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建奴主力开始登岸之后,庞岳又派出了刚锋营火器队前去阻击。在燧发枪和抬枪的连番轰击下,正忙着渡江的建奴被打死了不少。直到留在东岸的建奴炮兵推出了九磅炮对准西岸时,刚锋营火器队才开始撤离。凭借着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对明军进行压制,建奴主力开始不断地登上西岸。
明军似乎也不怎么想和建奴纠缠,将绿营军杀得溃不成军之后,赶在建奴主力集结完毕之前往城中撤去。此时,建奴大军刚刚登上西岸,还未完全整好队形,根本来不及追击,而被杀得没有半点脾气的绿营哪里还有半点追击的勇气?就这样,明军在出城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逆袭之后又从容地退回了城中。
登上了西岸之后,图赖让李应宗和柯永盛将溃兵收拢,并统计伤亡数额。最后统计出来的结果是:绿营军战死、不知去向者共有两千多人,伤者不计其数。最先迎战的五百余汉军镶蓝旗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寥寥十余骑逃出升天,甲喇章京达春和手下的几十名护兵全部战死。
得知这个结果之后,图赖阴沉着脸久久没有说话,既对自己的一时大意感到懊悔不已,又不由得更加重视起赣州城中的守军来。可以说,这支由庞岳统率的军队在不断地给他带来意外:火器精良不说,还敢主动出城进攻,并能在短时间内将绿营打得溃不成军之后又从容离去,完全不是他以往所见过的那些明军所能相比的。唯一让图赖的感到了些许安慰的是:这支明军似乎还不敢和他所率领的满洲兵主力交战,一见满洲兵上岸便赶紧撤回了城中。既是如此,那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想到这里,图赖重重地叹了口气,打破了帐中长时间的压抑和沉闷气氛:“好了,二位将军不必懊丧!那庞岳小儿诡计多端,乘着天未亮便发动突袭,实在让人意料未及。二位将军也尽到了力,我都看在眼里,在此就不追究二位了!”
听到这话,李应宗和柯永盛先是一愣,之后甚至想走到帐外去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这图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上次还用军棍招呼自己怎么这次就变成了“不追究”了?但不管怎么说,图赖的这番话还是让战战兢兢了老半天的李应宗和柯永盛如释重负,感动不已。
“多谢图赖大人!”两人一同抱拳谢道,语气中充斥着无尽的庆幸。
图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都下去吧!去整顿各自的人马,等候我的军令!”
“嗻!”
李应宗、柯永盛离去之后,都尔德来到图赖身边,愤愤不平道:“图赖大人,怎能如此姑息此二人?这两个蠢货麻痹大意又怯懦避战,方才造成大败,还连累得达春也死于明军之手。如此无能之人,就算当场砍了他们的脑袋也不足为过!”
图赖冷哼了一声,道:“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可如今事已至此,杀了他们又能如何?砍了他们的脑袋,下一次攻城的时候谁来替我们打头阵?至于他们的过失,日后我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偿还!”
说到这里,图赖话锋一转:“说起来,这一次我也大意了,思来想去还是算漏了一步。没想到那庞岳小儿居然赶在我正黄旗和镶蓝旗大军的监视下出城偷袭,这胆量还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此人若是不除,必成我大清之心腹大患!”
“图赖大人说得对,这庞岳实在是猖狂至极!”都尔德咬牙切齿道,显然他也被庞岳那种肆无忌惮的作风激怒了,“等到攻破赣州,我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图赖说道,“我军的火炮完全能将赣州城中的明狗压制得不能动弹!那庞岳小儿虽然有些猖狂,但看得出来,他对我满洲两旗主力还是有些忌惮的,见我军上岸便迅速撤回城中。哼!既是如此,今后只要我军加强戒备,不给他留任何可乘之机,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城内。我军凭借着火炮之利再加上数千善战的勇士,攻破一个赣州绝非难事!”
第二卷 初展身手 第六十九章 野战医院
此时,与气氛沉闷、压抑的清军营地不同,赣州城内却是一片欢腾。得胜归来的赣州镇将士匆匆吃过中午饭之后又立即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来欢庆胜利,比如呐喊着挥动手中的兵器,聚在一起分享斩获情况和战后的喜悦等。一时间,阵阵大笑和欢呼声撼天动地。
得知城外的清军被击败,许多百姓也纷纷走出家门,面带喜色地奔走相告,甚至还有一些百姓挑着自家做的点心送到将士们手里。驻扎赣州的这一年多里,赣州镇的将士们时刻都严格遵守着庞岳制定的“不劳民、不扰民”政策,有空的时候还顺带着帮城中的百姓干一些体力活,拿出粮食接济贫苦百姓等等。这些看似平常的行为经过长期坚持下来已经渐渐地让百姓消除了最初对赣州镇的芥蒂,把将士们看成了自己人。再加之北方不断有清军的暴行传来,百姓们都对那些留着金钱鼠尾的败类深恶痛绝,因此为赣州镇的胜利而感到了发自内心的高兴。
城中的医治点,庞岳正和张云礼等将领在看望着伤员们。这里本是一处离总兵衙门不远的破败院落,被庞岳以较低的价格买下,经过一番修缮之后改造成了赣州镇的“野战医院”。眼下,赣州镇的专职随军郎中和从城中临时请来的郎中都在不停的忙着,给负伤的将士清洗伤口、上药。令庞岳感到意外的是,老神医叶敬居然也在。
“叶老神医,您怎么过来了!”庞岳笑着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叶敬抬起头,将手里的活交给旁边的小徒弟,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朝庞岳拱了拱手:“老朽见过庞大人!”
庞岳摆了摆手笑道:“这可使不得!叶老神医乃德高望重的杏林圣手,能屈尊前来为将士们治伤,已经让庞某感到万分、无以回报了,又岂敢受叶老神医之礼?”
叶敬抚了抚白花花的胡须,爽朗地道:“庞大人言重了!赣州镇的将士们为国杀敌,护得一方平安。老朽身为大明的子民,略尽绵薄之力又何足挂齿?说起来,老朽历经万历、天启、崇祯数朝,几乎还没有见到过像大人麾下这般英勇的将士,即便浑身创伤也咬紧牙关一语不发,实在是令人佩服!能为他们治伤,乃是老朽的荣幸啊!”
听到手下的官兵得到肯定,庞岳自然很是高兴,继续与叶敬寒暄了几句,表明了自己的谢意并嘱咐他不要太过劳累,之后又来到了伤员当中安慰他们好好养伤。庞岳的到来让负伤的将士们很是感动,甚至有人想挣扎着起来行礼,都被庞岳好言好语地制止。
离开之前,庞岳又找到了最近被他任命为赣州镇首席医官的邹原海,叮嘱他: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那些有着丰富战斗经验、从战场上生还的老兵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对整支军队的战斗力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战后的医治工作便显得格外重要。努力挽救那些负伤的将士令他们康复,不仅能让将士们在日后的战斗中消除顾虑、一心一意地作战,更能让赣州镇获得更多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老兵,实现战斗力上的不断飞跃。
邹原海是一个老成稳重的郎中,因此才被庞岳任命为首席医官。但他在平时所想到的也只是一心一意地救死扶伤,没有过多的他念。如今听庞岳这么一说,他才发觉到自己所做的工作竟是如此地重要,再加之有感于庞岳的知遇之恩,便当即答应一定恪尽职守、不辜负庞岳的信任。
听到邹原海认真的表态,庞岳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支军队要真正实现战斗力的攀升,完善的医疗救护制度也是重要因素之一。比如,这一次的城外之战,赣州镇总共付出了四五百人的伤亡,绝大部分伤势较轻的伤员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之后可以康复如初,那些重伤员在郎中的精心照料下也能存活下来一部分。等这些经过血战考验的官兵归队,赣州镇的面貌又能焕然一新。毕竟,官兵们在战场上所获得的一些东西在训练场上是得不到的。
离开医治点之后,庞岳又来到各个城门巡视。经过一番折腾,将士们已经逐渐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严正以待的状态。这种情况让庞岳放心了不少,暗自感叹这才是一支合格的军队所应该具备的素质。胜利之后的兴奋合情合理,但也得知道轻重才是。
来到镇南门城头时,庞岳再一次用望远镜眺望了一下对面的清军。遭到过上午的袭击之后,清军并没有立即反攻的迹象,反而将营地继续向南移动了一些。
此时,站在城头可以依稀听到清军营地传来的阵阵惨叫。这是图赖下令对那些在战斗中擅自脱队的清兵进行体罚。图赖虽然表示不追究李应宗、柯永盛二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那些小卒也会网开一面。如果不是考虑到攻城需要大量炮灰,图赖真想把这些人全部都砍了。但在挥出了大棒之后,图赖也没忘了扔出一些甜枣,下令对那些在于明军的作战中表现突出的清兵进行封赏,这一举动引得那些铁了心甘愿当汉奸和奴才的清兵们感动不已。
“图赖似乎正在责罚绿营兵,”庞岳放下望远镜,哂笑道:“恐怕柯永盛、李应宗二人怕是免不了一顿板子吧!”
“背弃祖宗自然要承受些许后果!”张云礼不屑地朝清军营地方向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嘲笑之后又感叹道,“大人,这一次我军突袭得手,令清虏损失惨重。不过,图赖以后也定会加倍小心,将手下的兵马抱成一团,不会再犯分兵的大忌。我军若再想出奇制胜恐怕不是那么轻松了。”
“奇兵用得多了也就不能称之为奇兵了。”庞岳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近似于绕口令的话,“与敌交战,关键还在于自身的实力,技巧仅是辅助手段。子彬你也要相信咱们赣州镇的将士,即便是正面对垒,建奴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去。”
“这点我自然相信。”张云礼说道,“只是,此次建奴的火炮不容小觑啊!射程、威力都在我军的火炮之上。唉!本该是我大明的利器却成了建奴的助力,实在是可恨!只可惜,我军暂时还不能铸出更高磅位的火炮与之抗衡。”
“既然火炮暂时不如建奴为什么一定要正面对抗呢?那是莽夫的做法!”庞岳拍了拍垛口,“作战不一定要讲究畅快淋漓。憋屈也好,痛快也罢!利用各种有利条件消灭更多的敌军,这才是王道!眼下,这座城池便是我军最大的助力!”
听完庞岳的话,张云礼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卷 初展身手 第七十章 赤裸裸的挑衅
这天下午一直到天黑,清军始终没有进攻的迹象。但庞岳知道,这种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清军吃了那么大亏不可能不采取报复行动,因此他依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下令各城门守军严加戒备,密切注意清军的动向。
到了晚上,将士们分成几班,轮流在城头警戒、在城中巡视。大批民壮和军户则被组织起来,在城中尤其是靠近镇南门的街道上堆砌防御清军的街垒。这街垒一词是正是由庞岳所提出(当然,并非他所原创),虽然大家刚听到这个词时觉得很新鲜,不过在看到实物之后便发现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由拒马、沙土袋、铁蒺藜等共同组成的简易防御工事而已。
尽管镇南门有着三重城门、易守难攻,庞岳也不希望看到清军攻进城来,可凡事都应该防范于未然,多留一手总归不是坏事。
安排好各项事宜之后,已经快半夜了,庞岳并没有忙着回去休息,而是又在城中四处转了转。一路上,他遇到了多支巡逻的官兵。将士们那严阵以待、时刻戒备的神情让他的心放宽了不少。
不过,看着那一张张在火光映照下的熟悉面孔,庞岳又不禁在心中感叹:明日肯定又是一场恶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知道又有多少官兵会就此长眠不起。说起来,官兵们都是血肉之躯,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的话,他们也会像所有的普通百姓一样,在家中侍奉着父母,养育着儿女,不一定过得很滋润,但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唉,要是天下从此太平,再也没有了战事那该多好?可这一切恐怕只有等到彻底消灭建奴、光复神州之后才能实现了。
这一夜,庞岳想到了很多很多,一直睁眼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不光是他,城中的百姓包括将士们的心中都难免有些紧张。虽然在前几次交战中,清军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去,但有了满洲建奴的加入,明日清军的进攻必然会更加猛烈。再次与敌交战,会是如何结果还不得而知。
第二日清晨,清军营地方向早早地升起了袅袅炊烟,营地中也传出阵阵响动。站在赣州镇南门城头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大批清兵在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似乎在准备着各种攻城器械。
此时,城中的明军将士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吃过早饭之后便迅速地奔赴了各自的阵地,一边注视着清军的动向一边整理着盔甲、兵器。大战将至,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紧张和激动。
庞岳与张云礼、田世尊以及参谋处的一众参谋们也都上了城头,一行人都是无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清军营地方向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鼓声、官佐的喝令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令空气中密布着紧张的气氛。没多久,便看到大批清军列着队从营地中走出,一时间,旌旗如海,人头攒动,隆隆的脚步声翻滚着朝赣州城而来。
和前几次一样,打头阵的依然是绿营军。只是由于前几次的惨痛经历,这些绿营兵们早就没有了最初那种趾高气昂的作派,脸上尽是紧张之色。而位于绿营军之后的满洲建奴则个个甲胄整齐、昂首挺胸,眼神中透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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