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犒赏银两却与歼敌五千余的战果有点不大相称,只有一万两。对此,赣州镇除庞岳之外的一众将领们多少都有点失望,粮饷只发了三个月也就罢了,可一颗清军脑袋居然还值不了二两银子,这实在是让他们想不通。
对此,庞岳却早已心知肚明,知道这恐怕并不是隆武帝的本意,一个力图恢复江山的君主是不会在赏银和粮饷上吝啬的。但庞岳也知道,目前朝廷的财政来源并没有真正掌握在隆武帝手里。因此,唯一的解释便是某些把持着隆武朝经济命脉的人在从中作梗,想在暗中敲一闷棍。这些人究竟是谁,多了几百年预知的庞岳即便不用去打探也能猜个**不离十。
面对着这些小动作,庞岳暂时并不想去计较,眼下清军很快又要大举南下,抓紧发展实力、做好迎战准备才是第一位的。再者,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最终让这些暗地里的小手段失效,正如后世的那句名言“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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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过,形势也在急剧地变化着。五月初,率军抵达南京的建奴贝勒、征南大将军博洛已经调齐粮草、做好了战前的准备。一时间,周边地区清军云集,既有自北京南下的八旗兵,也有奉命集结至此的新附绿营,总计有五六万之众。江浙一带又是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未几,清军的攻势正式发动,锋芒直指浙东的鲁监国政权。
五月十五日,博洛率军经苏州进抵杭州。五月二十五日,清军又兵分两路,一路从杭州六和塔、富阳、严州一线涉水过江,另一路为水师,由鳖子门沿海而进。两路军队于二十九日东西会合,全线出击。
面对清军的凌厉攻势,鲁王手下大将、镇东侯方国安组织的钱塘江防线只坚持了半天便土崩瓦解,各路明军损兵折将、狼狈逃窜。当晚,鲁王朱以海在张名振等人的护卫下连夜逃出绍兴,经台州逃亡海上。次日清晨,渡过钱塘江的清军在博洛的指挥下继续进攻,鲁监**队兵败如山倒。六月十一日,清军占领绍兴,鲁王宫眷、世子皆被俘,方国安率军降清,先后跟随降清的还有新建伯王业泰、“内阁大学士”方逢年、谢三宾、宋之普、吏部尚书周祚、兵部尚书邵辅忠以及弘光朝兵部侍郎阮大铖、太仆寺卿姜一洪等。
与隆武帝较了大半年劲的鲁监国政权在清军的首轮攻势中被碾得支离破碎。清军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击破鲁监国政权之后,博洛继续挥军南下,进攻福建,隆武朝廷也是岌岌可危。
对隆武朝廷,博洛采取了军事行动和政治招降并存的策略,在挥军南下的同时派出大量细作携带密信诱降隆武廷文臣武将。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在此国难当头之际,隆武朝中许多人的态度开始暧昧起来,与清军信使暗通曲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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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日,延平府行宫
隆武帝正面色铁青地在御书房里来回走着,一众阁臣皆低头不语。
“谁能告诉朕,湖广的迎驾兵马为何到现在还未进入江西?!为何要如此拖延?!”狂躁地踱了几圈之后,隆武帝大声吼道。
一向温和的隆武帝当然不会无端动怒。不久前有消息传回,何腾蛟派来迎驾的两路兵马居然到现在还在湖广境内,连江西的地界都没有踏入。如果这是在太平市节倒也罢了,可眼下博洛率领的清军正气势汹汹向福建推进,形势可谓瞬息万变、险象丛生。在如此凶险的一种情况下,迎驾兵马居然还是如此拖延,这就让隆武帝无法保持克制了。
“陛下息怒!”黄道周出言劝道,“福建与湖广山水相隔,其间路途遥远,迎驾兵马一时未能及时赶到也属情有可原。”
“路途遥远?”隆武帝冷哼了一声,“早在两个月之前,朕就遣路太平与杨守明前往长沙传旨,让何腾蛟尽快发兵迎驾。难道两个月的时间还不够吗?!”
黄道周一时也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之后方缓缓答道:“何总督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不会置陛下安危于不顾,迎驾兵马迟迟不至,恐怕是因为其他原因耽搁了。陛下可再发一道谕旨,让迎驾兵马加速前行即可。”
“元辅大人所言极是!”傅冠、黄鸣俊等人附和道。
听到这话,朱大典却是暗自叹气,路振飞、苏观生也是眉头微锁。他们早已从迎驾兵马的“神速”中猜到了何腾蛟的用意,只是碍于情面不便说透。
“陛下!”朱大典想了想,向隆武帝说道,“清虏随时可能兵至福建,眼下之局势可谓险象环生!因此,老臣窃以为,陛下并非一定要等待湖广迎驾兵马的到来,由其他兵马护送前往湖广也未尝不可!”
听朱大典如此一说,隆武帝也觉得在理,从赣南、粤北调部分兵马护驾可能比坐等湖广迎驾军还要稳妥些。不过就在他考虑的时候,大学士黄鸣俊却发出了不同声音。
“朱大人,”黄鸣俊说道,“陛下既已让何总督发兵迎驾,若仅因迎驾大军稍延误时日便另寻兵马护驾,岂不是表明陛下对臣子的不信任,让臣子寒心?”
“黄大人!”朱大典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需知眼下清虏已大举南下,当务之急便是让圣驾安全前往湖广!其余之事难道比圣驾安危还要重要?”
“朱大人此言差矣,”黄鸣俊也反驳道,“圣驾安危固然重于泰山,可圣人有云……”
“好了好了,”隆武帝皱着眉头打断了黄鸣俊的话,“两位爱卿休要争吵,朕自有决断!”
(ps:字数少了点,望各位书友见谅!晚上还有一章。)
第二卷 初展身手 第五十四章 庞岳的决定
隆武二年六月底,赣州镇城外校场
与校场相隔一座小山的一块旷野上,一群赣州镇炮队的士卒正在进行训练。
到六月底,赣州镇炮队已经有了七门一磅炮和四门三磅炮,再加上原有的大将军炮和灭虏炮,在火力上又提高了一个层次。并且,庞岳对炮队的编制也进行了调整。每门炮编入一个炮组,每个炮组内的成员分工明确,有组长、炮长、若干炮手、搬运手以及负责护卫的盾牌兵等等,并按照火炮重量配备一到两匹驮马。
此外,为了便于测距,庞岳还特意提出了一套新的度量单位制(当然对后世之人来说并不新),如规定三尺一寸为一米,一米为一百公分,一公分为十毫米,一圆周角为三百六十度,并让工匠们制作出了一批相应的测量工具。面对庞岳提出的这套新的度量单位,官兵和工匠们起初都感到很是新奇,但后来又渐渐地发觉到这一套新单位比原有的丈、尺、寸更精细,于是纷纷开始学习这种新单位制。
新的编制和度量单位制定好之后,炮队便按照庞岳的指示投入了紧张的训练当中,练习操纵火炮、炮组成员只见以及各个炮祖只见的配合等等,以求尽早形成战斗力。
“都快点!你们这些该死的!”一身铁甲却未戴头盔的马尔吉奥大声地吼着,在他的两侧,炮队士卒们在推着一门门火炮前进。
“再向前推进五十米!”马尔吉奥的态度很是认真,经过半年多的学习,他已经能用汉语进行简单的交流和发布口令了。
目前,马尔吉奥不仅担任着军器局的铸炮技术顾问,还有着另一个职务——炮队总教官。虽然他很想成为赣州镇的炮兵最高指挥官,但由于没有彻底想通入籍的问题,便一直没能如愿以偿。不过,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炮队队官王俊涛早已被对马尔吉奥的技术所折服,在训练中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而马尔吉奥对这种感觉也十分受用,经常会不知不觉地深入到指挥官的角色里不能自拔,反而把王俊涛晾在了一边。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像乌龟爬一样!到了战场上想让野蛮人来砍你们的脑袋吗?天啊,你们简直是炮兵的耻辱!”见有一个炮组推进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马尔吉奥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冲着一名士卒的屁股就是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啃泥。
被踹倒的士卒知道这个洋鬼子的厉害,丝毫不敢表露出不快,忙不迭地爬了起来继续跟随炮组前进。经过马尔吉奥的这一脚,炮组内的其他成员也被吓得将速度提高了几分,炮车的轮子在雨后的土地上溅起一阵阵泥点。
远处,庞岳和张云礼、田世尊正在观察着这一切。
看到马尔吉奥的举动,庞岳不禁笑道:“这个马尔吉奥做事还挺较真,看来让他来当炮队的教官没有错啊!”
张云礼也忍不住笑了:“大人,我看这个马什么奥完全就是把自己当成炮队的队官了!您瞧,王俊涛那小子现在倒成了闲人了,正坐在一边看热闹呢!”
这一席话再一次引来了庞岳和田世尊的笑声,连不远处站立的几个亲兵也被这种气氛给感染了。
“马尔吉奥虽为泰西人,对炮兵训练一事却似乎很有独到之处。”眯着眼睛看了看训练中的炮队士卒之后,田世尊捻须笑道,“大人能摒除偏见,对所有人做到量才而用,必能使我镇炮队发展为一支劲旅。
庞岳则看着前方点了点头,微笑不语。从士卒们紧张训练的场景中,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赣州镇炮队那辉煌的明天。
“大人,”过了一会儿,田世尊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眼下将士们都在刻苦操练,他日定能于战场之上再立新功。只是,目前清虏已经已经日趋南下,形势日益危急,陛下还停留在福建怕是有些不妥啊!”
听到这话,庞岳的心头不由得一紧,这些时间他也一直在担忧着这事。见何腾蛟派出的两路“迎驾”兵马果真如同史书上记录的那样“神速”,他的心中更是焦急。如果这一次依然让悲剧重演,致使隆武帝遭遇不测,那他是绝不会心安的。
“唉,不知郝永忠和张先壁携带了多少家眷、辎重行军,”庞岳叹了口气摇头道,“两个月了还没走出湖广!”
“简直比乌龟还爬得慢!”张云礼颇有些气愤地补充道,“真不知他们究竟是想迎驾还是拒驾!”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作为大明的臣子,我是绝不会让陛下出什么意外的!”庞岳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关于此事,我先前已经专门给朱大人去过好几封信,让他劝陛下勿要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湖广迎驾兵马身上,还是尽早动身离开福建方为稳妥之策!”
“再等……十天,”庞岳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还未有陛下动身的消息!那我就率军前去延平迎驾!”
“大人,这可有些不妥啊!”听庞岳如此一说,田世尊连忙劝道,“未奉召而擅自率军前往行在,这可是为将之大忌!大人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提醒陛下,勿要给那些宵小之辈留下惊扰圣驾的把柄!”
“子敬先生说得没错,可眼下这局势已经不容许我等前瞻后顾!”庞岳说道,“只要陛下能安然无恙,我就算遭受一些非议又能如何?何况,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论!有些事情也并非一两句歪曲之语所能否定的。”
此时的庞岳已经决定了,这一次,再也不能当看客!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之前的经历已经告诉了他,看客这一角色是多么的滑稽和悲哀,给自己留下的感受是多么的痛苦。如果这一次还向之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那还不如自杀以谢天下算了。
“大人,你是一镇之首,赣州镇的许多事务都离不开你,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还是属下前去吧!”张云礼劝道。
“都不用说了!”庞岳摆了摆手,“正因为我是赣州总兵,才更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此事就这么定了,二位不要再提!”
见庞岳如此坚定,张云礼和田世尊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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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隆武帝终于对湖广“迎驾”兵马失去了耐心,决定另调军队护驾前往湖广。
可就在这时,一件事情拖延了隆武帝的决定:曾皇后生下皇长子。这个喜讯让年过四旬尚且无子的隆武帝几乎是欣喜若狂,给皇长子取名朱琳源,并因此给各级官员加级封赏、大设宴席以示庆祝。至于移驾一事竟被隆武帝暂且放到了一边。
见此情形,朱大典、路振飞以及御史钱邦芑等官员纷纷上书,劝隆武帝以大局为重,尽早动身启程,待局势安定下来再行庆祝也不迟。
但刚刚做了父亲的隆武帝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以皇子初降、不宜经受远行之累为由拒绝了朱大典等人的提议。
对此,朱大典等人虽是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清军在扫平了鲁监国残余势力之后继续马不停蹄地南下,湖广“迎驾”军依然以原来的“神速”在一步步地蠕动,形势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第二卷 初展身手 第五十五章 建奴入赣
七月十五日,南昌
这座江西的省城自从弘光元年(1645年)六月金声恒、王体中部占领之后,被纳入清廷的统治已有一年多了,一直是清江西巡抚、巡按以及江西提督的驻地。
与平日里不同的是,城头以及城中军营中的绿旗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满洲正黄旗和镶蓝旗旗号所覆盖。大营里人吼马嘶,随处可见剔着金钱鼠尾、身着黄色或蓝色镶红边甲胄的满洲兵,几里哇啦、嘈杂不堪的话语声直刺人耳膜。hxm
附近的百姓大都吓得不敢出门,虽然他们已经被强制勒令剃发易服、名义上成了“大清”的属民,但是面对传说中凶声恶煞一般的满洲建奴却依然心有余悸。
巡抚衙门大门口,平时站岗的绿营兵几乎全被头顶“避雷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