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北条又抓起一个靠枕扔了过去，“喂，我很认真的啊，你今晚究竟怎么了。”
城密楠收起了笑容，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你没听见吗？”城密楠说，“你吓她的时候……她叫了一声。”
“啊？有吗？我没留意哎……”
“很小声很小声的，但我听得很清楚，不过她自己本人好像都没有意识到。你就站在她后面，怎么也没听见？”
“我又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她是哑巴，留心听着她会不会突然出声……”北条的语气里有点抱怨，“那种情况下女孩子被吓到叫出声音来再正常不过了，就算她真的有出声但我没注意到也很正常嘛……”
城密楠又陷入了沉默，看样子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喂……我说啊，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不，应该说你是不是真的爱天晴？”
“……是。”城密楠瞄了北条一眼才作出回答，不是因为他对这个答案有所犹豫，而是因为他想不清北条这样问的用意。
“那你为什么不肯为她去学看手语呢？看着你们交流我就急。”
“因为我相信她总有一天能够重新说话。”城密楠说这句话的时候样子十分认真，以北条对他的了解程度，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的坚定。
北条联想了一下刚才城密楠对他说的那些话，“怎么，你觉得她有重新说话的可能？”
“她既然受了你的惊吓能出声，那肯定也能说更多的话……再说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哑的……”
“什么？”北条不敢相信，“你没问过？”
城密楠摇摇头：“我一直在等她主动跟我说，所以没问，也怕问了会产生些什么不良后果……就打算等她主动告诉我了……可是她一直都没说……”
北条捏住自己的下巴作沉思状，“那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先骗她去看看医生吧。”
“骗？怎么骗？骗她说去做孕前体检吗？”
刚才北条扔过去的那两个靠枕一下子就又被城密楠扔回到他身上了。
***
星期天，私立典爱医院。
天晴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间医院，不过她对它的印象也就只是“很贵”，是富人才会来的地方。她还记得好像班长的父亲就是这里的医生。
进入到医院她才明白为什么收费会那么贵，还有为什么城密楠会选择这里。它的保安工作实在很好，如果狗仔队连这样的医院都能进的话，那应该是拥有了飞天遁地的能力的。
天晴从未想过有一天医院也会变成“约会地点”。城密楠告诉她，公司定期会要求旗下艺人上交体检报告，最近他正好被要求到了，所以就带着天晴来到这间私立医院了。
“我体检要时间，你这样干等着很闷的，不如你也检查一下吧？”城密楠对天晴说。
天晴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在城密楠面前摇晃，表示自己可以玩手机。
“检查一下嘛，反正所有费用都是可以报销的，敲他一笔也好。最多我跟医生说不给你抽血啦。”城密楠捏捏天晴的脸蛋。
本来天晴真的是不想检查的，因为自己对那些体检医生的印象就是“都是凶巴巴的老太婆”。不过城密楠向来都不会这样“撒娇”，而且自己也不想逆城密楠的意，怕惹他生气，既然检查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天晴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间医院的李医生是城密楠在美国认识的朋友，要拜托他一点事情，真的不难。实际上进行体检的人只有天晴一个，城密楠根本就没去做什么体检，而是在李医生的办公室里等待。
天晴的第一项检查被安排为咽喉检查，检查一完成以后，李医生就马上就回到办公室给城密楠汇报情况了。
“根据我们初步的检查，宋小姐的声带等发声部位是没有明显的生理缺陷的。”李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那……为什么她不能说话？”城密楠问。
“其实丧失说话能力的原因是有很多的，不一定就是生理缺陷引起。比方说如果她小时候受到过什么重大的惊吓，很有可能会导致她潜意识里就不愿说话，长大久而久之也把自己暗示成哑巴。这样的案例也不是没有的。等详细的检查报告出来以后，我们确定了她确实没有生理缺陷的话……那……恐怕你就要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重大惊吓……心理医生……
这些字眼的出现就如刀片一样狠狠地刮在城密楠的心上。
这些他都从未想过，因为天晴在他面前总是那么的快乐，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的真。城密楠遇到什么不顺心的都会对天晴说，因为她在他看来虽然生活并不富足，但却一直都是很坦然很轻松的人。城密楠从来都不觉得她的笑容背后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背负。
一时之间他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拨通了北条的电话。这种时候，只有那个平日看起来最不可靠的北条和也才是最冷静的。
“这样子啊……”北条也觉得有些棘手，“我建议还是先不要带小天晴去看心理医生吧，万一她认为你是在介意她、歧视她就糟糕了……当然也不能直接去问她，毕竟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这样吧，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去找她哥哥问问，如果没什么的话就直接跟天晴沟通，如果有什么的话也不怕，哥哥总不会明知会伤害到妹妹还傻傻地跑去跟她说。”
城密楠低头想想，这大概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分手
助理开车，而城密楠则坐在后排。
天明的学校可能只能说是一间“收容所”，收留那些刚好考上了高中线，被家人威胁不准去读职校的学生。在这间学校拿第一名的学生，在高考的时候连本A都考不上。这间高中，认真读书的人是有的，但通常都很愚笨；很聪明的人也是有的，但通常都很懒散。
看天明，明明已经是个高三学生却还会逃课出去打工、打篮球就知道了。
助理把车开到篮球场旁。学校并不大，篮球场的外面就是马路，经常都能看到有学生从这里爬出去溜走。
“那边那个，他在那里打着篮球。”城密楠把天明指给助理看。他提前教好了助理要问什么，以免自己出面被人认出来。
助理点点头，叫住了一个坐在旁边喝水休息的学生。
“你好啊，请问能帮我叫一叫宋天明吗？”助理对那位学生说道。
“宋天明？没有这个人啊。”在他旁边休息的几个学生看到有事发生，也凑过来看热闹。
“就是那个啊。”助理指指天明。
“他？他叫顾天明哎。”刚刚凑过来的一个人说，“我怎么不知道他改姓了啊？哈哈。”接着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就是就是。哎，不对，或许是他入赘了要冠妻姓啊。”说完，那群学生又是一阵大笑。
“就算是冠妻姓也应该是‘宋顾天明’啊，怎么直接就宋天明了，哈哈。”
“呃……”助理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坐在后面的老板的恐怖了，“不……宋天晴不是那位天明的亲妹妹吗？”
听了助理的话，那几个学生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亲妹妹？别开玩笑了，我看是‘情妹妹’还差不多，哈哈。”
“人家都老夫老妻了，不玩哥哥妹妹了啊。”旁边一个男学生还装作一本正经地纠正自己的同伴。
“楠哥……”助理无助地转过头去，他知道天晴跟自己的老板是什么关系，因此也知道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有多么的严重。
“开车。”城密楠的声音里还是很平稳的，不过在助理看不到的地方，他早就已经捏紧了拳头。
又骗我了吗？宋天晴……不，应该说，你是一直都在骗我，根本不需要带个“又”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此时此刻的城密楠真的很恨天晴。因为爱她，所以他曾选择相信她。也因为曾经选择相信她，使他现在伤得更深。他讨厌别人骗他，但他更讨厌的，是自己居然还选择去相信那个撒谎者。
如果天晴现在就在他面前，他或许真的会亲手把天晴杀死。
突然之间，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涌上了他的脑子。为什么她那么贫穷还能读施音附中？为什么她会跟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为什么她会在别的男人旁边睡着？为什么她要对自己撒谎？为什么她的书包里会有成年男人的衣服？为什么会有男人特意发短信来关心她？
呵，天明那么爱钱，肯定是因为天晴太爱天明了，所以才会受天明的指使，到处去骗男人的钱吧……所以她有钱读施音附中，所以她会跟天明住在一起，所以她会有很多个男人，所以她必须撒谎……
不重要了……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不想知道。原来天明姓顾，全名是顾天明……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天晴的哥哥……她骗了我……骗了我……
只要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城密楠不需要知道更多。
“去拳击馆。”城密楠开口对助理说。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让他发泄一下他那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
低头看表，六点五十分。天晴已经站在路边等了一个钟头了，而发给城密楠的短信，他一条都没有回复。今天是天晴十八岁的生日，他们之前就约定好了，等今天天晴放学了以后，城密楠会来接她，然后两人再一起回家庆祝。
可是现在，天都已经完全黑了，还是没能等到城密楠。
天晴决定不再等了，她很担心，不知道城密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又没有城密楠身边其他人的手机号码，只好自己一个坐车去城密楠家看看究竟怎么了。
来到城密楠家门口，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虽然整间房子的窗帘都拉上了，但却是灯火通明的，就算城密楠不在里面也好，最起码她能够找到一个知情的人。
叮咚……天晴按了按门铃。
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却吓到了天晴。
因为来开门的，是一个打扮成兔女郎的妖艳女人，十分暴露。而屋里面也传来了舞曲的音乐，很多人在里面跳舞狂欢。
这……是城密楠为自己准备的生日派对吗？
“你是谁啊？”那个兔女郎问，“不是说主题是内衣嘛，你穿学生装过来干嘛呢。”
天晴不能说话，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过那个兔女郎问完以后就转身走到客厅内跳舞了，根本没有要理会天晴的打算。
天晴稍稍感到不妙，难道说城密楠有什么惊喜要送给她吗？她捏紧了书包带，小心翼翼地向屋里走。但她看到的，就是一群有着内衣模特般的身材的暴露女人，和一群男人。他们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喝酒……甚至有更不堪入目的场面……天晴连看都不敢看。她认出了其中的一些人，有几个是二三流的演员，是天晴曾在电视剧上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
天晴转身就想跑走，没想到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是霍安琪。
“都来了，怎么不玩玩就走呢？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哦。”说着，霍安琪就猛地把天晴往里面拉，天晴尽了力想挣脱都挣脱不掉。
一走进客厅，天晴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城密楠，准确点来说，是看到了跟两个模特纠缠在一起的城密楠。一个模特坐在城密楠的腿上，亲吻他的胸膛；另外一个模特坐在他旁边跟他接吻，还不停地在他的大腿上抚摸。
“阿楠，你看你可爱的小女友来了啊。”霍安琪说道，那两个女模特立即停住了动作转过头来看着天晴，但都还是紧紧地抱住城密楠。
“还真是‘小’女友啊。”坐在城密楠腿上的女模特笑道。
“呆呆站着干嘛？过来啊，还是说你想到别的男人身上去？”城密楠无视天晴已经憋红了的双眼，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天晴没有一巴掌甩开他的手，反而是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写下两个字。
“分手”。
“怎么你们说话那么有情调啊，用写的啊。”坐在城密楠旁边的女模特说。
“没办法啊，”城密楠转头对那个模特笑笑，“她是个哑巴。”
“什么？哑巴？”那个女模特做出夸张的表情，表示自己的不敢相信和鄙夷。她从沙发上下来，走到天晴前面将天晴推倒在地。
“哑巴还敢泡我们的楠少，你有没有自知之明的啊？不要脸！”这个推人的女孩看起来绝对不会比天晴大，最多也就十五十六岁的样子。
“哎呀，女生不能这样欺负女生的。”一个浑身都是酒味的男人走到天晴旁边蹲下，却伸手去摸天晴的脸蛋，“唔唔不错不错，长得真漂亮，穿着校服感觉真清纯，像个处女一样。”突然又转头看着城密楠说：“楠少，这女孩你玩厌了就归我了。”
天晴甩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她狠狠地盯了城密楠一眼，把他家的钥匙扔给了他，就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出去。
在屋里，她强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掉，但是在外面狂奔的时候，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可能真心喜欢你的。”
“他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
“他不是喜欢你，只是喜欢你的新鲜感。”
“你是想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吗？”
天明和霍安琪曾经警告过她的话，这时都不约而同地在她耳边响起。现在的她切身体会到“以泪洗面”究竟是怎么个状况。但就算泪真的能洗面，又能洗掉她的记忆吗？她的泪，洗不掉城密楠曾经的笑容，洗不掉城密楠曾经对她的温柔，洗不掉城密楠曾经温暖的怀抱，洗不掉城密楠曾经的甜言蜜语，洗不掉城密楠曾经对她的承诺，洗不掉自己跟城密楠之间的种种回忆，更洗不掉她今晚所受到的耻辱。
冷冷的风打在脸上并没有让她更清醒，她觉得那一下下的痛都只是在告诉她：
你是个傻子。
一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傻子。
***
城密楠的屋里，狂欢还在继续。
那两个女模特想重新跟城密楠亲热，却被他用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