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小寞和护士医生道别。王叶也来送她,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说是老同学要经常保持联系才好。前一天,小寞让妈妈拿来了她的化妆品和自己的衣服。小寞稍微化了一点妆,一改住院病人的惯常打扮。王叶的同学盯着小寞看了一会儿,似乎有点惊讶小寞的变化,他呵呵笑着说:“哟,不一样了啊!以后常来噢!”一旁的医生们打趣哪有这种说法的。小寞也啼笑皆非,心想:这算什么话呀!走出去,我就要重新开始,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走出医院,外面一阵热浪扑来。站在烈日下,小寞忽然有点发呆。一旁的妈妈说:“苏寞,幸好只住了几天,要不你的生日就要在医院过了。”小寞这才记起了今天是几号,在病床上的那几天,时间就像是废物一般。小寞惆怅地想:这就是我的本命年,很多事情真由不得你不信!年初的红衣红裤红绳子最终给小寞带来的是好运还是坏运呢!小寞自己也不晓得。她忽然很感谢这次住院,它把小寞的身心都好好地清算了一遍。 (待续) 。。
1999年 秋
千禧年的广告充斥着大街小巷,电视台每天铺天盖地地宣传着二十一世纪即将来临,似乎到了那一天,社会就会大同,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小寞不禁感到好笑,因为自己的杂志社也在轰轰烈烈地做专题。
小寞今年春天的时候,评上了职称,还升了一级,和同事们的关系也有了表面上的水*融。尤其是升级的时候,老秦和邓红照例和大家座谈了一下。邓红事后悄悄地告诉小寞,老张意外地狠狠夸了一下小寞,说小寞能干大气,应该培养这样的年轻人。小寞也有点奇怪。后来邓红提醒她是否之前给“老人”们做过工作,小寞有点不开心了,自己怎么会是这种人。
不过,小寞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是年前,有一回小寞上班早了点,就决定坐公交车,在车站遇到了老张。老张绷着脸等着小寞主动招呼,小寞展开了清晨的笑容,甜甜地叫了一声“张老师。”老张这才和小寞有事没事地说上两句。小寞知道这是他的一种姿态,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的小寞知道该如何进退。车子来了,小寞赶紧掏出两元硬币,一个箭步上去把钱扔了。随着“叮当”两声,老张责怪小寞,说干嘛让小寞给自己付车费呀!说着就要掏裤兜还钱。小寞装着生气的样子说:“哎哟,张老师还跟我客气,难得的呀!”老张听了,就把手拿了出来。小寞想:要说其它事情还真没有,难道仅仅这一元钱就把老头收买了吗?这也太好笑了。小寞把这个细节告诉了邓红,现在她和邓红的关系很铁。邓红听了,很认真地说:“对了,就是这一元钱帮了你。”小寞还是不信,邓红笑着说别管了,现在总之对你很有利。果然一周后,小寞顺利地升了职。
升职其实和工作本身并没有多大关系,小寞干的事情和以前差不多。今天,她照例要和两个专栏作者见面,请他们帮忙写一些千禧年断想之类的文章。小寞收拾了一下,叫上Kevin出门了。Kevin最近和女朋友吹了,心情很不好。虽然小寞比Kevin小两岁,可是小寞感觉自己像Kevin的姐姐。邓红说通常好看的男人智商不高,这是概率很大的事实。小寞琢磨了一下,倒也真是。邓红的老公其貌不扬,但是绝对的高智商外加高财商。赵安也不是那种人们眼中长得英俊的第一眼帅哥,江至洋的老公充其量就是一普通书生,那对眼睛小极了,尤丽说就江至洋的近视眼能看到她老公的眼珠算是一大本事。尤丽最近的男朋友倒是长得很不错,还很时髦,是个时装店的合伙小老板,但是尤丽打死也不敢让她妈知道。一个个体小老板,还是和别人合作的,尤丽说要到关键时刻和她妈摊牌。尤丽爱他爱的要死,但是小寞觉得这个男的智商也很一般,明明是自己也投过资,可是还要每天到店里点货,坐班,而另一个合伙人从来就是收钱而已。尤丽说那是因为他负责,他喜欢这家店。小寞觉得尤丽最近的智商也有问题。现在的小寞忽然看事看人都清爽了很多。
Kevin坐在车上不停地摆弄相机,小寞提醒他等一会儿多拍几张特写,好让编辑有挑选余地。Kevin听话地点点头。
两个会面都很顺利,小寞还很好地利用了两个时间段的空隙享受了一杯下午茶。收拾了东西,Kevin突然说要请小寞吃饭,小寞想就陪Kevin散散心吧!Kevin的大名叫李恩。
小寞和李恩去了一家很火的粤菜馆。小寞喜欢粤菜和日式料理。小寞想李恩倒蛮细心的。边吃边聊,李恩告诉小寞意大利女友的种种问题,让他疲于应付最终无力承受。可是一旦分开,又觉得心都空了,连提起相机都没有了灵感。小寞很理解地附和。
李恩又说其实他不是留恋这个女友,而是心疼他所投入的这份感情。说到底,时间长了,前女友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小寞不出声,想:原来每个人分手后总是会检查自己的伤口而不是检查这份感情本身。人多么会保护自己。
李恩坚持送小寞回家。到了大门口,小寞说别送了,明天见。李恩嗫嚅着不走,小寞笑着问什么事?李恩说:“苏寞,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做朋友。”小寞知道这一晚,李恩就憋着这句话,她刚想开口。李恩摇摇手说:“我绝对不是因为女朋友吹了想随便找一个人。苏寞,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小寞想问他喜欢自己什么。没想到,李恩就像肚子里的蛔虫,马上接口道:“苏寞,你很有味道,很真实。真的,我们几个早就这么说过。”小寞知道这几个无非就是单位里那几个同事,他们早把办公室的女人横扫过一遍了。突然,她想起邓红说过:“男人在一起说女人,女人在一起说男人。世界就是这样公平。”
小寞看着李恩高大的身子,想:李恩还真是长得好,可惜自己是不会喜欢他的。“Kevin,回去吧!今天你心情不好,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要被邓红骂了。”小寞故作轻松。
今天的李恩有点不依不饶:“苏寞,你看不上我,我知道你们都说我比较幼稚,而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成熟男人。”
小寞生气了,她冷冷地说了一句:“Kevin,早点回家。”转身走了。
隔天,办公室里两个人见了面,小寞丝毫没有觉得尴尬,而李恩还是保持着这几天的神色。只是有一次在走廊里碰到,李恩想对小寞说什么,可是小寞用笑容阻止了他。小寞现在无力再扯起感情的大旗。
中午,小寞接到了尤丽的电话,说是家里出大事了,自己快要死掉了,要小寞快来。小寞知道尤丽说话的德性,但是她觉得这次好像真的出了问题。
小寞赶紧请了假,叫了车赶到尤丽的家。
家里一片狼藉。尤丽坐在桌子前,看到小寞时,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她一把抱住小寞又放声大哭起来。小寞把尤丽按住,问到底怎么了?
尤丽说的事情让小寞也呆住了。尤丽的父母居然在年过半百之时要离婚。尤丽断断续续地告诉小寞,自己的父亲最终不能忍受妈妈的强悍,这个水泥厂的老党员老厂长和一个小他十来岁的女人好上了,并义无反顾地提出离婚。尤丽的妈妈追打到单位,还企图叫上两个女儿,可是女儿们一个都没去,结果她妈妈单枪匹马地去了,后来让一群人给抬了回来。今天上午,她爸爸回来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说是家里什么东西都不要,两个女儿也成人了,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她妈妈要死要活地砸家具器皿,可是还是留不住老公,于是企图跳楼,可是他爸爸无动于衷。望着父亲的冷漠,尤丽大哭,却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尤慧冲到了阳台上跳了下去。这下,妈妈不哭了,爸爸也急了。两个人把尤慧送到了医院。
小寞也傻了,她想到了刚烈的尤三姐。望着眼前的尤丽,她心里反倒惦记着尤慧。尤丽说尤慧没事,还好是二楼,而且跌在了人家晾的被子上。小寞松了一口气。她一边安慰尤丽,一边收拾残局。尤丽终于平静了下来。她说要帮尤慧收拾点东西送到医院去,让小寞陪她去。
小寞陪尤丽到了医院门口,说是不进去了,让尤丽父母尴尬。尤丽无力地挥了挥手,说再给小寞打电话。
小寞直到这时才缓过来,她想这算什么事啊!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也有磕磕碰碰,但是两个人还是感情很好,从来没有让小寞烦心过,还把小寞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已经二十好几了,爸爸妈妈还是当小孩子一样宠着。她又想到了赵安和王悠悠,他们的家庭也曾经是动荡不安的。小寞为自己感到幸运,她念头一起,转身去了瑞金路,买了红宝石的栗子蛋糕,急急地赶回家去。
小寞一直等待尤丽的消息。可是过去了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她很想打电话给她,可是觉得这样不妥,还是决定耐心等待。她知道朋友间也是需要距离的。自从和赵安分手后,小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反省,对于这段感情,自己所投入的代价高于了赵安的承受能力,所以到后来让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她现在有点明白了有些事情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的,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朋友也好,都是如此,保持距离才能适时转身。这也是妈妈曾经戏说过的“御夫之道”。小寞想尤丽的妈妈虽然能干,但是这一点不如自己的妈妈。那么,她苏寞又怎样呢?
江至洋来信了,告诉小寞现在和她老公两个人在北京过得还不错,老公手上很有点投资股票赚的钱,他很想在北京发展,还入股了一个网络公司,但是自己不喜欢北京,尤其是北京人,让她不得清静,虽然他们通常很是热心,但是不懂得收放,而且说得牛,做得稀。最后简洁地说了一句,她怀孕了。小寞想:江至洋还真是会凑热闹,这不,明年又多了一个千禧宝宝。
这天小寞忙得不可开交,好几份稿子被退了回来,说是版面有限,务必精简文字,但要保持原有的格调。于是小寞只能一篇篇地改,不知不觉中其他人都下班了。小寞这才感到肚子饿,她伸了伸懒腰,拉开抽屉,塞了一颗巧克力,继续埋头打字。忽然手机响了,小寞一看是尤丽。听上去,尤丽的心情还不错,高声高调地告诉小寞,爸妈终于还是离了。爸爸一去不回头,而妈妈彻底被打败了,每天不出门,总是在家死死地等着尤丽姐妹按时回家,晚上姐妹俩陪她一起看连续剧。尤丽的语气有点悲伤,小寞也没有办法安慰她,只能不出声。尤丽说自己无法把自己感情上的事再告诉妈妈,因为她害怕妈妈会因此一蹶不振。而尤慧暗地里辞了职,准备元旦一过就去海南,她要离开这个家。尤慧说现在家里的空气是要憋死人的。以前的小寞总是觉得尤丽比尤慧更豁得开,现在看来尤丽是外强中干的。尤丽说最近阶段她的主要任务是聆听母亲的教训以及贴身相伴,她很可怜自己的妈妈,毕竟在离婚这件事上,责任是父亲的,而妈妈是受害者。小寞倒是不敢苟同,她想起了以前老师批评学生吵架时的那句话: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但是小寞很知趣地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最后尤丽说有空出来逛街吧,她已经几个星期和社会脱节了,连男友也不能见面,只能电话联系。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挂了电话。
小寞站起身,打开窗,夜晚的空气明显凉意渐增,但却异常提神。小寞端着咖啡,靠在窗口俯视大街,一片车流人海,但是自己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这是小寞非常喜欢并一直保留的一种习惯,发呆。
“苏寞,苏寞!”小寞一惊,谁?是邓红。
邓红走过来,看了看小寞电脑上的内容,说:“苏寞,今天别干了,明天也来得及。”说着就关了电脑,也不管小寞是否愿意。
小寞苦笑着,放下杯子,说那就早点回家吧,自己也累了。邓红却兴致勃勃:“苏寞,有兴趣去酒吧玩玩吧!我老公马上来接我。”
说实话,小寞倒也挺喜欢酒吧的气氛,尤其是一些人不多但是音乐出色的小酒吧。看着邓红发亮的眼睛,小寞答应了。
邓红的老公开车早等在门口了,熟悉地招呼小寞。上了车,他说:“邓红,钱巍已经在等我们了,这小子最近空得很。”小寞不管两夫妻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梧桐树的黑影不断在车窗上闪过,偶尔才有一抹彩色的霓虹灯一跳。
今天,三个人去的是一个离小寞工作单位很近的德式酒吧,进门有一个挺大的花园,把车停好,小寞就听到了响亮的音乐。酒吧算是很大了,两层楼,一楼还有一个好像是菲律宾的乐队在驻唱。邓红说他们家的香肠和黑啤酒是她的最爱。
服务生带着三个人到了楼上,桌子前已经坐了一个人。他看到三人过来,马上站起来,潇洒地挥挥手。小寞觉得他的笑容倒是很真诚,不像是生意场上的招牌式微笑。邓红介绍说这是她老公的表弟,叫钱巍。邓红也给小寞介绍了,钱巍说早就听说过小寞的名字,不过和想象中不同。小寞有点好奇,想象中的自己什么样?邓红倒是问了,钱巍有点不好意思,说印象中的小寞应该戴着眼睛,更内向一点。小寞想这个人说话倒是蛮爽气的,便开玩笑地说自己的确不像做这行的,有点辱没斯文了。钱巍呵呵一笑,招呼大家点喝的。小寞看了看,就叫了一杯的黑啤。东西一上来,大家的话更多了,钱巍说话不带喘气的,但是听上去却不急。邓红还是偏高的女高音,再加上时不时“咯咯”的笑声。邓红的老公和小寞两人话不多,是两个称职的听众,但是邓红的老公很会总结,总是不断变化着话题,掌握着主动,而小寞更多的是朝楼下和周围看看,喝上一口,偶尔插一句话。钱巍忽然对邓红说:“阿嫂,我觉得苏寞很面熟哎!”邓红笑他。钱巍连说:“真的真的。”
小寞把话都听进去了,但是钱巍的这种说法她早就听过很多次了,虽然钱巍的表情是那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