。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告辞!”陈友龙说完也开始领军往西南方向而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庞岳不禁想起了他们在原来历史上的命运走向:
王允才一直作为马进忠的副手在湖南、贵州一带坚持抗清,永历十二年(公元1658年)驻防于贵阳。次年清军入黔。王允才与马进忠兵败后率军撤入云南。不久,马进忠病死。王允才则在战乱中不知所终;
陈友龙虽然是刘承胤的部将,但后来刘承胤令他与自己一同降清的时候。他却采取了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对抗:先是诈降,进入清军据守的靖州城之后则突然拔刀砍翻前来迎接的清将,并大声高呼:“身是陈阎王,为索汝头来耳!”,遂挥军全歼城中清军千余人。随后,王允才又率军收复湖南多座县城,以功敕授总兵官左都督,封远安伯。但后来因为与何腾蛟产生矛盾,受到了打压排挤,以至军势衰败,当何腾蛟死后又被其部将郝永忠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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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身在长沙的何腾蛟、傅上瑞、章旷等人接到了朱大典派快马送来的一个消息:湖广总兵庞岳率本部兵马以及武冈、常德镇的部分骑兵在长沙府以北的丁家村大败清军前锋,以微弱的代价歼灭包括汉军镶白旗固山额真佟图赖在内的清军五千余,俘敌千余,并缴获大量兵器、铠甲、战马等。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何腾蛟等人几乎愣在了当场,起初还有些不大相信,但后来见到庞岳派人押至长沙的俘虏以及缴获的旗帜之后,脸上的表情便演化成了无尽的震惊、不解:这个庞岳究竟是怎么用兵的?为什么他就每战必胜?而自己手下的军队却屡战屡败、接二连三地失城陷地?
不过,眼下的何腾蛟虽然震惊,却不像之前那样看庞岳不顺眼了。
当初,庞岳在吉安、赣州连败清军的时候,何腾蛟心中甚至还感到了一丝厌恶,觉得这个愣头青所取得的胜利把自己反衬得一无是处,实在是可恶。但现在,何腾蛟多少改变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因为眼下清军主力正在多铎的率领下大举南来,湖广确实需要一支得力的兵马与之对抗,只要庞岳能打败清军,作为湖广总督的自己未必不能分得一些守土之功。相反,要是湖广的战事还是想之前那样一败涂地,即便隆武帝脾气再好恐怕也不会再忍耐下去了,为了平息民愤、鼓舞军心士气,撤换湖广总督的人选也不是不可能。
“老爷,朱大人在信上说,最好是押着俘虏在城中再举行一次上回那样的游行,以鼓舞我朝军民的人心士气,您看?”总督衙门后堂的书房里,首席幕僚娄敬之征求着何腾蛟的意见。
“当然是照办!”何腾蛟爽快地点下了头,捻须道,“将士们在前方奋勇杀敌,取得大胜。自然要告知广大的士绅百姓们知晓,让他们知道。东虏并非不可战胜,我朝也不是没有中兴的希望!你等一会儿便去通知王总兵和周知府,让他们尽快安排下去,明日一早便开始吧!”
“是。老爷!”娄敬之点头应诺。
想了一会儿,何腾蛟又补充道:“我准备这两日便派人去万寿桥大营劳军,你尽快下去把犒赏之物准备好,尽量丰富些,再以湖广总督衙门的名义起草一份嘉奖文告。”
见娄敬之有些发愣,何腾蛟停止了捻须的动作,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前方的将士在为国杀敌、守得一方平安,本官身为湖广总督。难道连这么一点绵薄之力都不应该尽吗?”
回过神来的娄敬之赶紧道:“老爷息怒,学生这就去安排!”
离开书房的时候,娄敬之还在心中寻思着:老爷今日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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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三日上午,湘阴城
绕城北、东、南三个方向密密麻麻地扎下了一座又一座的营帐。绵延数十里的营地中,飘扬着一面面纯红、纯白或白色镶红边等绣着龙形图案的八旗军军旗以及代表绿营军的绿旗。旌旗招展、如林似海,威严的军势带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而在这广阔的清军营地中,又属城东南方向的一个大型营盘格外地显眼。其中扎下了多个个豪华的大帐,有几个火炎金顶的大帐前还各竖着一杆织金龙纛。在周围侍立、巡视的尽是身材粗壮、着水银铁甲的巴牙喇营军士。
此刻,正中的一顶最为豪华、宽大的火炎金顶大帐外,挂着一长溜血淋淋的人头,帐中更是不停传出阵阵令人心惊肉跳的爆喝。
进得帐中。只见里面坐着的全是身着精良铁甲的的清军高级武将。首座之前,一个三十出头、身批华丽的鎏金铠甲的清将正在暴怒地鞭打着一个身着白色镶红边铠甲之人。被打之人在帐中的羊绒地毯上痛苦地挣扎着,却始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而在座的其余清将也都是静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说。
这挥鞭打人的清将便是此次南下清军的主帅、镶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被打之人则是刚刚从南边败回的汉军镶白旗梅勒章京祖泽沛。
多铎之所以如此暴怒以至于不顾身份亲自鞭打,也并非没有缘由。此次他率军从京师南下,一直都很顺利,进入湖广明军控制区之后,湘阴等桥头堡也被迅速拿下,看起来平定湖广、消灭隆武朝廷也指日可待。不过,就在今日早晨,坏消息传来:作为前锋的汉军镶白旗和安徽黄州绿营在长沙城以北几十里的一个小村子遭遇明军,几乎全军覆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正在喝茶的多铎当场就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说起来,祖泽沛和徐勇还算比较聪明的,逃出明军的追击之后还将败兵重新收拢起来,又陆陆续续地会合了一些掉队的溃兵,共抢救出了两千一百余汉军镶白旗的战兵、辅兵、六七百包衣阿哈以及八百余绿营兵。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多铎才没有将他们当场砍头,而那些脱离大队、率先逃回的零散清军官兵则无一例外被砍了脑袋。
过了一会儿,一队巴牙喇兵从帐外而入,将六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扔在了正在打滚的祖泽沛附近。这些人正是随祖泽沛逃回的清军前锋中较高级别的军官,包括汉军镶白旗仅存的几个甲喇章京还有绿营总兵徐勇,先前被佟图赖派人押回的那个加了甲喇章京衔的塞尚滨也在其中。
巴牙喇兵们退下之后,多铎也停止了手中的鞭打,拿鞭子对着躺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暴喝道:“我大清自入关以来,每逢战事无不势如破竹、形同摧枯拉朽!可此番荣耀全部毁在你们这帮狗奴才手里!领万余兵马出战,逃回来的竟不到四千,大清的脸面全让你们给丢尽了!不对你们这些无用的奴才执行军法,又岂能维护我大清的国威?!”
听着多铎那刺人耳膜的喝骂,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众人又被吓得魂不附体,尤其是那塞尚滨更是痛哭流涕地哀求:“主子饶命啊,奴才……”
不料,一听这话之后,多铎更是暴怒,指着塞尚滨便大吼道:“来人!现在就给我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砍了!”。。)
第三卷 王师百战 第四十二章 此人必除之
听到多铎的一声大喝,侍立于帐门口的两名巴牙喇兵立即走上前来,眼看着就要把塞尚滨从地上架起来往外拖。
而塞尚滨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如抖糠,惊恐地看着那两个向他走过来的巴牙喇兵,不断地往后缩,嚎哭哀求的声音也变得更为凄惨起来:“饶命啊!主子饶命啊!看在奴才这么多年为大清冲锋陷阵的份上,饶过奴才一命吧!”
就在两名巴牙喇兵架起了不断挣扎的塞尚滨的时候,大帐首座左侧的一员清将在经过一阵犹豫之后终于站起来开口说道:“豫亲王息怒,塞尚滨甲喇虽此次遭遇兵败,但其过去也曾多次为大清立下过战功,而如今我军南征伪明,正值用人之际,还是让他暂且戴罪立功吧。”
多铎侧过头一看,说话的这员清将年约四旬,身材高大魁梧、如同铁塔一般,脸上尽是泛着油光的横肉和浓密的络腮胡子,此人正是恭顺王孔有德。
孔有德与宁完我的交情不错,眼下见宁完我的远房侄孙即将被砍头,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站出来求一下情,要不然将来在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当然,这也仅仅是聊表心意而已,如果多铎非铁了心要把塞尚滨砍头,孔有德也不会过于坚持。
经孔有德这么一说,多铎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对塞尚滨的过往多少有些印象,觉得这个奴才还算不错的,虽然只是镶白旗下的汉军。在战场上杀起汉人来却毫不手软。如果这就将他砍了,多少会让那些忠心耿耿的奴才们寒心。
想到这里,多铎哼了一声,再次对着塞尚滨厉声喝道:“既然是恭顺王求情。那本王便饶了你这狗奴才一条贱命!从即日起,你这奴才便降为分得拨什库,戴罪立功!如若再有怯懦避战之举,定斩不赦!”
“谢主子!多谢主子!”绝境逢生的塞尚滨喜极而泣,丝毫没有顾忌被降级,朝着多铎不断磕头,之后又转向孔有德,磕了几个响头:“多谢恭顺王!”
此时。沉默半晌的镶白旗固山额真伊尔登也开口了:“豫亲王,此次我军南下,一切顺利,却在长沙城以北遭此失利。个中原因还需仔细分析、小心应对,以免将来重蹈覆辙。至于责罚有罪人等,等战事结束再做打算也不迟。”
多铎沉吟片刻,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此一战,汉军镶白旗和黄州绿营以及被打残。可谓是清军许久都未曾有过之大败。明军究竟是如何打了这一翻身仗的?的确需要好好地分析一下,吸取一下教训。
“你们这些无用的奴才,把当日与明军交战的情形仔细、如实道来!若有半点隐瞒、虚假之言,本王要你们的命!”多铎朝跪在自己面前的祖泽沛、徐勇等人吼道。
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多铎。祖泽沛、徐勇还有塞尚滨等人又岂敢有半句假话?战战兢兢地把当时与明军交战的情况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说出,如塞尚滨是如何遭遇明军的前哨兵马、被明军以何种方式击败。汉军镶白旗和黄州绿营主力又是如何被明军引到丁家村,如何被以逸待劳的明军以火器战阵击溃、并以骑兵追杀等等。
听着祖泽沛等人的详细叙述。多铎倒是没有再突起爆喝,只是面色阴沉地听着,帐中的其余众将也都是神情严肃、微微皱起了眉头。
据亲临过战事的祖泽沛称,明军仅仅以火器战阵、尚未出动大批骑兵步卒便击溃了汉军镶白旗的五千骑兵。这一结果令包括多铎在内的清军各将都难以置信。汉军镶白旗骑兵虽然比不上满洲兵,但能被抬旗的都是孔武有力、立有战功之人,无论是单兵战力还是整体战斗力比起一般明军来绝对是远远超出的,就算是当初明军边镇将领的家丁亲随恐怕也难以匹级。可是五千汉军镶白旗兵的全力冲击,居然被明军仅以火器战阵击溃,这股明军究竟使用的是何种火器?
“恭顺王,你对此如何看待?”多铎朝孔有德问道。孔有德执掌着清军当中资格最老的火器部队,对火器战法自然是相当熟悉的,所以多铎才有此问。
孔有德想了一会儿,说道:“回豫亲王,方才小王听祖梅勒章京和徐总兵等人之言,觉得明军所使用之火铳、火炮都无甚稀奇,并非什么先进火器。前明军中所拥有的比这威力更大的火器比比皆是。”
孔有德此言一出,帐中的清将大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不是更先进的火器?那为何能让汉军镶白旗损失如此之大?此等威力,可不是以前明军那种以炸膛著称的火器所能发挥出来的。
多铎则面无表情:“恭顺王继续说下去。”
“嗻,”孔有德应诺了一声,继续说道,“除了红夷大炮之外,大多数火器的制作技艺都不难掌握,但要于战场发挥作用,有两点格外重要。第一,便是打造火器的工匠须尽心尽责、不偷工减料,如才能制作出优良、不炸膛的火器。第二,操持火器的士卒需进行严格操练、熟悉各种队列转换,整个战阵方能在战场之上做到严整有序,从而发挥出火器应有的作用。而前明军队虽拥有大量火器,却始终未能做到以上两点,故屡次败于我大清八旗铁骑。但听祖大人说,与他们对阵的那支明军的火器战阵中极少出现炸膛,且可以持续不断地发射。由此观之,那支明军统帅手下不仅有大批技艺精湛的工匠,其本人也必定精通火器战阵的操练,这些事情看起来简单,但也绝非等闲之辈所能做到。”
多铎略作思索,继续问道:“若是恭顺王的兵马与这支伪明军队进行火器对垒,胜算能有几何?”
“关于此事,豫亲王大可放心!”孔有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此次小王以及智顺王还有怀顺王营中不仅有大批训练有素、精通火器操演的士卒,更装备有大量精良鸟铳和多门红夷大炮,尤其是红夷二十四磅炮,绝非伪明军队的那些弗朗机小炮所能抗衡。那支伪明军队固然有些本事,但只要我大军一到,便是其粉身碎骨之时!”
“恭顺王所言极是!”怀顺王耿仲明也起身附和道,“早在我大清入关之时,便已在火器方面超过伪明军队。眼下的这支伪明军队虽然略通火器战法,但也绝对不是我军的对手。”
“对,豫亲王放心好了!”又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智顺王尚可喜,“那伪明统帅也就趁着佟图赖大人未曾携带火器方才侥幸得胜。如今我大军也携带有大批火器,他们的火器战阵便再无从发挥。再加之我南征大军中还有数万铁骑,彻底歼灭这股明军、乃至荡平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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