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过去的事,我已经不计较。”
“还有铭王,你可知他不仅仅是地下黑市的主人,更是星月阁的阁主啊!星月阁曾追杀过你,比起他,凌杉似乎不过分吧?”
“我并不是没有猜到。”出乎鬼医预料,瑾玉很是淡然,“我发现我与林萧铭相识之后,星月阁就再也没有追杀过我,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但混在我身边的星影却是关键,与她相识,是在地下黑市,而黑市主人林萧铭的义妹,也就是小梅,她也是百般照拂,加上那一天,林萧铭带着浑身结了冰霜的欧阳清梅斥责叶茫,事后珍惜与我说,好似看见了宝玉与林萧铭谈话,态度十分尊敬,不知是不是错觉,宝玉便是星影,星影听命于星月阁阁主,那时候,我才真的确定了。”
“你……那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星月阁追杀我应该是接了杀单吧,那是林萧铭与我相识之前,且,若说要生气,应该只生顾云凰一个人的气,因为他才是要陪我走过一生的人。”瑾玉淡淡一笑,“至于凌杉,或者林萧铭,顶多是朋友罢了,朋友不想说的事,我何必去挖掘呢。”
鬼医被噎的顿时说不出话。
凌杉啊,为师已经给你说了不少好话了,不过人家丫头只当你是朋友,那为师也没办法了。
“前辈,叶茫的记忆是不是你封存的?”忽的,对面飘来一句话。
“这个……是。”瑾玉会问这个在他的意料之内。
“为什么?”瑾玉淡淡一笑。
鬼医:“……”又来了又来了,为何每每看这丫头这么笑就觉得诡异。
“因为——欧阳家的规矩你知道的。”鬼医一甩袖,“丫头,我实话与你全说了吧,你七弟可有告诉你他也有师父?且他师父告诉他他之所以身为皇子却不能入宫是被你所害,他从出生被师父养着,对他的话自然是相信,他以琴师的身份入宫就是为了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他原本对你颇有怨恨,但是后来,你们却还是相处的很好,我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当年偷抱走你七弟的人是他师父了吧?也就是花冥央那小子,不过他对你七弟还是疼爱的,得知他与欧阳家的人扯上关系,便拜托我消了他的记忆,可锁忆术只能封存一小段的记忆,且是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事……”
说完,他抬眸瞥瑾玉的表情,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些惊讶的痕迹。
而他这次的确如愿以偿了。
“夕照的陛下?”瑾玉敛眉,“掳我望月的皇子?为什么?等等,莫不是跟你一样,是为了报复东方珩?夺了我七弟骗他是我害他,好让我们长大之后相互仇视,最好我七弟能除了我,他以为东方珩真的宠我,所以就要看他流落民间的儿子杀他的六皇子?”
这一刻,瑾玉的脑海中迅速编纂一个因为憎恨情敌便试图用后代来报复的狗血剧情。
鬼医嘴角一抽,“话不是这么说,他知道你七弟对你倒也有几分亲情,自然知道你们不会自相残杀,他原本是有这想法,可抚养你七弟久了,有感情了,之后便不忍,可他欺骗了你七弟这么些年了,又该怎么解释,之后你又出了事,女子身份被揭穿,他良心发现让你七弟回宫想法子恢复身份救你,花冥央这家伙吧,说黑心也黑心,但到底不是恶毒之人。”
瑾玉听得嗤笑一声,心道做皇帝的当真心思都黑。
好在花冥央养了叶茫许多年生了感情,总算没酿成大错。
“其实我最是想看东方珩这天杀的与顾玄曦这混蛋相斗,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二人都好福气,后代倒没有他们那么不堪,重情重义得多。”鬼医感叹一声。
瑾玉瞥他一眼,这算是在夸奖她?
“我与花冥央追逐幽若多年,扪心自门,我待幽若极好,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花冥央虽说也是皇帝,却比顾玄曦和东方珩好的多了,那姓顾的究竟哪里好?有时我想,幽若就算是选择花冥央,也许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感情的事情,不是说你对她多好,她也得对你多好,你对幽妃也许是最真挚的,可其他人未必就是假,夕照陛下也是真心,但帝王总有许多无奈,而东方珩,他的感情太过强烈,容易让人无法呼吸,顾玄曦的感情倒是我看的最不明白的,但是幽妃娘娘却选了他,也许只有幽妃娘娘自己明白了。”瑾玉说着,抬手拍了拍鬼医的肩,“前辈,你可以这么想,不是你不够好,而是命运有时就是这么无奈的,世事总不能万般如意,天涯何处无芳草。”
“芳草?老子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我再去找其他女子么?”
“其实前辈看上去并不老,你把你这两撇小胡子去掉就好,或者问问顾玄曦陛下,有什么养颜美容秘方?”
“休想!我就是老到不能看,也断然不会求他,跟不老妖一样的外表有什么意思,还不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
“你看,你自己分明也认为外表不重要,那么再觅佳人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就不能再找了?”
“你!你这丫头嘴刁,老夫不与你说了!离开前再提醒你,花冥央那小子好像有件事想告诉你,我不知道是什么,你哪日看见他,自己去问。我就不与你在这瞎扯了,下回不准说什么再找佳人的话!”
鬼医自是没瑾玉能绕圈子,很快便落了败,气呼呼的转身走人。
瑾玉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勾唇一笑。
果真是急性子,这么说说就不高兴了。
今天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上一代的恩怨,竟如此复杂。
如今幽妃的处境到底怎样?
思及此,她敛起了笑意,皱了皱眉。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走回宫中,刚要迈进殿门的门槛,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子声音,“湘王殿下。”
瑾玉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却见是一名陌生的宫婢,朝她恭谨道:“您吩咐的果盘摆弄好了,您看满意么?”
瑾玉眸子一眯,视线落在她手上摆弄的十分精致的果子上。
她可从没说过要什么果盘。
然不待她开口,那宫婢自己走了过来,“奴婢不知殿下的喜好,要是哪一种殿下不喜欢,奴婢下回会注意的。”
她边说边走,只到了瑾玉跟前,将果盘子交给她。
瑾玉微一挑眉,伸手去接。
她怎会不知这是一种传递暗号的方式。
这宫中眼线太多,这婢女不知是谁的人,用这样的送信方式。
果不其然,那婢女在她身后接过果盘的那一刻朝她悄声道,“我家主子有一封信件要交给殿下,希望殿下要保守秘密。”
言罢,她福了福身,“殿下若是没别的事,奴婢告退。”
瑾玉淡淡道:“去吧。”
宫婢退了下去,瑾玉端着果盘迈步进了九华殿,直到顾云凰的卧室里,将果盘放在了桌子上,这才翻动起那些果子,找那隐藏起来的‘信件。’
会是幽妃娘娘么?
随手翻了好几块梨,之后是一旁的葡萄,终于,在一个橘子的下方,让她发现了被压着的折叠好的信件。
她伸手,将那信件取了出来。摊开之时,入目的便是颇为清秀好看的字体,白纸黑字写的竟是密密麻麻,然她的视线却先落在了信件的落款处,这一看,竟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
容妃。
容妃,是谁?
瑾玉想了想,应当是顾玄曦的妃子才是,皇太后礼佛,幽妃蝶妃诈死,似乎顾玄曦退位的时候,后宫中的妃子几乎是散光了,这位容妃她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想来也是侥幸活下来的。
她不识得容妃,容妃却识得她,这般秘密送信应该是有什么事才对,思及此,视线又落回了手中的信纸上,边走着边阅览,哪知看到一处,却募然一惊——
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桃花美目中浮现出难以置信……
夜色幽静,冷月空悬。
请冷却火光通明的大殿之内,一袭黑衣冷艳的女子拖着曳地的裙摆走动,循着记忆迈步到了大殿边设的一间房门前,轻轻推了开。
她抬目望向室内,一袭绛衣在榻上躺着,睡得安详。
她关上了门,迈步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正点着蜡烛,明黄色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她的脸庞,分外明艳。
她将手伸入广袖之内,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拿着信纸的手移到了火光之上,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舌将那信件燃烧殆尽。
焚烧过后,桌子上只留下点点灰烬。
她转过头望着床榻之上的人,缓缓迈步上前,望着他精致而恬静的容颜,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动作异常温柔。
“阿音,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她低喃着,俯下身伸手环住他,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她低声开口,“我知道,你听不见,那么我就当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决不允许你再有事,绝不。”
那封信上所说的,她不知该信多少,但她知道的是,但似乎,并没有理由怀疑送信之人的动机。
尤其是信上提到关于逆天改命之说,更是让她觉得荒谬,命,什么是命,莫非人的命,当真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所谓的天命无法改变,逆天改命必要付出惨重代价,以更多人的命作为交换条件,那么那些被牺牲的人,又凭什么为了别人而丧命,难道这也是命?
她不信所为天命。
但有人相信,宁愿骨肉分离也要试着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所有人中最让她捉摸不透的人是顾玄曦,但是若真如信上所言,那么她或许有些明白顾玄曦对欧阳幽若的感情了。
那真是一种可怕偏执却又极致的感情,也许在旁人眼中,顾玄曦对不住欧阳幽若,尤其在阿音眼中,大概是认为自己的父亲将母亲当作利用与威胁他的工具,不仅仅亏欠了母亲,也亏欠了他一份亲情。
可又有几人知道,顾玄曦囚禁欧阳幽若十几年,只是因着要改她的命格,天命凤女,红颜祸水,命运多舛,注定引得几国君王相争,他将她藏起来,造成她早已死去的假象,不让她出现在世人之前,让那红颜祸水的名号远离她,退了位之后,守在她的身边,只为了看紧她,不要脱离他的掌控。
云若的最后一任国师的预言,顾玄曦的天子之傲让他不信命格的说法,可现实却在一步一步地应验着他的预言,几国君王相争,不管是他,还是东方珩,还是花冥央,似乎都将欧阳幽若看的比江山还要重要,而一个帝王一旦爱美人胜过江山,那么为了争执必起战火,届时流火遍布各国,生灵涂炭。
顾玄曦终究是不敢不信,胁逼国师保下欧阳幽若,国师以性命为代价,教他逆天改命,而他也要付出代价,以子女后代为代价,甚至其中还包括他与欧阳幽若的孩子,瑾玉心想,顾玄曦当初应该也是难以接受的吧。凭他对欧阳幽若的感情,若阿音可以不用作为代价,那么他对阿音会比对谁都好吧,所以他这些年狠心的对待,是因为知道这个孩子终归要死,所以不想在他身上付出感情?
囚禁欧阳幽若,应该就是计划的第一步了,而蝶妃也跟着幽妃一起诈死,阿澜也曾说母妃的性命在父皇手上,看阿澜紫雁与阿音的感情,幽妃蝶妃应当关系不错?那么顾玄曦留下蝶妃,极有可能是担心欧阳幽若一个人太过孤寂,这才留了一个靠谱的人这么些年陪伴她,因为他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陪着。但他没有想到,即使他囚着欧阳幽若,鬼医,花冥央还是找上门了,欧阳幽若还是藏不住,剩下还没出现的,只有东方珩了。
东方珩竟也知道欧阳幽若还活着,这些人,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放弃追逐她的心思么。
身为一个女子,得这么多男子的深情相待,本应该感动,可偏偏他们是君主,无端要担一个祸国红颜的名号。
几人争一人,应该怪那个被争的人么?正如好几个孩子为了抢一块饼打架,应该怪那块饼么?
“阿音,你的母亲何其无辜,可你,却更无辜。”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如果真是无法改变的命格,为何不趁着她还有时间,珍惜这一段时间呢,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至少还曾经快乐过,可要拿你的性命去换,她又怎么会开心呢,你的兄弟姊妹也何其无辜,如果有一天,我命不久矣,续命代价是以身边亲人作交换,那么我宁可只活我该活的日子,活的开开心心,换成你,我也不要别人做牺牲,我愿意陪你走完最后的路,最后同赴黄泉彼岸,呵呵,我在说什么呢,阿音,我想带着你离开,不想去计较一切后果。”
“即使,你会怪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啊,可是,我却不能改变什么。”
“幽妃娘娘,对不起。”
一声声低喃,只有瑾玉自己听得见,她埋首在床榻上的人的脖颈,泪水自眼角滑落而出,落在绛色的衣领上。
片刻之后,她起了身,拭干了泪痕,朝着门外而去。
信上还提到碧邯叶,她都糊涂了,鬼医本人在,那么直接可以跳过去刀光宝器阁那道坎,找他直接要,容妃在信上还说,欧阳幽若已经知道真相,不管最后她会如何离世,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想强求,她会顺其自然活下去,她希望云凰可以安全离开,让他们不要在云若多留。
关于这一点,瑾玉是不信的。
以欧阳幽若的性格,顺其自然过下去不大可能,她既然知道,也许……会寻死,她若不在人世,顾玄曦的计划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是个好母亲,所以不会让顾玄曦有机会再动手,那么她只会选择死。
兜兜转转,她被束缚了十几年的自由,换来的竟还是一死,因为她无法说服顾玄曦放弃,那么只能打乱他的计划。
终究那些死去的人都是白白死了,那本该活的锦衣玉食的那十几个孩子们。
预言,预言这东西当真要不得,如果是她,她永远也不希望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如何。
伸手打开房门迈步出去,思索着才把鬼医给气走了,要如何才能找回他?
一步一步往大殿之外迈去,忽的,一抹青影自身边掠过,停在身后,她微微偏过头,是常青。
“叶姑娘等三人,已被陛下缉拿入狱。”常青道,“就在一刻钟之前。”
瑾玉眸色一冷。
叶微凉,玖璃,宝马原本应该是在采薇那里呆的好好的,现在却忽然被顾子墨拿下关押。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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