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跑得真快!哪有这么当妹妹的……仗着自己轻功好了不起吗,真是太过分了!”碎碎念了两句,白司颜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故而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即便跟着甩了一把袖子,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开去,“脚长在本少爷身上,你会跑,本少爷难道就不会走了吗?切,太幼稚了……”
于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白司颜越走越远,靠坐在石头边的司马怀瑾差点儿没气厥过去。
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平日里勾肩搭背的,从来都没红过脸……眼下第一次吵架,挑在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
而且更让人心情郁闷的是,她们两个竟然是因为互相推诿、不愿帮他吸一毒才吵起来的……
生平头一回,司马怀瑾怀疑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生平头一回,司马怀瑾惨遭嫌弃、遗弃,以及抛弃,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与轻视。
生平头一回,在看着白司颜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之后的刹那,司马怀瑾感觉到了一分失落、两分委屈、三分怨念、四分不甘、五分无奈,还有六分……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悔恨!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要那么手贱,多管闲事地去帮白司颜挡开了那条毒蛇,按照正常情况正常思维,他难道不应该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白司颜被毒蛇咬得死去活来的吗?!
真是鬼上身了,才会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到头来白白害死了自己!
眼看着胸口处黑漆漆的毒血扩散得越来越大,司马怀瑾只能点穴封住心脉,却是无法自行将毒血逼出来,而且那毒箭上十有八九还涂了软禁散,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觉得浑身乏力,眼皮子也跟着沉了下来,看东西像是带上了重影。
迷迷糊糊间,视野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不对……是三个。
凝眸仔细看,等认出来那人是白司颜,司马怀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喂、喂?!你怎么样了?还撑得住吗?”
伸手戳了戳司马怀瑾的肩头,白司颜不由开口关心了两句。
本来她还以为司马青柠只是做做样子的,应该很快就会折回来,可没想到那妞冷血得很,一走就真了没了人影,再加上司马怀瑾确实是因为救她的缘故才会被毒箭射伤的,白司颜到底良心难安,只能很没面子地走了回来。
远处,躲藏在一簇灌木丛后,司马青柠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到白司颜返身折了回去,即便勾起眉梢狡黠地扯起了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阿瑾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妹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冷不丁的,司马重偃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瞬间把司马青柠的七魂六魄吓得散了一大半。
条件反射一般,抢在司马重偃抬眸往远处探视之前,司马青柠立刻像是螳螂一样跳了起来,伸手一把拉住司马重偃的手腕,风风火火地掉头就跑!
“阿偃你跟我来!快!”
见司马青柠急急忙忙一脸焦虑的模样,司马重偃不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任由她拉着跑。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对了,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阿言和阿瑾?听说他们刚刚还在后山这边……”
“咦?他们不是刚刚回地字阁了吗?怎么……你过来的时候没有遇上他们吗?”
自从跟白司颜混久了之后,司马青柠扯起漫天大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顺手拈来,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没有……”司马重偃还是有些狐疑,下意识回头往悬崖那边张望了一眼,“他们真的不在那边吗?”
“哎呦!”见形势不妙,不等司马重偃扭过脑袋,司马青柠立刻拽着他的手臂蹲下了身,连带着把司马重偃的海拔也拉低了两尺,“我肚子疼!好疼啊!不行了……我腿软了,阿偃你快蹲下来,背我一下……我要去茅厕,马上!”
话音未落,司马重偃显然不是那么愿意背她,但无奈司马青柠扯着他的手臂,自顾自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爬上了他的背,尔后跟八爪章鱼似的,粘在他身上就不动了。
司马重偃试探着甩了两下,没能把她甩下去,无奈之下只好背着她暂时先回了地字阁。
悬崖脚下。
司马怀瑾却是完全没有体会到司马青柠的用心良苦,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强力助攻,反而一脸不爽地抬手甩开了白司颜搭在他肩头的狗爪。
“不用你在这儿虚情假意,要滚就滚远一点……”
“呵呵……你说让我滚我就滚啊?你算什么?我凭啥那么听你的话?本来我是打算滚的,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偏不滚。”
扯起嘴角冷冷一笑,白司颜觉得她可以自封“抬杠小王子”了!
没办法,天生就这脾气,改不掉了,也懒得改。
一边说着,白司颜伸手就要去解司马怀瑾身上的衣服,说话的语气变得愈发的流里流气,无赖邪痞。
“而且我不但不滚,我还偏要帮你疗毒……瞪我干嘛?反正你现在没力气,打不过我,只能乖乖地任由我上下其手,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是吗?”
对上白司颜一脸欠揍外加挑衅的邪笑,司马怀瑾饶是再好的脾气,这下也忍不住出离了愤怒!
只是人长得英俊,加之性情温和,就连生气都是斯斯文文的,不懂得破口大骂为何物。
“百里司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人?我真的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我啊?”微挑眉梢,白司颜仍是一脸痞子式的邪笑,“那就把眼睛闭上啊,俗话说眼不见为净嘛!”
“哼……”
撇开脑袋,司马怀瑾气得不想搭理她。
白司颜却还在捏着吊儿郎当的语气,继续调一戏。
“不过,你要是把眼睛闭上了……说不定我会偷亲你……”
听到这话,司马怀瑾瞬间气红了脖子,又羞又恼,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无耻!”
“哎……你说,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性情怎么会差那么大呢?要是阿偃听到我这么说,肯定高兴还来不及,说不定还会主动把脸凑过来呢……”
闻言,司马怀瑾的耳根愈发红了,咬着牙憋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挥手推开了白司颜的狗爪。
“别碰我……”
“我就碰!就碰就碰!就碰你了又怎么样?”连续戳了好几下司马怀瑾的肩膀,白司颜笑得恶劣到了骨子里,“又不是没看过,护得那么紧干什么?快把手拿开,你这样我怎么给你吸毒啊?”
☆、306、瞎了我的耳朵
看到白司颜的脸上堆满了流氓无赖式的邪笑,分明就是故意耍弄他,司马怀瑾饶是有再好的脾气,此时此刻也是气得想要暴走,无奈全身上下乏力得很,除了手指头哪儿都动弹不得,别说是站起来,就连抬一下手臂都显得万分艰难。
紧蹙眉头,司马怀瑾气得脸色煞白,再开口,便是连声音都在极端的愤怒之下微微地发颤。
“百里司言,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一旦我恢复了体力,第一个就先杀了你。”
“你是认真的?”
“当然!”
“艾玛!我好怕呀!”对上司马怀瑾杀气凛然的视线,白司颜顿时浑身一颤,抱胸往后退开了半尺,继而左顾右盼一脸慌乱,“怎么办,有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众树睽睽之下威胁说要杀了我,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乱了?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我是不是应该钻个地洞躲起来……”
“咳……”
看着白司颜装模作样的夸张模样,司马怀瑾只觉得一口老血从胸口处涌了上来,险些气得内伤!
不,他已经内伤了!
司马怀瑾毫不怀疑,在今时今日,他能把一辈子的愤怒都在一天之内用完!
连着咳了几声,某人的脸色逐渐由白变青,羞恼到了极致之后,却是连一个字节都说不出来,只能暗暗得把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面前,白司颜在自导自演地娱乐完了之后,即刻就收起惊慌失措的表情,转而换成了冷笑睥睨的模式。
“赫赫……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了你吗?天真,太天真了!难道我就不会在你身上多动几个手脚,或者多喂一些乱七八糟的毒药,把你给整残了,好让你一辈子都打不赢我么?”
闻得此言,司马怀瑾眸色一寒,立刻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白司颜。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当然敢……不过你放心好了,看在你长得跟阿偃一模一样的份上,我还是舍不得对你下这样的毒手的……”
扯了扯嘴角,白司颜嘻嘻一笑,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却见司马怀瑾还是死命地瞪着自己,一点儿都不领情,好像这么瞪着就能拿眼光杀了她似的。
大概是被瞪得不是很自在,想了想,白司颜嘴边的笑意忽而变得更浓厚了。
“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你以为你能瞪谁谁怀孕吗?我数三下,把眼珠子挪开,要不然……我就亲你了!”
司马怀瑾不为所动,一副大义凛然,英勇赴义,宁死不屈的架势。
“我真的开始数了啊!三、二……一!靠,居然没反应,不应该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难道不该马上把视线挪开吗?”
司马怀瑾仍是一动不动,半声不吭,甚至连眼睫毛都不抖一下,像是已经石化了一般,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见他这么不配合,白司颜反而有些难办了。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她原以为司马怀瑾会顺势接住她泼出去的那桶水,谁料到这家伙根本就不按理出牌,搞得她现在很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台。
“喂……我也是认真的啊,很认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
“那个……本少爷一言九鼎!绝对说话算话!你别不把本少爷的话当一回事儿!”
“……”
“咳咳……你要是再这么瞪着我,我真的亲你了啊?!真的亲、亲了啊?!”
“……”
“哎,算了……看在你是阿偃和青柠二哥的份上,本少爷暂且就大人大量,为你破例一次吧!你可以不用把眼睛瞪那么大了,我不亲了还不行吗?”
一句话,白司颜说得非常的有逻辑,以至于说完之后,就相当成功地把她自己给绕了进去。
然后,她就发觉不对劲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完没完了?别无理取闹好吗?我都说了不亲你了,你还瞪我干什么?你——”
终于!
司马怀瑾不胜其烦,抢在被白司颜的唾沫淹没之前,伸手揽过了她的后脑,随即倾身靠上前,重重地堵住了她那两片机关枪似的停不下来的嘴唇。
刹那间。
声音消失了。
世界安静了。
甚至有那么一刹,就连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白司颜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气,完全没料到剧情会是这样的伸展开,顿时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默了片刻,好不容易才等白司颜找回了七魂六魄,抬起手要推开他。
“唔,你……不是说好了不、不亲了嘛……”
侧过脸,白司颜难得红了一下耳根,连带着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词不成句。
只是还没等她伸手触上司马怀瑾的身子,对方就脑子一歪,倾塌而下,斜斜地靠在了她的肩头上,仿佛刚才那一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见状,白司颜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差点忘了,这家伙还中着毒!
因为司马怀瑾中的那种毒不是很厉害,所以白司颜也就没怎么紧张,想着难得抓到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欺负他,当然要尽情地蹂一躏一番才对!
但是眼下看来,好像有点儿……玩得过火了……
连忙扶起司马怀瑾,将起放平在地上,白司颜先是拿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叫了几声,却是没见司马怀瑾有反应,一双刚才还瞪得像是驼铃般圆润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然紧闭在了一起,眉心皱得有些狠,似乎在极力地隐忍什么。
“坏了!毒散开了!”
一见到情况不妙,白司颜立刻扑上去三下五除二地以相当暴力的方式撕开了司马怀瑾胸前的衣服,尔后深吸一口气,下了极大的决心。
“不管了!恶心点就恶心点……就当是在啃一只烤焦的鸡吧!”
听到这样的形容,司马怀瑾紧闭的眼角不由得轻轻抽了两下……没文化就是可怕,这算是什么形容?!
在深深地把一口长气吐完之后,白司颜即便换上壮士断腕的悲壮之色,尔后缓缓俯下身,覆上了司马怀瑾前胸上紫黑一片的伤口。
“呸!呸呸!呸呸呸!”
每吸出一口毒血,白司颜就要连吐六口,极尽嫌弃之能事!
在将毒血差不多吸出了大半之后,司马怀瑾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从嘴角边溢出了轻微的哼哼声,似乎有些难耐。
听到这样的声音,白司颜忍不住心头一荡,立刻就骂了他两句。
“哼什么哼!给我忍着!别发出这么骚里骚气的声音,搞得跟浪一叫似的,听得我脸都红了!”
本以为依着司马怀瑾死要面子的脾性,听到自己这么一顿骂之后,肯定会立马噤声不语!
然而,再一次……
司马怀瑾又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白司颜的不满与抗议!
嗯,没错。
他哼得更大声了!
虽然还不至于像白司颜说的那样,是那种骚气四射的浪一叫,可是这样的呻一吟听在某些心思不纯的人的耳里,确实很有杀伤力!
刹那间,白司颜的耳根无声无息的……更红了。
生怕司马怀瑾在破罐子破摔之余还会做出什么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白司颜到底没敢再说些什么,默默地收敛了几分方才的嚣张气焰,甚而连“呸”的次数都少了一半,忙不迭地将司马怀瑾体内剩余的毒血清理干净,继而手脚麻利地给他上好药,顺便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等摆弄好一切之后,白司颜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就着一边的草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