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人家低调不生事。”
“这当然是主要原因,不过长成这个样子,再低调也难啊,一定还是要人专门拦一下的。活活,四国混血,萧哥,此女尽收人间精华啊,她要是回来发展,第一美人的称号立时换人。”那人津津乐道,志皓一点一滴全盘吸收:她是谁,什么背景什么出生,她为什么又回来了,她回来干什么,他全部想知道,那根本是一种充满了危机感的好奇。
“萧哥,我查到两个月前她老爸过世,她继承全额遗产,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她忽然在媒体面前出现的原因。”
“之前是因为家里有人压着?”志皓猜度。
“应该吧,长得太漂亮了,当老爸的不想女儿露给别人看也是正常,到底是华人背景。”
“什么出身?”
“查不出来,”那人也十分气馁:“其实有些华人和犹太民族一样神秘,有很多隐身的财团,他们投资、做实业,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
“大家族吗?”志皓的心越发往下沉。
“不晓得,但是家底绝对丰厚,她一笔出四亿买X的股份,居然全部用现款,不必搭配股票。”
四亿,志皓呻吟,这数字写到纸上,他都要数好几分钟。
“萧哥……”那人欲言又止。
志皓也不急,知道别人想说的话,最后一定会说出来。
“她出手买X价钱有点偏高……”
“我知道。”
“我想她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这间公司。”
呵,果然,志皓失笑,司马昭之心,有谁看不出来?连路人都看得出。
“萧哥,我们现在手边有很多她和靳辰的亲密照片,总编说明天要排头条。”
“哦?”
“不过都是一年前的旧照,有人专门送过来。”
“她要炒这单绯闻。”志皓心里似明镜一般。
“是啊,萧哥,你自己小心。”
小心么?志皓苦笑,如何小心?人家的汗毛比他大腿粗,这也是小心就可以避得过的风头?
一直都知道她狠,却不晓得她这么狠。
49.
上午八时才开过例会,下午三点,秘书们已经穿梭在各个办公室里通知各大主管。
林意结穿纯黑色阿曼妮套装,Anne Fontaine*的象牙色衬衫领尖上用水晶石绣出少见的云纹图样,巧妙的包裹着一个英文字母——L。连衬衫都要专人高极订制?志皓不禁啧舌。
能在这个房间里坐着的,都是阅美无数的人,就算是冷不丁看到一个艳星当众走光,也都能保持仪态从容,八风不动。
可此时,林意结只是端坐在主席台前神色肃然,在场无数青年才俊,已经不自觉,露出恍惚的表情。
志皓一点不惊讶,甚至完全没有鄙视瞧不起的意思,想当年他曾经看这女人哭一场,差点没有心脏病发,这世上大概只有靳辰一人可以抵挡她的魔力。一想到靳辰马上下意识又去找。早上开完会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到三句话,就有秘书来请,到底是大老板啊,有权怎能不用,于是靳辰一进董事长办公室就再没有出来过。
“人到齐了吗?我们开会吧。”林意结的声音似冰,清而亮。
志皓心里一凛,只得马上定下神来。
“很简单的,只有一项公布,原企划部经理萧志皓即日起被解雇,三日内离职,公司另放三个月遣散费。”
志皓大惊,脑子里嗡嗡响,脱口道:“为什么?”
意结眨眨眼,竟笑开来,真个是有如花坞春晓,明艳不可方物,志皓却只觉得全身发凉,似从冰水里捞出来。
“因为,”她道:“你不是个不可以替代的人,而我不想看到你。”
如此坦白?!志皓反而无言以对,只能死死盯住靳辰的眼睛,那又眼睛里似乎有微芒在闪动,但是他终究没开口,一个字也没有。
他忽然放弃,深吸一口气,索性连桌上的文件也懒得收,拉开椅子转身而去。
“记得去人事科办手续,把文件都留下来。”这种时候居然连这个都记得吩咐,她果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这样大的消息,一分钟之内就可以传遍上下,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故意做给众人看。
还没等走回到办公室,已经有无数同情的目光追来,志皓挥挥手,放他们都散开去,索性走到天台上去。他只需要静一静,这一天,发生太多事,他安逸太久,有些回不了神。
想要静,要静如何容易,你逃得快,总有人追过来。
志皓一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马上压不住气跳起来:“你为什么不帮我?”
“我应该怎么帮你?” 靳辰最擅长反问,一句话出来便让你开不得口。
志皓愣住,对啊,让他怎么帮?大老板说我看你不爽,这实在是再充分也没有的理由,要怎么帮?
“就算她不开除,我也会劝你辞职,她不是一个宽容的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被人家给辞了,总是和自己甩老板感觉不同,志皓心中不忿,从鼻子里哼出来。
“你仍然是我的私人助理,负责我所有的媒体通告。”
“这是什么意思?算是给我谋条生路吗?还是收留丧家之犬?”志皓火气冲上来,怒目而视。
靳辰微微叹气:“如果你不想做,我可以帮你推荐别的职位。”
“靳辰!”志皓拨高声音,这算是什么?已经在清扫后人,给他按排后路了吗?
“我不想和你吵!” 靳辰神色一淡:“你现在情绪不稳,先休息一下再说。”
志皓还没有回过神,人已经转身,双手插在裤袋里,冷漠疾行。这背影似曾相识,令人血液发凉。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Sam从来不和人吵架。他从来不坚持什么,但如果是他坚持的,就永远不会更改,所以他从来不争吵,因为他不必说服任何人,于是他也从来不道歉。”
林意结!志皓确定上帝造她时,定然是存了祸心的,用这样的容貌和声音,包裹这样的灵魂。
“你回来做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十分紧张。
“我自由了,所以,想回到我爱的人身边。”
“要能回得来,他当年就不会离开你。”志皓忍不住转身,可是眼睛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还是落到了别处。
林意结踩四寸高跟鞋,居高临下的姿态十分傲然,任何女子做出这样的姿态来都容易让人心生厌恶,但是意结不会,她如此自如的傲慢着,于是你便也真心认可,她本来就该是这样傲慢的,她天生就与众不同,天生就应该要被仰视。
她的美带着一种摄人的肃杀气,会令人胆寒,一双宝光璨灿的眼睛,凛然如女皇。
“如果真是你的东西,一年前他就不会离开你。”志皓努力呼吸,和太美的人说话总会有股无形的压力,令人思维不畅。
“一年前是我离开他,我估计错误,我以为他像别的所有的男人一样会对我锲而不舍予取予求,我以为只要我一个暗示他就会带着我浪漫私奔。”意结的脸上显出恍惚的笑意,冲淡了那份杀伐气,异常的娇美,
志皓讥讽:“那现在呢?难道不过一年时间你的智慧就已经大涨了吗?”
“对啊,”她竟眨眨眼:“你也知道像我这种人不必为任何事担心,唯一需要花脑筋的,只有自己的爱情。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是你教会我要怎样爱他,没有人可以完全拥有他,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把他留在身边。”
这是真正的重击,一击即中,志皓从没有想过要怎样与靳辰相处,但却也在瞬间醒悟过来,是的,只有如此。
“你有什么把握他一定会选你。”志皓声音有点哑。
“不,我不会要求他做任何选择。”林意结微笑:“我也不会逼你做任何的选择,只要你不介意,和我爱上同一个男人。”
她没有威胁,那笑容如此动人,而这听起来,却像最严重的威胁。
志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回去的,打开公寓大门,靳辰正坐在沙发上,满室都飘着蓝山的浓香,他忽然就觉得鼻酸,走到靳辰背后,伸手环住他。
“没事了吗?”
“还好。”志皓嘴硬。
“留下来帮我。”他转过头来,双眸灿然若星。
“嗯。”志皓觉得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精,却还是强行忍下,呵,管他呢,反正本来也就是为了留下来。
志皓已经没有那么多事务,也就不必拉上原班人马,只留下朱朱和另外一个助手,维持日常运作。然而不久就听到X那边传来的消息,新董事长为人大方,原来跟着志皓的那帮人,全加了两倍人工,他本来就是空降兵,空来空走,就算是有点感情,但众人都知道发薪水的才是老板,已经不再会有人为他抱不平。
而另外一方面,林意结竟真的给靳辰找了三个人来代替志皓的工作,她完全不介意付高额薪水,请最资深专业人才,只求靳辰觉得舒服。林意结说得对,志皓不是不可替代的人。
其实只要肯花钱,肯不计较成本,有谁会是不可替代的人?他正一点一滴的被代替,首先第一步便是工作。
他想起林意结的话:我不会逼他做任何决定。
的确如此,但她也不会给对手留下生存的空间。
这一次她十分聪明,十分克制,十分耐心,完全不像那个在别人的客厅里打烂茶具的女子,少女的心智,有时候会在一夜之内长成,尤其是遇上爱情。
这一次,她志在必得。
她没有做任何过份的事,并不在公事之外太多纠缠,她有顶极的美貌,这一次她甚至没有试图色诱,考验男人的的色念。
她只是存在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着,她张开手,展示她背后无尽的风光与宝藏,然后安静的微笑等待。
但报上已经吵翻天了,美艳神秘女富豪忽然携手知名设计师,多么耸动的话题,更何况还有人在背后推波,新鲜的照片,伴着一年前的剩饭,交替出炉,好不热闹。没有人提及萧志皓,似乎谁都以为,他已经是过去时,反正本来靳辰也就是一个那样不定性的人,一场恋情有大半年,已经足够。
到最后,连朱朱也安慰道:“输给这样的人也算是不冤枉了。”
这话听起来多么熟悉,志皓恍然,是了,就在当年,他第一次看到靳辰的那一天,原封不动的话,他对着潘瑞说过。
呵,想不到现在由别人送还给他。
不过,还是早了一点呢,他们还没有分手,虽然冷漠尴尬,但仍然同居一室,靠着先前积累下来的惯性过活。
怎么会还不分手呢?连志皓自己都觉得有点诧异,是因为他没有问吗?所以靳辰也不打算说?
*:一个法国牌子,专业做白衬衫。
50.
可是要如何开口?
他忽然羡慕普通的恋情,可以质问,吵闹。
我是你男朋友,你要忠实于我,你是我的人……
那女人对你有意思,不要给她机会纠缠你……
多可笑?连他自己都不可以想像靳辰听到这种话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只能死撑,他不多说话,靳辰也不会多说话,秋冬忙完了有春夏,时尚之潮奔流不息,他还有大把工作要做,工作可以让时间飞快的过无瑕顾及琐事,偏偏时此志皓的工作空闲无比,不足以占据全部时间。
又是一条通栏大头条,报上的金童玉女相配之极,极为悦目,虽然没有什么过份亲昵的举止,但是光是那画面便让人觉得有无限的可能。
志皓一向不喜欢参加应酬,现在则更加不喜,站在那里,接受别人审视的目光,有如被扒光了一样的尴尬。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横在玉女金童之间的钟楼怪杰,看到他,都要噫一声,好像在说,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啊。
他终于明白林意结那句话的含义:只要你不介意,和我爱上同一个男人。
他不想介意,真的不想介意,但是,做不到。他知道爱情不光光是美貌与权势,但这两样是全球的通行证,他无法忽视。
那女人的存在感太强大,他只觉一路被她拖着走,想到跟上她的脚步,但那太不可能,他累了,他听到身和心都在叫嚣,好累……
他抓着那张报纸一直看,一直看,看到眼睛发酸,直到有人从他身后把那张纸抽走。
“你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志皓失笑,这简直是废话。
“我不知道要怎样来安慰你。”
可以的,你可以向我承诺,爱我一生一世,让那个死女人滚远一点……不过,这似乎不可能。
“我应该要怎么做?有没有好的建议?”
你可以放弃X,让那个女人从生活中消失……志皓苦笑,就算是他神经失常了,应该也不会提出这样荒诞不经的要求。
“我已经不能让你觉得快乐了对吗?”
志皓一惊,忽然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去度假好不好?”
“多久,五天,还是十天?” 靳辰十分冷静。
呵,是要摊牌了吗?
“你并不信任我。” 靳辰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信任的理由。”这是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心底最痛的一句话,常常在午夜中翻起,又强行压下去,留下阵阵心慌。靳辰从来不给承诺,他也从来不需要承诺,他不在乎未来,不经营明天,他只有当下。
靳辰的神色渐渐缓和,因疲惫而显出的缓和:“的确,我无法要求别人信任我。”
好黑,似乎什么景物都看不到了,漆黑一片。
“我想,我并没有权利要求别人迎难而上,有些路很难走,而且不见得有结果,而可能对你来说,只是相信我现在是爱你的,这并不足够。”
所以呢?
“我说过的,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轰的一下子,漆黑的浓墨被劈开,炫目的白光刮痛眼膜,但志皓只觉得异乎寻常的镇定,好像类似的场面,他已经在梦里经历过很多遍,一次又一次,他模拟中感受心痛与难过,到现在已经可以麻木。
“你爱我吗?”这问题好俗,不过现在不问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应该是爱的。”
“会爱多久?”
快,对我说你一定会说的那句话,这样我就可以死心了。
靳辰喉间咯咯响了两声,忽然竟笑起来:“你已经做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