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连生命都可以放弃,那我又何必在乎说话这点小事呢?庞岳长舒了一口气,理清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如今建奴来势凶猛,我朝军力残破,不宜与之争锋。议和,固为下策,但一味硬拼也绝非良计。如今唯有暂且避敌锋芒,联络各地抗清义士,等待时机以图东山再起!”
“等?那依你看,又该等到何时呢?”朱聿键面无表情地问道。
“建奴生长于辽东苦寒之地,长途跋涉来到江南必定水土不服,南方的湿热天气更是他们难以适应的。若卑职没有估计错,过不了几个月他们便会撤回北方休整。届时,江南一带建奴兵力空虚,各地士民也必将揭竿而起,正是我朝有所作为的大好时期。只要我朝能吸取过往之教训,整顿朝纲、赏罚分明,必有卷土重来、光复河山之时!”庞岳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道来。
听完庞岳的话,朱聿键久久地没有说话,但眼中却已经多了几分希望!
“你的想法不错,但恐怕监国不会同意啊!”一想到那个畏敌如虎、毫无主见的潞王朱常淓,朱聿键便感到一阵头疼。
“殿下此言差矣!”庞岳决定豁出去了,大声地说道:“如今国难当头,又岂能把希望仅仅寄托在潞王一人身上?难道我大明能担当起监国重任的就只有潞王殿下吗?!”
此言一出,正在喝茶的朱大典顿时目瞪口呆,茶杯盖掉在地上跌得粉碎。朱聿键的脸上也是一阵惊愕,他无论如何想不通,刚才还吞吞吐吐的庞岳为何突然间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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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慕远啊!不是老夫说你,你确实该改改你那口无遮拦的毛病了!”出了唐王的府邸,朱大典连连摇头,“也亏得现在局势动荡,换做十年前,你要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恐怕项上人头早就不保了!”
庞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卑职认为自己说的没错。难道朱老大人认为,潞王能带领大明要走出险境?”经过这两天的思考,他早就想明白了,有些话需要藏在心里,但在某些情况下,有些话则是需要大声地说出来的!谨慎并没有错,但若事事都犹豫,那就太对不起穿越者这个身份了!
“你!”朱大典伸出中指指着庞岳的鼻子,竟一时语塞。
庞岳看了看周围,见亲兵们和朱大典的家丁都远远地跟在后面,便无视朱大典的两根手指,轻声说道:“卑职,觉得唐王不错!”
“老夫……什么都没听见!”朱大典瞪圆了眼睛,花白胡子也是一颤一颤。
“那先不提这个了。”庞岳笑道,“卑职还不知道朱老大人住哪儿呢!万一遇到什么事,卑职拿不定主意的,也好去请教朱老大人。”
“你还用得着请教老夫?老夫看你现在是万事敢为!”朱大典冷哼了几句,但随后还是叹了口气:“唉,看在和你相处过十余日的份上,老夫也就好人做到底吧。老夫现在寄居在一个学生家中,你若有事,可以到城东静轩茶楼旁边的林府来。”
“卑职谢过大人!”
第一卷 山河破碎 第三十一章 得遇人才
与朱大典一行分别之后,庞岳便决定履行当初对石有亮的承诺,去买些酒菜带回去。
城中的酒家鳞次栉比,几乎让人目不暇接。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庞岳找了一家宽敞、客人又比较少的,带着亲兵们走了进去。
虽然庞岳等人都穿着便服,但一行十来个人都骑着马,仍然显得引人瞩目,所以他们一进入酒楼大堂,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店小二殷勤地问道
庞岳朝身后的众人问道:“这已经到中午了,我们就在这里吃点怎么样啊?今日我请客。”
“让大人破费了!”周天正笑着说道。其他的亲兵也是嘿嘿地笑着,有几个居然还在咽口水,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这帮兔崽子,一说到吃,就把什么规矩都给忘了!庞岳在心中笑骂道,转过头对店小二说:“小二哥,楼上有雅间没有?给我们开个雅间,上去了再点菜。”
“有的,有的。客官这边请。”店小二满脸堆笑在前面带路。
庞岳上了二楼,选了一个临街的大雅间,之后便拿过菜单点了菜。等菜上来之后,亲兵们瞪着一桌子菜,直咂着嘴巴,但就是没人敢先动筷子。虽然庞岳在之前的一段日子里一直和他们同吃同住,虽然他们已经很饿,但上下尊卑的观念依然刻在他们的脑子里。
“连吃都不会了?那好吧,不想吃的就别吃,我就不招呼你们了!”庞岳也不多劝,自顾自的夹菜吃了起来。听得这话,饿极了的亲兵们才陆陆续续地伸出了自己的筷子。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响,直听得庞岳暗暗发笑。
正在众人吃得兴起的时候,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庞岳连忙站起身,从临街的窗户向下看去。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街面上,旁边一个醉醺醺的纨绔子弟模样的家伙似乎刚从车上下来,正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大吼大叫:“老东西,就你那……脏样,还敢挡大爷的道!”
那老人惊恐地将一个瘦骨嶙峋的半大孩子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住,大爷,小老儿这就走开。”
“走?哪那么容易?今天大爷……不给你点苦头吃,你以后…。。八成还要……继续挡道的!来人,给我打!”那个纨绔子弟手一挥,几个为虎作伥的家丁便冲了上去。
那个老人哪里是这些吃饱了专门打人的家伙的对手,很快便被按倒在地挨了好几脚。
看到这一幕,庞岳气得面色铁青,放下碗筷便往楼下走去,马元成等亲兵也连忙跟着他下楼。
不料,庞岳刚跑到酒楼门口,便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场景:刚才还在行凶的几个家伙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上疼得直打滚。那个老人已经被一个健壮如牛的年轻人扶了起来。只见那个年轻人虽衣服破旧,但人长得高大魁梧,面容粗犷,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卷起衣袖露出的小臂上尽是鼓起的肌肉。
那个醉醺醺的纨绔子弟也被甩到了路边,酒被吓醒了一大半,伸出一只手哆嗦着朝年轻人指去:“你,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年轻人冷笑一声:“老子管你是谁?敢恃强凌弱,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看着年轻人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纨绔子弟吓得不敢说话了。正在这时,不远处一阵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队捕快跑了过来。纨绔子弟听着着声音,眼睛顿时一亮。
“是谁?是谁在闹事?”捕快头目大声的喝道,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的体型时,底气顿时为之一堕,声音也小了许多,“可是你在闹事?”
“对,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告诉你们,我爹和知府大人可是老相识了!”纨绔子弟兴奋地喊道。
“啊?原来是杨公子。”捕快头看清了纨绔子弟的面容后,一咬牙便指向那个年轻人,对身边的捕快说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是!”虽然捕快们对那个年轻人很是忌惮,但还是纷纷拔出了腰刀,拿出镣铐朝那个年轻人围了过去。
“住手!”庞岳发话了,带着亲兵们走了过去。
捕快头目转过头看着来人,只见这十来个人虽然衣着平常,但似乎个个脸上都透着凌厉之色。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年纪虽轻,但却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你们是何人?为何阻挠我等执行公务?”捕快头强力地压制着心中的不安,色厉内荏地问道。
“我是谁不要紧,但我可以作证,这位公子和他的几个下人都是不小心摔的。”庞岳走到捕快头面前,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等看清庞岳的腰牌之后,捕快头顿时一惊,说话也变得不利索了:“既然……既然有大人作证,那……自然是没事了。如果大人没有别的事,那小的……小的就告退了。”
见庞岳点了点头,捕快头便如蒙大赦般带着他的一干手下飞也似地离去了。那杨公子见势不妙,也想溜,但还没等他爬上马车,庞岳便走到了他的跟前,一只手随意地往他肩上一拍。
“这位公子,这就走了吗?”庞岳面带微笑,手上却已是在暗暗地发力。
“啊!”杨公子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带着哭腔朝庞岳哀求道:“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庞岳满脸带笑:“你有没有得罪我,向我求饶干什么?不过,那位老人挨了你家丁的打,你总该出点汤药费吧!”
“好,好,好,我有银子,我有银子。”杨公子的头像鸡啄米一样,“就在车上,我全都拿出来。”
庞岳手一松,杨公子哆嗦着爬上马车,取下了一个钱袋交到庞岳手里:“全在这里,大人,您就放过我我吧!”
接过钱袋,庞岳淡淡地说道:“那公子就请便吧。不过要记住,下次再让我碰上,可就不是交点银子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大人,我记住了。”杨公子说完,带着一帮狗腿子落荒而逃。
“来,老人家,这时那人赔给你的。”庞岳走到老人面前,笑着将钱袋递到他面前。
“不敢,不敢。小老儿不敢要这银子!还是大人自己留着吧。”老人连连摆手,刚才他已经从捕快头的称呼和态度中知道了庞岳身份的不同寻常。
“老人家不必担心,这银子就是给你的,拿着吧。”说完,庞岳不由分说地将银子塞到了老人手中,当他看到老人身后那个瘦小的半大孩子之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老人家,如今这已到正午,您一定饿了吧,来,随我进去吃点东西。”
老人刚想推辞,庞岳又指了指他旁边的那个孩子说道:“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孩子饿着啊!”
听到庞岳这话,老人终于叹了口气,摸了摸孩子的头:“那我们祖孙两就先在这里谢过大人了!”
这时,当初挺身而出的那个年轻人看到老人无恙,也准备离去。
“壮士留步。不知壮士尊姓大名啊?”庞岳笑吟吟地叫住了那个年轻人。
“姓不尊,名也不大,王樟堂!”年轻人不冷不热地答道。
“原来是王壮士!”庞岳笑道,“壮士也一定饿了吧,随我等一起进去吃点东西如何?我想,壮士身手不凡,该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笑话!老子什么时候连吃饭都怕?你前边带路吧!”王樟堂有些嚣张地说道,引得马元成等人纷纷对其怒目而视。
庞岳倒是被王樟堂的直率逗乐了,笑道:“那壮士就请随我来吧。”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刚才那个雅间,庞岳让店小二又另外端上了一些饭菜。王樟堂倒是毫不客气,也不用人招呼,拿起碗筷便大吃了起来。那个孩子也明显饿坏了,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引得老人不时地提醒他慢点吃。
老人则到底持重一些,一边吃还一边向庞岳道谢。通过与他的交谈,庞岳才知道,他叫康定恩,今年六十一岁,是山东青州卫的匠户。建奴占领山东之后,家里人大都在兵乱中不幸丧生,他和他的孙子、十三岁的康小西侥幸逃出,为避兵灾便一路逃到了杭州。这几天,祖孙俩一直在沿街乞讨,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想到今天还遇到了这样的事。
一听到“康小西”这三个字,庞岳不由得想起了某个想活多少多少年的著名麻子,只不过,现在那个麻子的爹也才七岁而已,不知道麻子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出来指点江山。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笑意之后,庞岳继续和康定恩聊了起来:“不知道老人家原来在青州卫是做什么的啊?”
“回答人的话,小老儿原本是在卫城军器局里打造火器的,还当过几天匠头。唉,可不管手艺再怎么好,匠户也是终归是低人一等,子子孙孙都要受人白眼。遇到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就更加没法活了。”康定恩不停地叹着气,眼中尽是悲凉。
听到这话,庞岳眼中不由得一亮,以后要发展军队装备,缺的就是这种精通火器并有着丰富经验的人才啊!一想到这里,庞岳连忙说道:“那老人家可否到我军中来做事?”
“大人是领兵的武将?”康定恩大吃了一惊。王樟堂听到“军中”二字,动作也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又开始埋头吃饭,不过这一细节却没有逃过庞岳的眼睛。
庞岳笑了笑:“没错。只要康老能来我军中,我不但管吃管住,每个月还给你开五两银子的工钱如何?”
对康定恩来说,能有个安身之处,能有碗饭吃,每个月还能拿五两银子,那是再好不过了。再加之,他见庞岳为人谦和,因此对庞岳的邀请没什么意见,但他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此言当真?”
“老人家,您就放心吧。我们参将大人还会骗你不成?”马元成插了句话。
“什么?参将?”康定恩瞪大了眼睛,虽然他已经知道庞岳是个官,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是参将!在卫城里呆过多年的他当然知道,这参将可是和指挥使大人平级的,对他这种匠户来说那就是需要仰视的一种存在。
“小人见过参将大人!”康定恩慌忙跪下行礼。
“康老,你这是干什么,你是长辈,无须这种虚套!”庞岳连忙将康定恩扶了起来。
接着,庞岳又看向了已经在用手背擦嘴的王樟堂:“对了,敢问王壮士是何方人士?又是为何至此?”
“义乌,”王樟堂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敲着碗边,似乎对庞岳的身份熟视无睹,“在老家把一个王八蛋的腿打断了,惹了个麻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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