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于磬也没挽留,只是淡笑着望着他:“那好,我过些日子再来找你。”
溪玉没多想就点点头,刚想转身就听到身后那个女子温和清透的声线:“溪玉,我心中有你,我会等你长大,直到你心中也有我的那一天。”
快速走了数十步,溪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告白了,他应该……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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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人 。。。
薛益打开面前的镂空云纹的木盒,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抬起头颇为无语地看向对面笑眯眯的女人:“我说几日不见,于磬该是闭门钻研政论去了,没想到是琢磨着怎么讨心上人欢心,如此用心良苦,实乃我朝男子之福!”
“好了,别笑话我了!快看看这礼物溪玉会不会喜欢!”
“没想到你对那个孩子那么上心,我还当你一时脑热。”薛益拿起木盒里做工精细的发簪,抚过尾部垂着的质地温润的玉珠,暗叹一声好玉。簪子通体透亮,尾部雕着只翡翠蝴蝶,翅膀微微翘着,展翅欲飞,栩栩如生。轻吸一口气,木质清雅的气息顿时萦绕鼻尖,只有千年紫檀才有这样的色泽和芬芳,幽幽的檀木香气升腾在茶水的雾气里,别有一番韵致。
澹台于磬神色有几分得意:“怎么样?”
薛益点点头,瞧见澹台于磬瞬间明亮起来的双眸,叹了口气:“太贵重了,于磬,你认真的?”
澹台于磬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目光转向窗外,眼底幽深:“谦之,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好了,这事我不劝你,你自己再多想想,免得日后后悔。”薛益小心地合上木盒,推回澹台于磬面前。
后悔?澹台于磬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少年时而娇憨时而魅惑的面容,淡淡地笑了。
怕是来不及了……
两人出了酒楼,走在大街上,自然又引来不少人侧目。薛益长得温文俊秀,举止风雅,一看就知是大家女子。而澹台于磬今日穿了一件绛紫的长袍,风度翩翩,贵气天成,手里摇着一把烫金折扇,嘴角挂着众男儿心目中据说最慑人心魂的笑,一双上挑的凤目四处流波,实在很招桃花。
一路走着,就有不少年轻男儿娇羞‘偶遇’之。澹台于磬摇了摇手上的扇子,神色颇有些苦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唉,我真是造孽啊……”
薛益实在很想把她那拼命摇着的破扇子扔掉,但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她知道,这边她解决掉一把,那边,澹台于磬就能以惊人的速度悠悠然地抽出无数把替换的。
你到底随身带了多少把扇子……薛益一直很想问,但一直没有勇气问,不是她胆小,只是她怕被雷,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人和她一样觉得没事总摇一把破扇子是很找抽的一件事么?
“啊!找到你们了!”
清亮熟悉的声线,澹台于磬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颇有些无奈地看向拨开人群,兴冲冲地跑到两人面前的身材娇小的‘女子’:“尚书小公子,你又偷跑出来了?”
燕双双笑的嘴角露出一个讨喜的酒窝:“两位姐姐出来玩都不叫我,是嫌双双笨手笨脚吗?”
薛益笑道:“怎么会?”
“薛姐姐最好了!”燕双双甜甜地唤了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澹台于磬,见她没什么表情,不由得嘟起嘴道,“澹台姐姐,你又在想着怎么把我甩掉吧?”
澹台于磬苦笑着摸摸下巴:“这么明显?”
“你——”燕双双气结,跳起来打她,薛益笑呵呵地来拉,一时间行人侧目,热闹非常。
“薛姐姐,我们下面去哪玩?”
薛益想了想,望向旁边慢慢走着的澹台于磬,遂道:“去华云阁吧。”
燕双双立马赞成,又扯扯澹台于磬的袖子,澹台于磬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也笑着点点头。
“原来是薛大人和澹台大人,快快请进,小店新进了上等的宣纸,还有澹台大人上次要的枢延东阁墨。”荆掌柜一见两人进来,立马热情的招呼道。
“这回进货速度倒是快,”澹台于磬心情很好,“上楼去看看。”
几人是这家的老主顾了,看了东西,都觉得很满意,刚准备付账,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人极尽夸张的语调:“我说这是谁啊,这不是冠绝京城的才女——澹台于磬,澹台大人吗!”
澹台于磬掏银子的动作一顿,慢慢回过头来,看到身后那个一脸挑衅之色的女子,笑了:“原来是封大人,真巧。”
封子仪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目光扫到她手中的东西,又是古怪一笑:“枢延东阁墨……香彻肌骨,研磨至尽,而香不败,实乃墨中神品!澹台大人好雅兴!”
澹台于磬微笑着没有答话。
封子仪不依不饶:“看来礼部最近清闲的很,澹台大人终日留恋秦楼楚馆,逍遥似神仙,着实让人羡慕。只可惜子仪今日琐事缠身,不然定要邀澹台大人上翠云轩喝上一杯!”
“封大人说笑了,”澹台于磬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封大人现在是宁王殿下跟前的红人,身负重责,公事繁忙,自不可同日而语。”
封子仪在楼上转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阁里的伙计见她出手阔绰,立马喜笑颜开地上去招呼。澹台于磬和薛益站在一边稍稍有些尴尬,燕双双怕被人认出男子身份,气呼呼地鼓着嘴背对着窗户站着。荆掌柜是个有眼色的,上前收了刚才买纸墨的银子,亲自把他们三人送到门口,临走还送了每人一本碑帖。
走出没几步,燕双双就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那个封子仪算个什么东西,想当年澹台姐姐才名满京华的时候,她不过个落魄的穷书生,现在投靠了宁王就神气起来,那嘴脸真让人恶心!”
澹台于磬摸摸他的头,好笑道:“你才多大,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你还和一帮奶娃娃捏泥人呢。”
燕双双小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我听府里的爹爹说,澹台姐姐三岁能文,五岁能诗,九岁就是京城有名的神童了,十二岁……”
“打住打住——”澹台于磬抓着收起的折扇在燕双双眼前晃了晃,“再说下去你澹台姐姐老脸都要挂不住了,饶了我吧!”
燕双双不服气道:“反正在我心目中,澹台姐姐比那个姓封的厉害多了!”
“双双……”澹台于磬放沉了语调,“不管过去怎么样,人家是天启六年的状元,短短几年就官职二品,可比我强多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封大人是当朝的青年俊杰,你下次再见到人家,态度一定要尊敬,知道吗?”
燕双双心中委屈,但还是乖乖地点头应了。
送走了这个难缠的小公子,澹台于磬嘴角的笑容慢慢冷却下来。薛益和她并肩走着,走了一路,在临分手的时候突然道:“于磬……你真的准备,就这样下去?”
澹台于磬有些意外地抬头望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我是不会问,但不代表我不会关心!”薛益神情激动起来,“于磬,这几年你已经放任自己够久了,棠儿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这样!”
“够了!”澹台于磬低斥一声,倏地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别说了……”
“你……”
“谦之,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从今往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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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剑舞 。。。
作者有话要说:俺只是把这章补全了,不是故意伪更的~~咳咳~~
容倾怀里抱着琴,正走着,突然发现前面的溪玉停下不走了,奇怪道:“怎么了?”
溪玉像没听到一般杵在那儿,表情怔怔的。容倾轻推了他两下都没反应,心底疑惑更甚,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几个壮硕的女人正在那舞刀弄枪,有人耍剑有人施展拳术,一个个凶神恶煞,看上去怪吓人的。
“是楼里要新招几个护院,”容倾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
溪玉没接他的话,瞪大了眼睛看得津津有味:“好帅……”电视电影上都是特技的效果,哪有真刀实枪看起来爽,虽然都是一群女人在打来打去,不过还是很有看头的。
“溪玉,别看了,去迟了嬷嬷会生气的!”容倾急得直扯他的袖子。
溪玉看的入神,把手中的笛子朝容倾手里一塞:“你先去,反正去了我也听不懂,还不如在这边看人打架有意思。”
“这……”容倾犹豫,又瞧了一眼溪玉神采奕奕的眼睛,低声道,“你要是……对剑术感兴趣,我可以去求管事嬷嬷,让她给你请个武师……”
溪玉楞了一楞,直到瞧见容倾脸上认真的神情才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兴奋地一把抱住他:“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对我对好了!嬷嬷在哪,我们快去找她说!”
容倾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他的怀抱,正尴尬着。极近处瞧着溪玉脸上神采奕奕有如朝阳的神色,容倾心头突然就一热,唇瓣无意识地动了两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脸却慢慢红了。
陈爹爹正在犯愁。这么多年来他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溪玉这个孩子,几乎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不仅自小就聪明听话,学习才艺时也从不偷懒,琴棋书画虽说不上样样精通,但至少也算得上个风雅,用作这一行足够了。可没想到,自从那次的事过后,这孩子性情大变不说,连最精通的才艺也忘的一干二净。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孩子是在耍性子,过几日就好了,可每日听着教习嬷嬷的回报,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听说过一种病,人受了刺激后就会把最不想记起的事全部忘了,这孩子的样子,几乎和那病症所述一模一样。
“唉……”这可怎么办,从没有听说过哪个青楼的伎子不会任何才艺,就是样貌出众,那又能维持几年?女人都是薄情的,不可能在年老色衰后还宠着你。到时候年纪大了,又没有一技傍身,当真是要流落街头的。
“爹爹!爹爹!你就答应我吧!”
陈爹爹回过神,看向眼前面含希冀的少年,犹疑道:“你说……你想学武?”
“嗯!”溪玉重重地点头,澄清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容倾在一旁弱声弱气地补充:“溪玉要是学习剑术的话就可以表演剑舞了,到时候再配上暮烟的琴,翠柳的箫……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溪玉瞥了他一眼:“琴声的话,我只要你就足够了!你比他们两个弹得好多了!”
容倾脸红了,连忙低下头去:“爹爹,你就答应溪玉吧!”
陈爹爹看着跪着的两个孩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学武可是很苦的。”
“我不怕吃苦!”溪玉连忙保证,乌黑的大眼睛晶莹闪亮。有苦头吃,就说明有挑战性!男人在困境中磨练自己,历经万难,最终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啊——想想就热血沸腾!
陈爹爹静默了半晌,目光从溪玉神色坚定的脸上扫过,突然道:“溪玉,从明天开始你去冷师傅那学剑,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让我看到你的成果!”
看着底下欣喜不已的两人,陈爹爹侧过身,眼底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怎么都是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孩子,心底还是盼着他能好,就是比不得寻常人家,也希望他能少吃点苦,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
“师傅,你坐这儿歇歇,我上台了。”
冷傲言点点头,在离舞台较远的一个偏僻角落坐下来。今天是溪玉初次上台表演,按陈爹爹的意思,要在大堂连续表演三天,反响好的话就让他继续跟着冷傲言学剑。他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师傅,这些日子也学得分外用心,所以今晚怎么也要认真表演。
溪玉今天穿了一身红色,扎眼的很,瞧着客人都来差不多了,便给容倾使了个眼色。容倾立马意会,垂首抚琴,不一会儿,流水般的清越之声就扑面而来。
澹台于磬此时正在喝酒,旁面坐的是尚书左仆射佟传铭。两个人坐的不是雅间,而是鱼龙混杂的大堂。澹台于磬觉得很没面子,很有压力,而且特别不符合她一贯高雅大方的形象,可无奈是对方请客,她又不能抱怨什么。郁闷地瞥了一眼佟传铭佟大人,只见她正兴奋地东张西望,嘴里还念叨着此位置经济省钱又实惠诸如此类的话。
澹台于磬郁卒的很,十万分地想装作不认识此人,只能低头一粒粒吃花生米。要不是这个月俸禄吃紧,心里又记挂着溪玉小美人,她才不会搭上这么一个人。
说来也是巧,这日才出了礼部就碰到这佟传铭。两人照常客套了一番,客套完了,佟传铭就提出一起去喝酒,自然是她掏腰包。澹台于磬跟此人不熟,但见她如此这番诚心实意的邀请,她就心情很好地跟着来了。这佟传铭是秦王的干女儿,官至二品,照理说应该比她这个五品小官有钱的多,可没想到私下是这么抠门的一个人。
乐声起,大堂静了半晌,突然喧哗起来。正在喝酒的两人也是一怔,直觉里抬头向四周望去,澹台于磬有些兴趣缺缺,待看到台上那个英姿飒爽的红衣人影,愣了一愣,还以为自己眼花,凝目一看,果真是那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溪玉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剑,红绸缎带从袖口掉出来,长长地垂于两侧。
佟传铭看了一会,喝了一口酒,笑道:“剑耍得倒是不错,干净利落,很难相信是出自一个弱质男儿之手,只可惜作为舞蹈来说失之柔美,还需多加雕琢。”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澹台于磬附会,佟传铭正觉得奇怪,转头向旁边看去,只见澹台于磬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热切。佟传铭一愣,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台上那红衣少年娇媚的侧脸,红绸飞舞,霎时间倾倒众生。
佟传铭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看完了表演,趁着台下众人叫好起哄的时候找了一个跑堂的少年,塞了一张银票过去,指指台上舞剑的红衣少年:“一会完了让他上我们桌伺候。”
那少年喜滋滋地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回来了,把银票往佟传铭手上一塞,苦着脸道:“抱歉啊佟大人,溪玉才下来就被封大人那一桌叫走了,我就是再大胆,也不敢扫封大人的兴啊。”
“封大人……是不是封子仪?”佟传铭微皱了眉,脸色也有些沉下来。虽然她和封子仪都官至二品,但在朝中两人立场不同,平素很少来往。要是为了一个青楼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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