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醒来出去了一下。”琬华摸摸他的头,“胤禛是做恶梦了,别怕。”室内的灯光明亮起来,她这才发现他的颈上都汗涔涔的,摸了一下他的后背,中衣都有点汗湿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就出冷汗了,要不传太医来看一下吧。”
“没事,以前经常这样,稍微睡着就会做不好的梦,太医看过也没结论,只开些安神的药,可是根本不起作用。大概也不是什么病。”胤禛笑了笑,反而带了安慰的口吻。
琬华轻声一叹,让小盛子打来一盆热水,用拧干的热毛巾伸进他的里衣内为他擦背上和前胸的汗。胤禛乖乖地坐在炕上任由她摆布,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红晕。
“你是心里不畅,自然容易做恶梦。一做噩梦就会出冷汗。”琬华握了握他的手,“等你什么时候空闲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去海子边上透一下气,听听寺院的钟声,心情也会跟着平和安静;要么去爬香山,看看山上的风景,或者眺望远方,也是不错的。”将小盛子捧来的干净衣裳递给他,捏捏他的脸蛋:“我该走了,你把里衣换了早些歇着,安稳地睡一觉,明日若有了工夫就去我家找我,我带你出去走走。”
“你不要走!”胤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修眉蹙起,满眼都是无辜又哀伤的神色,“你一走我肯定又要做恶梦了……陪我好吗?不要走……”
琬华完全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有些犹豫地道:“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若不回去家里会担心……”
“送你进宫来的马车应该还在宫外等着接你回去,我让人出去捎个信,就说雯秀妹妹留你在宫里歇着,让马车明早来接便是,舅舅不会担心的。”胤禛一口打断她的话,仿佛早就想好的顺溜儿就说了出来,“你也不要担心宫里人嘴碎,皇阿玛还没说什么呢,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皇阿玛那里你更不用担心,这么晚了,他也不会放心你走夜路,虽然坐马车也有人跟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再说,姑姑走之前也曾嘱托皇阿玛和我在宫里要好好照顾你。”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只是不敢对她说出来。
琬华呆了呆:“你好像把许多方面都考虑到了……”果然不愧是玩政治的家族教育出来的,小小年纪脑子转得一点也不慢。不过话说回来:究竟是谁照顾谁啊?!
虽然是留宿,但她半晚上坐着绣墩陪他聊天,半晚上趴着炕边打盹儿。胤禛倒是呼呼大睡,样子十分安然香甜。
翌日清早,等到他恋恋不舍地去上课,她才揉着酸疼的胳膊顶着两个熊猫眼出了阿哥所,小盛子特奉胤禛之命送她出宫。
走出阿哥所没多远,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琬儿。”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在清晨迷蒙的雾气里,看到少年那张俊美的脸。
唇边漾起一抹微笑,她对他行了一礼,“大阿哥早。”
“琬儿早。”大阿哥还礼,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阿哥所,他眼里的神情颇有些复杂:“莫非琬儿昨晚在四弟那里?你们……”
琬华点头:“是啊,他这些日子睡不安稳,我就陪了他一晚。”
大阿哥脸上阴晴不定:“你们不会已经……”他斜觑了一眼身后的宫人们,那些人十分乖觉,连忙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好几步,就连跟着琬华的小盛子等人也退后了几丈远。大阿哥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他……琬儿,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实在是太笨了,对他也太心软,没心没肺的谁看了都替你着急……你总得为自己的名声想想……”别人看到你在四弟房里过夜,嘴上不说,心里会怎么想?
琬华发愣:怎么又来个人说她笨?她有那么笨么?记得前世用过很多种世界级权威测智商的方法都测出她的智商有一百三十多到一百四呢,怎么在这些家伙面前自己倒被鄙视了?!
大阿哥看她发缕凌乱神色疲倦,还现出一对黑眼圈,也不知昨晚她和四弟……他连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琬儿,你要好好保重,多为自己着想,不要总由着四弟胡来……你昨晚在四弟那里,皇阿玛是知道的吧?”
“是啊,皇上昨晚还去了一趟,不过我和胤禛都睡着了,竟不知道。”琬华讪笑着挠挠头,谁知正好触到了胳膊的酸痛处,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用手捏了捏。
大阿哥心头一窒:他们果然已经……他闭了闭眼,努力按捺下跌入低谷的心情,只是声音却带了一丝颤抖:“琬儿,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皇阿玛既然已经知道,我想他是会为你做主的。只是在成婚之前,千万不要再跟四弟这样了,这种事不能全依着他。他还太年轻,有时候做事全凭性子,容易忽略别人的感受。”
琬华想说胤禛不是这样,但见他言语如此郑重,便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的关心,你的话我记住了。说说你吧,你最近过得如何?现在看起来比从前要成熟稳重多了,做父亲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好?”
大阿哥脸上一红,不自觉地躲闪她的目光:“还好。”
琬华被他难得扭捏的表情逗笑了:“那就好。你也要好好保重,我就先告辞了。”
大阿哥看着她的背影,想起自己刚才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如果四弟将来敢负你,就来告诉我,我会帮你。
琬华到家先去玛嬷和额娘那里请了安,然后回自己房里倒头就睡,一直睡了个昏天黑地。巴尔图派小太监来问候了好几次都得到同一个消息而返:琬儿格格从宫里回来就歇下了。
巴尔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脸色越来越白,派人又去宫里问了问,得到的消息是:琬儿格格昨晚都跟禛阿哥在一起。
巴尔图终于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去了佟公府。琬华刚睡醒,在自家园子里接见了这位爷。
谁知这位爷一见到她,神情激动异常,似乎还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笨丫头!”
第25章 情字一事
琬华正捂着嘴打呵欠,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瞪了瞪眼:“怎么又来个说我笨的?你们商量好了的吧?”
巴尔图没好气地道:“你还不承认自己笨?”冷眼一扫周围人等:“都退下!”好容易把心火压了压,他低声道:“你跟他那样了,今后铁定是要嫁他了?!是他哄骗你同他那样,对吗?”
“你在说什么呢?”琬华拢了拢袖子,一头雾水地皱着眉。
巴尔图快要抓狂了,可是碍于情面以及影响,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只得再走近一步,用蚊子大小的声音道:“是不是他诱骗你行周公之礼的?”
“什么?!”琬华惊得几乎一个踉跄,“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都知道了!”巴尔图脸色黑到了极点,声音也有些不稳,“宫里的人虽不会乱说但都心知肚明,都知道你昨晚在禛阿哥房里留宿……况且你一回家就歇了一天觉,这会儿看你还无精打采的……你、你昨晚难道不是跟他鬼混在一起?”说到最后巴尔图脸上竟由黑转红。
琬华一怔,随即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有没有搞错?我不过是守了他一晚,居然会被你想的这么龌龊!是你太不正经,还是我竟然给你留下过如此不堪的印象?!”越说越气,她一跺脚转身就走。
巴尔图慌神,忙上前拦住她:“你别生气……是我误解你了,我给你道歉!”说着连连作揖陪罪,“是我不正经!是我太龌龊!你别生气了!”
琬华站定脚步,冷哼了一声,扭开头去:“我们三人也是从小的交情,一起长大的朋友,竟然被你这样误解我和胤禛,真教人难以接受。无论你正不正经,你好歹也有点脑子吧?胤禛才多大?怎么能想到那种事去?我真不知道你每天脑袋瓜子里都装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他可不是小孩子了!”巴尔图原本快要见晴的脸瞬间又转了阴,“你敢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周公之礼?男孩第一次、第一次梦……反正就是那个以后,经跟前伺候的小太监一点拨,就什么都懂了。你跟他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在别人眼里你昨晚确实是留宿在他房里,由不得人不多想!他若真是为你好,也不会提出让你留夜陪他的要求!这不是根本不管你的名声么?!你将来除了他还能嫁谁?!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他的预谋?!他也太狠太自私了点!这种阴招都能想出来!”
琬华脸色发白:“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因为这几个月来一直做恶梦睡不安稳,才让我陪着他的!再者,阿哥娶妻是皇上的旨意,不是他想娶谁就能娶谁!”
“是皇上的旨意。”巴尔图咬着牙,眉头紧紧锁起,“那我们就假设皇上现在是不同意你和他的婚事的——这是最不利于他的假设——你们昨晚在一起呆了一晚上,皇上若问起来,他大可以说跟你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说皇上会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你许给他!更不用说如果皇上本来也有点为你们指婚的意向,被他来这一手,皇上能不答应他吗?!”
琬华低下头,拳头慢慢攥起。
“你对他总是这么纵容,凡事只要他一哀求,你没有不答应的,他就是认准了这一点……”巴尔图看着她低头沉默的样子,心里疼到了极点,语气也跟着柔缓下来,“你在某些方面又总是这么笨,很容易就相信别人……”
许久,琬华唇角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声音低得有些恍惚:“其实也没关系……我答应过他永远不离开他……”只是,心里为什么还会难受矛盾?就像有什么选择是被强迫才做出的一样,而实际并非如此。无论怎样都受不了被算计,特别是被最信任的人算计。
巴尔图胸口憋闷得十分难受,半晌才将一口气哽下:“那就好……我是怕你委屈,你能这么想就好……刚才是我激动了,显得自作多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琬华扬起脸,对他笑着道。
巴尔图即心酸又难受,觉得自己才是个大大的笨蛋,还是个自以为是的全不自知的多余的笨蛋。他点点头,脸上努力显出一丝笑意:“不用谢,咱们是朋友嘛……起风了,外面太冷,你进屋去吧,我也该回了。”
琬华看着他离开,然后默默回了屋。
刚扑倒在床上,觉罗氏进了屋来,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琬儿。”
琬华翻身坐起,偎进了觉罗氏的怀里:“额娘……”
觉罗氏抱住她,在她发上亲了亲:“琬儿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琬华想起家里人都以为她昨晚是跟雯秀在一起,沉默半晌,只闷闷地道:“额娘,女儿想到明年要参加选秀,心里就烦。女儿不想成婚,可是又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规矩……”
觉罗氏摸着她的头,微微一笑:“这是每个女孩儿都要经历的事,琬儿心里矛盾,只是因为对将来的不确定。人生无常,我们又不能未卜先知,对未来的生活才会即期待又担忧。其实不用想得太多,每天好好的过,一步一个脚印就好。琬儿,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你嫁去谁家,有阿玛和额娘在,有这么多心疼你的家人在,我们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琬华心里发烫,眼睛也湿润了,她将脸埋进额娘怀里,点了点头:“嗯!”
……
这一夜起了大风,翌日早琬华起床,才知道外面下起了大雪。到了中午,大雪初霁,一轮淡日懒洋洋地挂在天上,琬华凑近到琉璃窗格向外望,满眼白雪皑皑冰凌树挂。
“砰!”一团雪砸在了窗格上,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传来小孩的大笑声。
“颜儿!”琬华呼喝一声,舜安颜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跑进来,咯咯笑着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姐姐~”小身子扭啊扭,声音濡软地撒娇。
琬华将他抱在膝上,握住他的手暖了又暖:“就知道调皮,瞧这小手冰的,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这会儿外面还吹风呢,等风停了再出去玩。”
“那姐姐给颜儿讲故事吧。”舜安颜乖乖地窝在她的怀里,在她身上蹭了蹭。
“好吧。”琬华想了想,开始给他讲《夏洛的网》。
娓娓讲完,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怀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琬华低头一看,才发现舜安颜不知什么时候哭了起来。小孩憋着嘴,红着眼圈:“夏洛死了……威伯尔会好好活着吧?”
琬华亲了亲他的额头:“是啊,威伯尔会过得幸福的,还有夏洛的孩子们跟他在一起……但是在威伯尔心里,夏洛是唯一的。”
“姐姐,颜儿有姐姐,很幸福……”舜安颜小手攥了攥她的衣服说道。
琬华微微一笑,摸着他的脑袋:“姐姐也是。”
“姐姐,颜儿困了……”说话的时候眼皮就已经开始打架,仿佛随时能睡着一样。
“睡吧。”琬华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半晌,眼波扬起,忽然发现门口静立的少年,他旁边还有一个傻傻看着她的小不点,也不知他们何时掀帘进来的。
“四爷,十三爷,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她轻声打招呼,抱起舜安颜让座,“二位爷别站门口了,免得冻着,炕上坐吧。彤管沏茶。”
胤禛不用她说已经拉着小十三在炕上坐下,小十三东张西望地打量这屋子,又使劲嗅了嗅:“哪里的香啊?真好闻。”
琬华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抿嘴一笑:“上午熏了点伽楠香,这会儿还留着淡淡的味。”
小十三显然不懂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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