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慎最后又看了一眼凌若忆所离开的那个方向,而后便走向自己的战马惊掣,这便翻身上马,向着朔方城而去。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一个继续回到属于他的战场,在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中找回他存在的价值。另一个……则最终决定离开一望无际的草原。
但……无论哪一个,都是如此的决然,一旦做了决定就再不回头。
……
当凌若忆擦干了泪,骑着马回到部落中的时候,那里正因为突然间多出来的几百号人而吵闹不止。叫骂声,求饶声充斥着本该宁静不已的部落。部落里的女人们纷纷一起出来帮忙,和男人们一起搭建出更多的帐篷,令得才回到这里的凌若忆疑惑不已。
“胭脂姐?部里怎么了?不是说过不久就要迁徙了么?怎么突然又搭出那么多的帐篷?”
“小若忆?”
正在部落里搭着帐篷的一个突利女人听到凌若忆的声音,这便欣喜的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却在看到凌若忆卸去了脸上泥灰的面容之时惊讶得忘了出声。
正在这时,凌若忆听到了呼延觉那辨识度极高的洪亮声音:
“看什么看!我说让你们给我在这里种地!难道你们没听懂?还是我说得不够大声?!种地你知道吗,啊?种地!你们汉人不是最会种地了么?我告诉你们,要是能给我在这里种出粮食和蔬菜,我就放了你们。我呼延觉说话算话,你们什么时候种出粮食和蔬菜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你们回去。要是种不出来,你们就给我一辈子老死在这里吧!”
胭脂:“……”
凌若忆:“……”
礼尚往来
那么,在凌若忆被劫走的这段时间里,部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向来就天不怕地不怕且武勇过人的呼延觉听说了凌若忆居然被赵晖这厮给抓了。这还了得?虽然呼延觉部在此之前并未与边军赵阀有过任何的个人恩怨,但在怒不可遏之下,呼延觉竟是当即便带着部里的勇士们劫了连突利可汗都不敢动的大尧军衣押运部队。且非但劫走了大尧的军衣,还把军衣的押运队伍一并劫了回来。
呼延觉本想以此来威胁赵晖速速放人。不曾想,他派出的弓箭手还未来得及将那封错字连篇语句不通的勒索信射进赵晖的军营,就见到了拓跋慎星夜劫营,将整座军营都搅得天翻地覆的震撼场面。
该弓箭手在赵晖军营的混乱之下思考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现在似乎已没有必要再把那封勒索信交到赵晖手上了,这便带着那封勒索信回了部落,绘声绘色的和大家说了那日拓跋慎劫营的经过,令得众人大呼过瘾。
呼延觉在听到了弓箭手带回的消息后更是一拍大腿,当着众人的面大嗓门的说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妹夫!”,令得麾下勇将不住的哈哈大笑。
那么,军衣虽已不用当做威胁赵晖还回凌若忆的筹码了,可辛辛苦苦劫来的东西哪里还有就这么还回去的道理?但是……他们要这些汉人的衣服做什么呢?自己穿?
如此想着的呼延觉先是带着一众部下选了几件袄子试穿,却是觉得这匹衣物大多都太小了,再加上他们根本穿不惯汉人士兵的军衣,这批衣物基本就等于没了用处。
可好不容易干了那么大的一票,除了几件勉强能穿的破衣裳,这就啥都没捞到了?
很明显,如此的结果自是不会令呼延觉满意,甚至只能让他暴躁不已,这便把主意打到了押送军衣的队伍身上了。心想,反正他们总是要去汉人那儿抢粮食的,那抢了汉人的壮丁来种粮食,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于是乎,呼延觉这便顾不上在草原上开垦出一片农田需要多少人力以及物力,赶紧的以马鞭恐吓押送队伍,令他们一定要在这里种出粮食,若是种不出,那便别想回家了!永远都别想回家了!
这不是,凌若忆才在情伤之下落寞不已的回到部落,就见到一队汉人的士兵正在呼延觉及其麾下神勇武将的鞭策下惶恐不已的拔草,松土,把好好的草地弄得像被狗啃了一大片似的,顿觉一阵五雷轰顶。
“首领!这些人……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抢了边军的过冬粮草!”
“小若忆?!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怎么拓跋慎没和你一起回来?我存了一大坛好酒,就等着他来了!咦?你把脸上的泥灰都弄掉了?好看了不少啊!好看,真好看!”
呼延觉一看自家小若忆在被赵晖劫走多日之后终于又回到了部落,这便高兴得和凌若忆鸡同鸭讲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还异常欣慰又惊喜的绕着她转着圈圈打量,令得急切想要弄清情况的凌若忆连哭的心都有了。
她刚想开口止住过分热情的呼延觉,便听到呼延觉麾下一名勇士吼住了一个汉人的俘虏,更猛力的用马鞭在他的背上一抽。
“看什么看!管好你的眼睛!”
原来,当凌若忆和呼延觉说话之时,被劫来的押送队伍中有一人抬起头来看向了凌若忆与呼延觉所在之处,这便立刻惹来了一鞭子。
那声动静令得凌若忆转头看去,却发现背上一道鞭伤的年轻人竟意外的有着十分清秀的面容,身上更是充斥着一股子书卷气,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根本不似军中士兵。如此用力的一鞭子自是让他伤得不轻,疼得弓着身子不断的喘息着,也令得几个人神色紧张的围到了他的身旁。
这样的几人在尧国的士兵中显得尤为突兀,凭借着敏锐的听觉,凌若忆似是听到一名老者在情急之下对这名清秀男子的称呼是……“少东家”,这便放弃了和亢奋状态的呼延觉继续沟通,转而走了过去,想要从别劫来着这些人身上找到答案,这便对那个被抽中一鞭子的年轻男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葛修。”'Zei8。Com电子书下载:。 '
那名男子说完这句,却发现凌若忆定定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半响,凌若忆问道:“说完了?这就是你的回答?”
看到凌若忆如此反应,那名男子心下一震,却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怎知他这才一点头,凌若忆向身边人开口道:“木延大哥,麻烦你把他旁边的那个人拖过去抽三十鞭,用力的抽,只要还给他留一口气就行。”
“好咧!”
木延听到凌若忆所说之言,未有多问,就走过去要将那名老者拖走。方才自称葛修的那名年轻男子见此情况,竟是顾不得背上鞭伤的抽疼,用力的站起身来,要从木延的手里把自家的管事抢下来。然而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能从呼延觉麾下第一猛将木延那儿抢到人呢?非但没有抢到,还被木延重重的甩到了地上。
于是年轻男子这又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凌若忆。见此情况,凌若忆向木延点了点头,令他先停下手里的动作,自己则又走到年轻男子的面前,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到: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年轻男子紧张的盯着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因为在你说出名字的时候,身旁的人眼睛睁都大了,这说明你刚刚在说谎。现在我只不过是问你的名字,你就对我说谎,若我要问更多的问题呢?你又会说几句真话?”
凌若忆的话令得年轻男子冷汗涔涔。他无法相信,这个年纪尚小,看起来更像一个汉人,面容娇好的女孩竟会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无可奈何之下,他低下头,苦笑道:
“让姑娘笑话了,在下名叫孙起。若姑娘有何事想要问在下的,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还请姑娘能饶了我那管事。陈叔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听到孙起的答话,凌若忆站起身来,努力的思考着在边境地带掠劫时是否曾听到过这个名字。看到她沉思的样子,呼延觉连忙走过来,狗腿的带着疑惑看向凌若忆。
“你知道他?”
“不,没听说过。”
孙起不敢将视线从凌若忆的脸上移开。当他听到凌若忆说出她并未听说过自己的时候,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却是暗暗的呼出一口绵长之气。
然而呼延觉与凌若忆的对话却还未完。这个草原英雄在凌若忆回来之前一直都十分威风,令得被劫之人都惊惧不已。可凌若忆这才一回来,堂堂的英雄这就熊了,似是极力想要掩盖自己劫了二十万边军冬衣的事实,哪里还有半分先前豪气万丈的样子。
“小若忆,小若忆,你有啥话问我就好,犯不着去问那娘娘腔。”
呼延觉极其殷勤的跟在经常为他出谋划策的凌若忆身后,令得她十分疑惑的向周围人扫了一眼,却见他们的表情个个都和呼延觉如出一辙,睁大了眼睛显得异常无害的巴望着她,这便令凌若忆更加的狐疑了……
“你们……真的没抢边军的粮草?”
“当然当然!”
“那这些士兵是怎么回事?”
凌若忆每问一句,呼延觉的气势就更弱一分,待凌若忆问到这一句时,向来就不怎么擅长说谎的呼延觉已近词穷,在吱唔了半天之后才猛然想到什么的大声道:“他们不是士兵,他们是……是我们抓来种地的壮丁!”
“呼延觉!你以为扒了他们的铠甲我就看不出他们身上穿的是尧国的军衣了吗!”
气急败坏的吼出这句话,凌若忆已然放弃和下定决心打死都不招的呼延觉与其麾下一众勇士沟通了,这便直接走到孙起的面前,用上和外表极不相符的怪力,将他一把拽了起来,大声恐吓道:
“你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边境地带做什么的!说实话就免你不去种地!说谎话就让你种一辈子的地!你选一个吧!”
听到凌若忆的如此恐吓,孙起本打算一点反抗都没有的把事实说出来,看凌若忆的反应,把他们此时的现状全都说出来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哪知道他才吸了一口气打算开口,就见到呼延觉及其部将以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盯向他。
在这双重的恐吓之下,孙起挣扎许久后终于还是豁出去了一般的说出了事实的真相:“我……我们是负责把朝廷派给边军过冬用的冬衣送到赵家军军营的……押送部队。”
孙起所说出的事实令得凌若忆愣愣的放开了孙起的衣领,而后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呼延觉,一字一顿的吼出对方的名字:
“呼延觉!!!”
复还
凌若忆一字一顿的吼出的自家首领的名字,令得呼延觉那伟岸的身形似乎在刹那间矮了不少。为免呼延觉在自家部众的面前太失面子,凌若忆在如此的怒吼之后竟是露出了“温婉”的笑容,请呼延觉与她一同去到帐中议事。
然而……那样的“温婉”笑容却是令得呼延觉禁不住的一个哆嗦,更是以一种“壮士一去不复反兮”的悲壮之态与凌若忆一同走进了帐子里。
果然,两人才进到帐子,里面就传来一阵敲东西砸东西摔东西扔东西的声音,不久之后,里面又出现了凌若忆抓狂的声音,令得一众突利勇士们不由分说的将帐子围了一圈,毫不顾忌的把自个儿的耳朵贴了上去。
凌若忆:“首领!你以为边军的军衣是粮草,说劫就劫?劫个粮草我们还能自己过冬用,你劫了人家的冬衣,还准备自己穿?”
呼延觉:“我怎、怎么就不能穿了!”
凌若忆一句一上步道:“你看你和那些尧国士兵的身形!那能一样嘛!好,就算你把最大号的衣服全都挑了出来让大伙儿穿,莫非你想让那些边军一看就知道是我们抢了他们的冬衣?就算边军不看到,你让其他部落的人看到了,大家还不都全知道了?到时候事情一传开,边军想打探我们的消息,绝对一问一个准!”
呼延觉气势弱了一截道:“那……那我、我们不穿,就拿着衣服,让他们难受!”
说完这句,呼延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快人心的事而心下不免得意,脸上的表情也从方才如临大敌般的僵硬变得生动了起来。可……这位粗犷的部落首领大人还未得意多久,就被凌若忆以帐子里放的一套袄子砸中了头。
“拿什么拿!没用的东西你拿着干什么!你不知道棉衣和袄子都很重吗!带着这些你还准备迁徙?”
凌若忆说完这一句,令得呼延觉沉默的思考了。然而他还未思考出个结果,就又被凌若忆给难住了:“为什么我说宁可抢粮草也不要抢冬衣你知道吗!”
呼延觉茫然道:“为、为什么?”
凌若忆抓狂道:“因为士兵们若是没有了粮草,就会饿得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可他们若是天冷无冬衣御寒……就会杀红了眼的跟在我们后面拼命追!因为这样他们又可以追回衣服,还可以顺便取暖!追杀着追杀着,他们就不冷了!”
呼延觉豁然开朗道:“哦!原来是这样!小若忆你真聪明!”
凌若忆:“……”
在如此这般,又这般如此之后,呼延觉似乎明白了此番劫边军冬衣问题的严重性,豁然开朗了,可几近崩溃且觉得自己绝对是被带兵打仗其实很有一套的呼延觉给耍了的凌若忆不干了,这便抄起月牙刀一路追砍而去,令得一众突利勇士打赌下注的打赌下注,叫好的叫好,起哄的起哄……
那么,事情最后又如何了呢?呼延觉承认他的确只是想将这批冬衣作为威胁赵晖的筹码,从未想过拒不归还。毕竟……呼延觉部虽是近几年在草原上迅速崛起的虎狼之师,但他们到底还是不想被尧国边军的精锐主力追得满草原到处跑。
这种事听起来威风,却是决计不会有人想去做的。
但……想是这么想了,呼延觉却还是觉得,就这么把东西给人还回去实在是太亏了,好歹也该从赵晖这厮那儿讹一点什么。在忧郁的矛盾之下这便又拖延了几日,直到凌若忆回来的这天。
虽然,把抢来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这样的事说出去可能很丢脸。但,那总比被赵阀的主力精锐部队全力追杀要好太多了。
在凌若忆的说服下,呼延觉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将这批边军的冬衣还给赵家军。毕竟,此刻他羽翼未丰,又不想突利可汗对他太过注意,自是不愿与汉人军队之中算得上战力卓绝的赵阀结下深仇大恨。
部中有人提出只需将军衣的押送部队与冬衣一同放回去便可,根本不需再派出人手,冒着危险将这些人送到赵晖处。
然而这个提议才说出口,就遭到了呼延觉的反对。
既然他们能将这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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