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同样已经纵马疾驰的陈友龙却是有些忧心忡忡,不仅忧的是这一战,甚至还由此想到了他投奔庞岳、编入飞虎营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庞岳虽然对他颇为照顾,平日又是拨盔甲又是给武器、赏银,但他在飞虎营当这个副营官却当得不甚如意。由于时日尚短、来不及磨合,他麾下的本部人马和原来飞虎营的人马虽然表面上未曾发生冲突,但实则却存在着一定隔阂,他的职务在全营也基本上起不了多大作用,顶着副营官的名号,干的却是千总的活。也正因为如此,这次他尽管担心清军可能有诈,但石有亮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以免飞虎营内部的分裂趋势越发严重。
奔跑了一段,让迎面而来的凉风吹了一阵,陈友龙逐渐将头脑中的杂念驱走,将心思完全放到了眼前这一战上。看了看前方高高飘扬的飞虎营营旗,紧紧盯着更远方烟尘中杂乱的清军旗帜,不敢有丝毫松懈,心中更在默念: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一二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实在微不足道,转瞬之间,飞虎营队列最前的骑兵便追到了宝安县城正对岸的位置。有心的官兵侧头瞟上几眼,只见城头已经挂起了白旗、城门洞开,东岸边,清军先前用以渡江的船只依然密密麻麻地停靠着,船工则早已跑了个干净,一个人影未见。
而东岸的大道边上,清军遗弃的各种装满物资的小车甚至马车随处可见,一路绵延北去,另有不少因为无马而逃之不及的清军步卒,见明军骑兵杀到,半点抵抗的意思也无,惊魂不定地四散逃窜。
飞虎营骑兵闪电般驰骋而过,手起刀落之间,血雨四溅,不少清兵就此身首异处。但对这些清军步卒,飞虎营倒也未作过多理会,将挡在大道上的斩杀干净之后便继续往北追去。
片刻之后,飞虎营丁队也赶了上来。看了几眼大道旁边的情形,陈友龙眼中的疑云却是越发地增多。
。。。。。。
“这石大个子还是性急啊!大概上辈子是穷死的!”率军抵达宝安城对岸的卢启武得知石有亮早已率军向北追击而去,不禁笑骂道。
刚骂完,抬头又看见扬威营已经停靠在了西岸,一队队士卒正急不可耐、争先恐后地跳船登岸。
“不知大帅怎么将这么一帮人收编进来了,”卢启武这回却是连连摇头,“简直就如同一群抢食的猪一般!不知此辈将来真正遇敌之时,又会作何表现。”
“大人,那咱们过江吗?”
“怎么不过?不过江如何进城?赶了这么久长的路了,不休整休整怎么行?刚剪了辫子的某营都去城中休息了,咱们还能留在江边喝风?正好江边有现成的船,你且去看看够不够。如果不够,给对岸发信号,让那帮只知道抢食的家伙弄些船过来。”
“那要不要派些人去接应石参将?”
“你cāo的这是哪份闲心?石大个子一营近四千人,荆州鞑子陆师包括此次来到宝安县抢运钱粮军资的在内也不过七千,还敢兴什么风浪?又能兴得了多少风浪?若是石大个子连这个都应付不了,那他也就不叫石大个子了。放心,晚些时候他便回来了。”和石有亮本人一样,卢启武对此相当放心。
“好,大人,那末将先去江边看看。”
趁着部下去江边找船之时,卢启武颇为悠闲地在江边一边踱着步一边看着风景。不仅是风景,大道边清军丢弃的那些旗帜、小车等也尽入他的眼中。
突然,卢启武想到了什么,原本放松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悠闲自在的脚步也渐渐地迟缓、最后停了下来。
“大人,那边抓到不少鞑子的步卒。”一名亲兵来报。
正在沉思中的卢启武抬起头:“带几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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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王师百战 第二十二章 首战
时间飞快地流过,从宝安县城撤出来的清军逃得越来越急,飞虎营也追得越来越紧。两军一前一后,不知不觉都已经跑出很远。
期间,一些清军骑兵或因马力不及而掉队,被追上去的飞虎营骑兵三两下解决掉。一看,其身上所穿的均为白色棉甲,所乘坐骑也堪称优良,应当是驻守荆州的清续顺公沈志祥的嫡系人马。数量也已经差不多被摸清,大约一千余骑,相对于明军而言,处在明显的劣势。
这一情况让石有亮更为振奋,连番催促加速,只盼着能早点将这千多匹好马收入营中。
数千骑兵便如这样你追我赶,所过之处无不尘烟弥漫。
飞虎营队列中,陈友龙一边关注着前方清军骑兵的动静,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地形地貌。
当前,逃跑的清军骑兵和追赶的飞虎营都处在江边的官道上。官道上颇为宽敞,西侧是奔腾的长江,东侧是些许低缓的丘陵或是灌木丛、树林,又或是偶尔出现的一块块空地。
随着追击的持续,陈友龙发现,官道西侧的植被却是越发地茂密,从最初的荒草地逐渐到灌木丛,再到树林。随后,这树林中的树木也是越来越高大,越来越茂密,官道附近可供己方周旋的区域却在一点点、不为人知地慢慢缩小。
再联想到之前所看到的种种异常,陈友龙越发肯定心中的怀疑,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后背脊也不由得开始发凉。
“石大人,快停下!快停下!”情急之下的陈友龙再也顾不了其它,扯开喉咙便往前大喊起来。不仅自己喊,还让周围的丁队官兵也跟着一起喊。
众人齐呼,声音不可谓不大。但夹杂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还是时隐时现。
石有亮也并非没有察觉,周围地形的变化同样被他看在眼里,此时又听身后隐约有人大喊快停下。便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不大对头。
但察觉归察觉,石有亮并未太当回事。像陈友龙此刻的那种吃惊更是半点都没有。正如他之前所言,他就不信,荆州清军包括眼下在前面逃跑的那些在内也不过七千余人,便算设上个鸟圈套,自己这四千骑也能将之冲个稀巴烂。于是并未下令停下,只是传令让众将士注意官道的一侧。
飞虎营前三个千总队中警觉起来的官兵也有不少,但石有亮没有下令停下。他们自然不能停,依旧在拍马直追。
陈友龙和身边之人喊了好一阵,却是半点用都没有。
“传我的命令,丁队停下!”陈友龙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大人?”
“停下!”
陈友龙的本部骑兵也是训练有素,没用多长时间,阵阵战马嘶鸣之后,渐渐地停了下来。
一走一停,瞬息之间。飞虎营主力便与丁队拉开了距离,一里、两里。。。。。。
停下之后,陈友龙心中稍安,转顾四周,只见官道东面不远处便是一片比较茂盛的树林。前方二三十步远有一条岔道从官道上分出,直往树林深处通去。这条岔道不如官道宽敞,但附近容纳个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
看到这,陈友龙心里有了主意,叫过高安平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高安平得令,分出四五百骑兵离队而去。
。。。。。。
宝安县城对岸,长江边上
卢启武亲自到近前看了看被清军丢弃的旗帜、兵器、小车等物,又仔细地打量了那几个被俘的清兵一阵子,心头疑云骤升。再独自沉思片刻,突然间也和陈友龙一样,后背脊上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告诉本将,你是哪里的兵?”卢启武走到一个清兵面前问道,语气平常,阴鸷的目光却盯得那清兵浑身发麻,战战兢兢。
“回。。。回禀大人,小人是。。。是荆州绿营的兵。”
卢启武面露冷笑,突然一声大吼:“拉下去砍了!”
一旁自有几名亲兵上前,将那清军俘虏拖出,还没等他把一句完整的求饶话说出,便是手起刀落。
人头落地,血溅五步。
卢启武看也不看,来到另一名清兵面前,又问:“你是哪里的兵?”
“大。。。大人,小人。。。小人确实是。。。是荆州绿。。。绿营的兵”看到同伴那具腔子里还在喷着血的残尸,这名清兵舌头都开始打起了结。
“很好!砍了!”
刀光闪过,又一颗人头落地。
当卢启武走到第三名清兵面前,还没开口,这名清兵便尿了裤子,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道:“大人饶。。。饶命啊!小人是种。。。种地的,家。。。家住荆州城北边的王。。。王家村。前几日,有位。。。有位大人来到我们村,给了小人二两银子和。。。和这身衣裳,说是让小人替他办。。。办点事。”
“那这两人呢?”
“他俩。。。他俩和小人是一个村的,那位大人吩。。。吩咐了,如果被抓住,就说。。。就说自己是荆州绿营的。不然,就杀。。。杀了小人全家。大人,求你。。。求你放了小人吧!”
听完这话,卢启武犹如腊月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呆了片刻方才如梦方醒,又急又恨地骂道:“他娘的,这下坏了!来人,传我将令,全营集合!”
“大人,船已准备好了,不过江了吗?”
“过个毬!集合,向北!”
“遵命!”
。。。。。。
树林边上,陈友龙吩咐完高安平,再抬眼望去,只见飞虎营主力和逃跑的清军都已经没了影子,只留下阵阵尘烟在上空飘荡,久久不散。
陈友龙正准备下令继续前进,远处猛然传来几声炮响。紧接着,杀声震天。
听到这声响,陈友龙犹如被一个霹雳打中,急吼道:“快点走!快点!石大人他们有危险!”
丁队剩余的四五百骑得令,好似离弦之箭向北冲去。
。。。。。。
时间稍微倒退一会儿
逃跑的清军骑兵爬过一道缓坡、转过树林便不见了踪影,只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未几,官道东侧的树林中传出几声炮响。
刹那间,树林中伏兵尽出、旗号皆起,喊声震天、箭矢如雨。
猝不及防的飞虎营骑兵纷纷中箭落马,或当场阵亡,或被其后收不住脚的战马践踏而死。队列中之前的欢呼立时变成惊喊。
当真有埋伏!
前方的缓坡顶端,一队队清兵出现,扔下一阵滚木擂石,使得飞虎营的冲势为之一滞。随后,旁边另有清兵将迅速地一个个装满大石的木框或是沙土袋从灌木丛、树林里推出搬来。越积越多,将飞虎营的去路完全堵死。
而从官道到树林边缘又有着一个坡度,树林中清军旗帜密布、长短兵器的寒光星星点点,兼之有树木的阻挡。飞虎营若往树林中冲锋、寻求突围势必也会损失惨重。
北去之路被阻挡,东西两侧都去不得,伏击的清军竟选了这么处好地方,还真是煞费苦心!
饶是飞虎营平时训练有素,但到了此时冲势已无,又是多面受敌,也没了多少发挥的余地。尤其是处在队列外侧的官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清军的箭雨射落马下。
清军弓箭手也不知有多少,射出箭矢连续不断、黑压压一片如同大雨瓢泼,并且射程逐渐向前延伸,从飞虎营队列外侧波及到中央。紧接着,火铳的声响也传了来,噼噼啪啪犹如炒豆也似,一些战马受惊,连连发出悲鸣。
身处如此险地,不少飞虎营官兵脸上都或多或少浮现出慌乱之色,但平时练就的底子还在,纷纷下意识地举起挂在马上的小圆盾护住要害,一边用手中的手弩还击,一边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反观石有亮,却是不惊反笑:“哈哈哈,多日不见,这帮鼠辈的胆子倒是肥了不少!敢来打爷爷的伏击!今日爷爷先不与之计较,来日再一并清算!传我命令,后队变前队,不必理会树林中的伏兵,只管沿来路冲回去!违令者,军法从事!”
石有亮的镇定给官兵们带来不少信心,简要的命令更是给官兵们指明了明确目标。
平日里严苛训练、严格约束的效果在此时显现了出来。尽管遭受的袭击不停,出现的伤亡不断,飞虎营的骑兵们依然磕磕绊绊地拨转了马头,虽慌而不乱。
箭如飞蝗、铅子如雨,炒豆般的铳响、尖利密集的箭啸混在一起,不绝于耳。树林中,清军伏兵的呐喊也是越发激烈、越发嚣张。
越来越多的大型武器,重弩、抬枪被推了出来,冲着官道附近的飞虎营骑兵连连发射。马上的骑兵不断被打落马下,尤其是那重箭和抬枪铅弹,中招之人绝无幸存之理。整个脑袋被轰掉、或连人带马被射穿的士卒,屡见不鲜。
石有亮军令既下,众将士自然无人不从,队列外侧的士卒纷纷举盾掩护,全军一起催动战马,暂且不管来自树林的袭击,如同一股铁流般,只顾沿着来路向南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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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王师百战 第二十三章 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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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飞翔的杨胖胖”书友的打赏!)
话说三千飞虎营骑兵遇伏之后,也经历了短暂的惊慌,而后却并不着急反击,只管沿着来路向南突围。将官军令即下,士卒几无一人有稍许迟疑。纵有来自东面树林的弹矢如雨,哪怕自身的伤亡不断攀升,却依旧是旌旗严整、队列有致,是为虽慌而不乱。
北边,已经被清军完全把守住的缓坡顶上,一面大旗飘出,旗下一员顶盔掼甲的清将在部下们众星拱月般的簇拥中静静地打量着急往南去的飞虎营。
“将官沉着镇定,士卒唯命是从,虽遭突袭亦能上下齐心、如同一人。这庞贼治军,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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