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百里月修开口说些什么,闻人海棠就抢在他前头,义正言辞地反对!
“不行!天岐书院自建立以来,一向都是按院规办事,不通过考核就无法晋升,还从未有过可以直接晋学的先例,就算书院当初没有将事情调查清楚就将罪名安在了月修的头上,对他的声誉造成了不小的损害,但一码子事归一码子事,学院的规矩不能坏……再说了,即便是书院有愧于月修,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补偿了吗?”
突然间听到闻人海棠拔高了声调,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连气儿都没喘上两口,老者不由被他吓了一小跳,没想到他会那么激动。
可话又说回来,当年闻人海棠和百里月修的关系还不错,就是到了今米需 米 言仑 土云时今日,也是他在天岐山上走前跑后,在发现了地宫里的尸骸之后,就着手调查此事,亲自帮百里月修洗刷了冤情,按道理……百里月修能够直接晋升地字阁,他应该极力赞成才对,怎么会反对得如此激烈?
而且,更让老者诧异的是——
“规矩是人定的嘛,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整个天岐山的人都知道,全书院最不守规矩的人就是他了好吗?现在居然破天荒地听到他掷地有声振振有词地跟自己讲规矩,老者都忍不住怀疑这月亮都要从天上掉下来了!
这就好比一个整天混迹在赌场的人,语重心长地告诉你说……赌博是不好的!
呵呵,就他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会有说服力才怪。
闻人海棠的脸皮一向很厚,或者说,在他自己的眼里,他确实是——
“你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很守规矩,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坏了书院里的戒律了?”
听到这话,百里月修但笑不语,老者微微抖了抖白胡子,直想呵呵他一脸大姨夫!自我感觉好成他那样的,估计全天下就他一个,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顿了顿,老者还是不服气,总觉得闻人海棠反驳他反驳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不由得又开口说道。
“先不说坏不坏规矩了,这规矩也不是死的……百里月修的才干智谋和武学造诣你又不是不清楚,凭他的能耐,升上地字阁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眼下,别说耽误了整整三年,便是只有三个月,也足够他拿到资格去地字阁了,不是吗?”
“那也不行,”闻人海棠还是反对,态度坚决,毫无动摇的余地,“书院的规矩本来就是破坏容易守着难,这个先例不能开……这要是开了,以后岂不是就乱套了?到时候再搞出几个冤案来,你不头疼,我还头疼呢……”
你爷爷的,让百里月修直接升到地字阁?
开什么玩笑!
个死老头,别的事儿不多担着点,这不该管的倒是插手插得起劲!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兜了好几个圈子,才紧赶慢赶地将百里月修弄上天岐山,可不就是为了把他留在玄字阁,去跟花宫岚那死狐狸斗法吗?!
要是把他升去了地字阁,这天高皇帝远的,百里月修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是鞭长莫及,使不出太大的劲儿来……那样的话,他岂不是白忙活这一场了?
老者本不是好争之人,见闻人海棠这么执拗,一下子说不过他,不由转向百里月修,略带歉意和为难地开了口,问道。
“这……你看……当年的事确实是为师对不住你,要不你来说,你想得到什么样的补偿吧?只要为师能做得到,又不坏书院里的规矩,为师和海棠一定尽量满足你。”
“老师的好意学生心领了。”
百里月修勾唇浅笑,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听说他升去地字阁没戏,白司颜一下子就蔫了下去,整个人都没精打采了起来,看着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却是怎么也待见不起来。
东倾夜更是心寒如霜,仿佛一下子坠入了冰窖,被打入了死牢,从此再也见不得任何的光明!
抬眸再看向百里月修,虽然他刚才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瞅着他那潇洒自如若的模样,东倾夜还是忍不住心生妒恨,似乎能看到他的屁股后头摇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得意洋洋地摇来晃去,好似在跟他炫耀着什么……唔,跟在白司颜身边久了,因为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所以但凡看到跟她走得近的雄性生物,都像是看到了情敌!
而且,要是一般的男人也就罢了,比如像张之卓那样的,他就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更让东倾夜心生不安的是——
眼前的这一只准情敌,非常非常的……大头!
那厢,百里月修完全无视白司颜和东倾夜的心情,除了表示很高兴能回到天岐山之外,并没有“奢望”能够一蹴而就,直接晋升,甚至也没有任何怪罪天岐书院的意思,一番话说起话来十分的诚挚,但也十分的假。
“其实……学生自己心里明白,当年的事学生也有过错,若不是学生出手伤了人,也不会叫他们抓住把柄借题发挥兴风作浪,而且……学生以前年轻气盛,少不经事,恐怕得罪了不少人,原本大家对学生就不是很满意,故而让学生直升地字阁,恐怕不妥,闻人老师说得没错,若是为了学生而坏了书院的规矩,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百里月修说得太虚伪,就连老者都听不下去了,一等他说完,便就想也不想直接戳穿了他。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要换成是以前,你什么时候会顾忌到这些?是不是海棠私底下跟你说了什么?”
“老师多虑了,”百里月修微微一笑,抬起头来朝白司颜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解释道,“学生的意思是,即便是要通过考核才能升到地字阁,左右不过是一个月的事儿……学生三年都等下来了,还会着急这么一个月吗?”
更何况,他之所以回到天岐山,十之八九便是为了白司颜。
白司颜还在玄字阁里呆着,他怎么能就这么撇下她自己去了地字阁呢?那可不是好哥哥的做法。
闻言,老者这才点了点头,露出了“果然这句话才是你的风格”的表情,继而捻着白胡须笑了一笑,道。
“说的也是,那就随你吧……夜色晚了,为师先回山上了,剩下的事,海棠你来处理就好。”
见他松了口,闻人海棠这下放了心,摇着团扇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慢走,不送。”
等老者走远了,又命青衣小厮和张之卓将张智伊的尸体搬出去,闻人海棠才开口对着白司颜的藏身之地唤了一声。
“别躲了……人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窗口有什么反应。
察觉到不对劲,百里月修不由回眸同闻人海棠对了一眼,尔后迈开步子匆匆赶了过去。
☆、235、红红火火燃烧你我!
等闻人海棠和百里月修一前一后快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子,探出身往外看了两眼,却见黑幕之下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别说是人影儿,就连只耗子也见不着。
见状,两人不禁又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闻人海棠垂眸,忽而伸出爪子轻轻抚上了窗扇的底部,循着他手指触摸的方向看去,百里月修一眼就瞧见到那窗子的白纸上被捅出了几个小洞,可见刚才确实是有人在外头偷听偷看的,而且还不止是一个。
因为那窗纸上的小洞一共有四个,所以应该是两个人。
可今晚这事儿,白司颜也是知情人,而且就算她“擅自闯入”祠堂来看热闹,有闻人海棠给她撑腰,那守着祠堂的青衣小厮也不会为难她,所以她没理由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逃之夭夭。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看到好久不见的二哥出现在了面前,白司颜难道不应该是兴致冲冲地跑出来,热情洋溢地恭喜他得以洗脱罪名,重返天岐山吗?
而且,从刚才那青衣小厮和张之卓两人一起扛着张智伊的尸体走离,到现在他们行至窗边,这前前后后也没耗上多少时间,白司颜的轻功练得如何,他们也是知道的……可眼下,那两人怎么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一溜烟儿就逃远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难不成,刚才躲在窗子外偷听的,不是白司颜和东倾夜?
想到这一点,闻人海棠不由微微挑起眉梢,百里月修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笑着道。
“人跑了,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话才刚刚说完,张之卓就已经匆匆赶了回来。
张智伊的尸首交给那青衣小厮处理便可,同为张家之人,又牵系了这么多条命案,于公于私,他都是要避嫌的,否则一旦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不仅是对整个张家影响不好,对他更是首当其冲的折磨。
再加上一晚上连着收了不小的打击,到头来却还是功亏一篑,查不出那幕后之人是谁,张之卓难免有些精神恍惚,悲愤难平,直到走回祠堂的大殿,见到了曾经的仰慕之人后,心境才稍稍有所平复,得到了些许安慰。
为了一把朱雀剑,而被当成箭靶子,被人暗中谋算,百里月修无意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更何况当年又是张智伊挑衅在先,纵然百里月修的行径不是十分的妥当,然而这些年来对他的惩罚也足够了,所以张之卓并没有怪罪他什么的意思,反而生出了几分愧疚,觉得自己的兄弟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实在是羞愧难当。
现在张之卓匆匆地跑回大殿来找他,就是想要替自己的大哥和二哥向他道歉,只是还没等跨进门槛,就听到他说了那么一句,不由得微微一怔,霎时间露出了警觉的表情。
“人跑了?什么、什么人?你的意思是……刚才在这大殿的外面,有人偷听我们谈话?”
“可不是么……”闻人海棠摇了摇团扇,并不打算隐瞒他,“你看这窗户上,还留着证据呢。”
循着他团扇所指的方向,张之卓走近一看,尔后立刻变了脸色,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道。
“这……莫非……莫非是那指使二哥的人留下的?!”
说着,张之卓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作势就要跃出窗子,去抓那窃听的贼人。
只可惜一只脚还没蹬下去,肩头就被闻人海棠轻轻地按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抓他!他才是三年前那件事背后真正的元凶!”
闻人海棠摇摇头,制止了他。
“你去的话太危险了,他既然能够指使你二哥,想必三年前就已经在天岐山上了,并且那时候的能力十有八九就强于你二哥,至少不会比你的二哥差……现在三年过去了,他的功力肯定大有增进,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就算你去追他,也是徒添身上的几道伤。”
“呵呵。”
百里月修闻言浅浅一笑,跟闻人海棠果然是好基友一生推,一开口便是就着他的意思顺了下去,应和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受伤倒是未必,方才那两人在外面蹲了这么久,你都没发觉,可见那两人的功力要比你强上许多,恐怕你再怎么追,也不见得能瞅到他们的背影。”
“可是……”
张之卓心中郁郁,不得解脱,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发泄,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抿了抿嘴巴,张之卓还想说些什么,临开口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了某个问题,不由微微拔高了声调,转向百里月修,反问道。
“什么?你、你们刚才就知道有人在外面偷听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把他揪出来?要是那时候就出手的话,未必逮不到他们!”
“这个嘛……”百里月修又是勾唇浅浅一笑,继而突然间纵身一跃腾出了窗外,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你问海棠老师,他的顾虑跟我应该是一样的。”
一眨眼,只见得眼前身影一晃,就见百里月修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张之卓不免愣了一愣,继而才回过了神,转头看向闻人海棠。
“老师……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到百里月修出了手,闻人海棠心下不禁荡起一阵的安慰。
不管刚才在外面偷听的人是谁,是白司颜也好,是那所谓的幕后黑手也好……闻人海棠都深信不疑,百里月修一定可以搞定。
这就是他为什么费尽心思也要把百里月修迎上山的原因,只要有他在,就好比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多一个出谋划策献计献力,总好过他一个人捉襟见肘,应付不过来。
有个人可以互相照应,而且这个人还是可以对抗花宫岚的家伙……赫赫赫!那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双贱合璧,呸、是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节奏啊有没有?!
不同于跟花宫岚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翻脸就翻脸,说绝交就绝交,闻人海棠和百里月修那可是有深厚的师生情谊在的,更何况这回他帮了百里月修那么大一个忙——尽管这里头有病急乱投医的成分在——但至少送了顺水人情是事实,像百里月修这种喜欢一笔账一笔账算得清清楚楚的商人,怎么说也会还他这个人情。
若不然,退一万步讲,他闻人海棠得不到的东西,哪怕自己亲手送给别人,也绝对不会让他不喜欢的家伙得逞!
嗯……某只天下第一美人那艳光四射美丽动人的外表之下,一颗小心肝儿早就已经扭曲成变态的样子了,而且还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所以,有百里月修在前面冲锋陷阵,闻人海棠也就不担心什么了,便没跟着追出去。
抬眸对上张之卓一脸狐疑的目光,闻人海棠随手摇了摇团扇,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一边解释,一边了揽着他走出了祠堂的正殿。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月修只是想说,就算那时候不揭穿,现在去追,他还是能把人追到,而且那躲在外头偷听的人不一定就是幕后元凶,也许只是某只喜欢凑热闹的小野猫罢了……所以,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至于这之后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当年的真相,为师定然会查得水落石出,好给你爹娘一个妥帖的交代。”
听到闻人海棠这么说,张之卓才醒悟到他意有所指,说的很可能是白司颜和东倾夜,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随着闻人海棠一同走了开。
夜色之中,因着刚才耽误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