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赵公公试毒布菜,凌烨轩将一些可口的菜色都挟到了云倾的碗中。云倾笑着接过,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宠惯的对待,他给她的,她便接受,她偶尔挟给他的,他却要愣怔半晌,随后深凝她,笑着吃下去,仿佛吃到了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一般。
一顿饭吃完,宫娥端着方盘和帕子进殿给帝后二人净手,这时凌烨轩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飞和赵公公,似乎才想起来少了那么一个人似的,也许是蛮儿多少天都不曾向他禀报云倾的云倾的情况,所以让他出声问道:“怎么少了一个,蛮儿偷懒了?”
云倾长睫一颤,随之瞥了一眼杨飞,只见他的身形一震,但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情绪,于是便笑道:“皇上既然离不开蛮儿,就收纳了吧,臣妾也好有个伴。”
凌烨轩冰冷的目光立刻扫向云倾,带着丝丝寒意,随之大手捏住她的下颚,却有舍不得有力,但是语气却生硬了不少:“婉儿倒是贤惠,总是想着要找人来伺候朕,还是婉儿觉得伺候朕太累了,所以想找人来分担?下一次再提,朕不会轻饶了你。”
云倾看着凌烨轩冰冷的眸子,知道他不是在逗自己,不过他能收敛怒气,不对她立刻发作,却是令她惊奇,她狡黠一笑,道:“这话可是皇上说的,若是臣妾哪一日发现皇上起了二心,臣妾也不会饶了皇上的。”
凌烨轩剑眉微挑,似乎对云倾的回答很是震惊,但随后紧绷的俊容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道:“这话动听,朕喜欢。不过你别妄想逃过朕的眼睛,扯开话题,你就将蛮儿藏哪里去了,想不让朕知道你在凌霄殿究竟干了什么吗?”
凌烨轩关切的,永远都不是这个人去了哪里,而是这个人知道的事情不曾告诉她,就如蛮儿,他不在乎蛮儿究竟怎么了,但是却要蛮儿告诉她,云倾在他不在的时间里都做了什么,他想知道她的一切,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的事情乐此不彼,但是他却明白自己的心。他就是想知道,想知道她在没有陪在身侧的时候,是否也会偶尔想起他,会偶尔失神,或者偶尔……提起他的名字,想去找他……
可是这一切,云倾却不知道,她看着凌烨轩又恢复了之前温和的眸子,笑道:“蛮儿有些不舒服,这两日也常常失神走困,臣妾看不下去,怕她身子吃不消,所以命她下去休息,将身子养好,精神养足了再来伺候。皇上可不要多心,臣妾可没有故意要支开这个奸细。”
云倾将‘奸细’两个字说的极重,表现上是在笑话凌烨轩,但实质上却是故意将话放给杨飞,她很想知道他接近蛮儿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是在蛮儿身上打探她的事情,如果是,那只能是生活中巨细,或者是她与凌烨轩的相处,但如果是朝政上的,只怕就算是蛮儿有心记住了一些,也都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
“俏皮”凌烨轩凝视云倾那潋滟的笑意许久,英气的眉眼都沉溺了动容,他抬手抚着云倾的脸,道:“累了吧,去休息会,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些回来陪你。”
面对凌烨轩突然的一本正经,云倾的面容不禁染上红霞,她抿唇起身,转身便走了。但是即便约过了几处幔帐和垂帘,依稀能够感觉到身后凝视的目光,只是,这个目光不单是凌烨轩的,还有另外一道深邃……
午歇起身时,太阳已经斜面,带走了正午时的暖倦,寒意又从四面八方开始聚拢,枕边的清冷告诉云倾,凌烨轩必然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于是便起身唤了宫娥更衣梳洗,摆驾御书房。
御书房内,冷寂寥寥,云倾正当疑惑,却见赵公公匆匆的里侧跑出来,手中还拿着盖着玉玺的圣旨,显然是刚写好。他一见云倾,先是一怔,随后赶忙叩拜在地,云倾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皇上呢?”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人在后宫,半个时辰前,常美人突然落水溺毙,是栗美人冲出了后宫一路哭着跑到书房求见皇上的,所以皇上赶去后宫了”赵公公如实回答。
常美人?云倾一怔,只觉一股冷意裹住了自己,身心寒凉。但随即眼神落在了赵公公的圣旨上,她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赵公公抖开圣旨,道:“常美人是后宫的老人儿了,性子温和,如今突然去世,皇上念及她善良贤德,所以晋级为妃,追封为贤德,赐字为‘贵’,下葬后山皇陵。”
贤德贵妃,常美人倒是的确担当得起这个名字,入后山皇宫,的确应该,因为她是后宫所有的嫔妃中,唯一一个伺候过皇帝的女子,即便,那是太后所设计,但是这其中还掺杂着她腹中曾经被皇帝一碗藏红花打掉的孩子和皇帝因为歉疚而对她许下保证一生富贵平安的承诺。
可是,今日这个那个眉眼只见沉寂着淡漠的女子却就这样消失了。
“皇后娘娘……”赵公公见云倾失神,不禁小声唤道。
“去后宫看看”云倾淡淡的说道。
后宫,一座堪比禁闭幽怨深闺远远的出现在坐在凤辇中的云倾眼里,那朱红的大门上,九十九枚铜锭圆润醒目,看似大气磅礴,四周高大的宫墙上尽满飞檐走兽,青石砖丈余见方整齐的排列,见不到头,这样的气势令人站在它面前都觉得需要仰视。
这,就是天下女子都羡慕,想要迫不及待的投入其中的地方。凤辇缓缓的行驶,在行进大门中时,数百名禁卫军已经整齐排列在左右两侧,他们纷纷叩拜在地,而前侧的统辖者则是一身墨色铠甲,头戴苍鹰雕纹,红缨垂后头盔,肩披猩红斗篷的杨飞。
“属下参见皇后娘娘,请娘娘留步”杨飞叩跪在凤辇前,阻拦了凤辇的去路。辇轿缓缓落下,云倾隔着纱帘看着杨飞,秀眉微挑,冷淡的道:“杨统领这是奉了皇命阻拦本宫吗?”
【文】杨飞身子一震,即便是低垂着头,但是云倾却还是能看到他紧黜的剑眉,他声音浑厚低沉,道:“属下不敢,皇上此刻正在东六宫审问众位娘娘,而且常美人在湖池中溺毙之事,实在蹊跷,所以属下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还请皇后娘娘回去静等消息。”
【人】“这个理由倒是充分的可以”云倾冷笑,随之搀扶着一名宫娥的手臂踏下凤辇,站在他的身前,缓缓低头,鬓发两侧的金丝垂穗悬在他的额前摇摆,她缓缓的道:“数日不曾见,杨统领突然又能说会道了,那么本宫问你,你口口声声跟本宫说要娶蛮儿为妻,为何又收回了那只荷包,也将她送你的璎珞还了回来?”
【书】杨飞的身子陡然僵住,而云倾则是冷笑着抬起头,越过他不可忽视的威武身影,向东六宫踏去。这一次,杨飞没有阻止,但是面色沉凝的跟随其后,薄唇紧抿,不言不语。
【屋】东六宫中,气氛压抑的令人觉得呼吸不畅,鸦雀无声的偌大华锦宫殿中,只闻道几声嘤嘤的哭泣声,云倾踏进大殿,首先看到的便是坐在大殿主位上,一脸冷沉的凌烨轩和地上跪拜得密密麻麻的嫔妃,她们低垂着头,噤声不语,有的身子微微颤抖,有的吓得瘫软在地上,而大殿中央的地上则是铺设的一张芙蓉簟,上面罩着一条宽大的白色布帛,布帛微微鼓起,还沾染着潮湿,映出了常美人娇小的身体。
跪拜在芙蓉簟最前侧的是栗美人和卢采女,栗美人目露哀伤和悲戚,而年纪略小的卢采女则是拭帕嘤嘤哭泣,双眼红肿,可见是真的伤心。
云倾踏进内殿,虽然声音细微,但是却还是惊动了大殿内的所有嫔妃,众人一见云倾内殿,先是惊慌,随之个个叩拜在地,道:“臣妾、贱妾、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云倾刚没有说平身,眼前就已经闪过墨色龙袍的身影,凌烨轩上前环住她,低沉的声音带着冷清:“你怎么来了?这里晦气,先回去吧。”
或许蛮儿并没有将常美人曾经入宫见云倾的事情告诉凌烨轩,所以他不知道云倾已经知道了他与常美人的过去,所以他想遮掩,不想让她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但云倾却不愿意回走,而是淡淡的道:“后宫原本该是臣妾统辖的,如今出了事情,岂能让皇上亲自操劳?这件事若是传到了朝堂,那些朝臣岂不是又要责怪臣妾不知好歹了吗?”
凌烨轩剑眉一黜,知道云倾的性子执拗,肯定不会罢手,面色露出了一丝无奈。云倾看着他的神色,却发现他的眉眼之间没有一丝悲悯和哀伤,只是眸光深邃如古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一些焦急。
“臣妾与常美人也曾有些来往,难道臣妾想见她最后一面皇上也要阻止吗?”云倾有些不忍心去戳破当年的事情,或许那件事凌烨轩一直记在心头,因为唯恐她生气,所以才将所有的内疚都压下来,毕竟,这个死去的女子曾经怀过他的第一个孩子。
“婉儿”凌烨轩剑眉黜紧,高大的身体堵在门前,就是不让她进去。
云倾垂眸,也许若是不知道那段故事,她今日决然是要进去看看,可是她却偏偏知道了,红唇勾起一抹笑意,云倾转身离开。
凌烨轩见云倾突然转身走了,心底一慌,眼底也露出了诧异,随之大步跟上前去,在大殿旁侧的回廊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回来,圈住腰身,漆黑的眸子凝视她的脸,道:“生气了?”
“没有”云倾淡淡的说道,随后颁开他的手便要回去,但是凌烨轩却不容许她逃离自己的怀中,紧紧的箍住她,扣住她的下颌抬起,声音冷硬:“说实话,别让朕担心。”
云倾突然有些好笑,凌烨轩就是如此,她若是不听话,他就黜着眉头看着她,然后就算是拿她无可奈何却还是隐忍着脾气,跟她耗着,而他耗时间的功夫云倾倒地确实见识过,就如同忙碌的那段时间将他冷落了,他竟可以两个月不曾理会自己,与她相敬如宾。
可是她若是听话了,事情就会突然转折,他就会一直追问自己,似乎怀疑她为何不生气而是这般听话一般。
“皇上不让臣妾参与这件事情,臣妾遵从了,皇上让臣妾回去休息,臣妾也同意了。既然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何不放手?”云倾挑眉,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凌烨轩的双眼,装作不懂的样子。
“朕只是觉得你今日过于听话了”凌烨轩被云倾这么一说,似乎显得有些仓惶,他将眼睛瞥向别处,似乎生怕云倾会察觉出什么一般,随后缓缓的松开她的身子,道:“乖乖回去,不许耍小聪明,否则朕不饶你。”
云倾轻笑,却没有理会他,转身离开。远远的,却还能听到他若有若无的叹息。
出了后宫大门,跟随着自己的依旧是杨飞,云倾上了凤辇,没有理会他,便缓缓的离开。但是,离开之后,云倾也没有如凌烨轩所说的那般乖乖的回凌霄殿,而是前往的兵部大营。
兵部大营中,众人见到鸾红色的凤辇先是一惊,随后吓得纷纷叩拜,谁也都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驾临此处,云倾没有下车,只是淡淡的道:“宣魏堰、雷霆见驾。”
不多时,两抹高大的身影从答应内踏出,出了兵部大门,叩跪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向云倾扣礼,云倾隔着幔帐看着这两个人,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淡淡的道:“起来吧,在这里可还适应?”
魏堰笑道:“呈谢皇后娘娘关怀,属下和将士们都很好,因为兵部的人大多都是跟随冷将军出征过的将士,所以在得知我们是皇后娘娘兵马,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还是坦然接受的,雷霆这数月前担当三军的操练总教头,成效明显,所以众人都很敬重,昨天还接了皇上的赏赐,只是皇上打赏了之后,让人送了之铁笼子来,可将我们折腾坏了。”
“铁笼子?”云倾有些诧异,而雷霆则是冷酷的道:“是银貂,它已经长大了,凶猛无比,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银貂……云倾这才想它来,自从自己怀孕之后,凌烨轩就禁止她与银貂接触,而银貂似乎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在凌霄殿拉耷着耳朵待了几天,然后十分乖顺的自己跑去了其他宫殿,一年了,它的确应该长成威武高大的雪狼了。
正想着,营地里又传来一声令人惊悚的狼嚎,雷霆顿时无奈的摇了摇头,而魏堰则是失笑的道:“小时候它顽皮的朝人身上扑,那只还能招架的住,可是先先它若是对你热情,实在令人有些吃不消,也许皇上也没有想到当初那只小狐狸居然会长成猛兽,所以万般无奈之外只能将它丢到兵部大营来。”
“将它带来吧,本宫许久没有见到它了”云倾也笑了。
魏堰点头,立刻转身踏进大营地,云倾身侧宫娥听闻雪狼要来,都吓得不敢吭声,于是云倾便将他们都挥退。
“你认识孙恒初吧”见众人都走了,雷霆突然说道。
云倾一怔,立刻掀开垂帘,却见雷霆一本正经的道:“一直想找机会见你,却屡次被皇上挡下来,都说天子薄情,却不知道这位天子的醋劲倒是大的不得了。”
“说重点”云倾只觉有什么事情不对。
雷霆看着她,却开口时还是胡搅蛮缠:“你比以前更美丽了,有冰冷的时候没有的妩媚”,随后,他在看到云倾面色冷清,目光冷冽的时候,立刻转上正题,小声道:“我在契丹的旧盟与我在齐国照面,他告诉我,曾经看到一个风姿卓越,武功高强的中原男子出现在大运河附近,后来契丹和匈奴两国收兵之时,他又看到那个男子在匈奴义渠的大营中,那个男子相貌俊美冷傲,一身黑色长袍,手握一把墨色长剑。”
云倾越听秀眉黜的越紧,素手也紧紧的揪住了鸾红绣金翔凤的垂帘,她冷冷的道:“可还有他的消息?”
“没有了,不过我听说北楚进贡的郡主已经在路途中了,皇上应该没有告诉你吧”雷霆淡淡的说道。
云倾一顿,而雷霆则又道:“我拿你赏给我的银子收买了兵部侍郎,让他在六部中打听来的,楚桓并非等闲之辈,就算皇上回绝了他将郡主敬献给皇上为贵妃的事情被回绝了,他还是没有办法,这一次,那位北楚第一美人儿可是带着楚桓的厚礼前来朝贺的,理由是,恭贺皇上喜得太子,这个理由,是皇上不能拒绝的,而且,楚桓为了防止一切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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