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当时在莲城遇到的水色,虽然当时闹了种种不愉快,但后来澄清了才发现这人算是他手下的人。这地方戒备森严,也不知他是怎么混入的。但溪玉来不及多想,简单换了行头就跟着水色偷偷潜了出去。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能看见大路,那里有马车在等着。”水色蒙了脸,趴在草丛里伪造痕迹,“一会我走左边,引开他们的视线,公子你一个人多小心。”
溪玉点点头。早上水色扮成小厮给了他解药,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一身功力,独自一人上路也是没问题的。相比之下他更担心做诱饵的水色,要是不小心被抓住了,他不相信安秋会轻易饶了这个少年。
水色倒是毫不在意,轻松地一挥手就往左边去了,边走还边道:“公子加油啊!”
可水色没走两步,就惊叫了一声,抱着小腿倒在了草丛里。溪玉连忙跑过去,看着他的腿上赫然插着一支短箭,心中骇然。耳边传来衣料滑过草叶沙沙的声响,溪玉略带僵硬地仰起头,果然看见那个黑衣女子慢慢向他走过来。
伸手一拽,溪玉就到了她怀里。
安秋抱着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还好你没有走远,不然我会疯的。”
溪玉僵硬地被她抱着,许久才道:“放了水色,我跟你回去。”
安秋含糊地‘嗯’了一声,挥挥手,那些拿刀架着水色的侍卫立时散开了。察觉到溪玉身体的僵硬,安秋抬起头,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流连,柔声道:“若是那里住的不习惯,我们就回大臻,只是不要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我会担心。”
溪玉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安秋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道,“再回月晏是为见你,现在既然见到了,我怎么还会再放你离开。”
84
84、禁锢·分离 。。。
相比之前的淡然,溪玉这回的反应就激烈的多。可安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事事顺着他的柔弱少女了,几乎用一种强硬的姿态把他带离了月晏,在路上,溪玉几乎是被她牢牢禁锢在怀里,连吃饭穿衣都是安秋亲手服侍,绝不假手于人。旁人几乎惊诧于这种宠爱,可溪玉却觉得难堪极了。
他一直认为安秋对他的喜欢只是依恋居多,等她长大了,见识的人和事多了自然会慢慢忘了年少时的情感。可他根本没想到安秋对他的执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甚至不惜与月晏翻脸也要强行带走他。
一路上,溪玉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逃脱,因为现在安秋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他,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又一次被安秋给堵了回来,溪玉都快抓狂了,差点把马车给拆了。安秋倒是不为所动,隔日就换了辆更坚固的,夹层都加了精铁,溪玉踹了一脚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的脚趾伤着,郁闷的都快憋出病来了。
安秋倒是很享受这样的状态,每日都腻在他的马车里。一路上,溪玉从一开始的怒目而视到后来的渐渐麻木,最后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就这么拖拖拉拉地走着,不到一个月,还是到了大臻的皇都。这里和四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从熟悉的街道上走过时,溪玉还是没忍住心底的悸动,把车帘掀开了一角。
曾经他也在这里生活过十几年,对这故土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熟悉。溪玉看的入神,眼神渐渐透露出点情绪来。安秋在旁静静瞧着他的侧脸,捕捉到溪玉眼底那点点怀念,心中柔软,自己也说不出胸腔中那股升腾而上的热度是什么。大概因为在他身边,心就跳的比平时快些,那样清晰有力的心跳,总是在宣示着她是多么在意他。
可是他并不懂,他想着的,只是该如何逃离自己。
安秋握紧了拳,指节泛出青白。正在向她回报军情的下属吓了一跳,傻傻盯着她缓缓渗出血渍的右手,差点忘了继续。
“继续说!”安秋脸上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语气更冷了一点。那人一抖,连忙将事情快速的说了一遍,当说到现在沧州的主帅是二皇子的驸马澹台于磬时,只看到自家殿下的脸色又阴沉了两分。
听完了月晏的军情,安秋略作思考便作出了指示。等那人战战兢兢地下去了,安秋心底却有了计较。眼下的情况倒是最好了,自己正愁找不到机会对付这人。现在她自己非要顶在这麻烦位置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倒是最正常不过了。
溪玉最终被带到宫里一处偏殿里。'。电子书:。电子书'
这些日子被囚禁着,已经足够溪玉冷静下来。对每日来探望他的安秋,他除了漠然,想不出该摆出怎样的脸孔。现在他倒真是希望对方是真的把他当人质绑了,好让他觉得自己有点价值。但被这么当禁脔禁锢着,他只会觉得屈辱。不管安秋对他再好,他也提不起兴致说上两句话,于是两人就这么一日日的,陷入了僵局。
小叶是安秋找来服侍他的宫奴,一团的孩子气,还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龄,终日都叽叽喳喳让溪玉烦不胜烦。即使溪玉心情不好,也不会无缘无故迁怒个孩子,只能终日被他的十万个为什么缠绕着。
“公子,殿下对你那么好,每天都来看你,你为什么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啊?”
“嗯……”溪玉仔细想了措辞,对个孩子撒谎太不好了,只能道,“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我只想和妻主在一起,别人再好那也不是我该想的呀。”
“那,公子的妻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一定很温柔很帅气吧!”
“她呀……就是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浪荡女,见到美少年就色心大发恨不得金屋藏娇之,但苦于没有银子,只能借酒消愁,对着月亮吟吟诗作作对。”溪玉想了想,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想当年我就是这么被骗的,真是悔不当初!”
小叶眨巴着眼睛,傻傻看着溪玉嘴角的笑。就算他不通人情世故,也能分得清什么是真心的笑容。
“那公子你很喜欢你妻主喽……”
“喜欢?”溪玉念了念,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喜欢就好了,至少被伤了心还能遗忘。可若是有人在你心中占了极重的分量,那自然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而且时间越长久,越深刻。”
这回小叶不懂了,但他也能看出溪玉脸上弥漫的淡淡忧伤:“公子你别难过,小叶什么都帮不了你,只想着能把你伺候好了,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这样的日子谈何开心?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不知道沧州的战事如何了,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因为他不见了而焦急上火……他每天都在反反复复想着这些问题。其实他知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每日生活在这么闭塞的宫殿里,他找不到任何东西来分散心神,想着想着就有些多了,然后开始无止境的担忧。外人只看到他冷漠防备的面孔,就这么熬着,终究是一天天瘦了下去。
听得小叶的话语,溪玉勉强扯起一抹笑。不管这孩子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有他的陪伴日子不是那么难熬。
“殿下,要下奴进去通报一声吗?”院子里面两人的谈话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玲珑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不怒自威的女子。
“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吧。”安秋神色如常,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玲珑:“他晚上睡不好,这是安神的药材,你每晚负责给他点上,还有,玉儿喜欢吃清淡的东西,那个食谱,要是吃腻了就去换一份。”
玲珑边听边点头。每天都要重复听这么一遍,他都快麻木了。他在旁边瞧着,这溪玉公子也不像是感动的样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殿下那么深情体贴,换了谁都要感动了,怎么会有这般不识好歹之人?
腹诽归腹诽,殿下交代的事还是要照办的,怀里揣着那包东西,玲珑急冲冲地向内殿里走去。
安秋转身往回走。
“殿下太心软了。”虚空中传来一个尖细粗噶的声音。
“不需要你来教导我怎么做事!我自有分寸。”安秋顿了顿,脚下的步子快了稍许。
那人也不忌讳惹恼了这位尊贵的太女殿下,哈哈一笑:“年轻人哪——”那语气竟是十足的挪移。
安秋没再搭理她。
溪玉和小叶隔着墙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虽然心中早有预备,但这么直接地从他口中听到总会觉得幻灭。她知道自己这般执着地等待并没有意义,若想得到想要的,必将付出惨烈的代价。他知道,就这么分开两人,只会让他们的心更加坚定,对她没用一丝一毫的好处,所以,她不会那么蠢,她比谁都了解溪玉最在意的是什么。
就想四年前那样,让溪玉对那个人彻底失望,似乎并不怎样难办。
几步之隔的宫殿里,明明气温并不如何凉,溪玉却感受到了一股透体的寒意。大概是站在风口久了吧……溪玉没多想,早早梳洗就睡了。空气中弥漫了甜香,让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同样的月色下,澹台于磬猛灌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寂寥。胸口的绷带又渗出血来,握着杯子的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刮伤。连日作战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意识却清醒的让她害怕。
玉儿……玉儿……
她的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在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玉儿信任的只有自己,她所能做的,就是替他守护好最珍惜的东西。只是这分离之苦犹如魔咒,缠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又是一口烈酒,眼前开始晃动,澹台于磬单手抵住头,嘴角渐渐露出个苦涩的笑。玉儿,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尽力去做。你答应我的,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小秋,我就是喜欢黑化版的……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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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布局·凝滞 。。。
听手下回报的消息,澹台于磬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这么风尘仆仆地冲进了军帐。
刚进去,一个白衣少年就跳了过来:“哇——!没想到你这样文文弱弱的人穿上这一身立马不一样了,好神奇,等下也借我穿穿看!”
澹台于磬苦笑着拂开他的爪子,问道:“玉儿怎么样了?”
水色鼓起嘴:“人家千辛万苦地探听消息回来,你都不问问人家有没有受伤,只知道关心你家玉儿小宝贝!呜呜呜呜……太没良心了,我水色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心如铁石的主子……嘤嘤嘤嘤……”
见他哭的起劲,澹台于磬又是一阵头疼。明明知道他这个样子就说明玉儿没有大危险。可她心里还是急得慌,现在哪怕是只语片言,只要是关于玉儿的,她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旁边沐语见她一脸难色,知道水色又开始使坏了,捣捣他:“殿下到底如何了?”
水色抬起头,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水汪汪的眸光转了一圈,落在沐语白皙清秀的小脸上,鼻子抽了抽,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沐语你这个坏蛋,驸马不担心我就算了,连你也不关心我!我算是看清你了,把你的定情信物收回去,我就知道……哼……我就知道你们有奸情,哼哼哼,趁着殿下不在就眉来眼去的!同气连枝的!亏我还想着给你生孩子……我看走了眼了我!”
沐语都懵掉了。什么定情信物,什么奸情,什么孩子……水色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但他平时虽然冷心冷清的一个人,但面对男孩子哭总是没办法。特别是水色,从小到大都是看着别人被他欺负到哭,那看过他哭的这般委屈的模样,当下就慌了手脚。
还是澹台于磬镇定的快,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道:“我本来想等战事结束后就给你和沐语成亲的,既然现在你看不上我家沐语,那这事……就当我没提过吧!”
“啊!”水色一下子止住了眼泪,扑到澹台于磬面前,满脸掩不住的惊喜,“真的?”
澹台于磬点点头,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可你既然不愿意,我就不强求了,等小沐满十八岁了,我就和玉儿在皇族里寻个漂亮的小郡主指给她……”
“停!停——!!”水色大叫,澹台于磬满意地闭了嘴,拿茶杯掩了笑意,眼角余光看见水色扯着一脸莫名的沐语,脸都急红了。
“那些皇室男子都最做作了,而且长的也不怎么好,都是靠金珠银粉打扮来的(当然我们殿下除外)。我告诉你沐语,你要是敢娶那些娇滴滴的男人回来,我一定跟你绝交!!老死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呜呜……一辈子都不见了!!”
沐语还是一脸迷茫,下意识地朝澹台于磬看过来。澹台于磬只是微微一笑,又低头喝茶。没办法,沐语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见目的达成,水色满意地放开沐语的衣袖,飘到澹台于磬面前,“殿下现在还算不错,那个家伙没有为难他,只是看守很严,我们没办法直接对上话。”
澹台于磬放下杯盏,脸色凝重:“东西呢?”
“按驸马说的布置了,殿下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发现的!”
“但愿吧。”澹台于磬叹了口气。
听到玉儿平安的消息,她无疑是开心的。可是,多在那个人身边呆一秒,她就会不安一分。安秋对玉儿是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不清楚?连她在想什么,想干什么都通透无比。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放在对他有企图的女人身边,再怎么安全,她也没办法释怀。
如果不是赫连营在前面虎视眈眈,她又怎么会安然呆在这里。她答应过玉儿,会帮他守护飞虎营和月晏的臣民。她现在好后悔,她才不想管什么家国重任,她现在只想单枪匹马冲到地方的阵营,把玉儿救出来。
如果玉儿知道她穿着象征主帅的乌金铠甲,心中却存着这样的心思,一定会笑她没出息吧。
澹台于磬怔怔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心中一痛,好久没看见玉儿的笑容了。要是可以看见他,别说是笑,就算是骂她凶她都成,只要能真实的触碰到,不再是每夜虚幻的剪影,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美好的事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会让她这样的俗人唾手可得。
澹台于磬苦笑。
她的代价,便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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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安秋都没来她这儿,溪玉倒也乐得清闲。
以前的他是很喜欢和安秋在一起的,因为她安静内敛,从不说不该说的话。对他的喜好也知道的很清楚。现在的她,虽然依然对他无微不至的好,可是与日俱增的压迫感让溪玉不自在。他们终究是回不到从前,安秋希望的事,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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