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应该学唱本里的英雄好汉去……
想到此处,许云涛的眸子一凝,一抹决然掠过眸底。
苏雪尚处在不可置信与挫败中,没注意到他的异色,急急道:“那其他酒楼呢?”
没道理会是这样的,以蒸馏之法酿制白酒,乃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创举。她提纯出来的那些虽然度数不算很高,比起这个时候的低度黄酒也是强出数倍,即便不说哄动一时引人抢购,也不该是这样惹人嫌弃的效果啊。
难道,是哪里出错了?可许云涛一喝就醉的例子明摆在那儿,她也亲口尝过了呀,虽然只有约摸三十几度,老熟时间也不长,但该有的香醇清香,还是有的呀。
“其它酒楼?我们倒是去了四五家,大多数掌柜的只看了一眼,便挥手让我们滚了,更有一听我们是卖酒的便将我们挡在门外的,只有狮子楼,”许雷搔了搔头,想到当时的憋屈和这么多日的努力化为了泡影,心里头也是难过不已,“他们掌柜的本来打算看看,却凑巧来了一位贵客,他便让我们把酒放在柜台上,自己赶着迎接贵客去了。”
他的话,让苏雪的眸中噙起了一丝希望,却又被许云涛三言两语浇灭了:“你也别抱希望,我们今儿一大早就特意去狮子楼附近转了转,他们掌柜的瞧见我们也没有任何反应,可见是没看上。”
竟会是这样?
苏雪顿时整个人都蔫了,一时也没注意到许云涛嘴里说的时间,竟还不知道自己一昏厥就是两天了。
“你们,你们在说些什么?”许清明握着从苏雪身上拔出的一把针听得一头的雾水,皱眉询问,“什么酒?你们胡闹酿的那些酒吗?你们酿酒是为了……”
“他们酿酒定然是为了卖钱救勇子,我的儿啊,我就说他不是个没心没肺胡闹的,你就是不听,还对他下那么重的手。”赵氏含泪而哭,想到那天许清明恨铁不成钢的一通乱打,她再度心疼不已,就要将许云涛揽在怀里一通安抚,被他别扭地避开了。
许清明脸上渐渐浮现愧疚之意,许云涛却是垂了头,捏紧了拳头:“可是这酒酿出来也没人要,跟胡闹又有什么区别?我就是个没用的!”
“唉!是爹没本事,眼睁睁看着你哥在牢里吃苦,还有雪儿,这药已经……”许清明已是哽咽不能言,原本清瞿的双眼也混浊了不少,此时更是被泪意所蒙。
“伯父,我体内的毒没有一点儿消退的迹象吗?”苏雪抿了抿唇,敛去心底的不平静,缓声问道。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害不害怕死亡。但心有不甘,却是显然的。苏文成杀妻弃女,邹桐艳赶尽杀绝,李乐家的为虎作伥,他们却都能活得好好的。她自认自己最多算是有仇必报,真要论起为恶,还是算不上的,却偏偏一而再地遭遇磨难,濒临死亡之境。
许清明眸中的黯色更甚,本有些迟疑,对上苏雪平静淡然的眸子时,最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伯父医术浅薄,尽力而为也收效甚微。不过雪儿也不必忧心,只要能寻到擅解毒的医者,你体内的毒或许就能完全清除。”
这孩子,虽是小小年纪,承受能力却明显比勇子两兄弟的还好,告诉她实情也无妨。只是,平南县本就地处偏僻,别说没银子,便是有银子,怕也找不到一个擅解毒的医者。
可如果再找不到其他医者,再任由她每日发作,他却无能为力,就只能任由她如今日一般自己醒来。这样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会……
而这一点,苏雪从许清明越来越凝重的眼神中,大约猜到了。攥紧双手,压下心底的绝望与悲凉,她勉强一笑:“我暂时没事了,伯父你们奔波了一天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天还得出门呢。”
她得好好静一静,好好消化一下今日一而再地获得的绝望。
******
平南县城狮子楼最豪华舒适的厢房里,烛火摇曳,亮如白昼。
掌柜的魏良全垂首静立,恭敬而拘谨地看着上方坐在灯前翻看帐册的墨袍男子。
“嗯,近半年的盈利涨势不错。”魏劲松看到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合上帐册抬起头来,在灯光下露出一张唇间蓄着美髯的俊脸,脸上自入门后便一直噙着的阴霾散去了大半,“不错,良全,你果然没有让我让族中诸人失望,不过两年就能有如此佳绩,在狮子楼所有的分号中已是上乘。今年的红利,你自提一成吧。”
“那都是大少爷教导有方。”魏良全拱手躬身,说得谦虚,眸中却有着掩不住的喜色。动辄一成的的红利,少说也有几百两,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大少爷这样运筹帷幄眼光长远又出手大方的主子才做得到啊。
但一瞬的欣喜过后,他果断地摇了摇头:“大少爷的心意小的心领了,如今京中生意正面临困境,正是缺银两的时候,小的不能替大少爷分忧,哪里还能再添红利?”
“出来两年,你这马屁功夫也见长啊。”魏劲松侧头看着他,略带调侃地伸指指了他,旋即长叹一声,“这是你该得的,你就拿着吧,京中生意一味地单凭银两周转也无用,关键还是要……”
就在此时,房门被撞开,一个胖嘟嘟的孩童举着个竹筒“登登登”跑了进来,一张胖脸红得欲滴出血来,神情微醺,扭着脑袋喊道,“爹,这果子酒真好喝,您快尝尝。”
☆、第五十四章 死期提前
这孩子,怎么喝成这样了?
魏劲松被他的模样骇了一跳,转身快步上前一手接过他手中欲掉落的竹筒,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扶住,脸上浮现几分怒意:“简直是胡闹,跟着你的小厮们呢?难道不知道你的身子弱着,竟由着你喝成这样?莫不是偷跑到酒窖里去了?青竹,快,替这孩子瞧瞧?”
他清楚自己的儿子,年不过七岁,却是天生好酒量,好几回偷摸到酒窖里,喝个十碗八碗都半点反应没有。如今已成醉态,定是抱着坛子喝了个尽兴。只是,他的病还未痊愈,怎能喝这许多酒?
跟进来的两个随行小厮闻言忙“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苦着脸请罪:“奴才们该死,奴才们看见小少爷拿了柜台上的竹筒玩,以为里面盛着的是白开水,便没有在意,谁知小少爷突然仰脖子一口气喝光了,奴才们待要阻止已来不及了,更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就那么些顶多不过大半碗的水,竟能把天生好酒量的小少爷醉成这样。要说起来,那水又似乎不完全是水,竟带着很浓的酒香味。可酒怎么可能是这样的颜色,当时闻到的时候,他们便自以为是地将那味道归结为旁边酒坛子里散发出来的了,便也放松警惕了。
以为是白开水?就这么些就醉成这样?
将儿子递给匆匆跑进屋来的青衣男子,由着他从白色瓷瓶中取出药丸替其喂下,魏劲松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又晃了晃手中几近于空的竹筒,不相信地凑到鼻间一闻。顿时,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鼻腔。辛辣、浓郁的感觉让闻惯酒味的他也不适地拧紧了眉头,但那混杂在辛辣之中的醇厚清香,却令他的眸光一亮。
他捏着竹筒的手一顿,随即抬高手臂,将倾斜的竹筒凑至唇边,令底部那仅剩的一点似水的透明液体滴落至舌上。
一抹辛辣、沁凉在舌尖晕开,更多的却是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飘逸萦绕。虽只有几滴,长年与酒打交道极擅品酒的他,却瞬间尝出了这酒的精妙。
眉头舒展、眸光锃亮之际,魏劲松脱口赞道:“好酒!好一味又烈又醇厚清香的似水好酒!”
“哈哈哈,这样的好酒,这兔崽子却一饮而尽,难怪会醉成这可笑的模样。换成你们,怕是早趴下了吧?”连日来的阴霾陡然消散干净,魏劲松心情大好,混不在意地挥手让跪着的小厮站起身来,转身兴奋地冲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魏良全道,“快与我说说,如此好酒,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有了如此好酒,眼前的难关,对我魏劲松对我整个魏家来说,那都不值一提了。那些想看着我魏家百年的家业一朝凋零的人们,且擦亮眼睛等着吧。哈哈……”
******
滂沱的大雨,织成巨大的雨雾,将许家村数十幢普通的民居笼于其中,成日劳作的村民,难得有了闲暇在家休息的时间。
看着许清明两口子隔着雨帘痴痴地凝望着自家的废墟,脸上神情悲伤而绝望,泪水不知不觉便掉落了下来。许雷的父母许满仓和佟氏相互对视一眼,双双暗叹了一声,冲在旁玩耍打闹的一双小儿女挥了挥手,把他们赶去了隔壁屋内。
“清明大哥,赵嫂子,你们也别老这样伤心。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再过些时候,秦家幡然醒悟又主动道出实情让事情有新的转机也不一定。”佟氏搬了椅子挪上前,轻轻握住赵氏冰凉粗糙的手,劝慰的话说出口,自己也有些不信,便又改口道,“万一要是筹不到钱请刘状师,咱们就,就全村人一起写了血书按了手印闹到县城衙门去。那县老爷再是贪婪好财,总也不敢将咱们全村的人拘起来。只要咱们往大了闹,闹到上面都知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勇子就会没事了。”
许满仓听得眸光一亮,跟着神情激愤,大声说了起来:“对,婆娘这个法子可是想得极妙。大家都是知道你们一家的为人的,平日里多得你治病照看,这个时候也定是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
这样,真的可以吗?
许清明和赵氏茫然黯淡的眼神有了些许亮彩,仿佛又重新看到了一线生机,攥紧了拳头感激地点头:“嗯,到时候就拜托大家了。大家的恩情,我许清明一家永世都不敢忘记。”
求县老爷,求秦老爷,求刘梦吉,这些日子,但凡能想到的法子,他们夫妇都试过了,便是以命换命的法子他们也提出过,可除了碰得一鼻子又一鼻子的灰,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将尊严踏于脚底,再收获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他们毫无所获。
如若最后真的筹不到巨额银两,他们也只能走此一途了。
“说这个干什么,一会儿雨停了,我就去族老那儿一趟……哒哒哒……”雨雾中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许满仓的话,紧接着一道带着哭腔的叫喊声掐紧了许清明夫妇的心口,令她们呼吸陡然一窒,双双从椅子上坐倒在地,“清明表哥,大事不好了,勇子他……天啊,不得了了……”
惊叫声起,雨雾中一人一马奔至屋前,马上之人顾不得马未停稳便翻身滑了下来,在泥泞里连滚带爬地翻了个身,带着满身泥浆扑进门来:“不好了,县衙里突然张了榜,将一批死囚行刑的日子提前了,其中就有勇子的。我在旁听得有人念到他的名字,也顾不得雨大路难行赶着来通知你们了。”
来人乃是许清明的一位远房姨表弟,平常来往并不多,因为许清明曾去他那里借银子才听说了勇子被污入狱的事,如今能冒着如此大雨赶来报信,可见也是个有情义的。
“我的天……我的儿啊……”赵氏两眼一翻,“呯”地一声晕厥在地。许清明也顾不上她,颤抖着腿爬起来一把抓住来人的手,哆嗦着唇道,“树根表弟,你,你没有,听错?”
“哎呀,错不了,我还特意找了几个识字的问了,是叫许云勇没错。表哥,你,快想想法子……”
“我这就去劫了县衙的大牢,将大哥救出来。”
许云涛捋着袖子提着把菜刀站在了灶房门口,咬着牙扔下一句,看了一眼身后拿了把斧头有些犹豫的许雷,独自冲向在廊下躲雨的马儿。
“涛子,使不得啊。雷子,你跟着胡闹什么!”佟氏吓得腿一软,赶忙冲上前将儿子手中的斧子夺下,许满仓和赵树根便忙去廊下拉许云涛,“劫狱可是大罪,现下已是够糟心的了,你还跟着添乱。难不成想让你爹娘一时间失去两个儿子,将来无人养老,孤独一生?”
许满仓家一时乱作了一团,而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这边而来。雨雾中,四个骑着马的蓑衣青年和一辆豪华马车的轮廓逐渐清晰,直至最后停在了许满仓家门口,将几人正夺刀的动作惊得一顿。
“咣当”一声,菜刀落地,差点砸在缓一步跳开的许云涛脚上。
☆、第五十五章 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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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许云涛和许雷两位少年是住在这里吗?”看着廊下的几人只顾怔怔地打量自己,魏劲松脸上的微笑不减,再次轻声询问。
目光在现场仅有的两个少年身上落了落,没有漏掉两人眸中的亮色,他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就是自己要寻的人,因此,他脸上的笑容又和熙了几分:“你们两位,大约便是吧?呵呵,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狮子楼的东家,免贵姓魏,我此次冒雨前来,乃是……”
“你若是为那些酒而来,便随我入屋内再谈。”许云涛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入了西面的房间里,却在拐入房内时,抬手按住了咚咚直跳的胸口。
她预言的事情,终于要成真了吗?大哥有救了吗?
进屋内谈?
魏劲松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屋外站着的诸位大人,眸中掠过讶异之色,却神情不变地含笑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魏良全在外候着,独自抬步跨过门槛。却又在看到屋内躺着的赵氏和站着双目无神的许清明时,他脸上神情一愣。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外面几人抢夺一把菜刀不说,里面竟还有人昏厥在地无人照应?这孩子明知我是来谈新酒一事,居然也不让大人出面?
“爹,我也要去。”马车帘子再次一掀,魏溱先是露出一张圆脸来,随即整个圆胖的身子钻了出来,被小厮抱到廊下后,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魏劲松的身后。
向着同一个方向侧着脑袋目送同样锦衣华服的魏家父子进入房内,又转头看着廊下静立不动的魏良全一众,许满仓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时候竟有贵人会主动找上他们了?
许雷倒是心中略有猜测,却在感受到廊下披着蓑衣的几人强大的气场后,识相地闭紧了嘴巴,摇了摇头。
魏劲松抬脚踏入户内,便习惯性地抬眼将整个屋子扫视了一遍。发现屋内只有垂首立于床旁的少年和床上躺着的似乎重病不起的一人时,他先是一愣,待走到床旁看清床上躺着的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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