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is he taking so long to e?”城韵妍转头向自己的父亲问道。
“你哥哥不来,你以为他真的那么有空去管那些闲人闲事吗?”城密楠的母亲特意提高了声音分贝,用中文回道,明显是故意说给天晴听的。
事实上是,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他们的交流平时都是都是用英文的,而且说得极快,就是为了让天晴听不懂。只有在城密楠的母亲想要挖苦天晴的时候,她才会用中文说话。每天的饭菜也是从来都不会准备天晴的那一份的。只有城密楠的父亲对她比较友善,但偏偏是个畏妻如虎的人。而城韵妍虽然不会跟着她母亲一起说些什么,但她对天晴很冷淡,也从不阻止母亲的恶言。
当初在小岛上居住的时候,本来说好是让母亲来照顾她的,为什么后来会变成了妹妹来,天晴总算是知道了。
在还没预约到医生的情况下,为了不让别人觉得碍眼,也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天晴几乎每天一大早就会跑到外面去,然后很晚才会回来,整天就在纽约街头无所事事地闲逛。这个家简直就只像是她租的一间酒店而已。她要买什么就自己买,甚至连垃圾,她都是自己的归自己的。她每天三餐都必须在外面吃,幸好城密楠每个月都会给她好多钱,她才可以支付这样的生活。
没有人会在乎她,她早出晚归,甚至试过连续几天没有跟城密楠的家人碰上一面。
有时候她都会在想,不如直接自己去酒店住好了。不过她也知道城密楠是不会同意的,他之所以把她安排到美国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父母看着她。
其实天晴不是没有受不得冷言冷语,以前的同学,后来的报纸,对曾对她大肆攻击。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淡然面对,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些冰冷,来自于家里。
当然,或许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本来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没有人把你当作家人看待。
到头来,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现在她唯一的支柱,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了。
***
一个在纽约的华裔女医生,还真的找到了。
在纽约、会说中文、性别女,这是城密楠对医生的要求。也这是因为他这些刁钻的要求,才会让天晴拖了整整一个月才能去接受治疗。
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比较瘦的原因,她的肚子并不明显,到了现在还是不太能看出来她怀孕了。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肖。”肖医生和天晴握握手。
“你的病情我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你是在父亲死后一直都不愿出声的是吗?”
天晴点点头。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碰到过些什么事情能让你出声吗?哪怕是一声都好。”
天晴想了想,她记得城密楠跟自己说过,那天被北条吓了以后,自己是叫过一声的,但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到。她只好对医生手语道:“我不清楚。”
“没关系。”肖医生对她一笑,“我们对你的发声系统做过了全面的检查,它们并没有受损。我们初步认定你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受到了过分的惊吓才导致不能再开口说话的,很可能跟你父亲的死有关。”
天晴知道,她确实是在父亲死后就变得不会说话的。
“我们的治疗首先要从你的心理入手,但我知道你已经丧失了你父亲死时的记忆。”肖医生说,“我们首先要帮你找回那段记忆,让你去面对它……但老实说,照我的经验看来,你再次受到刺激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你最好能够找到一两位你信得过的人陪伴在你身边,整个治疗过程都陪着你。”
天晴摇摇头。没有人能够陪在她身边,城密楠的家人是不会理她的,而城密楠也因为巡回演唱会的事而很忙碌。再说了,她也不希望城密楠呆在自己身边。
“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天晴手语道。
“那好吧……”肖医生说,“治疗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晨都要过来,有问题吗?”
“没问题。”天晴手语道。她反而有点开心,因为她终于可以减少每天百无聊赖地闲逛的时间了。
***
治疗的过程很痛苦,让人不忍叙述。
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从高出跌下……
她看到了,自己马上冲过去,想要接住父亲的小小的身躯……
砰!巨大的撞击。
她看到了自己的脑部不断地在出血,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她看到了血肉模糊的父亲!
就在她的周围……她被父亲的血包围住了!她甚至能够看清楚,父亲那已经扁塌的尸体……
天晴被吓得猛一个起身,推开了肖医生。
这些天来,她都能回忆到零星的碎片,但那就已经让她极为难受了。今天,她终于想起了当年那个完整的画面……
她受不了,她的心在狂跳,脑子里不断是父亲的尸体,和飞溅的血!
突然下腹一阵撕裂般的抽痛……
孩子!
天晴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腹部,□渗出了鲜血……
血……是血……
天晴看着自己□流出来的血,受不了精神的打击与身体的剧痛,她晕倒在地。
***
“Song Tianqing。”
医生核对手中的报告,敲敲病房的门。
天晴睁开眼睛,是一个她并不熟悉的地方。身边陪着她的,也只有肖医生。
肖医生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位她从没见过的美国医生。
这里究竟是哪里?看样子,像是一间新的医院。
那位美国医生不知在跟肖医生在说些什么,只见肖医生一脸愁苦地回到天晴身边。
“这里是哪里?”天晴手语道,她稍微坐起身,却发现□扯来一阵剧痛。
“医院……”肖医生过来帮她放好枕头,让她能够坐得好一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天晴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在接受治疗……她想起了父亲死时的场景……她……
孩子!
天晴突然紧紧地拉住肖医生的衣服。她那双看着肖医生的眼睛,已经有要渗出泪水的迹象了,但她还是希望不要听到什么噩耗。可是,□的疼痛却告诉了她悲剧发生的可能性。
“你……流产了。”肖医生不忍心看着天晴的脸,她也是女人,她也知道这对一个母亲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
“而且……”肖医生不想讲下去,她不想亲自伤害天晴,但她没有选择,她是不可能隐瞒天晴的。
天晴一听到“而且”这两个字就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还能有什么“而且”?
“你受了感染……他们没有办法,为了保住你的命,只能切除了你的子宫……”
天晴怔怔地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话。她已经要疯掉了,但却没有力气发疯。她只能呆坐着,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泪都不知道该怎么流了。
她不仅没有了孩子……她连子宫都没有了……
“天晴,你振作一点,你以后的路还很长!”
别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决心
“你想干什么!”城密楠的母亲抢走城韵妍手上的电话。
“I’m going to tell him!”城韵妍跟母亲起了争执,伸手就过去抢电话。
“你疯了吗?难道你想让他一辈子呆在你哥哥身边?”城密楠的母亲说,“她根本就配不起我儿子!到时候告诉她,我们已经通知阿楠了,但阿楠说他工作忙不回来,让她彻底死心!别再缠着我儿子!”
“没错,我也不喜欢她!但你不能向哥哥隐瞒,这对她不公平!”城韵妍向母亲发难。
“什么公不公平的!她本来就没有跟阿楠结婚,本来就不是夫妻关系!现在孩子也没了,她也不能再生了,还怎么能让她继续呆在我儿子身边!”
城韵妍也气炸了,“这你怎么能怪她!她会怀孕,难道哥哥就不用负责任吗?”
“哼,她那种女人我可见过不少,不就是以为怀个孩子就可以拴住阿楠吗?想得美!再说了,是不是阿楠的孩子还不清楚呢!”
城韵妍推开了母亲,独自一人跑上楼收拾东西。
“你个死丫头!你干什么!”
“我没有你这样恶毒的母亲!”城韵妍背起背包,跑着离开家门。
“都是那个扫把星!缠着我儿子,现在连我女儿都弄走了!”
天晴在楼上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城密楠的母亲可谓是用心良苦了……特意这么大声地用中文说话,特意保证她一定要听见……只是苦了韵妍那孩子,竟然因为受不了母亲的行为而离家出走。
她说这些,目的就是想让天晴知难而退吧。只是她不知道,天晴才是真正想退出的人。
她真不明白,医院为什么要把她抢救过来……让她跟孩子一起死去不是挺好的吗?
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友人,她现在连自己唯一的支柱都已经失去了。
扔碎了一只玻璃杯,捡起一块碎片。
她看着自己上次割脉的地方,那里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她真的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她的生命里,只有痛苦。
她用玻璃碎片在自己的手腕处比划。在这个家里,自杀成功的机会应该很大吧,毕竟没有人会在乎她,没有人会特意上来看她。
原来人会自杀,不一定是因为脆弱,也有可能是因为已经失去了一切,失去支撑住生命的一切。
她把玻璃碎片慢慢地向自己的肌肤里刺下,突然,手机铃声就响起——
是舒宸新作的小提琴曲。
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听着那段旋律,并没有去接听。
她想起了舒宸的脸,舒宸的笑,舒宸的音乐,舒宸的一切……她放下了手上的玻璃。
为什么……自己就总会逃避呢?为什么一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只会想到自杀呢?
她用舒宸的小提琴曲作为铃声,没想到却在这时救了她的命。
是舒宸,是不再她身边的舒宸,又一次给了她力量……重新面对生活的力量。
她扫起地上的所有玻璃碎片,扔进了自己的垃圾桶里,然后走到抽屉旁,拿出创可贴,贴在刚刚自己弄伤了的地方。
这次,不是医院救了她,是舒宸救了她。
她坐到书桌前,拿出信纸。她想给舒宸写一封信……写一封匿名的信……只要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I’m a Japanese,30 year old now。I’m not good at English……”天晴为了不让舒宸认出自己的字,特意用英文书写,而为了不让舒宸发现自己的身份,她伪装了自己。
“I was an unmarried mother,but I had an abortion……and also lost my child…bearing ability。”她为自己塑造了另外一个身份,用英文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只是想要对舒宸诉说自己遇到的种种烦恼。她的英语水平不高,很多时候都要在电脑上翻查辞典,还有很多语法错误。
她写了整整一版。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写英语作文是她最痛苦的事,可现在却写了整整的一版。
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有太多委屈,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有太多话想跟舒宸说了……
写完信,已经是凌晨一点。她将信装入信封,却又犹豫了。
真的……应该让舒宸重新走进自己的生活吗?虽然她不确定舒宸是否会回信,但她还是很害怕,很害怕自己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犹豫过后,她还是将信装好。这是一个落魄的日本女人写给舒宸的信,不是她天晴。
***
三天后,她就收到了舒宸的回信。
其实她并不对他的回信抱有希望,毕竟他已经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小提琴家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写信给他的女孩究竟是谁。
她拿着信封,看了又看,满心欣喜,恨不得马上拆开来看看舒宸都回了些什么。但是同时她又很担心拆开信封后会失望,她担心信封里面根本就没有舒宸的回信,而是一些官方的回复而已。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果然是舒宸的亲笔信!
天晴贪婪地阅读,虽然有些单词她看不懂,但她还是舍不得把目光离开那封信,不肯上网去查。她知道舒宸的英语说得很好,但他都尽量地用浅显的语言表达,天晴知道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让她这个“not good at English”的“日本女人”看得明白些。
他依然是那个温柔、体贴的舒宸。
在信里面,舒宸鼓励她要勇敢地面对生活,并告诉她,自己过去也曾有过很不如意的生活,也曾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未来,但他的一位女学生,鼓励他拿出勇气来,重新回到舞台上。现在他果然成功了。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绝望”这种东西,这个词只是用来欺骗那些没有勇气的人……
他说的女学生,是自己吗?
她紧紧抱着信,闭上眼睛,感受着舒宸的存在。
这就是她的支柱。
天晴倍受鼓舞,她决定重新去接受治疗,失去了孩子以后,她就没再去过了。
是的,生活还要继续,路还要走,她不能原地踏步。不要命的事,她再也不会做了。
她又兴奋地拿出信纸和笔,给舒宸写信。
“Is that girl means a great deal to you?……”
***
天晴没有再闲逛。
她走了很多的地方,希望可以找到一份拉小提琴的工作。
从现在开始,她不要再用城密楠的钱了,她要自己挣钱,自己养活自己。
不过,很多地方都并不需要招人,再说了,她是个哑巴,英语又不好,根本就很难与他人沟通。
找工作的过程,她出处碰壁。但她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舒宸的信,只要一稍微想泄气,就会打开信来看,鼓励自己。
她来到一家中式茶馆门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你们这里需要招人拉小提琴吗?”天晴准备了两种短信,一种是英文的,一种是中文的。她见老板娘是个东方人,又开中国茶馆,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