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明军却并未立即进攻,只是在北门外静静地矗立着。看到这一情形,金声恒依才稍微松了口气,一面增派了人手监视明军动向,一面下令加紧整理辎重、尽快离开这里。
明军虽未发动进攻,可是那种观赏猎物的姿态却令清军们心头一阵发麻,数日来毫无效果的苦战早已让他们身心疲惫、士气低落,尤其是赣州镇的出现更是令他们大为紧张。暗地里,清兵们早已给配有面罩头盔的赣州镇取了个外号——鬼面军,不知道这个称号会让参与设计头盔的庞岳作何感想。
只可惜,清军们连安安心心打点行装、尽快离开的愿望也没能得到完全满足,正在他们忙活的时候,不远处的明军阵列中爆发出阵阵呐喊。
“吉水县城已失!!”“粮草尽数被毁!!”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个消息让尚且蒙在鼓里的清军官兵们目瞪口呆。虽然他们乍一听时还不敢相信,但冷静下来一想之后便感到这事恐怕多半是真的,不然的话,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撤军?
呐喊声仍在继续,惊恐、担忧之下,清军的动作又变得混乱了不少。这时,金声恒已经恨得牙痒痒,但由于形势所迫也只好打落牙活血吞,把这笔账暗暗地记在心里。
长时间的焦虑、挣扎之后,清军终于整理好所有军械、帐篷等物,出了营之后向北而去。看那队列,只见战兵在前,辅兵们押着整理好的物资紧随其后,另有两三千骑兵在最后压阵,动作显得有点紧张。
清军全部离营之后,明军也在庞岳的一声令下开始缓缓跟进。赣州镇的六千步卒在前,吴之蕃、张国祚的四千余步卒在后,骑兵位于侧翼掩护,全军始终与清军保持着二百多步的距离,既不加速也不落后半分。
这时,吴之蕃看到赣州镇步卒那整齐有力的步伐,再看看自己麾下的军队那略显杂乱的动作,在汗颜的同时不由得又对庞岳高看了几分。
走了几里地之后,清军依然没有感到半点放松,身后的万余明军如同一块牛皮糖一样,始终无法甩掉,这让他们的心情越来越慌乱。
这种情况让金声恒大为恼火,便派出了部分骑兵回头去骚扰、阻挠明军。可是,早就全无战意的清军骑兵根本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地放过一阵箭之后便再也不敢上前。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之明军及时竖起了盾牌,这一阵箭根本没有对明军造成多大伤害,反倒是前来袭扰的清军骑兵被燧发枪打死不少。
粉碎了数轮袭扰之后,明军依然不急不慢地跟在清军之后。见之前的行动未能给明军造成影星,金声恒也不再派兵去做那无用功,只是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以求早点摆脱身后那一群如同鬼魅般的明军。
清军加速之后,庞岳也下令全军适当地加快了速度,不过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并未追得太急。虽然此时清军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但毕竟还有三万之众,要是金声恒被逼急之后孤注一掷率全军反击,还是够明军喝一壶的。
庞岳也不着急,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等待着最佳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官兵心头的恐慌也愈演愈烈,特别是最后押着物资的那些辅兵,有很多人的双腿都在不停的打颤,唯恐明军会突然冲上来一阵砍杀。
终于,机会来了!
前方,清军已经开始进入一处山谷。由于可供通行的区域逐渐变窄,清军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尽管清兵们很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无奈空间有限,越焦急越走得慢。于是,在恐慌和焦急的双重作用下,清兵们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很多人不顾军纪一边向前推搡着一边冲着前队的同伴破口大骂,甚至连很多军官都加入了其中。
看到这种情景,庞岳的嘴角抖出了一丝笑,下令赣州镇步卒开始列阵。
吴之蕃和张国祚部的明军官兵再一次开了眼界,只见训练有素的赣州镇士卒在军官的喝令声中有条不紊地跑向预定位置,迅速排成了战时的方阵,最前方的依然是一排刀盾兵和几排火器兵。
看到明军这边的动静,二百多步之外的清军越发的慌乱起来,不断有载着物资的大车翻到,引来无尽的咒骂和惊呼。
庞岳冷笑一声,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伴随着隆隆的步伐声,赣州镇的步兵方阵以盾墙为掩护,缓缓向前移动推进。位于两翼的骑兵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刺的准备。
此时,清军的后队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人吼马嘶,步履杂乱,几乎与乌合之众无异。负责殿后掩护的清军骑兵也是一阵慌乱,虽然已经得到了金声恒的反击命令,却半天都整不好队。
渐渐地,赣州镇火器兵们手中的燧发枪和鸟铳已经能够得着前方惊慌失措的清兵。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前进的方阵迅速停止,一支支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清军后队。
“预备!——放!”
“砰!砰!……。”
炒豆般的作响之后,已经混乱不堪的清军后队顿时有如雪上加霜,肆意绽放的血花和着接连不断的惨叫,演奏了一首独特的欢送曲。
……
*********
漫天的星辰之下,喊杀声渐渐地消退。
“大人,我们胜了!”卢启武来到庞岳身边,兴奋地说道,“清虏在惊慌失措之下又被我军斩杀千余人,另有数百人被我军俘虏。此外,我军缴获了不下于五百匹战马,其余军械更是不计其数!”
卢启武的话音刚落,吴之蕃、张国祚也是一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哈哈哈,庞总兵!与鞑子交战,我还从没打得如此痛快!真他娘*的解气啊!”张国祚大笑道。
吴之蕃也是乐得合不拢嘴:“仰仗庞总兵的英明指挥,金声恒狗贼已经仓皇北逃,吉安城无忧矣!”
庞岳笑着与他们一番客套,心中却没有放松半分。眼下,金声恒、柯永盛虽然暂时退却,但形势却依然不容乐观。如果历史仍然按照原理的轨迹前行的话,不久之后,奉多尔衮之命南征的贝勒博洛、固山额真图赖等便会率建奴大军抵达南京,会同大批新附的绿营一道进攻浙东的鲁建国政权,等拿下浙东之后便会兵锋直指福建。届时,隆武朝将面临立朝以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震天的欢呼将庞岳拉回了现实之中,面对着那一张张兴奋乃至狂热的脸庞,庞岳突然感到心中安定了不少:有这么多勇敢而淳朴的士卒作为后盾,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失去信心呢?
思索了片刻,庞岳跳上了一块土台,示意将士们安静下来。
待欢呼的声浪渐渐消退之后,庞岳大声吼道:“诸位都是好样的,都是最优秀的军人!我庞岳为自己能指挥你们作战而感到脸上有光!这一战的结果你们已经看到了!前几日与清狗数次交战的结果你们也都看到了!如何?就如我所说的那样!只要你们坚持刻苦训练,相只要你们相信自己能打赢,这些清狗乃至日真正的满洲建奴就都是一群绵羊,一群任你们砍杀的绵羊!无论是是在哪里,无论是城池争夺战还是野战,都会被你们碾成齑粉!作为华夏的热血男儿,我等再也不要相信建奴不可战胜的屁话!!大明万岁!!”
庞岳的话音一落,台下的将士们立刻又爆发出阵阵直破云霄的呐喊:
“大明万岁!!”
“光复河山!!”
……
第二卷 初展身手 第四十七章 湖广总督何腾蛟
江西清军的南下行动终于以失败告终。这一次,金声恒的损失不可谓不大,不仅没有拿下吉安城,反而碰了个头破血流,连好不容易筹集起来可供大军数月之用的粮草也差不多被烧光。经此变故,金声恒那股势在必得的信念已被磨得所剩无几,颇为狼狈地将手下军队撤到了吉水县以北等待恢复元气。柯永盛就更不用说了,连损数员大将,军队伤亡超过半数,士气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如果不能得到主子的及时补充的话,基本上算废掉了。
粉碎了清军的攻势之后,庞岳率军继续在吉安城停留了一段日子,等待其他各路援军的到来,以防清军乘机反扑。至于在追击金声恒军之后所缴获的战利品,庞岳也与吴之蕃、张国祚等本地守将商量之后做了分配,最后达成的共识是:五百多匹战马全部归赣州镇所有,兵器甲胄包括俘虏归吉安当地明军。对这种分配结果,吴之蕃和张国祚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一仗主要是赣州镇打的,他们的人马不过是在清军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冲上去“势如破竹”了一把。更何况,庞岳还大方地各给了一百支精良鸟铳给他们。bxwx
清军撤退后的第三天,施琅终于回来了。虽然他顺利地带队完成了毁掉清军粮草的任务,但自身也遭受了较大损失,前去奇袭吉水县城的八百多士卒只剩下了一半。一向冷酷的施琅在向庞岳诉说损失情况的时候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哽咽,毕竟这些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卒。对此,庞岳也是好生劝慰,并授予了施琅一枚一等指挥勋章,其余将士也都得到了相应的奖章。
四月初,两广总督丁魁楚派的童以振、陈课部援军抵达了吉安,湖广总督何腾蛟派遣的曹志建部也已进入江西境内。见各路援军已经陆续赶到,庞岳便开始着手准备回赣州,毕竟在赣州也有一大摊子事在等着他。
四月十二日,一战扬名的赣州镇将士在吉安百姓的欢送下踏上了归途。
*********
隆武元年四月十五日,湖广长沙府,总督衙门
湖广总督何腾蛟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喝着茶,在他旁边坐着的是监军道章旷和偏沅(湖南)巡抚傅上瑞二人。不过,与何腾蛟的波澜不惊相比,章、傅二人的脸色多少有点难看。
就在上午,兵部职方司郎中路太平和太监杨守明抵达长沙,送来了隆武帝的圣旨。圣旨的内容很简单,隆武帝将自己移驾湖广的决定告知了何腾蛟,并让他派兵前往福建迎驾。
安排好路太平一行下榻之后,何腾蛟便与章旷和傅上瑞二人开始商议此事。
“督宪大人,陛下怎么突然想起移驾湖广了?”傅上瑞面露难色地问道。
章旷虽未开口,但脸上的表情与傅上瑞几乎如出一辙。从心里来说,他们是很不希望看到隆武帝移驾湖广的。作为湖广的军政高官,作为一方大员,他们早就习惯了山高皇帝远、没有制约的日子。要是隆武帝亲自坐镇湖广,那他们的日子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何腾蛟放下茶杯,轻轻地吐出茶梗之后,说道:“我等身为臣子,岂可胡乱猜测圣意?既然陛下已经决定移驾湖广,我等准备好迎驾事宜便是。”
“可是,督宪大人,眼下湖广的局势也不容乐观啊!清虏仍在岳州以北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再度南下。陛下移驾至此,岂不是自处险地?”章旷眉头紧锁,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章道台言之有理!”傅上瑞的表情瞬间转换为大义凛然:“我等身为大明臣子,上报君恩乃是本分,身处险地倒也无妨,哪怕是为国捐躯又有何惧哉?可陛下万金之躯,社稷所系,又岂能以身犯险?一旦圣驾有所闪失,那我等可就万死不辞其罪了!”
听到二人的话,何腾蛟微笑了一下。尽管他与章、傅二人的私交不错,但一旦遇到严肃的问题,大家都不会把话说透,个中含义只能用心去体会。对此,何腾蛟也早就习惯了。
清了清嗓子,何腾蛟说道:“二位所说不无道理。可如今陛下的谕旨已到,我等深受天恩,又岂可违背圣意?再者,眼下国难当头、人心叵测,正是考验臣子忠心之际,我等又岂能给那些宵小之辈留下话柄,在青史上留下拒驾的骂名?”
这下,章旷和傅上瑞都不说话了,按他们之前的经验,何腾蛟应该还有下文。
“因此,”果不其然,何腾蛟停顿片刻之后再次开口说道,“本督决定,派郝永忠、张先壁二部入闽迎驾!”
“督宪大人,这……”见何腾蛟心意已决的样子,傅上瑞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急切。
可还没等他说完,何腾蛟便摆了摆手:“圣意不可违,此事就这么定了!二位尽快去筹备郝、张二部行军所需的粮草,别让路大人和杨公公等急了!”
听完何腾蛟的话,章旷和傅上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疑惑。
*********
晚上,何腾蛟又在书房里接见了应招而来的督标总兵郝永忠。
郝永忠原名郝摇旗,本是是李自成的部将。去年七月,转战至湖广的大顺军余部接受了隆武朝廷的改编,郝永忠也因此被何腾蛟委任为他的督标副总兵,后来又升任总兵。
郝永忠原本在大顺军中的地位较低,却乘着兵败之时收拢大量溃兵,从而掌握了一支数量可观的军队,如此一来便不可避免地与袁宗第、田见秀、刘体纯等闯营老将产生了矛盾。何腾蛟便巧妙地利用了这种矛盾,故意冷落袁宗第等老将,既不安排驻地也不提供粮饷,迫使他们率部离开湖南前往湖北。但何腾蛟对郝永忠却礼遇有加,不仅委任他为督标总兵,还向朝廷为他请封南安伯爵位,对其所部人马也是待遇优厚,粮饷从未短缺过。郝永忠也是个性情中人,见何腾蛟如此善待自己,自然也就感恩戴德、投桃报李,很快便成了何腾蛟的心腹。
“属下见过大人!”进了书房之后,郝永忠恭恭敬敬地向何腾蛟行礼道。
“呵呵,永忠来了?在我这里不必多礼!”何腾蛟笑吟吟地走过去将郝永忠扶起。
待下人送上茶水之后,何腾蛟便屏退左右,并吩咐家丁,不得让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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