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难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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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难雕-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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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第二天一睁眼看到窗外艳阳高照时木子初心里却拔凉一片。她至今还难以忘记那天自己的狼狈、急迫与害怕,不顾一切往机场赶,可最终还是迟到了。
  迟到了便是迟到了,没什么理由,也怪不了别人。她和连沐的时间轴是否就是从那儿开始错开的?
  时隔三年,两颗相互靠近的心是否能弥补时间的断层,让错开的轴线再次重叠?
  黑暗中,苏蔷的声音响起:“木木,其实,那天小沐准备了两张飞机票。”
  “嗯?”木子初下意识回过头。
  苏蔷的声音带着母亲特有的轻柔而绵软:“小沐说,以木子初这笨蛋的性子,说不定临时变卦,冲到机场说要去了,我还是做好准备为好。”
  木子初呼吸一窒,眼泪刷地一下夺眶而出。
  “临上机前,他将机票给我,说,看来木子初不是迷路就是记错时间了,等她来了你帮我把机票给她,让她改签。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机票收了回去,只说算了吧。”
  木子初紧咬着被子一角,强忍着到口的啜泣声,眼泪却一直往下淌,渗入枕头里。
  苏蔷摸了摸木子初的头,说:“木木,干妈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难过,只是想让你知道小沐心里是有你的。他这人心里藏了多少感情,嘴上都轻易不说。三年前干妈没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那时小沐没法给你承诺与保证。现在他回来了,我相信他秉持着最大的诚意要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你能给他这个机会吗?”
  “呜呜呜呜……”木子初扯过被子蒙头盖上,再忍不住放声大哭。苏蔷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默默不语。
  突然响起敲门声,连沐的声音传来:“妈,你们怎么了?”
  木子初像是触电般坐起来,赤着脚冲下床,奔至门边将门打开。门外的连沐吃了一惊,苏蔷将灯打开他才看见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满脸泪痕,睡裙凌乱,让他不知该将她抱进怀里还是移开视线好。
  木子初扑进连沐怀里,语带哽咽,哑着声说:“连沐,我们结婚去吧。”
  连沐身子一僵,望了苏蔷一眼,才低头对木子初道:“先把衣服穿上。”
  “不要,我们结婚去!”木子初收紧双臂,坚决不松开。
  连沐哭笑不得,俯身在木子初耳边轻声道:“木木,人家民政局也是讲人权,有工作时间的。现在这个点,你找谁结婚去?你要是再不松开手远离我,我不敢保证我们会不会先直接履行夫妻义务。”
  木子初这才尴尬地放开他,脸微红垂下头。
  连沐将她的脸托起来,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又从房间里拿了件外套,径自拉着她出门去了。
  苏菲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睡眼惺忪问:“……怎么了?”
  苏蔷轻笑道:“家里要办喜事了。”
  
  
  
  第35章 垄断爱情
  擦干眼泪,稳定了情绪,木子初迟钝的害羞神经终于开始正常工作。
  她刚刚向连沐……求婚了?!
  若不是一只手被他拉着,她真想捂着脸钻进地洞里,永远不再出来。实在太丢人了!
  连沐拉着她出门,却并未朝楼下走,反而往楼上攀爬。他们这栋楼是老式楼,总共七楼,并未配备电梯。通往顶层天台的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住了,上面贴着一张年代久远的告示:天台危险,请勿靠近。
  据说早些年天台是开放的,只是曾经有人轻生,从顶楼跳了下去。此外,天台水泥护栏只有约一米高,比较危险。兴许是物业公司嫌全部翻修太麻烦,索性一把铁锁将来路封住了。
  他们来到天台门前,连沐却不说话,拉着她复又往下走。木子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一个游戏,木子初小时候很热衷的一个游戏。
  早在认识连沐以前,木子初便很喜欢在楼梯间蹦蹦跳跳。她是个闲不住的主,有时候没有玩伴,她便独自一人默默数着楼梯,自得其乐。大多数时候规规矩矩地一步一阶,有时候一步数阶,千方百计地将这枯燥乏味的运动拧出花来。
  初识连沐时,她兴高采烈地将这个小秘密与他分享,一边在楼梯间蹦跶,一边屡次三番地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当时连沐冷冷地站在一边,连话都吝啬给,只微微摇了摇头。要知道,谁被逼着出门还被邀请加入这类无聊的活动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好脸色。
  木子初嘟嘴问道:“连沐,你不敢吗?”
  连沐并未中激将法,亦没有生气,只道:“我心脏不好,不能做这个。”
  木子初歪头想了很久,依旧不能理解他心脏不好是如何个不好,只觉得每回他都用这个借口推搪。她有些失落,眼底染上一层水雾,怯怯地问道:“连沐,你也像其他人那样觉得我闹腾,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其实,木子初的玩伴并不多。姐姐喜静,而很多年龄相近的小朋友一开始很容易跟她打成一片,只是久而久之,大多不能忍受她的胡搅蛮缠及古灵精怪,便渐渐疏远了。每回,她都眼巴巴站在家门口,看着其他人上上下下,等着有人来找她。但大多数时候她仍旧是一个人。因此,她迫切地希望获得连沐的认同与肯定。
  连沐不喜欢木子初,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当时,鬼使神差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颇为受伤的表情,想起她那句“我不想要你的足球,我跟你玩来着。我想成为你的好朋友。”连沐没法说出半句责备。
  见连沐脸色稍有缓和,木子初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她自顾自说道:“不如这样吧,我跳我的,你在一旁陪着我就好。”顿了一下,她小声补充道,“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玩。”
  连沐看着她小鹿一般剔透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木子初顿时喜笑颜开。
  彼时的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小小的动作,却将他俩拴在一起,此生再难分离。
  ◇◇◇◇◇
  来回一趟,楼下的灯早已熄灭,连沐便又一盏盏打开。
  木子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连沐此刻便像童话里拉着公主披荆斩棘突破重重危机的王子,只是他们眼前的敌人是黑暗罢了。而身后,灯总会熄灭,但至少他们所处之地有光,有彼此。
  她知道他这样做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
  其实,自从那次发生木子初失足连累连沐病发的事后,木子初便放弃了这个游戏。难为他还记得,难为他用这么隐晦的方法告诉她。只是,想着这世上只有他俩明白,木子初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窃喜与甜蜜。
  她扯了扯连沐的手,语气中带了丝撒娇:“热。”
  连沐停了下来,回头见木子初额上果然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不畅,便皱眉道:“你多久没锻炼了?”
  木子初不禁有些汗颜,咧嘴笑,并不答话。
  连沐拉着她倚在墙上,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呼吸。其实,听到她说结婚,他何尝不激动?心口大力地鼓动着,收缩舒张再收缩,他只能拉着她上下楼梯,借此来宣泄过多的情绪,才没脑子一热彻夜拉着木子初直奔民政局,而忘了明天是星期天。
  楼梯间温控式灯泡的一次照明时间不长,灯很快便又暗了下来。两人置身于黑暗中,一时都不想说话,只是默默牵着对方的手。手心不知是谁的汗,濡湿粘滞,却仍旧不舍得放开。
  很温情,木子初想。
  近二十年的时光里,他们占据着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从此别人都没了立足之地。这其实也算一种垄断吧?
  垄断,意味着独占。你我都是对方唯一的卖家,我们想要的东西只能在对方身上找到。
  木子初心念微动,屏住呼吸再问一遍:“连沐,我们结婚去吧。”
  连沐攒着她的手,复又加大几分力度,问:“想好了?”
  木子初毫不犹豫地点头:“童话的结局,王子和公主历经千辛万苦后不都是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连沐侧头微微一笑,依稀有光从楼外透进来洒在他脸上,他的眼睛便愈发亮得惊人。他将她带进自己怀里,附耳轻声道:“好。”片刻后,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箍住,掷地有声地重复一遍,“好!”仿若立下一个重如山的誓言。
  木子初的眼眶顿时红了。
  ◇◇◇◇◇
  第二天,两家人都知晓了他们的结婚打算,合计了一下,商量着索性今年年尾或明年年初将婚礼办一办。苏菲在一旁打岔道:“记得定在我放假的日子,我要当伴娘!”
  木子初假意咳嗽了两声,闷笑道:“伴娘是当不成了,伴郎倒是可以考虑。”
  “好,那我便当伴郎!”苏菲雄纠纠气昂昂地拍下定案。
  两家父母笑不拢嘴,聚在一起讨论婚礼在哪办,怎么办,办多大。木子初和连沐乐得当甩手掌柜,干脆将这些琐事交由父母安排,互相打了个眼神出门去了。
  连沐驱车回到高中,保安将他们拦在校门口,即便周末亦不让人随便进去。木子初只好翻出电话簿,请以前的班主任为他们作保证。
  高中时木子初在连沐隔壁班上,任课老师大部分是一样的,班主任便顺便问起了连沐。木子初悄悄瞧了眼连沐,略不自在地答道:“嗯,连沐也在这儿。”说着,将手机递给他。
  连沐挑眉,接过电话,连应了几声“是”,最后说道:“谢谢老师,我们过几个月便结婚了。”
  木子初小声抗议:“喂!你说什么呢!”一时恼羞成怒径自先进了校园。
  一两年未回来,木子初发现高三教学楼翻新了,广场的树又茂密了不少,依稀有旧时模样。她信步走至明慧湖旁,忍不住找回当初那块石头,趁连沐不在,便低头寻找当时自己刻下的那行小字。无奈当初只随手一划,石头经了那么些年风雨,什么痕迹也不剩了。
  所幸,感情并未褪色。
  木子初分外遗憾,起身时见连沐在数步之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顿觉小心思被撞破,脸不由微微一红,问道:“怎么了?”
  连沐上前牵起她的手,将手机放回她手心。与木子初并肩站在明慧湖时,他心里颇有感触。蹉跎那么些年,很大一部分归咎于自己的沉默。他想了想,说道:“木木,有什么想问的吗?”
  木子初一愣,反问道:“问什么?”
  连沐眼中柔情蜜蜜,微光闪现,似乎暗示着什么。
  木子初心里一跳,电光火石间想到,若是自己狗血地问一句“你爱不爱我”,岂不是变成连沐向她告白了?!
  “问什么都可以?”
  连沐点了点头。
  木子初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张了张口,还未及发声,便听背后传来一声呼唤:“连沐,木子初?”正是他们曾经的英语老师。
  被这么一打断,木子初顾不得问问题,只忙着跟老师叙旧情。得知他俩要结婚的消息,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你们总算修成正果了,我这些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就好比看的一本小说断更多年后终于补上一个圆满结局,心事了了一桩。”
  木子初讪讪笑着不答话。
  ◇◇◇◇◇
  回去的路上,木子初说道:“我还没问你问题呢。”
  连沐讳莫如深地轻笑道:“不好意思,时效已过。”
  “……喂,连沐你怎么能这样?”
  “不行,我还没问呢!”
  “连沐你不能耍赖!”
  “……”
  
  
  
  第36章 逝去的园丁
  花了好番功夫,木子初终于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出来。她对买衣服不热衷,衣柜从来没满过。木子初也不爱看书,书架上倒是堆了一些杂志,她便将其搬到门口,想着明天让人收走。除却床上的大部件未及收拾,其余东西竟一个不大不小旅行箱便塞满了。
  是不是自己下意识地明白,于这间屋子来说,自己只是一名过客?因此,小心翼翼地不留下太多痕迹。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有些唏嘘。不管怎么说,近三年来,她确实将这儿视作另一个家,不遗余力地布置打扫。她愣了一会神,接着打了一盆水,拧了毛巾将屋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待这些事干完,看时间竟已十点,木子初便去洗了个澡,又吹干头发。电脑播放器里仍不间断地播着上个月新番的歌曲,木子初便将其关了。正打算关机睡觉,电脑右下角突然闪出一个图像——竟是小学班群。
  木子初分外诧异,要知道他们小学毕业那会电脑还未走进每家每户,使用QQ的同学也寥寥无几。这个群还是当初班长开通了会员才建成的,此后陆陆续续加了班里的同学。刚建群那会儿很热闹,但久而久之,群里便冷寂了下来,基本上一年到头也不会闪动一下。
  木子初点进去瞧了瞧,顿时就像被铁锤当头砸中,一下子便蒙了。
  群消息很简单,是班里一个女生发的,只有六个字——
  “于老师去世了。”
  于老师,于银,也即是木子初口中的“阿拉蕾老师”。当年被拒入学,第二年偏偏如此巧地竟是她成了木子初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并且一当便是六年。
  此时群里已经炸开锅,一堆潜水的人冒出来问是怎么回事。那个女生回道:“我今天去医院找我爸,不经意看见路大哥。他说老师得了乳腺癌,前几天已经走了,他此番是特意来感谢主治医生的。”
  木子初没记错的话,那个女生的爸爸是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小孩子总是对医生又敬又畏,因而那女生以前特别横,有句口头禅曰:“小心我让我爸爸给你打针!”
  阿拉蕾老师的儿子路天磊木子初也认得,或者该说,全班同学都认得。有段时间老师扭伤了腰,他便天天接送她上下班。他待人和气,又爱笑,无论对谁都温言暖语,很轻易地便收服了所有人的心。
  那时候正是情窦将开未开的时候,全班女生都趴在窗户上偷看他,将他当成自己的梦中情人。木子初也曾偷看他,还被连沐嗤笑“幼稚”。
  但是,十多年后的今天,连沐却俨然成为第二个于天磊,甚至温文尔雅做得比他更胜三分,就连连沐自己也说不清缘由何在。
  ◇◇◇◇◇
  往事纷至沓来,木子初脸上一凉才发现自己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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