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率军离开福州,一个前往江西、一个前往广东,而最近这段时间里朱大典确实帮过他们不少忙,如今要走了怎么也得表达一下谢意才是。
两人进城之后,来到朱大典府邸前,递上名帖。没过多久,朱大典便派人来请他们进去。
“见过朱大人!”入得会客厅,庞岳和王东日向早已等候在此的朱大典深深一揖。
“呵呵,慕远、旭之,不必多礼,你们现在可都是有爵位在身了,行如此大礼老夫可消受不起!”一身便服的朱大典爽朗地笑道,并亲自上前将二人扶起,“来,这边坐。”
落座之后,朱大典问道:“明日你二人就要前去赴任了吧?都准备得如何了?”
庞岳微笑道:“有劳朱大人挂念了。现在我们两营都已准备妥当,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
朱大典点了一下头:“那便好!你们到了各自的就任地之后,一定要时刻牢记忠于朝廷,守好一方之土,以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
“是!”庞岳和王东日异口同声答道。
“说起来,你们外出镇守这件事,还经历过不小的波折!”朱大典捋了捋颚下的花白胡子,“当初陛下召集内阁几位大臣议事之时,专门提到过你们两人的委任问题。陛下最开始的意思是让你们留在福州附近休整,一个月之后随他北伐。”
“啊?陛下这么快就要北伐?”庞岳眉头一紧。他隐隐约约记得,隆武帝确实是在即位后不久便决定御驾亲征的。可是,眼下是北伐的时机吗?在庞岳看来,虽然隆武帝有着强烈的进取之心,但在北伐这件事上他显然过于急躁了。目前,隆武朝初立,各项制度几乎都没有完善,兵力也过于空虚,甚至连政令都没能完全做到畅通无阻,一句话,完整的国家机器还没有建立起来。而清军攻占了江南这一赋税重地,又收编了大量明朝降军之后,已经形成了对隆武朝廷的绝对优势。在这样一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隆武朝廷实在不宜大规模主动出击,而是应该潜心发展实力,整合各方力量,在军事上以防守反击战为主,积小胜为大胜,逐渐将清军的战略进攻转变为双方的战略相持,之后才是战略反攻——北伐。
“是啊!陛下虽然胸怀大志,力图恢复江山,可他终究还是操之过急了。以我朝的现状,北伐一事根本就不现实。”朱大典叹了口气,“那日,在老夫和路振飞等几位大人的极力劝说下,陛下才暂缓了北伐的计划,并改变了将你二人留在福州的决定。不过,依老夫看,陛下的心里恐怕一直装着“北伐”二字,不知道何时又会再次提起。”
这时,庞岳突然想到了黄道周,不知道他现是不是仍然像原来历史上那样力挺隆武帝的北伐计划,于是连忙问道:“朱老大人,那元辅大人又是何种态度呢?”
朱大典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一次,元辅大人并没有明确表态,不过看得出来,他是支持陛下的观点的。”
庞岳的脸色凝重起来:“朱老大人,您可得好好地去劝劝陛下。如今我朝初立,应该抓住建奴主力无暇南顾这一时机加强内政、增大赋税来源、勤练精兵才是,北伐实在不应操之过急。”
朱大典微微颌首:“慕远言之有理。倘若眼下大明依旧处于弘光朝初期,那老夫是绝对支持北伐的。那时候,大明几乎拥有整个淮河以南,尚有数十万兵马,要是全力北伐倒也并非没有收复河山的可能。可现在的情形如何能与弘光朝初期相比?陛下那里,老夫会尽量去劝说。不过,若有一天他依旧执意要北伐,那老夫和其他大人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是君,我等是臣。”
“朱大人不必太担心,真到了那一天,我等奉陛下之命行事就行了。”王东日说道,“身为朝廷武将,杀敌报国本就是我等之本份。”
朱大典笑了:“旭之说得也没有错,因此你们二人此次到了就任之地之后,就应该勤加练兵,做好应对之策,到时候方能有条不紊、从容应对。倘若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给老夫写信,只要能办得到的,老夫都会尽量去办。对了,前日老夫拨给你们的那批物资是否收到?虽然不多,但老夫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些。”
前日,当庞岳和王东日前往他省就任的诏书颁下来之后,朱大典便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给庞岳和王东日部各拨了二百匹战马,两千套棉甲、五百套铁甲、三千套鸳鸯战袄,作为以后的扩军之用。这点物资对于一镇营兵来说,确实不算太多,但朱大典为了筹到这批物资也已尽了全力了,甚至还放下面子请郑芝龙资助了一些。当然,朱大典之所以这么做,也有着他自己的想法:笼络住这两镇兵马,以后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也能当得有底气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见朱大典如此尽心尽力,庞岳和王东日还是满怀感激的。
“收到了,多谢朱老大人!”“有劳朱老大人费心了!”庞岳、王东日抱拳道谢。
朱大典摆摆手:“不必言谢,老夫身为兵部尚书,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而已。慕远,旭之,如今国难当头,大明的可用之兵将也不多了,已经到了你们这些后起之辈挑起重担的时候了。你们既然身受圣恩,就一定要尽心尽责,切不可辜负了陛下对你们的期望!”
见朱大典神情肃穆,庞岳不禁暗自感叹,这位朱大人虽然有点贪财的毛病,但在国家大事、民族大义上还是不含糊的,在原来的历史上宁肯举家**也绝不降清,就这一点比那些满口忠义道德最后却甘心剃发当“遗民”的东林君子强得多。
“朱老大人的教诲,我等将时刻铭记于心!”庞岳郑重地点下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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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隆武元年七月初三清晨,牛头山大营
校场上,飞虎营和振威营官兵已经全部披挂整齐、列队完毕,各种辎重也已经装上了大车。今日,他们就将离开福州,分别跟随各自的上官前往江西、广东。
“倒酒!”庞岳手中拿着一个大碗,朝身后的靳勇吩咐道。
待靳勇抱起酒坛子将酒碗倒满之后,庞岳朝面前的王东日举起了碗:“旭之兄,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就要分开了。我也不说太多,一切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将碗中的酒喝干,并倒转碗口。由于昨天晚上两营的军官已经聚在一起喝过正式的告别酒,因此庞岳也没有再多说。
这时,王东日也端起了酒碗。此刻,他心中早已是感慨万千:就在三个月之前,自己还只是一名游击将军,如今却已经官至总兵并受封伯爵,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不敢相信!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庞岳这个“引路人”,自己绝不可能获取拥立之功、连升数级。因此,对庞岳,他是满怀感激之情的。
也是一仰头将碗中酒喝干之后,王东日郑重地说道:“慕远兄弟的大恩,我无以回报。太客气的话我也不大会说,但我王东日可以在此保证,以后只要慕远兄弟一声召唤,哪怕远隔千山万水,我也会赶去相助!”
“旭之兄言重了!你我都是为国效力而已!”庞岳说完,朝王东日一个抱拳,“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在此别过吧!旭之兄多保重!”
“慕远兄弟多保重!”王东日也回了一礼。
两营人马缓缓开出大营,彼此熟识的将士纷纷挥手告别。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不可避免地涌上了一丝离别的哀伤。毕竟从五月底撤出荻港开始,大家在一起相处了两个多月了,一路上一起杀敌、一起跨过各种难关,差不多已经不分你我。现在这一分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相见。
“王哥!多保重!下回相见时,我再来听你讲戚家军的故事!”振威营的一个伍长瞅见飞虎营队列中的王樟堂之后,用力地挥手大喊。
“小六子,你也多保重!下次再一起喝酒!”王樟堂听到之后,也大声地向那个伍长挥手告别道。
随着两营开始踏上两条不同的道路,告别声更是愈演愈烈。虽然军中有行军时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喧哗的规定,但庞岳和王东日此刻似乎都忘了这一条军规,对将士们的举动丝毫不加约束。
赣州,我来了!庞岳看着浩浩荡荡向前开进的大军,在心中默念道。半空中,有着“赣州镇总兵官庞”字样的大旗正迎风飘扬。
第二卷 初展身手 第五章 新任总兵
经过二十日无惊无险的长途行军之后,飞虎营在七月二十三日这天抵达了赣州。当大军抵达城郊时,赣州知府钱禄早已率一众官员在城门口等候。
“下官赣州知府钱禄见过庞大人!”待庞岳下马之后,钱禄上前一揖。
庞岳笑着回礼:“哈哈哈,钱大人太客气了!你是赣州的父母官,庞某以后还得不时地仰仗钱大人才是啊!”
钱禄的态度让庞岳很是满意,因为按照明代文尊武卑的惯例,钱禄这个四品文官根本不需要主动向他这个从二品武官行礼。而如今钱禄居然主动行礼,那就说明他并非孤傲之人,应该不难相处。
钱禄连连摆手:“岂敢,岂敢?庞大人如今圣眷正隆,下官可不敢受‘仰仗’二字。前些日子,下官便已听说过庞大人的威名。庞大人少年从军,屡立战功,多次阵斩敌将,且对朝廷一片忠心,是为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如今,庞大人能屈尊镇守赣州,实乃赣州黎民百姓之福啊!”
这番话听的庞岳自己都有点汗颜,赶紧抱拳道:“钱大人言重了!庞某当不得此番褒奖。”
“卑职赣州卫指挥使黄文远见过大人!”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也来到了庞岳跟前行礼道。
你是赣州卫指挥使?庞岳带着一丝惊讶开始打量起这个叫黄文远的胖子起来,只见他四十出头,身材圆滚滚的,长的活像一尊弥勒佛,全身上下除了那个“将军肚”以外,再没有哪一点能和将军挂上钩,倒像一个财主。身上那套三品武官服显得有些紧巴巴的,上面还有明显的折痕,可能是刚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
唉,这哪像个武官?庞岳暗自感叹道,不过仍然笑着向黄文远说道:“黄大人不必多礼!”
此刻,黄文远看清庞岳的面容之后,也是大为惊讶,这个总兵居然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比自己的儿子也大不了多少。不过,即使如此,黄文远也丝毫不敢小瞧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前两天他就接到兵部由快马送来的公文,赣州府和南安府境内的卫所将全部由新任的赣州总兵、江西都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庞岳节制,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年轻的武将以后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何况,庞岳还有着定武伯的封爵,这就更加让黄文远感到压力了。
“今后能在庞大人手下行事,卑职真是感到莫大荣幸!”黄文远的脸上堆出了谄媚的笑,与弥勒佛又相像了几分。
一番客套之后,钱禄和黄文远便将庞岳一行请进了城,城中早已摆好接风宴。
宴席上,钱禄和黄文远非常热情,轮番向庞岳敬酒。庞岳也没有多推辞,一一接受,使得钱禄和黄文远赞口不绝、连称豪爽。
酒过三巡之后,庞岳向黄文远问起了第一个问题:“黄大人,不知道赣州卫如今有多少军户多少屯田啊?”
听庞岳这么一问,黄文远则差点将一块牛肉噎在喉咙里,缓过气来之后吞吞吐吐道:“回大人的话,赣州卫原有军户五千六百多。可最近几年局势动荡,军户多有逃散,现在只有……不到四千。”
说完这句,黄文远看了看庞岳,见庞岳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之后,便继续说道:“屯田……赣州卫各个千户所的加起来,本有……两万五千多亩,可由于军户逃散,无人耕种,有不少已经荒芜,如今还剩下……”
看到黄文远苦思冥想编数据的表情,庞岳大度地一挥手:“好了,黄大人!我只是随便问问,只要黄大人心中有数就行!我之前一直统率营兵,对这卫所之事也不甚了解,以后就有劳黄大人多操心了!”
比黄文远多出几百年见识的庞岳怎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明末的卫所已经完全成为一滩浑水,赣州卫又岂能免俗?并且,看那个黄文远的样子就知道这胖子暗地里吃了多少油水了。只是,庞岳暂时还不想计较这些,至于扩军练兵一事,他并没有过多地指望过已经完全退化成农民的卫所兵。至于整顿卫所,他也并不急着这么做,虽然他现在兼着江西都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完全有这个权力。因为他知道,自己毕竟初来乍到,有很多事不方便亲自出马,黄文远这个地头蛇去目前还有用,等到将来时机成熟,再好好地整治这个胖子也不迟。
听到庞岳的话,黄文远如释重负,满脸欢喜地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责!”
但庞岳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吃得满脑肥肠的胖子,吃了口菜之后,又继续说道:“不过,眼下新朝初立,有时候赣州镇的顿时如释各种粮草、物资也不能按时按量地拨付,到时候还得请朱大人多想想办法。”
庞岳这一说,黄文远很快便嗅出了其中敲竹杠的意味,神色有些迟疑起来。虽然这些年,他靠着吃空额、私吞军田等见不得光的手段,已经积累了不少家财,俨然成了一方富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很变得很慷慨。
看到黄文远肉痛的表情,钱禄不由得在心中嘲笑道:就你这不识时务的守财奴作风,攒下银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去花。
但庞岳却对黄文远的表情熟视无睹,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似乎是在无意中说道:“哦,对了,这次来赣州之前,陛下曾嘱咐过我,赣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必须得加强卫所整顿。兵部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