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封信……
若不是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未写过那信上的内容,初见信件的那一刻,她都要脱口而出就是自己写的了。她的身边。除了那两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外,竟然有如此精通模仿他人笔迹之人?
高手,奇人,大唐第一制酒世家,这些不可忽略的助力,为什么都是前世所没有的?
难道,因为自己意外重生,她这一世又获得了更好的助力?那她的身边,可还有其他高人?或者。她是不是又会用另外的法子和途径来对付伤害她们母女,对付邹家?
不。她不能徐徐图之!即便一时不能除了她,也必定要斩尽她的助力。让她断手失臂,再没有对付她们的能力!
苏芝的神情猛然一震,眸中的冷笑立时又转为决然,与邹桐艳共商起了对策。
苏府最偏僻寒冷的小院里,此时却是暖意融融。
看着对自己没有丝毫责怪反而亲自动手替自己包扎的主子,青林和青松都忍不住眸中星光闪闪,侧了侧头隐去眼底的湿意,感激地冲苏雪一笑。
“主子,今日怎么没有人对奴婢和绿茵姐姐出手?”想到自己严阵以待却跑了空,绿萝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略有些失望。
“还没这么快,不过也快了。”苏雪替青松包扎的动作不停,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呵呵的话语让绿萝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既没这么快?又为什么说快了?
苏雪但笑不语,青松却是对那封信更感兴趣,不由疑惑地问道:“娘子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弄来的?难不成那苏三娘当真写过这样的信?”
可这种查人取物高难度的事,一般都是交由他和青林完成的。这封信只是经他们的手放在了那人身上,却并不是由他们取来的。难不成,娘子身边还有其他高手?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苏雪笑着摇了摇头,动作娴熟地替他包扎好伤口后拍了拍手,指着一旁静立不动似乎甚为享受屋中轻松气氛的秋黎,神秘地道:“这事啊,可都是秋黎办得好,要不是她时常出入苏芝的院落,每次都顺手将她废弃扔掉的纸张顺手捎带些回来,我也无法将那些所需要用的字剪下来又重新粘连到一块啊。”
也亏得苏芝心中对她忌讳颇深,似乎不置她于死地不罢休,她才能收集到那些锋芒毕露的字,也才能用上从前世电视剧里学到的法子将它们粘连到一块。
不过,那些字一遇水便会原形毕露,所以,在离开前,她以不想追究此事为由,将信要了回来。而早在回来之时,她便将之投入炉中一燃而尽了。
原来如此!
屋中几人同时了然,却又有些好奇,苏雪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之粘连成那般让人无法识别的程度的。然而,不等他们再听苏雪细解,院外已传来了秋扬提醒般的声音:“奴婢见过老夫人!三夫人!”
老太婆亲自上门来了?蒋玉琴也来了?
绿茵几人脸上升起讶然之色的同时,苏雪却是抿了抿唇,冷冷一笑。
苏晗被丫环带着平安归来,苏芬受惊得到安抚后也平复了心情,此时随着余氏走进屋来的蒋玉琴脸上早没有先前的担忧之情,反而噙着几许冷然高贵之态。仿若踏进这荒凉的院子,是她对苏雪的一种施舍似的。
双方都极为冷淡的寒暄过后,余氏和蒋玉琴毫不客气地占了屋中仅有的两张椅子。绿茵绿萝不动声色地递上了她们小院的特产——凉白开。
习惯性地接过茶盏凑到唇边时,蒋玉琴才看清里面所盛何物,眉宇间闪过嫌弃之色,随手将它搁在了茶几上,回头看着余氏笑道:“老夫人,雪娘果然是个胆大心慧的,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咱们都吓得心内惶惶,她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可见啊,什么事都吓不倒她。”
这话,明显话里有话。苏雪只当没听见,动了动身子,将重心移到两条腿上,好让自己站得不那么累。
“嗯。”余氏抬了抬眉,淡淡地瞥了苏雪一眼,脸上努力想升起几许和善亲切的神情来,却在半途又僵住了。
许是一直以来已经养成了习惯,她对眼前这个嫡孙女,实在是好不起来,本能地便会生出轻视厌恶之情来。
怕自己的尴尬被瞧出,她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干脆开门见山地道:“我这会儿随你婶婶过来,一是来看看你在这儿住得习不习惯,二来呢,也是来告诉你一声,你那块玉佩,其实原本是我给你叔叔的。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得到它的,我都希望你能把它拿出来交给你婶婶。其实真要论起来,那玉佩也不值几个钱。”
那玉佩是苏家传家宝的话,她自然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如今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而她之所以不将之传于居长的苏文昌,不传于身份地位最高的苏家的顶梁柱苏文成,反而传给幼子。一是因为老大不成气候,老二又无子嗣,唯有这老三是她自小看重又有子嗣的。
果然是来追回玉佩的!
苏雪眸底渐冷,抬头状似讶然地看了余氏一眼,随后抿了抿唇:“那玉佩是当年雪儿离府时叔叔送与我傍身的,如今我既回来,自然该将它还与婶婶。”一面说着,她一面将已经擦拭干净藏在袖中的玉佩取出,深深地看了一眼后,才缓缓地递到蒋玉琴的面前。
蒋玉琴一见,立时眉眼飞扬,一伸手便将玉佩握在了手上,生怕苏雪会出言反悔似的。
看着她受不释手地将玉佩捧在手里左右翻看,时不时地还侧头冲余氏笑一笑。苏雪眸中不由露出几许怅然与讥诮来:如今连小叔叔给的这一丝念想也被他们夺回了,她在苏家,算是真成的独身一人了吧?
而这,还只是开始。
不知是因为苏芝被撕破了脸皮不再有所顾忌,还是因着邹承志又受到当今圣上嘉奖,苏家为巴结邹桐艳母女,从次日开始,苏雪终于开始了真正的水深火热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除夕之夜
自皇城寺回来后,短短十天时间,苏雪的院落,便几乎成了苏府中被遗忘的角落。
一应的用物再没人送过,便连那潮湿得一燃烧便冒出呛人口鼻的木炭都再没有人往这里送,更不要说各院里都欢喜领到的过冬和过年的衣服首饰等。
一年将过,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乃是全家团圆的日子。苏家人一直等着苏文成自宫中赴完宴归来后,月上中天,才正式开席。
大大小小的苏家人,足足坐了两桌。桌上菜食飘香,丰盛无比,屋内暖气融融,欢声笑语,与屋外森森的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啪!”一直闷闷喝着酒的苏文超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积压已久的怒火,将手中的酒盏重重搁在桌上,在满屋子的欢笑声嘎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时,他端起桌子正中间摆着的两盘菜转身往外走,“我去陪着雪儿一起过年!”
苏文成的眉头跳了跳,眸光不由自主地往身旁的邹桐艳脸上瞟了一眼,却见她只是将酒凑到唇边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轻啜了一口气,眸光微垂,看不到脸上的神情变化。
原本正往儿子碗里夹菜的蒋玉琴立时慌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欲一把拉住苏文超,却被他一闪身避开了,脸上神情认真地道:“你莫要再拦着我,你拦也是拦不住的。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雪儿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过年,我做不到你们这样无情。”
本是一家人,本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就想不明白,娘和二哥怎么能如此无情,怎么能在除夕之夜都将雪儿摒弃在外?整个苏家。简直就像是个大冰窖,人人冷性绝情,只知道阿谀奉承着邹桐艳母子。只知道为自己的未来谋划。这样的家庭,让他觉得窒息。让他深以为耻。
他的话,让苏家老大垂了垂头,他身旁的徐氏则是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倒是她对面的何氏抿了抿唇,垂眸无声地拍抚着怀里有些被吓到的儿子。
“啪!”
又是一声重响,余氏怒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给我回来,今日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我就……”
“你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苏文超的态度从未有过的坚决。看着余氏惊恐地转眸看着苏文成夫妻二人,他冷笑一声,“娘放心,这次休沐过后,我就去官署里辞了这官职,免得你为难担心。”
他再忍不下去了,今日就算是得罪二哥二嫂,惹得他们一怒之下将他身上的这身官服收回,他也在所不惜。连亲人都无法顾及,当这么个靠着关系庇佑得来的破官。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让余氏心头一跳,蒋氏则是腿一软。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他,哭叫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居然为了她,连官职都不要了,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了?”
“若是因这么一个破官,就得让我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那我宁可穷困一生!”苏文超垂眸看了一眼泪眼婆挲的妻子,又看了一眼瞪着两只黑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心底涌出愧疚,但态度依然坚决。
“你……”蒋氏的哭声一顿。旋即声音更大,放开抓着她的手。紧盯着她哭问道,“你今日若是一定要去。我,我就带着晗儿和芬儿回娘家去。我堂堂一个官家之女,可吃不了穷困百姓的苦。”
余氏一听,立时气怒更甚,心底更添惊慌,忙又是骂儿子,又是哄劝蒋氏。
一时间哭闹声、劝解声不断,“好好”的一顿团圆饭,苏家人自认为祥和喜乐的气氛,就这么被苏文超给搅和了。
独居陋室的苏雪,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几样精致糕点和两套针线细密颜色清淡的衣物,却是有些意外。
“这些糕点是少奶奶让奴婢当了她的一件首饰在李记糕点铺买的,这两套衣物则是少奶奶亲自缝制的。我们少奶奶还让奴婢转告二娘子,她能力有限,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娘子,只是过年图个喜庆,还望二娘子不要嫌弃。”一位容长脸儿的绿衣丫环躬身站着,态度谦恭地微垂着头轻声而语。
“大嫂真心相待,雪中送炭,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苏雪含笑出声,声音清莺温和,两手轻轻地摩挲着最上面的一套浅碧色袄裙裙角处绣着的粉荷,“你回去告诉大少奶奶,礼轻情意重,便是她只送我一根鹅毛;我也会倍加珍惜,她的心意我必然铭记在心。”
送物的丫环走过不久,青林便匆匆而进,将苏文超大闹宴席的事又讲了一遍。苏雪听后久久未曾出声,眼眶中却微见波光。
她原本以为,经过余氏和蒋氏几人的阻挠,苏文超已是身不由己,再不敢过多关心自己的死活了。却不曾想,他今日竟会如此决然,为了陪自己过年,竟说出辞官过穷困生活的话来。
还有何氏,那个不言不语在这个家中活得无声无息、地位不高、与她关系最疏远的女子,会是这个家中唯一给她送来过年物资的人。
他们无声的关怀,让她在这个冷寒的冬日里,在这个冷如冰窖的苏府里,感受到了温暖。
“娘子,您看,这哪里是饭食,简直跟猪食差不多。”往厨房里足足跑了十趟的绿萝终于领到了苏雪的晚饭,却是一进门便忍不住骂了起来,“今儿个可是大年三十除夕之日,他们热热闹闹吃着团圆饭,将娘子摒弃在外也就罢了,竟还给您吃这么差的东西。苏家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这口气,娘子能忍下去,她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踏进屋子的绿萝,脸都是绿的,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急不可耐地将里面的菜盘子端了出来,递到了苏雪的面前。
苏雪转头看向那模糊一团黑不拉叽的食物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后,竟是玩笑般地点头:“嗯,确实有点难看。”
这用结了冻的荤菜汤拌着的粗糠脏饭,颜色怪异,气味刺鼻,要搁在现代,那吃惯了精饲料的猪还不一定会吃呢。
“娘子,您还笑!”绿萝见苏雪仍是不喜不怒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直跺脚。
“娘子,是不是田姨娘被发现了?”绿茵将散发着刺鼻气息的盘子拨开放到远处,皱了皱眉担忧地问道。
现在连仅有的向娘子献殷勤的机会都没了,田姨娘一定也很失望吧?
发现了吗?
苏雪却是脸上笑意更深,摇头道:“不是被发现了,而是顺水推舟,借力使力。”
借着苏家人苛待她的机会,将苏家人给她的仅有的东西弄得更糟糕,如此一来,她对苏家人的恨意,必然更深。
不得不说,田姨娘打得好算盘。见到苏芝吃了这么个闷亏,田姨娘对她的期望似乎也更高了。
“岂有此理,莫不这些饭菜还是田姨娘搞的鬼?”绿萝隐约听出了话中的含意,顿时瞪眼捋袖,便要出门找田姨娘算帐。
“找她有什么用?她既敢这样做,便有应对的法子,难不成她还会亲口承认是自己做的手脚?”绿茵一把拉住她,数落似的瞪了她一眼。
就算田姨娘不动手,苏家给她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眸光逐渐冷凝:“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有些事,等了这么久,也该开始做了。”
一旁的青林、青松一听,眸光瞬间锃亮,神情间不自觉地便染上了几许兴奋。
秋黎秋扬则是心口微跳,忍不住抬眼看向苏雪。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神情,心头才慢慢平复,眸底又忍不住升起几许期盼。她们有预感,跟着这样的娘子,她们以后的生活必然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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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的团圆年,亦是过得热热闹闹,全家数十口人举杯同庆,嘴里说着吉祥恭贺的话,人人脸上带着微熏的红晕。
“咣当!嗵!”
接连两道声响让屋子内的喜乐气氛为之一凝,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得原本坐在卫国公萧磊对面的萧瑾扬竟连着凳子一起倒在了地上,两条血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的身旁,盛酒的杯盏碎裂在地,浑黄的酒液亦撒了一地。
一只全身黄毛的猫突然蹿了进来,贪婪地低头啜饮着地上撒落的酒液,一直到把地上的酒液都舔了个干干净净,它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抖着胡须冲屋内的人喵喵直叫。
可是下一刻,它直立的四条腿忽然一软,腹部狠狠地缩了两缩,身子一晃,侧倒在地。“噗”地一声,一道血柱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它的脑袋猛地垂下。
不过眨眼间,先前还精力十足蹿跳自如的黄毛,便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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